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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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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轮的攻击并不比以往地攻击来得更加激烈,但由于吕宋的军民久久等不到援军,许多人心中也都开始有了疑虑,有了担忧,尽管吕宋的粮草物资还足以支持他们战斗下去,但士气的削弱却在所难免。
但是,胡宗宪依然保持着最高昂的姿态。巡逻在各条战线之中,他那仿佛吃定了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的眼神。让望见他的兵将都得到了鼓励。
“应该没事吧,”士兵们私下说:“胡大人镇定得很呢!”
胡宗宪地这份信心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地有信心。而且哲河城内,有这份信心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和索萨、洛佩兹这些欧洲人不同,张居正和胡宗宪对大明的专制体制有着极深的认知,他们非常清楚:在徐阶为首辅李彦直又重新执掌兵权的情况下,大明内部几乎是不可能有什么变动的。
“徐阁老加李都督。那是见谁灭谁啊!”
别说藩王,甚至就是皇帝也不是这对组合的对手。
曾在北京就领教过李彦直权谋手段地张居正,以百分之百的信心肯定大明本土没有问题。
“那么都督为什么却不下来呢?”张居正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做一件比直接增援吕宋更加有利的事情。”
胡宗宪也赞同这个主张:“都督是知道哲河底细的,他应该知道我们能支撑多久,也许他要等到最后关头才出手呢。”
这时候,胡宗宪已经有些揣摩到李彦直的心思了,这事他已经琢磨了一个多月了。由于一开始就把大明本土出事、李彦直陷入内部斗争这个预判去掉,所以他的考虑只是李彦直为什么不增援吕宋。
“如果是我地话……”对着南洋的海图,看着水工标出来的环南海洋流,看着这个椭圆形的南海,胡宗宪嘴角咧开了一丝微笑。
马尼拉湾的战斗又开始了,新加坡的躁动也在加剧。
统治着这个小岛地二鬼子集团。随着统治日久,正在逐步侵袭周边的农村,詹进费尽心思,可也没法完全阻止新加坡港城对农村一日紧似一日的盘剥,许多留守的地下兵将都已开始忍耐不住,准备要动手了!
对于这股躁动,詹进拼了命在压制着,如今沈门逃到马来半岛上去了,在现在的局势下起事,成功的机会并不高。实际上。要不是想着飞龙府离新加坡不过隔着数日海程。如果不是念想着沈门随时会带领大军从马来半岛杀回来,詹进几乎会选择带领部下去投靠新加坡的二鬼子政府——而不是造反夺城。
隆庆五年的夏天渐渐走向第三个月。只是整个南海周围的半岛、群岛基本都处在热带气候带,对四季的变化感应不强,这段时间里,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和弗洛伊德·托莱多又进了好多地香料,分别囤积在马六甲和卧亚。
索萨和洛佩兹地大军虽然还没攻克哲河港,但盛产香料的岛屿基本上都已被欧洲人占据,大量地香料以和稻谷差不多的价格被倒卖着,托斯坎诺和托莱多又进了一些货,不过这时候他们已经没什么钱了,有的只是一仓又一仓的香料、陶瓷、生丝,这些东西多囤积一日,价钱就要多降三分,哪怕事前就做好了种种“最坏打算”,这对表兄弟也开始对自己的预判产生了怀疑。
还债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但事情却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若再这么下去,不用三个月,他们就不用回欧洲——直接在马六甲和新加坡跳海算了。
“打个败仗吧!”托斯坎诺暗中低吼着,诅咒着自己祖国的军队。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香料在南海的价格已经跌到战前的五分之一,中国货物则维持原状,这样的价格,托斯坎诺就是把几十仓的东方货物成功运到欧洲去,那也得大亏特亏。
就在这时,马来半岛那边开始传出一个谣言来,谣言的来源已不可考。许多人也根本就不相信,就连托斯坎诺,听到这个谣言后也感到不可思议。
“造出这个谣言地,不知是什么人。”
他写给新加坡的表弟的信中道:“居然说大明的那位李元帅,在暹罗、真腊和飞龙府的边境上召见半岛各国的国王。这个谣言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吕宋那边都还没传来一点消息呢,飞龙和大明本土又隔着好几个国家,那位李元帅怎么可能跑到这边来呢?”
弗洛伊德·托莱多在给他地回信中说:“别是那位李元帅像汉尼拔一样。采取迂回突袭战术,真的来到我们头顶上了?”
他地这一提醒。让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猛地感到这也许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喃喃自语:“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大军都在吕宋那边呢,要是李的大军真的到了飞龙那边,要是他们还有船能暹罗湾……”
那战局将变得难以想象!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心中甚至不敢直面那个画面!
其实他也曾推测欧洲军队在这次进犯中难以讨到好去,不过他的预判是:早期欧洲船队占据上风,战线向新加坡、婆罗、巴拉望、马尼拉逐步推进,后期中国人利用本土优势反扑。又把欧洲人赶出了吕宋,双方将在马尼拉与婆罗之间展开争夺战。
这就是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预测地关于这次大战的结局,葡萄牙人为了防止中国人占据新加坡,将会焚毁这个港口,造成控制马六甲海峡的港口只剩下一个的局面。而西班牙人则会坚守巴拉望,牢牢掌控这个进出南海的西南窗口。届时,南海将分为东北、西南两部,东面、北面将成为中国的势力范围。西面、南面将被欧洲人控制——这就是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在综合了种种讯息之后作出的预测,应该说,他的这种预测也是有道理地。
到了那时,由于香料群岛处于战争之中,而通往中国的航道更是彻底断绝,市场将会预判接下来几年进货困难。若手里掌握着这些东方货物的商人从中再推波助澜,则香料和陶瓷、生丝的价格势必一飙千里!这正是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等手里囤积了大量东方货物的商人最愿意见到的结局。
但事态地发展却与仿佛将他的预料不合!
在接到表弟的回信的五天后,新加坡和马六甲都开始出现各种更加“真实”的谣言来:
“听说大明的那位元帅已经到达南海了,就在暹罗附近!暹罗的国王已经向他表示臣服了!”
“不不,我听说他是到了真腊,真腊的国主把女儿献给他做妾侍呢。”
“嘿,我怎么听说那位元帅是到达了飞龙,暹罗、占城、真腊等国的国王都赶到飞龙拜见呢。”
……
这些越传越真实的传闻,似乎都可以佐证十几天之前出现地那个“谣言”,这让新加坡地葡萄牙长官感到相当紧张。马六甲方面的官员已经来信。要他们加紧防范了。同时又向吕宋方面发出紧急汇报。
但也有人认为这些谣言都不足采信,“多半是那些华人搞地鬼。他们传播这些谣言,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我们分心,减轻我们大军对吕宋的压力。”
但马六甲的驻防长官还是把消息发送了出去,只是附上自己的种种推测——包括“华人造谣论”,交给索萨那边去判断。当然,消息从马六甲发出,就算一路没有遇到其它阻滞,要到达马尼拉也不是十天八天的事情。
“不过,这些难道都只是空穴来风吗?”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写给表弟的信件中说:“我在大员、在上海的时候,听过一些这位李元帅的行事作风,我觉得‘谣言’中所说的事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你还是离开新加坡,到马六甲这边来吧。同时记得带上货物回来。我有预感,新加坡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战场!”
他写完了这封信后,就要派人送到码头去,那个土着仆人拿着主人的信件跑出去后不久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一边呀呀大叫一边指手画脚。
“怎么回事?”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问。
“华人,明朝的军队……”土着仆人用他半生不熟的欧洲话叫道:“进城了!进城了!”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六十八 自己人
“什么?”
听土着仆人说大明军队进城,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吃了一惊,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打开窗外一看,果然见北面有烟火冒起。
城北、城东、城西,三个方向都有枪声响起,再过一会,码头方向也传来不寻常的动静。
“真是明军进城?还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扰乱人心?”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短铳来,又带上了佩剑,把家里的仆人都召集起来,一共九个人,分给他们武器,派了两个人出去,一个去码头,那里有他的私兵,一个去总督府打探消息。
外面开始响起了炮声,不过开炮的却是马六甲城的防守方,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坐在屋内,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如果真是明军进城……不!不可能这么快!应该只是有人借机要攻取马六甲,叫这个口号是为了打击我们的士气,希望驻防部队抵挡得住吧……”
啪一声响,两个人闯了进来,屋内六个仆人一起举起了火枪对准闯进来的人,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定了定神,才看明白闯进来的是他派往码头的仆人,另外一个竟是他的副官卡梅隆。
本来是要副官带领私兵到这里来应变,这时看到副官空手而回,托斯坎诺知道事情比他料想中更加糟糕了。
“船长,出事了!码头全部都是军队!就在刚才。北面的枪声才打响,跟着就见到一队队地步兵闯进码头,接管了所有的设施。”
由于大部队都调往吕宋,马六甲的城防也好,海防也罢,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空虚。
“军队?”
“对!而且这支军队很厉害啊,不像印度和香料群岛的这些土着。纪律很好,一进码头就分别占领各个要津。行动很有秩序,人数虽多,但半点不乱,他们控制了岸上后,紧接着又上船,把主要的船只都占领了。看他们的装备和行动,半点都不比我们葡萄牙地正规军差。”
“不比我们的正规军差?这样地军队有多少人?”
“这个……光是码头。大概就有五六千!”
“五六千?”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惊呼起来。如果真是不比葡萄牙正规军差的部队,五六千人的规模就不是马六甲驻防军所能对抗的了——眼下马六甲的正规军托斯坎诺虽不知道确切的数字,但他估计也就几百人,加上土着也不过两三千人,就数量上来说也大大的落了下风啊。
欧洲人地船只在马六甲进港停泊以后,从来都没有出事,水手们或者在岸上赌钱,或者在船上睡觉。都没戒心。这次忽然闯进了一支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码头炮台,港口内虽然还停泊着十几艘武装战船,但都来不及扬帆,更来不及点炮,等水手们反应过来。整个港口早就都被控制住了,只有几艘小船趁乱逃了出去。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的副官卡梅隆也是趁乱逃跑的人之一,不过他逃跑的方向不是出港,而是进城,跑来向雇主汇报。
卡梅隆原本还以为敌人是集中兵力攻打码头,但等他逃进城内才发现四面八方都有枪声。早路上,他遇到了托斯坎诺派去的人,两人就一起回来了。
“看来进攻码头的部队,并不是对方唯一的主力啊。”
这时门外又跑进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正是他派去总督府地仆人。
“不……不好了……总督……总督府……也被占领了。”
屋内所有人都感到背脊一寒。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使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一时间无法动弹,甚至不能思考。
从卡梅隆逃跑回到这里以及仆人从总督府赶回来的时间计算。码头和总督府遭到攻击的时间相距并不大,也就是说,敌人是分成两路同时进攻,再加上城外不断响起的杀伐之声,那么之前对敌军兵力的估计只怕就要翻一倍、两倍甚至几倍。
“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这么多地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船长,我们还是快出城吧?”
“出城?船都没有了,跑哪里去?”
“走陆路,往东南,去新加坡,怎么样?”副官建议着。
去新加坡?这倒也是一个主意。马六甲位于马来半岛,一直往东南走,走到半岛的尽头,随便找艘小船渡过那浅浅的海峡,就能到达新加坡。
可这时托斯坎诺又想起了他在马六甲的财富——他还有一仓库的丝绸陶瓷、一仓库的香料存在这里呢,要是就这么走了,那这笔钱岂不全都丢光了?
只因这个念头困扰着他,让他犹豫,让他下不了决心。
约一顿饭功夫,门外忽然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那是上百人小跑的脚步声,与脚步声一起响起的是士兵齐声地呼喝。
“什么?难道敌军开始控制各条街道了?怎么会这么快?”
从这一个多小时里发生地种种情况,托斯坎诺推测组织这次对马六甲进攻的人深通军事,托斯坎诺想,若是换了他做统帅,攻进马六甲城以后首先要对付地据点,一是码头和各个城门,二是总督府,三是各处炮台和驻兵点,四是仓库,等这几个地方都占据以后,为了控制全城,才会对各街道进行控制,清剿藏匿于各处的潜在敌人。
现在离第一声枪声打响不过一个多小时,对方居然就已经开始控制街道了。这样地速度未免太快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兵力十分充足,所以能够几件事情同时行动!”
如果是这样推测的话,那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呢?
街道上响起了齐声呼喝,那呼喝是以华语官话、广东话、闽南话、葡萄牙话、马来语来回重复着。
官话说的是:“在满剌加的中华子民听好:天朝大军到了!来到这里是保护你们,是来给你们撑腰!我们的十万大军已经控制了全城,你们不用怕!各家可组派商家首脑。到总督府参见镇海侯!以后这里,就是咱们中国人说了算了!”
广东话说的是:“系南洋啲父老。朝廷大军到咗,大家唔使惊,我地系来保护华人嘅,以后哩度就由我地中国人话事啦,做生意嘅都好,打工仔都好,都推啲父老出黎。到总督府参见镇海侯侯爷。侯爷等住接见你地啊!”
闽南话说地是:“在满剌加个阿叔阿伯,阿兄阿弟,海军都督府派大军来了!个阿李侯爷带来个人啊!入城有八九万,二三万个福建个地人,码头城门总督府,拢客阮物落来老!做生意个头家,各条街道个父老,闲个拢出来。到总督府参见啊李侯爷!”
三番言语,说的都是一个意思,那葡萄牙话却就是恐吓了:“所有欧洲人听着,本城已被我大明军队接管,所有人就地听命,不得妄动。违者杀无赦!”
至于马来语,则是恩威并施:“天朝大军已控制本城,本城所有人口,无论男女,不得妄动。天朝大军此来,乃为救尔等脱离佛郎机人魔掌,惩恶扬善,善良之辈,无论种族、宗教,都无须惊怕。”
五六种语言在各街道此起彼落。一开始还有些喧扰嘈杂地声音掺进来。到后来全城屏息,便只听见这些官话、广东话、闽南话、葡萄牙话、马来话交替重复着。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在屋里怔怔出神。口里喃喃自语:“真是大明的军队……真是大明的军队……”
他是懂得一些华语的,所以也听明白了“镇海侯”三个字,脸色一片苍白:“那位李元帅居然出现在马六甲……他是怎么办到的?他是怎么办到的?”
作为大明海上军事力量的最高首脑,李彦直身边一定带着数量众多地军队。他既到了这里,那么马六甲就算出现几万人的部队也就不足为奇了。
马六甲的地理位置虽然重要,但其实城市面积甚小,别说和北京这样的大城相比,就是上海没有扩张之前的旧县城也比马六甲大得多。李彦直若是率领几万人进驻,那就完全有足够的力量派兵占据每一条街道。
卡梅隆有些害怕,问他:“船长,现在怎么办?”
虽然他们没有看到,但从外头的宣呼声中也听出中国的军队已经控制了全城,马六甲地葡萄牙驻军只怕也都已经被解决了。
隔壁是一家广东商人,他们一家听到军队的呼声后一开始吓得不敢动,后来主人冒着险伸头出窗户,被一个士兵瞧见,把他叫了出来,他上前奉承叫官爷,那士兵说:“你惊乜嘢!自己人来嘅!以后哩度我地话事!唔好好似以前咁闪闪缩缩!挺直个腰行过来!”
那广东商人听到乡音,又见士兵没对他动粗,这才叫了他弟弟、儿子都出来,又去把这条街上老乡都叫了出来:
“啊!真系我地的嘅人!真系朝廷嘅军队啊!大家出黎啊!”
其时华商遍布南洋各地,在佛郎机控制外的地方,华人是第一等人,佛郎机、回回商人是第二等人,南洋土着王公是第三等人,土着贫民垫底。在佛郎机人控制的马六甲、麻逸等地,则佛郎机人是第一等人,华人次之——但这是战争之前的情况。
索萨向大明开战以后,华人地位陡降,一下子都成了被猜疑、被镇压地对象。只是华人数量太多、分布太广,索萨要先瓦解大明的军事力量,便还没有时间同时对南洋华人民间力量进行清洗,只是以羁縻政策威胁恐吓,暂时镇住他们。索萨的计划是:先打败大明海军,占据各港口,等局势稳下来后再挑拨土着和华人的仇恨,再借故进行屠杀,将华人在南洋地区的印记抹个干净。
这段日子里,南洋的华人都惴惴不安,时刻担心着会被清算,只是听说朝廷部队连战连退,都感痛苦无奈,巴拉望、婆罗对官军盼头还比较大,新加坡农村的华人也都在准备着迎接大明海军的逆袭,唯有马六甲的华商,此刻实在是不敢期盼大明官军在短时间内会打到这里来。
然而“最不可能”的事情这回却发生了,威震四海地镇海侯竟然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满剌加,这让全城所有华人都如在梦中!
然而他们出来之后,看见自己国家地子弟兵威风凛凛地站在每条街道上,再加上负责宣传的官吏反复开导,华商们惊疑之心渐去,自豪之心渐生,那些后生首先沸腾了起来,欢呼大叫,有了一个人放开了胸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就有十个、百个!
当全城都是广东话和闽南话以后,所有地华人都忍不住冲出了家门,妇女也都挤到门边,看着她们父亲的欢颜,看着她们丈夫的朗笑,看着那些和父亲、丈夫长着一样脸孔的士兵笔直地站在街口,这些女人们也都相信了——那不是威胁她们的力量,那是保护她们的力量!
“哈哈……朝廷的大军真的来了,满剌加是我们的了!满剌加是我们的了!”
“以后黎度真系我地话事了!”
“赚着钱免惊客外国鬼佬抢了!”
满剌加的华人族群空前振奋起来,其他族群却各有各的心思,一些和华人交好的回回人也跳了出来,跟在他们后面起舞,不忘说几句:“老弟,咱们是朋友啊,以后要照看照看我们。”
城内的马来土着则多是受雇佣的阶层,他们看见华人得势也没什么感触,因为最高层由佛郎机人变为华人,对他们没什么区别——相对来说,华商对马来雇工还是比较善待的,所以许多马来人也乐意看到华人接管此城。
只有几百户葡萄牙人缩在屋子里,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准备了武器要做最后的一拼。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场仗是他们挑起的,现在敌人的大军竟然绕开了吕宋、婆罗直扑到马六甲来,他们这些留守老窝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在一阵迷糊过后,又迅速转动起脑筋来——他要想办法,他要想办法!现在已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而是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的问题了!
“啪啪砰砰啪啪……”
外面响起的不是枪声,而是鞭炮!
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但满剌加的中国人此刻却比过年还要高兴。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六十九 白仆人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一直存在着一种惯性思维,认为大明海军要攻打马六甲,先得到达新加坡,要到达新加坡,先得收复婆罗,要收复婆罗,就要先打败聚集在马尼拉湾一带的欧洲联军。
现在马尼拉湾的战况既然还处于胶着状态,那么婆罗就不会有事,婆罗没事,新加坡就安全,新加坡安全,马六甲自然就更加不会有事了。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的这种想法并非个别,而是普遍存在于东来的欧洲人脑中,乃至于前几天开始有消息传来说李彦直已出现在暹罗一带,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和弗洛伊德·托莱多也都还认为就算明军来了,首先遭到攻击的应该是新加坡,而不是马六甲,因此托斯坎诺才会准备写信让托莱多带货物到马六甲来。
谁知道李彦直却全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他人到飞龙之后,就召见暹罗、占城、真腊、老挝诸国国王,以及飞龙府的张琏、张希孟这两个实权派,二张听说李彦直到自然是赶紧跑到边境相迎,占城的国王也真的来了,但暹罗、真腊、老挝却都只是派来使者,代表国王觐见。
李彦直也不发作,只是对他们说:“佛郎机番奴胆大妄为,竟敢出兵犯我南海疆域,朝廷如今派了我来征讨攻伐,要将这帮番鬼驱逐出去。你们都是我大明属国,这次大战又是为了我东方诸国的长治久安,朝廷地意思,是希望各国能出兵相助,鼎力支持。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张琏和张希孟听了一起叫道:“这正是我等本分!”
占城国王也道:“小国愿唯上邦马首是瞻。”
暹罗的使者也道:“我国也愿出兵出粮,只是今天是第一次听见这事,还得先回去准备准备。”
老挝、真腊的使者听了也都说:“不错。请侯爷给我们一点时间。”
李彦直在安南花了一个多月,那是因为绕不开它。而且安南阮敬对大明深怀敌意,就是绕开了它也怕它在背后捣鬼。但到了这里,便是兵求神速,哪里还肯等那些使者回去搬兵运粮?就笑了笑说:“诸位有心,那就行了,不过佛郎机人的主力还没回来,对付区区满剌加和新加坡的留守军马。也还用不了多少人。我打算明日就南下讨伐这些番鬼,诸位就随我去看热闹吧。”
明军战舰精良而充足,几万大军也能就率领大军也能登上,那些使者望见,无不敬畏。
李彦直的大军就从湄公河三角洲最末端的金瓯角出发,但他却不前往新加坡,而是直接在马来半岛地北岸登陆,在那里早有沈门接着。引了他们从陆路直扑满剌加。
他进兵是如此迅疾,以至于关于大明军队到达暹罗的传闻,也只比他地军队早登陆两天而已,由于传闻不详不尽又“不合常理”,马六甲和新加坡的葡萄牙守军就没有将之当做一件确切的威胁来防范,直到李彦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这座港城。佛郎机人才开始惊怕后悔。
满剌加城内,华人空前振奋,佛郎机人却都朝不保夕。
全城华人举派代表到总督府参见李彦直,李彦直和容悦色对他们说道:“咱们的大军这次来到满剌加以后,就会一直驻留了,你们尽管放心放胆,对内,还是得守我们大明的律令,但对外嘛,呵呵。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们作主撑腰的。”
李彦直守信之名播四海,就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地信用甚佳。话一出口便是金子!本地华人多是海商,没一个未曾听说过李彦直的大名,听到这句承诺以后,那就像在前后千里都没有陆地的大海上靠上了一艘心里都觉得踏实无比。
当天晚上,李彦直就下达了“监邻令”,动员所有华人防范城内的欧洲居民,监视他们的佛郎机邻居。由于大部分欧洲水手都出征吕宋,留守满剌加的佛郎机人竟只有华人的四分之一,四户盯一户,便没一个佛郎机家庭能够逃脱监视。
跟着李彦直又下了缴兵令,要城内所有佛郎机人交出武器,否则就以谋乱的罪名论处——最高是可以执行死刑地!
命令既下,却只有一小半的佛郎机人交出了武器,另外有一小部分人拒不缴纳,剩下的大部分人则表面缴纳,其实还暗中藏了一点。
不想到第二天,李彦直又下了第三道命令:“搜兵令”!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昨日也上交了两把佩刀,一支短铳,却还是留下了部分刀枪以备不测,但第二天早上他就听到有人拍门。
“砰砰砰,砰砰砰……”
“干什么?”
马来仆人在门上的小窗口看见是华商黄鸿基——那也是他们的邻居,这时满城的族群里头,华人最大,这马来仆人哪里还敢得罪?就开了门,却见黄鸿基带了一帮士兵闯了进来,拿着一纸委命,说:“都督有令,要搜查这屋子,看看有没有未上缴地武器!”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叫道:“这算什么!我们欧洲的规矩,每个人都有权力拥有武器的!”
他这句话一被翻译过来,满屋子的华人士兵就都笑了:“欧洲?可惜这里是大明了!”
黄鸿基是一个长者,在华商里头威望颇高,哪怕是对着佛郎机人他也还不失儒雅,出示了命令以后就朝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说:“托当家。这是都督的命令,你可别让我难做。我们这位都督行事公正严明,只要你们不犯律法,他一定不会为难你们地。”这句话是劝告他了。他用华人的习惯,常称呼托斯坎诺作“托某某”。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心里并不坚信,可也没办法,他是到过上海的人。知悉李彦直的威严,看看那几十个士兵。知道若起冲突一定有败无胜,便不敢动手,卡梅隆来到南洋以后却是横行惯了,哪里忍耐得住?
那边华人士兵的队长扫了一眼,瞥见卡梅隆在摸裤头,就叫道:“捉住他!”
几个士兵扑了过去将卡梅隆擒住,果然在他地后腰搜出了一支短铳、一把匕首。那队长冷笑道:“都督已经下达了缴兵令,你们居然还私藏武器,是何居心?”手一挥:“给我搜!”
这一搜可不得了,不但搜出了二十多支火枪,三十多副冷兵器,而且还搜到了无数地生丝陶瓷。
欧洲人见了丝绸陶瓷,眼睛都要变成钱币形状地,中国人却只当是寻常货物。那队长搜不到多少金银,忍不住骂了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几声,他却不知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是把宝都押在中国货与香料在欧洲会升值这上面了,手里地金银都进了货,自然就没有多少剩余了。
这时城内忽然响起了枪声,却是士兵进入佛郎机人屋里搜缴武器时遇到了抵抗。但这些抵抗零零星星,有如大雨中地火苗,才窜出一点儿便被扑灭了。
弗兰西斯可·托斯坎诺深知这时要是抵抗,钱财和性命都保不住,但看着那一仓仓的货物被搜缴出去,蒸发得比欧洲市场货物贬值还快,心里暗暗叫苦,忍不住争辩起来:“你们只是搜缴武器,为什么要带走我的货物?”
这次能来搜缴武器的将士都是立过功劳的,李彦直派下这差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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