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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我是大异端-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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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伦帝国东部平原,德普郡城外的黄昏城堡是唯一海拔超过四百米的地方,也就是说,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省城。
城堡广阔的餐厅中,一个稚嫩的孩子顶着一头帝国罕见的黑发,握着刀叉静静的等待食物的到来。一只孤独的蚂蚁沿着餐桌渐渐的爬到了餐盘前,转了一圈却连一粒面包渣也没发现,只好撅着同类中并不饱满的肚子继续跟命运兜圈。孩子看了一会儿,握着叉子轻轻地碰触这个跟人类相比实在渺小的可怜的生物,等蚂蚁爬上叉子,他挥了挥手,小生物立刻被抛到桌子上,静止了一会儿的蚂蚁又循着原来的足迹,卑微的朝餐盘爬去。好像越是卑微的生命忘性越大,而扎根在这个城堡的家族也仿佛印证了这个理论,短短三年时间,整个帝国的人仿佛就已经忘了这个曾经无数次用族人生命捍卫国家保护人民,勋章多到可以摆满长达十二米餐桌的荣耀家族。
只是因为这个家族三年前,被判叛国。
“对不起,亚瑟少爷,今天只有土豆汤和吐司。”刚刚步入晚年序列的老管家披着一头银发,愧疚的端上一盆浓郁的香草土豆汤和几片寿司,身上洗的发白但依然整洁的燕尾服传来一阵厨房特有的油烟味。
“没关系。”孩子露出笑脸,伸手拿起吐司掰了一半递给身为下人的老管家,精通各种贵族礼仪的老管家原本并不接受小主人的善意,他的一生都在遵循一个贵族管家应有的本分,但在一次拒绝中,孩子一句“如果这片吐司能被亲人分享,该有多好”让忠心耿耿地老管家热泪盈眶地伸手接过了薄薄地面包片。
三年前,德普郡的帝国荣耀,贵族中的“裁判者”,黄金长矛家族拉欧尼斯嫡系所有族人,高过车轮的一律被送上帝国首都圣努基广场的断头台,那一天,被史学家们认为是传统老派贵族没落的象征。广场上悬挂着的二十多颗人头,每一个生前都是胸前挂满了勋章的军团将军或者魔法协会的高阶魔法师,皇帝的一纸敕令或许并不能让他们束手待毙,但黄金长矛家族准备慷慨赴死的当代家主只说了一句,谁要背叛帝国的就先请把家族徽章送回来,立刻让一群贵族精英从帝国四处汇聚一起,坦然接受命运的屠刀。
吃完午餐,小亚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三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差一个月不满四岁的孩子,现在,成了这座孤独城堡的唯一主人。
“劳伦斯,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恨吗?”掰着手指头玩的孩子看着老管家忙碌的身影,眨巴着一双溜圆的纯真眼睛,漫不经心地问到。
“据我所知,没有,亚瑟少爷。”老管家眯起眼睛想了想,缓缓摇头。
“但总是有无缘无故的爱,对吧?”孩子依旧童声童气。
“我想是的,亚瑟少爷。”老管家躬了躬腰,微笑着转身离去,他心想很有必要在拮据的财政里划出一部分为自己的小主人请一个家庭老师了,总看夫人留下来的言情小说,会不会耽误这个家族重新崛起的脚步?
“诶,我该怎么回家呢?”孩子看着空荡荡冷清的城堡,眼神中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忧愁,从地球穿越来的小亚瑟本名李凤朔,在经历一系列平淡却苦涩的背叛后,竟然被一场出乎意料地意外拉到了还在襁褓中的小亚瑟身上。一睁眼看到了美貌绝伦的母亲,风流不羁地家主父亲和这座气势宏伟却不缺精致的城堡,原以为该是一场豪华贵二代之旅,谁知道还没来得及享受,就眼睁睁看着刚培养出感情的家人被一个个砍掉脑袋,一位首都好事的名画家还把当日广场血案的情景画了下来邮寄到城堡。油画下写了一句不无调侃地话:尊贵无比的亚瑟少爷,从今天起,权势的外衣将从你身上脱下,准备好。地迎接这个世界了吗?
仇富无处不在,但不过三日这个首都的名画家就躺在了酒馆街肮脏的地板上,黄金长矛家族忠心耿耿地旁系家族让这名画家和像他一样无知的人彻底闭上了嘴,没人再敢质疑那个传说只会赤脚在城堡里奔跑的小孩子会被权利抛弃,毕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荣耀家族,就算外衣被脱了,至少还有条裤衩遮羞不是。
东部平原一望无际的城镇和农田本来无险可守,本是北方迦毗罗帝国和西方冰原兽人直线进攻战火肆虐的首选,但东部边线上的网状荆棘要塞弥补了这一先天不足。东部平原因为气候适宜存在太多帝国贵族,谁都不想敌人的马蹄在自己脸蛋上踩过,所以荆棘要塞被这些贵族合力打造成一座史无前例的人工要塞,强大而危险。
下午的时光多半是无聊的,清闲的,老管家上午给小主人传授贵族礼仪,下午就得挤出时间去领地料理惨淡的生意。如今的黄昏城堡除了老管家,就只有一个臃肿高大的洗衣工蕾娜和一个终年低着头看不清面孔的守墓人,每天来城堡拿瓶酒就回墓地荒坐一天。拮据的财政实在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彼时年仅五岁的小亚瑟让老管家遣散了所有下人,赐予他们自由人的身份。
溜出城堡的大门,是一段长长的阶梯,二百七十三阶,但如果从城堡下面的草坡滑下去会节省时间的多,于是,草坡上一个瘦小的身影尖叫着在草丛中屁股贴地飞速滑下,几乎是几息功夫孩子就已经滑到了平地上,柔软的草地并没有带给他什么伤害。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亚瑟嘀咕着:“等秋天就滑不了了,咕唧草的枝干会划破肌肤,如果不小心菊花凑上去,嘿嘿……”正在他恶趣味的幻想时,被一声娇嫩的惊叫打断了,抬头,一个身穿小淑女装的女孩正站在不远处湖边看着他,看来刚才急速滑梯的壮举被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喂,你叫什么名字?”亚瑟拍了拍手,老成十足的打量着对面的小淑女,事实上他对幼女可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听说帝国有些贵族喜欢那些龌龊恶心的把戏,一时玩心大起。
“安娜……安娜·美伦斯特。”小女孩犹疑着说出名字,小手抓着裙摆,像一头小鹿般警惕的瞪着澄圆的眼睛看着他。
“美伦斯特?”亚瑟歪着头想了一下,恍然道:“啊,是德普郡魔法学院副院长布鲁斯·美伦斯特家的?”
“嗯,那是我父亲。”小淑女腼腆的说着,眼睛里涌出一些骄傲。魔法对平民来说实在有些玄幻,又太过晦涩艰难,不提那些拗口的术语,就是释放魔法的材料都不是一个平民能承担的起的。因此,出生在魔法家庭的人有骄傲是正常的。
“那你会什么魔法?”亚瑟跑到离小女孩不远的地方坐下,揪了一根草枝叼在嘴里,打出生起就没怎么见过魔法这玩意,好奇也是正常的。
“……我还太小,嗯,还没有学习魔法。”小安娜说着有些脸红,看着对面一脸坏笑的小子,不由愤懑的瞪了他一眼。
“没关系,失去星空,就会迎来日出,没有压力的童年不是更好玩吗?”亚瑟躺在草地上,静静地看着湛蓝的天空,没有人知道他正在猜测头顶的天空是否跟地球的一样。
“这句话你从哪儿知道的?”一个优美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亚瑟一跃而起,一把把安娜拉到自己身后,百米之内就只有几棵稀疏的云叶树和草丛,除非这是个早就蓄势待发地刺客,否则不可能一闪而来。
“我随口说的。”孩子看着身披黑色披风个子高挑的女人,神色茫然道。
“真的吗?”女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些许弧度,这个孩子给她的直觉跟其他孩子好像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儿不同。
“夫人。”小安娜红着脸挣脱亚瑟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怯怯地看着女人。这个昨天才造访德普郡魔法学院的女人让父亲犹如帝王亲临一般慎重,她从未见过善于交际的父亲全程一声不吭地如同谦卑的仆人般给客人带路。她好奇的问过,父亲只是怅然说道:“这是一个在学术上父亲下辈子也仰望不了的人。”
“这是遗失大陆的一句古话,叫‘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你正确诠释了这句话的意思。”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久违的家乡古话!亚瑟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同时低下了弱小的脑袋,掩饰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和狂喜。遗失大陆?怎么从未在书上见过?
“夫人,您的美貌像湖泊一样深邃明亮,您的知识像平原一样一望无际,赞美您。”亚瑟抬头,一脸童真无害的笑容,用孩子特有的稚嫩声音说出来的话仿佛更加赏心悦目。
女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略微大了一些,“黑发亚瑟,拉欧尼斯的孩子?”
“是的。”亚瑟温驯而懵懂的回答道,拉欧尼斯族训:在未知的力量面前,握紧绅士的手杖会比拿着骑士的长枪收货更多利益,包括生命。黑发在帝国并不十分罕见,但深色发系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深褐色而非真正的黑色,只要仔细看总能发现两者的区别,像亚瑟这样一头纯黑头发的,只有来自遗失大陆的血脉才会隔代出现,现在的帝国已经五十年没有出现过纯黑头发了。
“瑞思·西碧拉,一名魔法学者。”女人伸出右手,无名指上套着的徽戒古老而神秘,“愿意我做你的老师吗?小亚瑟。”
天哪,安娜惊讶地捂住嘴巴。
“夫人,你打得过深渊恶魔吗?”
“没打过。”
“夫人,那你打得过雪山巨龙吗?”
“没打赢。”
“夫人,你总能打得过德普郡的十字骑士吧?”
“不知道。”
“夫人,那你能打得过啥?”
“小亚瑟,我的手举得有点酸了。”
“噢,我很高兴有您这样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淑女做我的老师。”亚瑟收起懵懂的表情,一脸谄笑的跑上前亲吻了女人的手,低声说道:“可我没有很多高德金币付给您。”
“半片吐司就可以。”瑞思饶有兴趣地低头看他。
“好的。”亚瑟平静的握住她的手指,轻声道:“成交。”
第一章 命运
神说,命运是顺理成章又反复无常且无法揣测。
假如有帝国魔法协会的老学究看到这幅场景,一定会震惊到瞬间脑血飙升而引发梗塞,瑞思·西碧拉,帝国最隐秘的权杖圣者,在她较为漫长的人生岁月中至今从未收过徒弟,而亚瑟·拉欧尼斯这个破落的小贵族,将是第一个。
一个拥有深厚底蕴的庞大家族的没落就像一颗陨石撞进大海,无论当时掀起多大波澜,随着时间同化一切涟漪都将归于平静。对于泰伦帝国来说,贵族在总人口中占据的比重不小,而没落贵族同样不少。
一同把羞怯的小姑娘安娜送到德普郡魔法学院的街口,这是亚瑟人生中第一次离开黄昏城堡走进省府,即使这里曾是拉欧尼斯家族的领地。站在街口,不知道女人对她说了什么,诚惶诚恐地小姑娘敬畏地鞠躬转身走进学院大门,对她来说这座并不高大的学院已经让人充满了幻想和崇敬,更别说能让学院俯首称道的女人了。
“失去生产技巧,无法分辨谷物,柔嫩细腻的手习惯了轻握红酒杯而握不紧锄把,被柔软大床滋润的身体睡不了坚硬而冰冷的地板,没落的贵族总是没落的更快,最后大多比平民都不如。”带着没落贵族的小少爷走在熙攘的街上,身材高挑的女人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说着,“什么才是贵族?”
早期的贵族当然不是这么多富贵病,直到现在也还有恪守清寡教义的贵族存在,只是越来越稀少,因为物质的过度繁荣早晚会把通红的心腐蚀出绿色的菌毛。现在懒惰,阴毒,自私,寡恩,谋杀,盗窃等等已经不再是市井小民的特权了,贵族只是把这一切披上权势的外衣打扮的冠冕堂皇,无形中扼杀一切。
“知道‘多莱厄斯理论’吗?”身材高挑的女人带着小亚瑟走到街口,看着忙忙碌碌穿梭在市面地平民,不等身后的孩子接话,就漫不经心地说道:“多莱厄斯替泰伦说了一辈子废话,但下面这段话却是他说过的唯一一句实话,一句可以拆穿西恩大陆所有国家财政谎言的实话。”西恩大陆是北至迦毗罗,南到泰伦,西接克洛里斯森林,东尽冰原的广袤大陆的名称,击败全天下的谎言?小亚瑟显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思考这种宏观命题上面,而是昂着小脑袋盯着女人身上的黑色皮草披风,暗自在心里盘算这样一件披风可以典当多少个高德金币。
“财富的积累决定了资源分配的话语权,这种权利在一定时期达到极限后就会形成不同阶层,而财富继承者的话语权按照时间推移或快或慢的缩水贬值,但恒定不变地是每个阶层的继承者都在拼命编织属于那个阶层的财富谎言,而继承者们穷尽一生再把这个谎言传承给他们的继承者,一代一代周而复始的重复这一切,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女人眉头微蹙,轻叹:“维持每个阶层的稳定。”
“所以平民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权利咯?”孩子眼巴巴看着街口的餐厅橱窗里的烤肉随口应付着,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渴望。
瑞思·西碧拉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童言无忌?女人略显消瘦的下巴终于轻轻朝下,超过半个世纪的人生阅历竟然让她没有太大把握看透这个命格奇怪地孩子,罕见的双重命格,一个平淡无奇,一个却是沸腾的主命下纠缠着厮杀与挣脱。或成长,或夭折。
“没人敢这么说话,亚瑟。”女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沧桑,语气略显郑重,“人们想要活着话就只能说给自己听,你要永远记着。”
不就是祸从口出?小亚瑟点头称是,巴巴地用小手拉着女老师的披风,“夫人,我饿。”
“记得以后叫我老师。”
女人瞟了他一眼率先迈出长腿朝餐厅走去,小亚瑟急忙甩开两条小短腿紧跟在她后面,一溜小跑中暗自腹诽自己七岁的身高竟然还没有人家一条腿长,这女人简直像极了维多利亚的秘密中的超模,腿部线条完美修长,晃动的裙摆中露出的皮肤也很白皙,所有都很美好,唯独缺了一双黑色丝袜。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侍应看着气势非凡地女人带着小孩,不由多看了两眼,点完菜上菜的速度倒是不慢。女人看着面前的一盘烤肉,一份浓汤,两片吐司,只是浅尝辄止,对面的亚瑟人小吃饭速度倒是惊人的快,丝毫没有贵族细嚼慢咽地做派,狼吞虎咽完自己的食物犹不满足地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着老师基本没动过的食物。
“神说,要节制。”女人静静地坐着,摆好自己的刀叉。
“神说,禁浪费。”孩子童声童气地握住自己的刀叉。
沉默,孩子目光近乎呆滞地盯着食物。
“小亚瑟。”
“老师?”
“属于你了。”
“啊,赞美您,伟大的瑞思夫人,您的美貌像湖泊一样深邃明亮,您的知识像平原一样一望无际……”
“闭嘴。”
“噢。”
亚瑟跳下座椅跑过去,喜滋滋地踮着脚把老师喝过的浓汤三口两嘴吞掉,再把吐司放在烤肉上,然后朝老板叫到:“老板,打包。”
……
傍晚,典当铺里满头银发地老头精心擦拭着柜台里的东西,确保每个典押地物品都是精光闪耀的以便于有个更好的价格出售。
“喂,老头儿。”大腹便便地税吏打着酒嗝领着两个同样醉醺醺地随从走进店铺,“把个月的税缴了。”
“大人,五十个铜板。”劳伦斯顺从地从柜台掏出一个钱袋递了出去。税吏掂了掂钱袋,一屁股坐进柜台前的椅子里,肥硕的屁股压的椅子吱呀作响。
“嗳我说。”税吏打了响亮的个酒嗝,浓重的酒气迅速弥漫在店铺里,“皮里大人看中这个肮脏的小铺子了,十个高德金币,不少了。”说着用惺忪的醉眼朝店铺里看了一圈,这时恰巧有个金发小子抱着东西走进店铺,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略一迟疑又返身走了出去。
银发老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道:“我只是个下人,没有权利变卖这间店铺,大人。”
“嘁。”税吏扭了扭身子,猛吸一下鼻子,通红的蒜头鼻里传来一阵恶心的呼噜声,“现在那个荒堡就是你在当家做主,整个德普郡谁不知道?老头儿,皮里大人负责咱们郡的治安守卫,得罪了这样的贵族你们这些罪民能有好日子过吗?”
罪民?!银发老头微弯的腰背瞬间绷直,脸颊微微抽搐着,枯瘦的双手紧攥着,以致指甲都要抠破手心。他竭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一个小小的税吏,三年前连城堡的台阶都没资格触碰的小人物,现在竟然也能大着胆子说出真相——罪民。
是的,叛国的罪民。
老头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悲哀,枯瘦的身躯仿佛一瞬间被挤压出水分的海绵,有些疲惫的半依着柜台,这间幸存的店铺是唯一能维持城堡生计的生意,如果连这个都保不住,难道要靠蕾娜去帮人洗衣服赚钱吗?
“这间店铺,不卖。”门外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弱小的身影在税吏和他的随从惊诧的眼光中走了进来。
“少爷?!”柜台后面传来一声惊呼。
少爷?黑发?税吏抓了抓油乎乎的头发,傲慢地翘起沾满泥土的皮靴,嘴角愤恨地朝下撇着,用古怪的腔调说道:“德普郡可不再是你们拉欧尼斯的领地了,孩子。”说到最后两个字,他不禁加重了语气。
亚瑟走到柜台前,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裹,道:“但我们还是帝国公民,这间店铺作为公民私产,不卖。”语气跟银发老头一样出奇地平静,但拿着包裹微微颤抖的小手暴露了些什么。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帝国律法,公民私产除顺位继承以外非主动意愿不可变更。
或许是酒精的扩散,又或许是贵族与生俱来的淡定,让税吏的脸庞迅速涨的通红继而变得扭曲起来,身躯肥大的税吏像一个踩着老鼠的小姑娘,他霍地站起身跳脚指着面前七岁的孩子尖声嘶吼道:“罪民!罪民!可恶的罪民!该死的罪民!”随着尖叫,他忘了那个依旧卡在他屁股上的椅子,随着他身躯的跳动也可怜的晃动着。
看着这小丑一样的滑稽表演,劳伦斯急忙从柜台走了出来,用他瘦削而年迈的身躯毫不犹疑地当在亚瑟前面。
声嘶力竭地表演完毕,税吏的脑袋有些眩晕,尤其当他看到店铺的主人和从门外闻声而来的市民,都在皱着眉头用一种怜悯地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对自己卖力的表演并不能完全欣赏,这让他的脑袋更加眩晕了。
“或许你可以转告皮里大人,我家里有副帝国著名画家的封笔遗作,十个高德金币卖给他,也不多。”
油画?他妈的,谁要那些五颜六色地破布?!喘着粗气的税吏拧起眉毛正想接着表演,一个随从像是想到什么,忙不迭的凑到他身前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税吏硕大的脑袋轰地清醒过来,惊诧,愤怒,不甘,诸多情绪在他心里翻滚着,不,还有一丝后怕。
一棵大树就算已经枝叶凋零,但拥有庞大身躯和繁多枝桠的它又怎么会轻易让哪个爬虫去肆意撒野呢?
惨死画家的公案在帝国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却没人去深究什么,连同拉欧尼斯的政敌也觉得那样来自底层的嘲笑确实该死,如果没人出手教训一下,他们也会不吝代劳。因为这就是西恩大陆的阶层观念,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只是平民。
“啪!”,卖力的表演消耗了太多体力,税吏颓然坐下的时候忘了自己屁股上卡着的椅子,一声脆响把椅子坐了个稀烂,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他羞愤而惧怕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孩子,鬼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会不会有拉欧尼斯的旁系家族在守护着?这些该死的贵族!税吏暗自咒骂着,却忘了自己处心积虑要挤入的上流阶层正是贵族充斥的地方,最后在随从艰难的搀扶下悻悻地拨开人群离开了。
“亚瑟少爷,你怎么会到这儿来?”闹剧结束了,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去,劳伦斯满是担忧地看着柔弱地小主人。
“等会儿再说,来,这个给你。”亚瑟得意地递给他一个油乎乎地包裹。趁着劳伦斯满是疑惑接过包裹的空当,亚瑟满怀好奇的在店铺里逛了逛,这是隶属于家族的财产,以前他只知道店铺的确切位置,却从来没来过,现在他是这里的主人,而今天是他第一次光临这里。
第二章 守护
神说,迷路的人终会被指引,且被守护。
斑驳的店铺墙壁有的地方已经褪去了墙皮,待客的桌椅也显得老旧不堪,除了精心打理的典押物还算亮眼以外,这就是个平凡的市面上的小铺子。
劳伦斯打开包裹,只是嗅到一丝肉香,还来不及看清里面的东西就被亚瑟谄媚的恭维声吸引过去了,只见主人小脸蛋儿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迎上从门外走进来的身材高挑的女人。店铺里还没有点上蜡烛,门外的暮光遮掩了女人的面容,但伴随而来的气势却让为老牌贵族服侍了一辈子见惯了大人物的银发管家也禁不住心中一凛。
“夫人。”劳伦斯不失礼貌地弯腰问候,但说话时微微偏向亚瑟的脚步却把心中的疑虑暴露无遗。
“劳伦斯,这是瑞思·西碧拉夫人,我的老师。”亚瑟单薄的身体站在女人身旁就像杉树下的阿巴利亚侏儒一样,偏偏小脸蛋儿上一副严肃隆重地表情。
“你好,我是小亚瑟的老师,瑞思·西碧拉。”女人平淡地说着。“一名魔法学者。”
随着话音落下,终于,最后一丝暮光也躲进了黑幕,店铺里寂静无声。没人知道,二十年后就是店铺里的这对师徒,掀起了一场骇人的战争,让整个西恩大陆都在战火中瑟瑟发抖,这场战争被人们称之为——革命。而黑发亚瑟,圣者之徒,则在战争中一手导演了清洗泰伦贵族的悲剧,将帝国南部教宗彻底拖入黑暗。
对于亚瑟少爷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老师,劳伦斯采取了默认的态度。永不违背主人的意志,同样是一个贵族管家应有的本分。
天色晚了,德普郡的街道人群开始零落,关上店门,银发老头背起看来有点犯困的小主人和高挑女人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以家族如今的财政,已经到了连支配一副马车也不能的地步,好在德普郡到黄昏城堡倒不是十分遥远,一路沉默无言,到城堡台阶下时,夜幕中的黄昏城堡仿佛一头想要择人而噬的巨兽盘踞在山顶,洞开的城堡大门也好似巨兽的血盆大口,在诉说着往日的荣耀。银发老头微微侧首,背上的小主人已经熟睡的样子,响着孩子特有的细微鼾声。
“夫人。”劳伦斯在第一级台阶前站定,“这里是拉欧尼斯家族的黄昏城堡,很荣幸您的光临。”
女人仰头,据说这座气势宏伟地城堡落成之日曾引起过泰伦帝国上一代皇帝陛下的嫉妒,帝国的贵族城堡太多了,但只有它有资格在自己大门旁的墙身上刻到:砖石由勋章铸就,这里是荣誉之城——黄昏城堡。不可否认,拉欧尼斯家族为泰伦帝国做出的贡献是不可抹灭的卓越和伟大,甚至有人说没有拉欧尼斯家族的黄金长矛骑士,泰伦到现在也只是一个二流公国而已。
女人颔首致意,二百七十三级台阶倒是一会儿就到,进入城堡大门,除了黑漆漆的大部门房间,偌大的城堡大概只有主厅看起来也还有点灯火辉煌的样子。等把小主人送到床铺上,银发老头叫来洗衣工蕾娜,这是个样貌粗壮的有点不像话的女人,红褐色的头发蓬乱的顶在头上,大概因为天天洗衣服的原因,双手永远都是红彤彤的。看不出年纪的女佣人带着瑞思·西碧拉来到客房,默不作声地为客人收拾好房间就要转身走出房间,在窗边观望的圣者静静地询问道:“我能去薇芙夫人的书房看看吗?”
女佣双手安静的垂着,目光落在地板上,说:“楼上左手第三间,您请自便,夫人。”说完,转身离开客房。
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瑞思·西碧拉的嘴角微微翘起,紧了紧披风的领口,出门朝楼上走去。没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一个破落的贵族做学生;恐怕连自己也无法用言语诉诸清楚。传承教宗衣钵?可惜那件信仰的外衣早就破烂不堪了,说到传承还远不如身上的这件披风来的实在。
沉寂了很长时间的书房还挂着亚瑟母亲的画像,画像中薇芙·拉欧尼斯笑容迷人地抱着一个黑发婴孩,眼神中充满了母性慈爱。斯人已逝,房间里的桌椅却依旧洁净无瑕,桌上的灯座隐隐泛着黄铜特有的柔和光泽,书柜里码的整齐书本昭示着曾经这里的主人是多么博学。帝国女人看的书大多无非是长裙下龌龊的风花雪月,或者某个妄称探寻过西恩大陆以外世界的探险者自传,但只是扫了一眼书柜夜宿的客人就知道,这位上代拉欧尼斯家族主母的应该偏爱财经更多一点。想想也是,在拉欧尼斯家族最鼎盛时,曾经作战于北方边境线的一个黄金长矛骑士军团,一万两千人的粮草器械开销竟然完全由家族独自供给,虽然战争只持续了两个月,但彼时的拉欧尼斯财力如何雄厚可见一斑。
随手翻看了两本有关于民间财富架构的专业书籍,其中一本里的手写注释引起了客人的注意,稚嫩的字迹倔强的附从在薇芙优美的注释旁,仿佛赌气撒娇一样对财富原始积累的看法做出了不同解释。女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光洁的额头被橘黄的灯光映照着,泛着柔和的光泽,看了一会儿,她平静合上书本放进书柜,看了看墙上的画像,吹熄桌灯,转身离去。
城堡内部虽然脱离不了贵族特有的堂皇瑰丽,但很多细微处都显得质朴自然,并不奢华耀眼,这一切显然跟画像上那位出自泰伦民间普通家庭的家族主母有莫大关联。快要走到廊道尽头的时候,圣者高挑的身影蓦然止步,她身后不远处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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