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名门-第5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话音刚落,蒋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明日便回长安!”甩下一屋子人,转身走了。

内堂里十分寂静,韦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一直等她走远了,这才叹口气道:“现在地一些人啊!已经不把老人放在眼里了。”

她拍了拍裴莹的手,“老祖母累了,要去休息一下,多谢你来拜寿,你要走我也不拦,就给我一个面子,让清儿送你一程吧!”

裴莹无奈,只得先答应了,她从内堂走出,韦清则跟在她后面,二人走十几步,裴莹转身笑道:“就送到这里吧!韦兄请回。”

韦清一呆,他眼睁睁地看着裴莹走远,忽然想到自己一生要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而自己痴恋多年之人将再也无法相见,心中的哀怨悲愤一齐涌出,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爆发,猛冲到裴莹前面,一伸胳膊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不要走!”

裴莹见他眼神几乎绝望,心中不忍,便柔声道:“蒋英现在应该在屋里哭,你去哄哄她吧!她对你一往情深,是你的良配,要好好待她。”

“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她!”韦清吼了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我一直都喜欢你,从小我就喜欢你,我想娶的是你!”

裴莹没有动,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我们之间并不适合,我已经找到我喜欢的人,他就在河西,告诉你,我其实是从河西过来的,而不是长安。”(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韦清仿佛被一个闷雷劈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他见裴莹要走,忽然冲上去抓住裴莹地胳膊,凶恶地大喊道:“难道你说的是张焕?他配吗?”

裴莹猛地甩开了他地手,心中的感激忽然变成了无比的厌恶,她不理他,继续向前走,韦清终于变得狂暴起来,他失去理智地大声怒吼,“我喜欢你,你就必须得嫁给我!”

裴莹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冷冷地道:“韦公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们韦家的丫鬟,还是你们韦家的下人,你喜欢,我就得嫁给你吗?本来我还感激你,将来可以把你当作兄长,当作朋友,可现在,你真的让我失望。”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我裴莹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不是整天躲在祖母身后的娇孙,刚才你说他不配,你知道吗?我随他千里行军,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不被困难吓倒,永不言败,他在暴风雪中行军两天,夺下了你们的河西,而你哪时在做什么?正因为有他的缘故,我一个女子竟可以和你父亲、堂堂的兵部尚书平起平坐,而你能办得到吗?什么叫不配,你才是真正的不配!”

裴莹说完,她再也不看韦清一眼,转身离开了内宅,韦清呆呆地望着她娇美的身影走远了,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眷念和哀愁,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失去了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闻弦

既然已经猜到韦家的真实用意极可能是会郡,张焕的便命杜梅全权负责处置此事,为了能将八千降军的家属迁河西,做出一点让步也并不是不可以,况且这样一来,段秀实也会被牢牢盯死在灵武郡动弹不得,使韦家的战略重心只能暂时倾向解决段秀实,但它的背后又有自己的西凉军,韦家绝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三环相套,便实现了三足鼎立局面,而其中的关键是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这一天,张焕在审定杜梅的会郡迁移方案,按照这个计划,会郡所有的物资要转移到河西,一万两千户居民至少要迁八千户到河西。

杜梅始终对张焕放弃会郡的决定有些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会郡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将来西凉军攻入陇右的桥头堡,放弃了实在太可惜,不过他也理解张焕的战略,集中精力经营河西,向西发展,取得朝中大义,暂时不考虑东进计划。

“都督,我估计最多只有六千户肯内迁河西,这还是看在给其二十亩土地的份上,其他大多在会郡有自己的田产,若动员动员,八千户应该有可能,若再想多一点,恐怕就不现实了。”

“八千户就足够了,再多我们河西也容纳不下,就是这八千户的土地也不可能全部授予。”

张焕一边说一边仔细看河西的地图,黄河以西地绝大部分土地都被吐蕃占领。而武威郡一直是大唐在河西的一块飞地,辛云京接手武威郡后,逐渐向东打出一条三十里宽的通道,使武威郡终于能与大唐接壤,但这三十里宽的通道也主要以荒漠和戈壁为主,中间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乌鞘岭将这条通道和吐蕃占领土地分割开来。

这时,张焕的目光便落到了乌鞘岭的最东端。一个叫会西谷地地方,准确地说。它是紧靠黄河边的一片狭长型土地,一边是险峻地山崖,一边是滔滔黄河,宽约五里,斜对岸便是会郡,它是沿黄河南下的必经之路,从前陇右和河西都是大唐领土。显不出它的重要性,而现在吐蕃占领了陇右在黄河以西的土地,这条会西谷也就成了大唐和吐蕃的实际分界线。

“就是这里!”张焕用食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地图上的会西谷,“我要在这里建一座城堡,这样,就算把会郡还给了他们,有了这座城堡,既可以防止吐蕃首尾夹攻我们。也可以监视会郡的一举一动,使韦谔不敢窥视河西。”

他指着地图又沿黄河一路北上,有些得意地笑道:“即使韦家要进攻灵武,我们既可以依凭这座城堡渡河攻击它地会郡,也可以沿黄河西岸北上支援灵武,杜先生看如何?”

“好一笔画龙点睛之作。”

杜梅连声赞叹。赞叹完毕,他话锋一转又道:“其实辛将军从前也曾想到过,但修建一座城堡规模宏大,需要大量的民夫和石料,他缺钱缺粮、又没有石料,拖了几年也没修成,而现在将军手上有钱,民夫我们可以雇到,但关键是石料,修建那样一座城堡少说也需十几万块方石。这需要多少石匠?需要多少时间和精力?都督算过吗?以河西之力。这绝非一年半载能办得到。”

“杜先生以为我没想到吗?”张焕有些狡黠地笑了,他用笔在会郡上打个叉。淡淡道:“很简单,拆了会郡的城墙,石料不就有了吗?”

……

处理完会郡之事,天色已经到了黄昏,算起来明后两天裴莹就该回来了,张焕的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思念和期待,不知不觉他又回到了内宅,自裴莹走后,他便搬到军营去住,很少来到这里。

内宅里很安静,老管家夫妇在院子里修剪花木的枯枝,还有几个丫鬟的身影在窗前晃过,她们在清扫屋子,张焕穿过一条曲廊,曲廊上的蔓藤都已经枯萎,松松垮垮地垂掉在半空。

曲廊很短也很狭窄,张焕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前方一声清脆地佩环撞击声传来,只见杨飞雨娉娉婷婷地迎面走来。

杨飞雨原本是计划回长安,但路上天寒地冻,路途艰难,裴莹稍表示出挽留之意,她便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她住在内宅旁的一个小院里,三四间屋子、两个丫鬟服侍,与裴莹的寝室只有一墙之隔。

或许是张焕曾经把她当作是吐蕃内应的缘故,始终对她抱有一种警惕,后来才慢慢知道,她其实是有一种听人墙根的喜好,尤其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

修养了近一个月,杨飞雨地外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脸上的菜色消失了,变得白净而带着淡淡的红晕,身子也丰满起来,她身材高挑,四肢尤其修长,走路腰肢扭得略有些夸张,在二十岁以前,她腰细如杨柳,轻摆宛如凌波仙子,达到的效果叫绝代风华,虽然现在她已经二十五岁,但身材依然苗条,又添加些成熟的女人味,更显示出了另一种风韵。

今天杨飞雨显然是特别修饰过,眉毛细长如黛色,杏眼犹如笼上一层青烟,显得有些迷离,尤其是嘴唇,艳红得刺眼,尽管天寒地冻,她穿的衣服却很少,似乎只穿了一条薄薄的淡黄色衫裙,将她高挑的身姿和丰满的胸脯都惟妙惟肖地显现出来。

她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竹篮里放着几枝腊梅,在内宅地后院有几株腊梅,现在开得正盛,裴莹已经期盼了很久。

曲廊很狭窄,不容两人通过,张焕便先退了出来,让她先走。

“好久不见!”张焕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但杨飞雨却哼一声,头微微仰起,似乎对张焕地招呼不屑一顾,随即一股淡淡的幽香擦身而过,她扭着腰肢,消失在一扇月门里。

见她态度冷淡,张焕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随即进屋里去了。

这时,夜幕已悄然降临,房间里一片昏黑,张焕摸着火石点燃了油灯,柔和地灯光迅速在房间里弥漫,这里是裴莹的寝室,她不喜欢别人进来,从来都是她自己收拾,房间里十分整洁,地上、铜镜上都一尘不染,靠墙的架子上摆设着一些名贵的瓷器玉雕,造型古朴浑厚,她的床榻上纱帘已经挂好,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兰之香,处处都显示着女主人高雅的情趣。

在窗前摆着一张藤椅,这是房间里唯一属于张焕的东西,藤椅是张焕的亲兵从东内苑一路带来,是他的心爱之物,张焕坐进藤椅里,细细地品味着房间里那一丝一缕、那种熟悉的感觉,寂寞便仿佛一抹青烟,悄悄地萦绕进了他的心头,他心中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

‘叮咚!’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的清晰,随即声音如流水一般,源源涌来,是琵琶声,张焕忽然想起裴莹曾说过,杨飞雨就是以琴艺名动京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始聆听已经久违的音乐之声。

琵琶声悠扬而悲哀,时而急如瀑雨,时而干涩艰难,似乎在叙述一个女人不幸的一生,清冷的月光下,杨飞雨青丝飞扬,她在如醉如痴地拨动着琴弦,纤指轻舞,琴声如心,她仿佛又想起了自己少女时痴狂与不幸。

一个夏日的午后,一个高高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窗前,他捧着一把半旧的琴,身上的长袍洗得发白的,目光忧郁,那年她十三岁。

琵琶声忽然激昂起来,三年过去了,她已经成为了琴师,而他的目光依然是那般淡淡的忧郁,有一天,她完整地弹出了练习了三年的广陵散,他终于笑了,笑得是那么灿烂,是那么舒心,就是这三年一见的笑容,使她的心迷醉了,她疯狂地爱上了他。

琵琶声又变得和缓,仿佛秋水穿过枫林,随后的几年是甜蜜而平静,她渐渐名动长安,追求者无数,但她依然与他并肩漫步在乐游原,寻找音乐的灵感,寻找着他们心灵之间的那一种默契。

琵琶声如歌如泣、如烟似梦,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清新如春雨、时而宁静似秋月,张焕被琴声深深地打动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想起了洞穴里他们相依相偎;想起了曲江池畔她的哀哀哭泣,想起了他们立下的两年之盟;他又想起了千里行军她的痴心相随,又想起帐篷冬夜她的热恋如火。

一时间,两种情怀在他心中纠缠交织,两张脸庞在他眼前交替变换,时而是幽怨无助的崔宁,她低声轻泣,‘妾身对你一往情深,焕郎几时归来?’时而是裴莹抿嘴娇笑,‘去病!我会陪你走到天涯海角。’

琵琶声忽然高亢激荡,如铁马奔腾,如银瓶绽破,杨飞雨的思绪已经到了宫廷选秀,到了她匆忙收拾细软,连夜与琴师出逃。

而张焕也到了思念的极处,他恨不得将此身劈作两半,一半留在这里等裴莹冬夜里归来,而另一半飞向长安,抚去她脸上的泪水。

‘铮!’弦忽然断了,仿佛乱世中的生死离别,夜寂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也停止了,张焕霍地站起,此刻他决定了,不用等到两年,新年后他就将以述职的名义返回长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 崔宁的心事

长安,新年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不断有爆竹声在各坊中响起,大街上人流如织,到处是采办年货的长安百姓,孩子们一群群地从街头跑过,将无忧无虑的笑声撒满一路。

春明大街上,数百名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辚辚行来,马车里崔圆躺在坐榻上,静静地望着长安街繁荣,再过几天,他任大唐右相就整整十一个年头了,十一年,在他近六十年的人生旅途里,不算长也算短,可绝对是最重要的一段岁月,他将满目创痍的大唐逐渐恢复了元气,崔圆忽然感到一丝骄傲,一直以来,指责他以世家取代国家的非议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但大唐国力的迅速恢复正是给这些人的一记响亮耳光,他崔圆可以在史书上重重写上一笔:中兴之相。

前面人越来越多,马车的速度开始减慢,崔圆又想起朝中最近议论的热点:河陇之变。

和裴俊一样,他也一直关注着天骑营的去向,最初他以为天骑营是想在瓜分河东的浪潮中分一杯羹,因此命令军队严整以待,可当他发现张焕有西渡黄河的企图时,便立刻命令军队放张焕过黄河。

张焕没有让他失望,只短短一个多月便拿下了河西,象一根毒刺深深插进了陇右,虽然他知道张焕将来会成为一个威胁,但他首先起到作用是干掉韦家,这又是他崔圆多年以来梦寐以求之事。

不过这两天他的心情有些不好,起源于两个消息。都是和裴家有关,首先张焕竟然派裴莹出使韦家,且不论他们是否有联姻,但就出使本身而言这等于是向天下人宣布,他张焕将效忠于裴俊。

而裴俊却颇为领情,他立刻派自己地亲弟,户部左侍郎裴佑和太府寺少卿郭全在前天赶赴武威郡。协商解决河西粮食缺乏的问题,同时裴俊又请德高望重的郭子仪和颜真卿联袂去开阳郡。调解张焕和韦家之间的矛盾。

一切都被裴俊占了先机,而他崔圆却成了看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当然知道裴俊的目的并不在河西,而是想利用张焕来插手进陇右,时机成熟便西渡黄河,使陇右最终成为裴家之地。

整个大唐的权力较量。实际上就是崔、裴两家地斗争。

但让崔圆担忧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张焕地身份,他是豫太子之子,他的最终目的不言而喻,如果裴俊为一己之私而让张焕坐大,那最后会不会成为世家朝政的终结?

选一个能控制住的李唐代表,这一直是几大世家之间的默契,而裴俊似乎开始打破了这个默契。看来自己得找一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马车转了弯,进了宣阳坊,在离自己府邸还有二百步时,崔圆忽然透过车窗,发现有家人领着两个老道姑从侧门进了府内。

“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朝廷重臣,崔圆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名声。虽然他也养有寺院和道观,但僧、道、神等杂人他是从来不会准许进入自己府内,而今天居然出现两个道姑,“不行!”他决定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该打该罚,决不姑息。

马车在府前停下,崔圆下了马车便大步向府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管家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却不敢随意多嘴。

走了一圈。崔圆没有发现道姑地身影。他不由阴沉着脸问管家道:“你说,是何人把道士引到府中来?”

管家吓了一跳。这件事老爷怎么会知道,他见崔圆目光严厉,便不敢再隐瞒,只得低声道:“回禀老爷,小姐曾经请道姑来过府中,具体什么事小人并不知晓。”

“宁儿?”崔圆一阵迷糊,“她请道姑来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李翻云?”

但转念之间他便隐隐有些明白了,半个月前崔小芙曾经给自己含糊说过,说崔宁很喜欢张焕,希望他能成全,他当时断然拒绝,张焕若不是豫太子之子他或许可以考虑,但张焕是他无论如何要除去之人,以防止他登基为帝,如此,他焉能再把女儿嫁给张焕。

“这丫头,难道她也听说裴莹之事便想不开了。”

崔圆苦笑一下,‘天下比张焕好的男儿多的是,何必放在一个人身上,得劝劝她去。’

他也衣服也没换,便匆匆向后宅走去,几个正站在崔宁楼下聊天的丫鬟婆子忽然发现老爷来了,吓得赶紧跪下,一个个脸色惨白,不敢说话。

崔圆冷冷看了她们一眼,回头令道:“这几个家奴竟敢唆使小姐请道姑,实在罪大恶极,给我拉出去,每人责打五十棍,一律卖掉!”

几个丫鬟婆子连连磕头求饶,早有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丁把她们拖了下去,这时崔圆又对几个跟随的妇人道:“你们先上去,把那两个道姑给我赶出去,并警告她们,若敢再来,我就拆了她们的道观,将她们没为官奴。”

忙碌了好一阵,崔圆才慢慢走上了女儿的小楼。

此时崔宁一个人坐在房中,她呆呆地望着天空,窗外阳光明媚,可在她看来,太阳已经钻到一片冷酷地乌云背后,这片乌云是这么漫长,以至于世界充满了黑暗,只有她的世界,别人的世界都是一片光明,充满了欢乐。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崔宁已经十分消瘦,她每天都沉默寡言,眼中总是蕴涵着一种深深绝望的感情,她脸上的每一个特征都在说明她是笼罩在蚀骨地哀愁之中。

是的,她从没有恨过张焕。她是这样无比地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软弱,恨自己不能象裴莹那样跟他离去,失去了属于自己幸福。

她看得是那么专注,以至于父亲出现在她身后,她也茫然不知。

“宁儿!”崔圆叹了口气,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崔宁回头看见了父亲。她急忙站起身,轻轻施了一礼。“爹爹好!”

“爹爹很好,可是我地宁儿却似乎不太好。”崔圆缓缓坐下,他望着女儿削瘦的脸庞,心中不由涌起一种自责,自己太关注于朝政了,竟忽视了自己女儿的变化,他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听你姑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女儿很好,没有喜欢上谁。”崔宁低下了头,可她脖子上悬挂的玉佩却无情地揭穿了她的谎言。

崔圆摇了摇头笑道:“你不要隐瞒爹爹了,你脖子上挂的玉佩就是从爹爹书房里拿走的那块吧!爹爹真是糊涂,应该猜到你心中之人就是张焕了。”

‘啪嗒!’一颗泪珠从崔宁眼中掉下,她捂着嘴,扭过头去无声地抽泣起来。

“孩子。别哭!别哭!”

崔圆慌了神,他平时朝堂中地老谋深算,决断大事果断无情,此刻在他身上踪影皆无,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唯一地女儿,竟不知该如何哄慰她。

崔宁再也忍不住。她伏在父亲地肩头哀哀痛哭起来,长久以来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崔圆抚摸着女儿地头发,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崔宁虽不是正妻所生,但她是崔圆唯一的女儿,从崔圆便异常疼爱她,花在她身上的精力和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多,但崔圆做了右相后,政务忙碌。陪伴她的时间也渐渐地少了。有时甚至一个月也没有见过女儿,一直对她总有一种深深地歉疚之情。

此刻女儿哭了。崔圆仿佛又回到了她小时候地岁月,她两手抓着糖,悄悄跑到自己的书房来,趁他不注意,粘乎乎的小手往自己身上擦,却不小心摔一交,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崔圆心中充满了舐犊之情,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女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才低声道:“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夫郎,不管是谁都不准欺负我的女儿。”

崔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地望着父亲,仿佛父亲宣判了她的死亡,“爹爹,不要!”

崔圆和蔼地笑了笑,他向女儿招招手,“别着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来!坐下听爹爹慢慢给你讲。”

崔宁慢慢地坐下,她忐忑不安地望着父亲,心中又慌又乱,崔圆见她听话,便赞许地笑了笑,徐徐说道:“爹爹也是过来人,年轻时候也有过心仪的女子,爹爹理解你的心情,但婚姻不是爱情,婚姻要讲门当户对,要面对夫家和娘家的平衡,这样你的婚姻才能稳定,这样才更有利于你将来地孩子和你的家族,婚姻实际上也一种利益的平衡,而你是天下第一世家家主唯一的女儿,也是大唐权相唯一的女儿,你甚至代表着整个家族,你可曾想过,天下有多少人在看着你?孩子,你是爹爹最疼爱之人,爹爹怎么会不考虑你的幸福,你要听话,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最称心的夫郎。”

“可是、可是他也是出身名门呀!”崔宁低低声应道。

崔圆见她并没有听进自己的话,他心中有些不悦,便耐着性子解释道:“世家名门大唐多得是,但并非每个世家都适合崔家,关键要考虑最大的利益,张家虽是河东名门,但它已经没落,已经没有根基,家族中最大的实权人不过是一刺史,没有数十年甚至百年地时间它是不可能翻身;而山南王家就不同,他们原本就是河东大族,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现在又拥有荆襄丰腴之地,而且其嫡长子王研对你一往情深,至今尚未婚娶,他颇有风雅,才识俱佳,这才是你地良配,这可要比什么没落名门的庶子要强百倍。”

“可是他并非什么没落名门地庶子啊!爹爹是知道他的身份,他现在拥有河西之地,这也不对爹爹有利吗?”崔宁声音低微,但她的语气却十分执着。

崔圆的耐心渐渐要消失了,他虽然疼爱自己的女儿,但在她婚姻大事上他是决不会纵容她,他见崔宁一再坚持要跟张焕,心中便微微生了一丝恼怒,他最后耐着性子道:“可是你知道吗?裴俊的女儿已经跟他去了河西,以裴俊的性子,他会让自己的女儿没有名份吗?裴莹必然是他的正妻,你去算什么,难道还要我的女儿当他张焕的次妻吗?传出去,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崔宁脸色惨白,她一下子跪下来,声音颤抖道:“爹爹!为妻为妾女儿并不在意,女儿心意已绝,求爹爹成全。”

“哼!你不在意,可我在意!”崔圆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断然道:“儿女婚姻自然由父母作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过了年我就派人去王家问吉,你就安心把身子养好。”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门,走到门口他又对几个健妇道:“从现在起,小姐的安全就交给你们,若有半点疏忽,我绝不轻饶!”

“爹爹!”崔宁扑上前去,但几个健妇却冷冷拦住了她,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下楼去了,此时,崔宁心如刀绞,她慢慢走到窗前,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她望着天际无声地呐喊,“焕郎,你听到了吗?你快来救救我啊!”

第一百五十章 谈判(上)

宣仁元年十二月二十日,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穿过陇右大地,缓缓向南开进,军旗招展如云,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充满了杀气,这是河西军的精锐,护卫着他们的都督前往开阳郡达成最后的协议。

在大唐左相裴俊特使的穿梭调解下,河西和陇右达成了最后的口头妥协,双方以黄河为界确定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张焕将会郡交还陇右,而韦谔则将八千降军的家属近四万人交付河西,并原则上准许商人在两地自由贸易、贩运粮食、马匹、铁器等敏感物品。

这次张焕南下,就是为了正式签署双方的和解协议,由大唐户部侍郎裴佑和礼部侍郎蒋涣担保张焕的安全,在开阳郡的属县南由县举行签字仪式。

不过双方达成的口头妥协并没有落到书面,所有的条款都必须当场逐条确认敲定,这就意味着谈判还有最后一步。

队伍走得很慢,只以一天八十里速度向南推进,这一天,队伍离开阳郡已不足百里,张焕骑在马上,他的位置在队伍的正中,由左右五百名亲卫护卫着,这一次裴莹没有跟来,留在了武威郡,而在他旁边的马车上坐着户部侍郎裴佑。

张焕微微瞥了一眼裴佑,见他若由所思,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他不由笑道:“粮食问题一直是河西的软肋,这次裴侍郎专程为粮食之事亲赴河西。张焕多谢了。”

裴佑约四十余岁,是裴俊地三弟,他是进士出身,二十几年来由州县一步步做到户部侍郎,属于实力派的人物,掌握着大唐的财税收支,这次他受裴俊之托来河陇。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确认张焕是否真的决定依附裴家,作为条件。裴家每年将从河东支援张焕十万石粮食,当然,粮食是以朝廷支援张焕西进收复整个河西的名义拨出。

裴佑性格谦和,话不多,但他的每一句话总能说到点子上,虽然张焕即将成为他侄女婿,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视张焕为晚辈。听张焕说到粮食,他沉吟一下道:“张都督,这次拨付粮食是左相特批,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内阁,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最好在适当地时候回一次长安。”

他的意思张焕当然明白,仅仅是口头上表示依附是不够地,他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也就是说,他得在行动上有所表示,其实说穿了,他与裴俊之间是一种松散的利益结盟,尽管他们之间即将成为翁婿。

“我打算过完新年就去长安,感谢左相一直以来照顾。”张焕微微一笑道。

裴佑笑着点了点头。“还有莹儿也一并带回去。”

“那是当然。”

队伍又向前行了一程,离南由县已不足十里,南由县黑黝黝的城墙已隐隐可见,这时,一队骑兵从远方飞驰而来,这是韦谔派来的先遣官,为首之人在马上大声道:“韦尚书已在三里外等候张都督,请军队就地驻扎,最多五百人随从。”

立刻有士兵禀报了张焕,张焕微微一摆手。“就地驻扎!”

三千骑兵开始下马扎营。张焕则在五百亲卫的护卫下,与裴佑一起向南由县城驰去。举行正式谈判的地方并不在县城内,而在南由县北五里处地一片高坡上,在高坡之南同样也驻扎着三千陇右军,与西凉军同等距离,这是双方事先商谈好的细节,以张焕亲自深入陇右,若没有足够的诚意,则无法达成真正的和解。

在高坡上之上搭建了六座巨大的帐篷,几顶帐篷之间均相隔百步,从高空下望就仿佛是一朵巨大的梅花,其中正中间的白色帐篷便是会商的正式场所,靠近高坡,只见西凉军地行军司马罗广正率领几个人从山坡上飞速迎来。

“都督,属下已经安排妥当,请都督随我进帐歇息。”

张焕点点头,他向裴佑拱拱手笑道:“裴侍郎,我们等会儿见。”

裴佑亦拱拱手,跟随着引领官去了另一座大帐,这次谈判是在朝廷的主导下进行,一共是三方参加,具体主持者是德高望重的郭子仪,他在河陇地区极具人脉,就算是韦谔也是他的晚辈,这样一来,双方就能在一个平等的气氛下进行协商。

张焕进了自己的大帐,大帐里布置得十分华丽,帐顶上向四面垂着轻幔,仿佛是一座巨大地宫殿,地上都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一座高两丈长三丈的白玉屏风将大帐隔成两半,旁边一只紫铜炉萦萦绕绕点着檀香,整个帐篷里香气扑鼻,而在大帐的四角各摆放着一只上等的越州青瓷,青瓷旁则站着一名年轻美貌的侍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