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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世纪的王安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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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元二年(公元1039年),王益的突然去世对王家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因为全家一直都是靠王益的俸禄生活,此时不仅家里的主心骨忽然没有了,还一下断绝了经济来源。父亲的去世使得王安石充分认识到了“人生是苦”,也迫使他更加发愤读书,以求早日得中高科,承担起一家人生活的重担。
  父亲去世之后,王安石和两个哥哥安仁、安道一起入学为诸生,在此期间,他结识了好友李通叔,还认识了慧礼等僧人。金陵为六朝古都,又是南唐的都城,名刹大寺极多,也有许多著名的高僧。在浓郁的佛教氛围中,王安石受到了不少的滋养,他认识到人生无常,逝者莫追,父亲正是由于追念过世的祖父而哀毁骨立,严重损害了自己的身体,以至于过早辞世,他必须吸取这一教训。人生是苦,只能安然随顺,强求无益,因此他忍受了“三年厌食钟山薇”的贫苦生活,未让自己垮掉。
  经过数年苦读,王安石学问大成,终于在二十二岁时高中进士,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

早年学术(1)
综观王安石的早年生涯,虽然他生长在具有浓厚佛教氛围的南方,幼年时期随父游历禅宗圣地庐陵、韶州等地,长大之后又在佛教中心金陵度过了五年时光,受到了佛教的熏染,然而由于家庭出身与社会环境的影响,佛教在他心中只有模糊的、潜在的影子,他并非自幼好佛,也没有闲居隐逸的念头。王安石早年的学问与旨趣有两个中心,一是文学,二是儒学,这两方面都明显地受到了他父亲王益的影响。
  王益的文学成就究竟如何兹不细论。王安石在《先大夫述》中称王益十七岁时曾将自己所作之文寄给著名文士和政治家张咏,张咏奇之,对王益的文章颇为称赏,甚至将他的字“损之”改为“舜良”,大有以其为弟子之意。王益二十二岁即中进士,当时以诗赋取士,少年高科也说明其文才之高。王益在四川时多与梅挚相唱和,卒时有诗文百余篇,今虽不存,但可见其文学确有成就。
  王安石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天赋极佳,虽然未被视为仲永式的神童,却也非同凡响,再加上他天生勤奋,少年即好读书,因此很早就已经在文学上取得了可观的成就。前述曾巩对其文章的极力称赞就足以说明这一点。王安石早年即倾心儒学,虽然他一度厌薄孔孟,专意诗文,但这毕竟只是一个小插曲,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儒学,这方面同样是受到了王益的影响。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王益都是一个标准的儒者。他事君忠——虽然一生只为郡县微职,未能尽展其能,却并无怨言,而是踏踏实实地尽职尽责,所到皆治。事亲孝——奉养唯恐不尽,宦游常奉亲行,只有当四川过远,朝廷制度又不许携亲时,他才送父母还乡。而在新繁时由于双亲不在,未尝剧饮,岁时思慕,以至悲泣痛哭,虽自奉甚薄,治酒食娱亲却毫不吝啬。待子慈——虽然家口众多,负担沉重,却未尝迁怒子女,儿女有过,亦从容劝谕,未曾怒笞。他自奉如啬,待友却极厚,常倾囊相授,一无所吝。他为官清正,不媚上,不欺下,上司不法,则据理争,豪强不驯,每予严惩,对于普通百姓则未肯轻易重罚。值得注意的是王益的平民立场,他所到之处,都是百姓称颂,豪吏嫌恨。任建安主簿时,如有人不及时纳税,他先杖责孔目吏孔目是各级衙门中的小吏;判临江军时,豪吏大姓竟然相与出钱求转运使将他调离。这种平民立场后来亦为王安石所继承。
  王益以儒家道德规范理政,变韶州夷人之俗,令男女有别,不乱伦常。他还不喜怪、力、乱、神,韶州下属的翁源县有虎伤人,他下令捕之,民间传言五虎自毙,县令将此五虎之头献上,并为文称颂, 他知道这是下面附会, 便让县令带着虎头颂文回(元)鲜于枢 王安石杂诗卷去。王益还表现出了出色的政治才能。他在韶州任职时,蜀地有五百军兵在此屯田,逾期不见有人前来替代,于是心生怨怒,准备造反,由于韶州只是一个小州,无兵可御,佐吏们都吓坏了,他却不为之动,下令将为首五人收捕,即日判决流放外地,并于当日将他们护送出界。这时佐吏们又说应当将五人下狱,判得太轻了,后来听说如果将五人下狱,屯兵将要劫狱,众人才愈加佩服。
  王益是王安石最初的榜样,对其学术和政治立场具有终身的影响。王安石以契与后稷为目标,其实也是以父亲为目标。后来,无论是在地方任职还是在朝为相,从王安石的施政方式中都可以看到王益规划的痕迹。
  王安石在早期倾向儒学,除了受到父亲的深刻影响之外,无疑还受到了曾巩的启发。另外,在金陵求学时他还经常与朋友李通叔切磋,可以说,曾巩与李通叔,是早年对王安石影响最大的两个朋友。
  李通叔,字不疑,闽人,举进士不第,二十八岁还乡,道于建溪,溺水而亡。王安石在《李通叔哀词并序》中记载了二人最初的交往,称自己丧父之后居于金陵,从两位兄长入学,经常感慨古人都汲汲于挚友,以相互切磋,共同入于道德之域,而自己才识不如古人,学习努力也不够,假如还得不到朋友的帮助,恐怕会沦为庸人。恰在此时,遇到了李通叔,二人道气相类,一见如故,互赠诗篇,成为挚友。自此之后,###放心自归,邪气自去,忧惧不再,圣贤非远。
  

早年学术(2)
在王安石看来,要能够入于道德,一是靠自身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的努力,二是靠朋友的切磋砥砺。李通叔容也君子、言也君子、文也君子、行也君子,与己道气相同,故能开己浑朦,相与入于道德之域,践于圣人之庭。王安石还称李通叔为文一本于古,绝华虚荡肆之学。可见其道其文,都是追慕上古、不务骈丽的。从王安石的叙述来看,李通叔确实卓尔不群,惜其不寿。
  金陵求学期间,王安石还受到长兄王安仁的影响。王安仁七岁好学,不苟言笑,学完行高,孝友最隆,对王安石照顾有加。
  此等数人对于王安石早年的学问志业是影响最大的,其他则未有以闻。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五有“荆公见濂溪”一条:
  王荆公少年,不可一世士,独怀刺候濂溪,三及门而三辞焉。荆公恚曰:“吾独不可自求之六经乎!”乃不复见。
  这一故事实是杜撰,清人蔡上翔辩之已详。周敦颐生于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自号濂溪,长王安石四岁,十五岁以前他在道州营道县,十五岁时因父卒,随母入京师投舅氏,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二十一岁时母卒,归葬润州,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二十四岁任洪州分宁县主簿,始入江西。周濂溪十五岁入京时王安石十一岁,远在韶州,其二十一岁在润州时王安石十七岁,人在金陵。如果二人相见,就只能是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当时王安石十六岁,随父入京,周濂溪二十岁,寓居舅家。然而虽然周濂溪闻道甚早,二十岁时亦未必有何异学能令王安石三顾茅庐,王安石唯言在京城与曾巩结交,终生无一语道及濂溪,可见必无此事。至于罗氏更发议论,道是濂溪以为王安石过于自负,唯欲去其骄气,不意其不复回转,又怪濂溪三辞过甚,再而可矣,事不必三,若令荆公得从濂溪,“沐浴于光风霁月之中”,可消其偏蔽,必无后日新法之行云云,直若梦呓。濂溪何人,能令荆公如此眷顾?欧阳文公当世大贤,曾子固介甫至交,文公览其文,欲得一见,子固亲书邀约,竟不一至。既云荆公不可一世之士,安能三次怀刺见一无名之周子乎!何况正如蔡氏所言,十六岁的王安石并非名满天下,何以濂溪未见其人,便知其“自信太笃,自处太高”呢?难道濂溪先生是用先天妙术推算出来的吗?果若如此,吾辈怕是要张口结舌了。
  不知何故,后世的道学家一方面鄙夷荆公之学,一方面又偏言其学源于濂溪。林駧更是捏造了王安石与程颢同学于濂溪的谣言,根本不管此事与史实的水火不容。道学家还嫌不足,又道王安石三十九岁提点江东刑狱时,周濂溪遇之,与语连日夜,王安石退而精思,至忘饮食。看来王安石非得按道学家的意思跟周濂溪学不可,而他们又自相矛盾,一方面说王安石的学说不行,一方面又说王安石的学说得之于他们尊崇的周濂溪,看来其目的只是一味贬低王学。言其来自濂溪,是说王安石没有独创新学的能力,言其学说乖违,是说新学本不足立,而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样说是自相矛盾的。
  罗大经之说虽妄,但也道出一分事实,即王安石是强调独立思考、“自求之于六经”的,是以古为师、以经为师,并不确然出自某人门下。这也表现了他坚强的个性和无比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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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高第(1)
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王安石进士及第,时年二十二岁。
  以王安石的才学,少年科甲本非难事,但他志在获取真才实学,并非汲汲于富贵。父亲的突然去世迫使他暂时放下了个人的追求,面对家中“母兄呱呱泣相守,三载厌食钟山薇”的现状,他只能“刻章琢句献天子,钓取薄禄欢庭闱”。因此三年守制一结束,他便进京应试,果然天遂人愿,一举而中。
  据说王安石本为第一,由于文中有一句话仁宗不喜,才与第四名杨寘对调,于是杨寘成了状元,他则落为第四。
  得中之后,王安石很快就被任命为“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公事”,淮南三年,他又结识了诤友孙正之。在《送孙正之序》一文中,王安石表达了自己的儒学思想:
  时然而然,众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己然而然,非私己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诎己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于君,则变时而之道,如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己不然者,孟轲氏而已;时乎释、老,己不然者,韩愈氏而已。如孟韩者,可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于君,使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然其于众人也卓矣。呜呼!予观今之世,圆冠峨如,大裙襜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之心为心者,果异众人乎?予官于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已者也。……
  这篇文章是王安石现存最早,也是非常重要的有关他儒学观点的文章。他认为,君子与众人的主要区别是:众人则人云亦云,一任流俗;君子则得之乎己,有自己的见解,并按照自己的理解行事。有自己的主见并不是自私自闭,而是顺从圣人之道,以周孔之意为意,以孟韩之心为心。他主张不以人言代己意,不以时俗害古道,即便遭遇艰难困苦,亦不诎己以从俗,不改其志,不变其节。君子“术素修而志素定”,不像小人那样趋利而变、随风而倒,一旦遇到明主,得志于君,就能变时化俗,使合乎先王之道,而且会非常容易。
  这篇文章不仅表达了王安石的儒学思想,还表现了他的政治抱负。他后来力行新法,不顾流俗,不恤人言,就是这一思想观念的实践。只是他没有料到推行新###有那么大的阻力,并非易如反掌。
  王安石以个人为本,从自己出发,这固然继承了孔子“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的观点,但与儒家传统的整体本位毕竟是根本不同的,这里面是否包含着杨朱之为己、佛教之自性的影响,怕是不可一概而论。
  曾巩《再与欧阳舍人书》称“巩之友有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看来古道与古文是相应的,王安石与其朋友的文学主张、政治主张、学术精神是接近的,都力图借推行古道来改变不合理的现实,使之真正符合儒家的政治理想。
  王安石效法孟子、韩愈,似乎颇有排挤异端之意。孟子辟杨(朱)、墨(翟),韩愈排佛、老,王安石以此二人为榜样,也应当独尊儒术。也许王安石有类似的思想,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以孟、韩为真儒,不是完全是因为他们排斥异端,更重要的是他们不随流俗,坚持己见。孟子之时,天下之学不归杨则属墨,此时宣传儒学,绝不是因为儒家为当时正统,以此相标榜可以升官发财,而完全是出自内在的信仰和精神,故而即便困难重重,孟子还是以大无畏的精神推行其道,“虽千万人吾往矣”。韩愈之时,天下崇佛,上至皇帝,下至庶民,无一不然,当此之时,公然排佛,也是需要勇气并付出代价的。韩愈不避万死,谏迎佛骨,以一人抗天下之流俗,这种精神也不是常人所能有的。王安石所佩服的,正是他们这种“己然而然”、不阿时、不从众的精神,而不是排斥异端。这一点,正是许多人所未理解的。
  王安石不仅希望有孟、韩的学识与精神,还希望比他们更幸运,一日得志于明君,使真儒之效大白于当世。这似乎是他后日变法的预言,可见他推行新法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术素修而志素定”。
  

少年高第(2)
庆历五年(公元1045年)三月,韩琦罢知扬州,王安石成了韩琦的幕僚。据邵伯温的《邵氏闻见录》称,韩琦知扬州时王安石为签判,经常通宵达旦地读书,因此当值时多不及盥洗。韩琦以为他夜间饮乐,故劝他不可废书。王安石也不辩解,只是说韩公不能知我。后来韩琦知其贤,欲收之为门下,王安石则未从。后来王安石对韩琦很不满,在《熙宁奏对日录》中多次批评他,还说“韩公但形相好耳”,并作《画虎图》讥讽之。
  这一故事半真半假,或者说是前真后假。当时王安石读书至勤,经常通宵达旦是真,韩琦见其眼圈发黑,脸也不洗就上班,想到其少年高科,又无家室,就以为是饮酒玩乐所致,加以规劝也是合乎情理的。王安石不加辩解,是因为他觉得韩琦日久必见,何况长官所言出自善意,又非疾言厉色,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何必强辩?至于王安石是否说过“韩公非知我者”这样的话就不得而知了,此言颇有怪韩公不能识人之意,也许是邵伯温辈想当然耳。然而,王安石不愿自归韩公门墙倒是真的,韩公虽是当世大贤,一代名臣,但在学术上未必可为荆公之师。
  从这则故事中可以看到,韩琦只是温言相劝,而且完全出自长者的好意,王安石怎么会因此责怪讥讽,以至于数十年后还念念不忘呢?邵氏一是借此挑拨王安石与韩琦的关系,更是为了说明王安石是如何的不近人情、不识好歹,如何的褊狭任性、睚眦必报。此事蔡上翔辩之已详,兹不细述。自人情论之,王安石亦必不如此。
  司马光《涑水记闻》又称,韩琦知扬州,王安石为签书判官,虽然他对王安石的学问很赏识,却不称道其办事能力,是故王安石任期一满就走人了。有人给韩琦上书,多作古字,韩琦笑着对僚属们说:“可惜王安石走了,他倒多识难字。”后来这话传到王安石耳中,他便以为韩琦轻视自己,由此开始怨恨韩琦。
  这一故事与前文提及的故事有所不同,是说王安石在任时并未怨恨韩琦,而是离任后,其缘由也颇奇怪。韩琦言王安石颇识难字,这是称赞其学问之博,并无贬意,王安石何由生怨?再说,即便韩琦是在开玩笑,讥其所学太博,王安石也不会生气,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不解戏谑的人,后来刘颁就跟他开过不少玩笑,但他从未计较。何况此事是如何传到王安石耳中,又是如何被司马光风闻的,都是问题。也可能司马光只是在编故事,他姑妄言之,别人亦姑妄听之而已。
  司马光言韩琦“虽重其学,不以吏事许之”,并不是随便说说,这句话表达了司马光等反对派的心声,因为王安石学问之好,谁也无法否认,反对派自然也不好说三道四,所以只能说王安石没有处理政事的实际能力,缺乏政治才能又食古不化。
  不过也有一个与此相反的故事。据《铁围山丛谈》所言,扬州芍药甲天下,其中有一种状若紫袍而中间有道黄缘,号称“金腰带”,这种花极少见,传说一开就意味着祥瑞,而且戴花者必然位至宰相。韩琦以枢密副使出知扬州,一日“金腰带”忽然开花,而且开出了四朵花。韩琦颇为惊异,便宴请平生所看重的三人共赏。其时王珪为监郡,王安石和另外一人在幕下任职,结果临开宴时,那位幕僚因病不能前来,第二天早上,吕公著路过,前来相访,四人都戴上了“金腰带”,后来果然都位至宰相。
  这种被称为“金腰带”的罕见的芍药花是否真有这么神奇不必去管,但这足以说明韩琦对王安石的重视与期待,表明韩琦已然看出王安石确实有辅相之才,将来堪当大任。这对于王安石无吏才的说法是一个有力的反击。王安石日后任地方官的成功也证明了他的吏才,这是连他的政敌都不得不承认的。
  

为政一方(1)
王安石在淮南签判任满后,主动要求到地方任职,自庆历七年(公元1047年)起,先后任鄞县知县、舒州通判、群牧判官、常州知州、江东提点刑狱,其间只有很短的时间在京任群牧司判官,而且这都是他自己要求的。对许多人来说这是难以理解的,因为人们认为像王安石这样有才华的高科进士理应谋求馆阁清要之职,以便早日升入高层。
  王安石如此选择,既不是像诋毁者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沽名钓誉,也不是为了要挟朝廷、以退为进,其具体原因不过是两个:一是为了“得因吏事之力,少施其所学”;二是为了养家糊口。
  王安石在《上相府书》中说明了“内外数十口,无田园以托一日之命,而取食于不腆之禄”的窘况,一家数十口,只靠他一个人的俸禄养活,当然是难以为继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担任清闲而俸薄的朝官,只能担任有一些职田、收入稍高的地方官。
  王安石不慕富贵,也不急于飞黄腾达,他想由下而上,先培养自己的理政能力,然后再求得志于君,有所作为。可能当时他已经意识到学与用、文章与吏事是有距离的,单靠文才是不足以理政的。
  王安石任职地方,颇有治绩。在鄞县时,他跑遍了东、西十四乡,进行实地考察,并督促百姓兴修水利,“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通过蓄水灌溉,使百姓无旱忧。他还在春季贷粮给贫户,让他们秋季偿还,这样一方面解决了农民的具体困难,又能使官仓的存粮新陈相易,不致腐烂变质。鄞县成了王安石变法的试验田,并且成效显著。
  但在常州知州任上,王安石遭遇了最初的挫折。他本想开凿一条运河,但是上司不支持,只允许他调集少量的民夫,下边的人由于利益的关系也意见纷纷,不肯出力,加之天公不作美,连日淫雨,结果只能半途而废。有人借此责怪王安石好大喜功。其实此事的失败也不能完全怪王安石,得不到上下的支持,力量不足,肯定不会成功。王安石对自己未能毕功又劳民伤财也深感悔恨,但他并不认为有所作为是错的,因此对衮衮诸公的苟安塞责不以为然。
  常州河役的失败其实已经给了王安石一个教训——即便决定是正确的,得不到众人的支持,也可能将好事变成坏事,但他并未吸取这一教训。
  王安石在江东刑狱任上,还提议废除了江南东路的茶叶专卖制度,主张自由贸易,政府征税,结果茶农与消费者都因此而得利,政府得到的税利也超过了靠垄断所获得的收入,可谓三方得利,这证明自由贸易是胜过官方垄断的。
  在地方任职的十数年间,王安石不仅积累了经验、提高了能力,还增长了见识,这为他以后任政中枢准备了条件。
  皇祐三年(公元1051年)到至和元年(公元1054年),王安石任舒州通判。舒州在今安徽省,是禅宗三祖僧璨大师行化之处,也是禅宗的圣地之一。
  三祖僧璨大师生活在北周至隋朝时期,得法于二祖慧可之后隐居在舒州皖公山,在北周武帝灭法之时又前往太湖县(今安徽岳西县)的司空山,居无定处,人无知者。入隋以后才开法授徒,有弟子道信,即后来的禅宗四祖。三祖晚年曾到广东罗浮山游历,于隋大业二年(公元606年)回到皖公山,在一棵大树下立化,即站着去世,远近称奇,观者如潮。
  三祖不重文字,唯有《信心铭》传世。王安石有《璨公信心铭》:
  沔彼有流,载浮载沉。为可以济,一壶千金。法譬则水,穷之弥深。璨公所传,等观初心。
  流水无心,既可造福百姓,亦会为害人间,而可济世度人的法水就不同了,一壶千金,无比珍贵。僧璨大师的妙法如同法水,而且深不见底,浩而无涯,不可穷尽。所谓“等观初心”,即一念顿悟,初发心便同正等觉,也可理解为平等对待一切众生,不轻初学。
  王安石此文虽短,却表达了他对三祖的崇敬及对佛法的理解,特别是在言及三祖法海渊深时,还暗用颜回言孔子“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典故,是以三祖比孔子,足见其在王安石心目中的地位。
   。。

为政一方(2)
王安石在舒州闲时常游山水,留下了不少动人的诗篇,其中有《题舒州山谷寺石牛洞泉穴》:
  水泠泠而北出,山靡靡以旁围。
  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
  其自注云:“皇祐三年九月十六日,自州之太湖,过怀宁县山谷乾元寺,宿。与道人文锐、弟安国拥火游石牛洞,见李翱习之书,听泉久之。明日复游,乃刻习之后。”
  这首诗首句言水,泠泠,清越之声;北出,流动之态。次句言山,靡靡,壮丽之貌;旁围,蜿蜒之状。有声有色,寓动于静。上联写景,下联言情。水流无限,其源难穷,或与前诗言三祖法水“穷之弥深”意同。至宝山而空归,沐法雨而未悟,自然惆怅无比。
  此篇语调闲淡,余味深长,古人赞之有楚辞遗风,甚至将其编入楚辞后续一类的著作中。朱熹称其“盖非学楚言者,而亦非今人之语也,是以谈者尚之”,表明王安石的语言功夫已至化境,有楚风而非楚言,类今语而非今语,将两种语言风格糅为一体,使之水乳交融。然而朱熹只是言其诗语,未明其意。黄庭坚于元丰三年来此,效之而作六言云:“司命无心播物,祖师有记传衣。白云横而不度,高鸟倦而犹飞。”(《题山谷石牛洞》)此处黄庭坚点出了三祖有记(即《信心铭》)传衣,荆公无器可承的遗憾,真得其诗之旨,只是云横而不度,动而犹静;鸟倦而犹飞,静而犹动,语虽工巧,却有造作之痕,达不到荆公“既非楚言,又非今语”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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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道继统(1)
王安石在江宁悟道之后,便彻底改变了重文学、轻儒道的倾向,几乎是终身以醇儒自居。
  在接受了韩愈的道统说韩愈不满于当时佛道兴盛的局面,坚持以儒家为正统,创立了以孔孟为核心的传承系统,谓之道统。之后,王安石在其中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在《送孙正之序》中他明确表示“要以孟、韩之心为心”,后又在《性论》中提出了孔子传子思、子思传孟子的道统。他不完全同意当时比较流行的,也是好友曾巩所强调的孟、荀、扬、韩的道统,认为荀子没有资格继承孟子,以之“配孟子,则非所宜矣”。在对四人的评价中,他对孟子是全面肯定的,对荀子则几乎是全面否定,而对扬雄则维护有加,对韩愈则褒中有贬。
  既然王安石以儒者甚至是孔孟的继承人自居,那就必然存在如何对待异学的问题。韩愈之所以为后世所重,并不在于他对儒家思想有多么深入的研究,主要是由于他举起了重振儒学的大旗,使士大夫开始关注儒学的命运,并关心“儒运”与国运的关系。由于韩愈未能发现儒学的内在魅力,所以不敢与佛教正面交锋,只好旁敲侧击,迂回作战;而且由于他无法说明儒学的妙处,就只能通过攻击、贬低佛教来显出儒学的高明。因此韩愈在排佛方面完全是通过排斥别人来抬高自己,表现出了一种封闭、偏执和狭隘的态度。正是因为韩愈反佛无力而蛮横,所以在当时就缺乏响应,甚至受到好友柳宗元和刘禹锡的批评。
  韩愈的弟子李翱(字习之)则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即将佛理盗为己有,用儒家的语言表达佛教的义理,这就使儒家也有了性命之学,或者说是有了儒家自己的形而上学。这种方式其实是比较高明的,但由于李翱做得过于明显,以致佛教反而把他的著作收入佛书,当做他投降佛教的证据,而且他本人又向药山惟俨、紫玉道通等高僧问道,和佛教划不清界限,因此同样未能起到振兴儒学的作用。
  在佛教极盛的唐代,韩愈师徒的努力几乎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微弱的排佛之声马上便被佛教更加汹涌的浪潮所淹没,直到宋初,孙复、石介、欧阳修等人才重提排佛之说。南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说:
  石介守道与欧文忠同年进士,名相连,皆第一甲。国初,诸儒以经术行义闻者,但守传注,以笃厚谨修表乡里。自孙明复为《春秋发微》,稍自出己意。守道师之,始唱为辟佛老之说,行之天下。文忠初未有是意,而守道力论其然,遂相与协力,盖同出韩退之。
  由此看来排佛的兴起与儒学的自觉有关。最初的宋儒不过以德行笃厚著称,在学术上无甚建树,只是谨守先儒传注而已,不敢有所发明,而且只明经句,于义理无所体会。自孙复(字明复)开始,才稍微有些自己的见解。从专传注到重视发明大义,从单纯的继承守成开始创造发挥,从墨守成规到断以己意,表明儒学已进入一个自觉的复兴时期。儒学不甘现状,锐意进取的结果就造成了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问题;而儒学开始重视义理,就与同样以义理为长的佛、老发生了矛盾。
  宋朝承接五代以来的政治格局,中国弱而四夷盛,民族矛盾十分突出,这就使夷夏之辩有了新的市场。由于佛教是外来文化,这就为儒家攻击佛教提供了天然的理由。孙复作《儒辱》,以与佛老并立为儒家之奇耻大辱,盛赞辟杨、墨的孟子,距申、韩的扬雄,排佛、老的韩愈,以为“微三子,则天下之人胥而夷狄矣”,将学派的斗争归结为夷夏之争。以学理之争为民族之争,并且一股脑儿地将佛、老、申、韩、杨、墨全部归入夷狄之列,以儒为“夏”,这就等于一下子判了其他学派的死刑。这种做法近乎无赖,却十分有效,因为谁也不敢说夏不如夷。
  为了更加有效地利用民族意识,石介甚至编造历史,他所著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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