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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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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院子里,起初还有贺客隐隐约约的说笑声,但子时未过就已经完全消退,此时万籁俱寂,连入冬前最后的几只秋虫也已经沉沉睡去。

一直陪在房内等着伺候新人的绿乔,早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她强打着精神,再一次剪去烛花拨亮烛光之后,终于忍不住对沐冰蓝说道:“郡主,莫怪绿乔多嘴,皇上他……他本心是好的,要为郡主您撑腰,可是……怕是郡附爷他……因此而多心了吧?”

沐冰蓝坐在床边,听了这句话,微微一怔。

绿乔的说法十分在理,但她却不曾如此想过。

并不是她的聪明伶俐竟比不上一个小丫头,而是……

她的心,既不在衍忱身上,更不在江行云身上。

她皱了皱眉头,轻声斥道:“你正是多嘴!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提。”

绿乔慌忙低头认错:“是,奴婢知错了!郡主,要不……”

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沐冰蓝一眼,试探着说:“要不您下一个郡主令,令郡附今晚不得相扰,奴婢替您在门口守着,他回来了就跟他说一声。您这就睡下吧,别再熬着了。”

令他不得相扰么?

沐冰蓝想了想,摇头道:“不必。我和他……今后是夫妻,若是从一开始就摆成郡主与下臣的位置,将来一家人还怎么处?你不要管了,回去睡下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她不怕他前来相扰。

倒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已经明白,至少今晚,他是不会前来相扰的了。

陌生而清冷的洞房,沐冰蓝静静躺了一夜,也不甚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睡实过去。天刚刚亮了片刻,她便被渗入窗棂的第一抹曙色惊醒,再也无法睡着。

她索性起床。守在外间的绿乔一听见她的动静,就揉着惺忪睡眼赶紧起来,给她端盆打水整理妆容。

坐在镜子前,沐冰蓝看见自己忙碌了一天之后一夜不曾酣眠的脸庞,双颊似乎凹得更深了,眼袋却浮了出来,虚肿着,已是闺中怨妇的模样。

而她也的确在洞房花烛之夜便独守空闺一整晚啊。

这两者一相联系,沐冰蓝不禁有些尴尬,好在绿乔是自己带来的丫头,尽可以对她不避嫌疑地问道:“郡附爷昨晚歇在哪儿了?一会儿你去瞧一眼,看看是不是起来了。”

绿乔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回答:“奴婢昨晚上去瞧过了,他们说郡附爷本来就喝得有点儿多,送走皇上之后,回来又喝了几盅,就睡在他原先的卧房里了。”

沐冰蓝听罢,应了一声“哦”,就不再说话。

江府为了迎娶沐冰蓝,早在一年前就建起了这座幽蓝别苑,等于是在大的府内另辟了一座小的府邸,院里有完整的一套厅堂、卧室、客房和书房,全是新的,至于江家人原先使用的所有房屋,包括江行云的旧居,都在幽蓝别苑之外。

婚礼过后,送沐冰蓝来京的一队军士,除了领队沐乘风和侍婢绿乔就此留在了她的身边以外,其他人都是要折返回去的。江家又给她拨了一批下人补进来,此时的绿乔就是她房里的大丫头,二丫头则是一个叫做春芙的小姑娘。

沐冰蓝这边刚刚装扮妥帖,就见春芙进来禀道:“大少奶奶,大少爷在门外等着了,请您准备好了就一同过主屋那边去吧。”

春芙和绿乔不一样,她是江家的丫头,故而随江家的称呼,唤沐冰蓝为大少奶奶。

而沐冰蓝之所以一大早就起来更衣打扮,并且吩咐下人去查看江行云的动静,则是因为按规矩,新妇过门后的次日早晨,一对新人是要去给公婆奉茶见礼的。

春芙说话的时候,绿乔正给沐冰蓝束上最外面一层的衫裙。这是一件桃红色的罗裙,映得她淡施脂粉的脸色越发好了一些,喜气的色调,也很配新妇的身份。

沐冰蓝听见江行云也这么早就起来,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想道:他昨晚虽说是醉了,怕是也没睡好吧?

或者所谓的酒醉,不过是刻意求醉而已,最终毕竟是不能如愿。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也没显出什么来,只和声答了一句:“知道了。”

再向镜内望了一眼,看自己已经容色端庄,她便站起身来,款步走出房外。

江行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背着手站在台阶下等着。听见沐冰蓝的脚步声,他转过来面对着她,两注清清冷冷的目光又如昨日初见时那般微微一凝,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散了开去。

沐冰蓝敏锐地发现他面色苍白,和自己刚起床未上妆时的模样倒有三分相似。

他声音平平,不带表情地说道:“我等今日虽都免了早朝,但父亲母亲惯于早起,二老此时当是已经在厅堂里等着了。”

沐冰蓝也不去计较他一夜失踪之后又态度冷淡,语调平和地答道:“如此,典巡大人请吧,莫令二老久候。”

江行云看了看她,似乎有些诧异。他从一开始就摆出一副冰冷到有些生硬的态度,似乎是准备好了,如果这位备受隆宠的天之骄女要出言责他新婚之夜便恣行冷落的话,他就可以从容应战,不屈不挠。

可是她看起来竟然毫不在意,这让他于放松之余,突然迷失在了一种骤然突起的惊讶、以及从心底某个无法触及的所在缓缓升起的些许失望里。

而他刚才还在犹豫着该如何称呼她,她便已经客气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地以官职相称,似乎在表明着这样一层意思:

你不以娘子或夫人等等相称,正好我也不必唤你为相公或郎君。

江行云拿不准这位郡主究竟是太过趾高气昂而自觉高人一等,还是恼他冷落而故意避他更远,但无论如何,他应该为此而松一口气,不是吗?

于是,他并不多说什么,只客气地答道:“郡主请。”

夫妇俩略略前后错开地并肩而行,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他们或许是羞于在别人面前表演燕尔情浓才刻意拉开这样谨慎的距离,只有贴身随侍的绿乔春芙两名丫头,知道他们是无法相合而导致的疏离淡漠。

在主屋的厅堂里,江启源夫妇果然已经在主位上正襟端坐,江胜雪也在,他站在母亲的身侧,默然无语。

一对新人一进来,早就端着四盏茶候在一旁的一名丫头便迎了上来,跟在沐冰蓝身旁,而江行云则径直走到江启源的身侧站好,与江胜雪各居一边。

沐冰蓝取了托盘上的一盏茶,走到江启源身前跪下,低头垂目,双手将那盏茶高高托起,说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蓝儿一盏茶!”

江启源微笑颔首,伸手接过,气度上并未失掉公公的威仪,说出话来的语气里,却有几分受之不起的不安:“蓝儿请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绘彩描金的红包递到沐冰蓝手里。

沐冰蓝接过来,口里说着“谢父亲大人”。她把红包放到托盘里,又顺手拿起第二盏茶,站起身来,往旁边挪了两步,就跪在了江夫人膝前,低头奉茶:“母亲大人在上,请受蓝儿一盏茶!”

江夫人也赶忙笑眯眯地把茶接了下来,一边说着“蓝儿快快请起”,一边递给她一顶小小的虎头帽。

这也是规矩,新媳妇给婆婆奉第一盏茶时,婆婆要给她一件婴儿穿戴的物品,表示望新妇早日替婆家开枝散叶之意。

沐冰蓝接过那顶虎头帽,忽然觉得有两道冰火交融的目光在自己额上一灼。

她咬了咬牙,低头答道:“蓝儿谢过母亲大人!”

第三盏茶,她退回到江行云这边。这回不用跪地,只需行一个屈膝礼,低头请茶:“夫君大人在上,请受蓝儿一盏茶!”

江行云伸一手接过这盏茶,没有说什么,另一手则象征性地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拉到身边,同自己并肩而立。

沐冰蓝悄悄提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这一回,是江胜雪端着最后一盏茶站在她面前,躬身请道:“嫂嫂在上,请受胜雪一盏茶!”

他的脸垂得极低,她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敢真的细看。她木然地伸出双手,接过了他手里那只茶盏,心里想不通为什么,盏上的盖子会轻轻颤抖,发出细细碎碎的叮呤声,像是她连一只茶盏也拿不稳,随时要把它摔在地上似的。

她的声音,也如这双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手一般,直直地发着木。

她说:“叔叔有礼了。”

一切,已成定局。

第86章 世子疑案

在新婚之夜过后,江行云也一次都没有来卧室与沐冰蓝同过房。

他也没有再回自己旧时的卧房,而是宿在幽蓝别苑的书房里。之所以如此,以沐冰蓝的揣测来看,应该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们夫妻分居的事情吧。

而他们虽然同处一院,彼此也几乎不相往来,每日所发生的寥寥交谈,都是非说不可的话。每天的午饭和晚饭,他们都是过主屋那边和江启源夫妇以及江胜雪一起吃的,而在闺房之外,夫妻间不甚交谈也不算奇事,一般人只会当他们是矜持,不会多想。

这样的夫妻关系是沐冰蓝始料未及的,而它一旦发生,则令她放松甚而欣喜。

她自己原本就不想做他的妻子,而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得其解。

她曾经猜测过,最坏的情况,就是他知道了她和江胜雪之间的那段往事,所以才心存芥蒂。

或者,难道真是如绿乔所言,因为衍忱对自己的用情痕迹太重,才令他不愿也不敢对她染指?

又兴许,将心比心,她不愿嫁他,是因为情有别钟,那么他不愿娶她,也可能是因为同样一个缘故吧。

无论如何,沐冰蓝对这件事,也不过是偶尔想想而已,对于她不在意的人,她无法倾注更多的心思。

其实,以她郡主兼大少奶奶的身份,要找下人问出来也不是难事,但她没有这么做。

毕竟,如果她并非想要改变现状,那么去探寻那个造成现状的原因是毫无意义的。

并且,正因为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她不想因此而对江家造成什么困扰。

所以,就让江行云的秘密成为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秘密好了。

而不曾与江行云同房,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沐冰蓝可以继续不受干扰地练功。

她仍是童女之身,原以为婚后就会折损的功力依旧完好,而假若两人如此天长地久下去,她就可以保有一世的处子之身,阴阙伏魔之功臻于化境指日可待。

所以,幽蓝别苑仍旧是沐冰蓝的骛灵绝境,她每日无事之时便潜心修行。对《云阙素心誌》和《紫阳天经》字面上直接记载的功夫,她都已经完全吃透,如今要做的,便是全心全力再作拓展,以期即使紫渊门再有任何新的动向,都逃不过她的法力。

按照出嫁前的安排,每隔十日,沐冰蓝会进宫一趟,操练那些骁卫和宫女。她每次进宫都会耽上一整日,直到陪衍忱用过晚膳,才摆驾回府。

在晚膳时分,他们君臣二人常常会谈起些修行练功以外的事情,当然,衍忱每次问她过得好不好,沐冰蓝都会微笑颔首,看起来像个知足安心的小妇人。

这一日晚膳前,沐冰蓝和衍忱刚回到坤和宫内坐下,永乐就送了份奏章进来,双手奉至衍忱手上,恭敬禀道:“东线密奏,请皇上过目!”

衍忱接过奏折,展开看了看,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跳。

沐冰蓝看在眼里,赶紧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端起一旁的香茗抿了一口。既是密奏,她就不得干预,对于衍忱的任何反应,也只作不知。

但是衍忱却并无回避之意。他把那份奏折看完,沉吟着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若有所思地问道:“冰蓝,当年和你一同受封的几位世子,你可同他们相熟?”

沐冰蓝于座上将身体向前倾了倾,以示恭敬:“冰蓝的家乡涪安城离彪西首府最近,父王也同彪西王最为交好,故而小时曾与荣冕王玉冕见过几面,另外两位世子就只在当年的册封典礼上见过了。”

衍忱点点头:“我料想也是如此,你离家太久,或许你弟弟和他们更熟悉些。”

沐冰蓝有一个孪生胞弟沐岚瑄,当年虽然沐钦衡以冰蓝为长而带她入京受封,她却终归是女子,又注定要远嫁入京,故而骑南王府的世子仍是她的弟弟。

沐冰蓝点头应道:“正是。冰蓝正好前日才收到岚瑄家书,他三个月前应邀去往镇东首府做客,镇东世子静修王当月寿辰,另外两位世子也都去道贺了。静修王很是客气,留他们住满了一月,招待颇周,岚瑄上个月初方回到家中,这才修书遣人送来。”

衍忱扬了扬俊眉,看似闲闲地说道:“哦?他怎么说的?镇东首府居于烟柳繁华之地,想必是颇易令人乐而忘返的吧?”

沐冰蓝一听此问,在心里略微斟酌了一下,才答道:“正是如此。皇上天恩浩荡,本朝原就富饶清平,而据岚瑄所书,镇东首府虽不能同上都相比,却也已近乎人间天堂,而镇东王与静修王父子又热情好客,也实是劳他们费心了。”

衍忱细细看着她,像是想要看出她言语间刻意略过的那部分内容究竟是什么。他没有开口直问,下一句话则是直陈密奏内容。

“这么看来,扈北王世子心中所想,比起令弟所书,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冰蓝,你可知道这密奏中说的什么?岚瑄和彪西王世子都已离开了两个月,而这扈北王世子直到今日却还在镇东首府流连不去呢。”

沐冰蓝一听此言,微微失惊,脸上淡淡地红了,连忙掩饰地低下头来。

而衍忱已立即捕捉到她脸上这小小的变化,当下开口追问:“冰蓝,你有话讲,但说无妨。”

沐冰蓝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圣命不敢违,如实答道:“回皇上的话,岚瑄在书信中确有提到……”

衍忱看她有些支吾,便鼓励地催促道:“提到什么?”

沐冰蓝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唇,声音放轻了些:“他说镇东首府许多人都知道,静修王自小便好男风……”

衍忱突然笑了,这才明白她刚才忸忸怩怩说不出口是为了什么。他“嗯”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在杯缘上轻轻滑动,撇开漂浮的茶叶:“可是密奏中同时也提到,近两个月来,东境与北境的疆界处,似乎有些不太平。军队间发生了几次冲突,虽然极小,却也是我朝内斗,而且……”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色肃然:“若说扈北王世子容绍磬留在镇东首府不肯离开,是因为和郑修维有染的话,那么后方起冲突的,在北境那边,就应该是他的父王容蔚峥的手下——做父亲的不愿儿子耽于男色,这是全在情理之中的,可是——”

他看着沐冰蓝,神色郑重:“冰蓝,你知道,容绍磬在几位世子当中,年龄最长,自去年起,容蔚峥就已经把一半的兵权交到了他的手上,而此番与东军发生龌龊的,还就是容绍磬自己的人。”

衍忱这番话一说,沐冰蓝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她益发坐直,脸上的神情凛然一正:“岚瑄的书信中也说起过,静修王性喜男风,但那是在他成婚之前。自从他娶了王妃进府,夫妻俩恩爱情深,他过去明里暗里一应男宠全都失了势。如此看来,要说绍阳王同他有什么超于兄弟的感情,也不太说得过去。”

衍忱点头赞同:“莫说是有情,看他们的架势,倒像是有仇。

而且这容绍磬也有些性情突变的样子。据我所知,容绍磬不但在四大世子中年龄最长,性子也最是老成持重。容蔚峥对他自小就管教极严,最忌情…色之欲,他为人处事也向来谨慎稳妥。可如今他人就在人家的手心里捏着,居然还敢纵容后方军士挑起事端,分明是有些不管不顾的任性了。”

说到这里,衍忱略略放松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脸上露出几分疲态来:“本朝开国不过二十余载,好不容易边境太平了几年,这紫渊之祸尚未清除,若是再来一场东北内战,那可吃不消啊!”

沐冰蓝一见衍忱烦恼,心里便有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一心只想替他分忧。

她想了想,对衍忱说道:“皇上,就目前所知看来,静修王和绍阳王之间,怕是私恨大于公仇。

他们如今当真是天高皇帝远,皇上要管起这事来总是不便,不如皇上寻个由头将他们一同召进京来,到时就算是软禁他们明察也好,拖延他们暗访也罢,都容易了很多。弄清楚了他们这番龌龊的根由,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衍忱听她说完,略作思考,便点头应允:“如此甚好,就这样办吧。冰蓝——”

他语气一转,看样子像是要提起另外一件事来。

沐冰蓝连忙躬身答应:“皇上请讲。”

衍忱的一条手臂撑在座椅的扶手上,拇指托住下巴,食指则在鼻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这样的姿态,给人一种慎重斟酌的印象。

他说:“有一件与你家小叔江胜雪有关的事情,我想来想去,还是由你去办比较好。”

第87章 秘恋私情

沐冰蓝一听衍忱是要跟她说江胜雪的事情,心里没来由地一紧,自面颊往下顿时凉酥酥麻软了一片,说出话来便虚飘飘的不似己言。

“请皇上吩咐。”

衍忱微微笑道:“江胜雪一直都是我的座前爱将,而显然这里爱他的,不止我一人。”

沐冰蓝一听这话,顿觉头皮一炸,险些就要失声惊叫出来。

她耳朵里嗡嗡直响,听见衍忱的下一句话,轰轰隆隆仿佛带着回音:“我的小妹洛裳近日同我说起,对江胜雪颇为倾心,要我给她做这个媒。”

听见衍忱说的原来是洛裳而非她自己,沐冰蓝原本高高悬起的心猛然一松。

然而这心一放,就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扑通一下掉进某个不知所在的无底洞,再也看不见了。

她又听衍忱接着说道:“本来这事儿,我直接同江胜雪本人说也好,同江太师说也好,都更合规矩。不过……冰蓝,你知道,我平生最为憎恨之事,就是强为他人婚配。别人要这样做,当然也在人情伦理之内,我或许无力阻挡,但要我自己去做,我却是做不来的。”

沐冰蓝怔怔地点了点头。衍忱为什么憎恨为别人婚配,她已经无心去想,亦不曾看见他此时注视着自己蓦然深沉下来的眼神。她只知道自己对为他人定亲的做法之憎恨,于衍忱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衍忱又说道:“可我是皇帝,若我亲自过问,他们父子定会觉得圣命难违,即使心里不愿意,也要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来,满口应允,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想知道江胜雪的真心,到底愿不愿意娶洛裳。

所以,我思来想去,这事还是交托给你,你假作并无我的请托,只是自己觉得江胜雪和洛裳十分般配,同你家里人提一提,看看他们怎么说。若江胜雪确实不愿,那也无妨,你只要如实回禀,我自会去劝解洛裳,教她明白事理。”

沐冰蓝怎么也没有想到衍忱会交给她这样一个差事。他倒是顾及了江氏父子不敢违抗圣命,却不曾想到,她也不情不愿却不敢啊!

可既然不敢,她便也只能面色如常地应道:“冰蓝遵旨。”

这日回到江府之后,沐冰蓝的心里便梗着衍忱交托给她的这件事情,一连几日都无法潜心修炼。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去讲。带着这样一件事情,别说提,光是要她去面对江胜雪,她都是做不到的啊!

好在叔嫂间本就有许多忌礼,她既然觉得不便,那么只跟公婆提起,由他们去探问江胜雪的心意,也并非不可。

可就是要她同别人去说,这也仍然是江胜雪的婚事,仍然是她最害怕发生的事情。

当然,她更怕的,是江胜雪的答复。

他会答允的吧?毕竟,洛裳贵为皇女,从模样到性子也无一不好。

再说,他对自己……

旧情难忘,却并非绝不可忘,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一片痴心为己所知,又有什么是注定要至死不渝的呢?

原来当一个人自己对另一个人念念不忘的时候,与之相伴的还有另一重深刻的绝望与深沉的悲哀,这种绝望与悲哀,会让自己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会执着如己,自然也不会有另一个人,会对自己念念不忘。

沐冰蓝蹉跎了好几日,才终于决心去同婆婆说这件事情。

她每日早晚去江夫人房中请安,都会很懂事地多留一会儿,陪老人家说说话,婆媳二人相处颇为融洽。但沐冰蓝总觉得,江夫人对她似乎总还是有些畏惧,大约是慑于她郡主的身份,以及成婚当日衍忱的那句“娘家人”,这位一辈子安份老实的老夫人总怕怠慢或得罪了她,故而老也放不开。

再加上沐冰蓝每日也有许多事情,所以她除了请安之外,并不曾另行去见过江夫人。

这天用过午膳,再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江夫人午睡也该起来了,沐冰蓝就往她房里走去。她特意不先遣丫头前去禀报,以免江夫人觉得她是摆出郡主的派头来,非要自家婆婆作出什么迎接招待的准备。

下午时分,府里在这时通常都没有什么事,下人也都大多在各自房内歇息,整座江府大院里都静悄悄的,沐冰蓝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人。

她乐得不必多礼,脚步轻快地一直走到了江夫人房外,刚要掀帘子进去,却听见屋里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人一个是江夫人自己,另外一个声音听起来不甚熟悉,也是中年妇人的声线。沐冰蓝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正拿不准自己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惊扰了客人,她们的谈话却突然定住了她的脚步,令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只听那中年妇人说道:“老夫人,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秋萝这丫头当初是我亲自送走的,她也不是不懂事儿,要不行云能对她那么着魔吗?她是真心答应了不会再回来,更不会和行云藕断丝连,您老就放心吧。”

江夫人叹了口气,听那语调,能够想见她眉头紧蹙的愁容:“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要出什么事儿。我看蓝儿这姑娘,还真是个好媳妇儿,样样都强过了秋萝去,可她过门都这些日子了,我看她和行云之间,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儿。秋萝那头是干净了,可万一行云这孩子自己把事儿办砸了,我们一家可还是吃罪不起呀!”

那中年妇人便应道:“唉,也是,行云和胜雪都是我奶大的,这两个孩子呀,一个比一个倔,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实!”

沐冰蓝想起来了,这中年妇人就是江氏兄弟的奶娘甄嬷嬷。她在成婚当日曾见过她一面,只因她年纪大了,又早已赎身出府,便不会每日都来请安,自然也就见得少。

她屏着呼吸,再听甄嬷嬷往下说:“您说这行云和秋萝之间的这档子事儿吧,在别家的少爷丫头间也不是没有,主仆名分有别,他把事情缓上一缓,待少奶奶过了门儿,等上几年,再把秋萝正式收房也就是了。可他还非要明媒正娶,要秋萝做大,否则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唉!若是这少奶奶换成别家的女儿,那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太上皇下旨赐婚的郡主,行云这不是要咱这一家老小的命嘛!”

江夫人叹道:“可不是嘛,要不我这么发愁呢!这事儿堵在心里头,也没人说去,就只有你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老姐妹了。我说你到底把秋萝送哪儿了?行云没去逼着问你吧?你可千万挺住了,别让他知道,啊。”

甄嬷嬷一叠声地劝她:“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放心吧,啊。秋萝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就算行云他没了孝心,非要对我严刑拷打,我也答不上来呀。

哎呀,你说这事儿,要是出在早几年,早早的就让他们断了,那也就好了。这年轻后生一时半会儿想不过来也是有的,可男人嘛,过得几年,这心也就淡了,再见着这天仙般的新娘子,哪儿还能想得起当年那个小丫头来?可它还偏就是去年的事儿,这一年不到,还正是伤筋动骨抽血吸髓的时候儿呐!”

沐冰蓝听到这里,心里一跳:去年的事儿……

去年,也正是她和江胜雪相遇相知的一年啊!

原来江行云对自己冷淡乃至憎恶,确是出于心有所系。如今确知了这一点,沐冰蓝不但没有自怜自伤,反而对江行云凭空多了几分好感,敬佩他是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他们兄弟俩,都是一样的人吧。

可是最后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沐冰蓝又觉得心灰灰地凉了。江胜雪如今对自己到底如何,她其实并不知道,或许也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确定。

去年,江行云和秋萝之间的事情,是不是正好发生在江胜雪离家的那段日子里呢?对这件事情,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胜雪、胜雪……你恨我因一时好奇贪玩而种下了无根情孽,对不起你的哥哥,然而你可知道,你的哥哥绝不会爱上我、甚至还很厌恨我啊。

而若你当时就知道、若你现在已知道,也还是会因为我这个嫂嫂的名分而不顾一切地放弃我,对不对?

当然,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就算江胜雪知道她不会幸福,就算他因此而敢于超脱伦理纲常,也仍旧无法超脱国法君威啊,太上皇御赐的亲,他不能去抢。

沐冰蓝兜着满腔心事,怔怔地往回走。她一直走回到卧房里,吩咐春芙过老夫人屋里去一趟,知会她老人家,自己一会儿要过去坐坐。

这一回,她不得不差人先行禀报。此时此刻,她已经明白了公公婆婆为什么对自己总是有些诚惶诚恐,就更得让婆婆以为自己是不会突然闯过去的,因而她曾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自己也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第88章 奉旨提亲

春芙走了片刻,沐冰蓝便重整容装,再次走到江夫人那边去。

这一回,江夫人房外已经重新有下人守着伺候,而刚才的甄嬷嬷也已不见踪影。

沐冰蓝只作没有方才的事,笑着给婆婆请了安,便随她一同在几旁坐下了。

婆媳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拉了会儿家常,沐冰蓝便佯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母亲,胜雪今年也有十八了吧?他可曾配下了亲事?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江夫人笑着答道:“蓝儿记得不错,胜雪正是上半年里满的十八岁,不过还不曾配下亲来呢。他今年生日后,我和你父亲也曾张罗过这事儿,可他不听还罢,一听就发起脾气来。

有一次我们看下来的姑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是司天台丛监正的长女,模样讨喜,教养也好,我们都要请媒人去下聘了,谁知同胜雪一说,他竟火得把他房里一应器具砸了个稀巴烂,疯了一般,吓得我们再也不敢提起此事了。

唉,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存的什么心思!我们估摸着吧,他怕是自己有了意中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家的闺女,我和你父亲也不算不开通的人,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亲事,我们也不妨给他娶了来。这不,好言问了他几句,他也只顾黑着一张脸闷声不吭,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沐冰蓝听见婆婆这番话,情知江胜雪是旧情难了,心里又喜又悲,缓了缓才又说出话来:“母亲不必发愁,胜雪他是武状元,有几分心高气傲也在情理之中。蓝儿心里倒想到了一个人,应当是配得上胜雪的,母亲不妨再去试探试探,也好把二老的这桩心病了了。”

江夫人听见沐冰蓝竟对江胜雪的亲事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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