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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村往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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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那些发牢骚犯嘀咕的人,都跟啥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他们来到我们家,说要订夏季蚕的蚕种。
  蚕苗出来了,前来领蚕苗的人络绎不绝,育蚕室门口就像赶集一样热闹。只是这些领蚕苗的人没有一个交钱,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等到卖了茧子再交。我娘说没关系,那就等卖茧子吧。为了能让大家养好蚕,也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收回蚕苗钱,我娘叫住他们,挨个给他们讲了饲养的方法和消毒措施,生怕他们没掌握到,还计划办一个学习班,请那位技术员再给大家讲讲。
  这天晚上,我大伯提出了一个被大家忽视的问题,就是在那些领蚕苗的人家中,有很多就根本没有一棵桑树!
  没有桑树哪里来的桑叶?没有桑叶咋养蚕子?我们都傻眼了,随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当即起身出门,来到桑园,看见桑园里影影绰绰有许多人。我爹大喝了一声,干啥的?那些人沉着地回答,摘桑叶!
  这些人不仅晚上来摘桑叶,就算是白天,他们也明目张胆地钻进桑园,劈里啪啦地进行采摘。我们有啥办法呢?打,他们人太多,不晓得从哪一个下手,就算晓得也不敢下手,他们随时做出一副让你打的样子。别说打,就是你挨他们一下,也不得了,他们会立即耍横耍赖,瘫倒地上,说你动了他们的骨头,伤了他们的经脉,要是不付出大笔的钱财,你休想清静。没有办法,就骂。我娘和我大伯娘就像两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狮,咆哮,痛哭,用尽各种想得到的恶毒语言。但是那些人却懒得跟她们搭腔,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我大伯又气又急,吐了鲜血吐清水,他走到那些采摘桑叶的人跟前,哀求说,德云大哥,惠淑嫂子,裴大侄媳……看在我们老乡老亲的分上,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那些人大概的确感觉到脸面上过不去了,有些尴尬地申辩说,咋样也不能就让你们一家霸占着集体的这块肥肉啃啊,你们吃肉,也得给我们喝点汤吧。我大伯说我们是跟村上签订了合同的。那些人嗤笑说,你们的合同见得光么?拿出来,给全村的人评评……
  我娘找到土镇的领导,土镇的领导说我娘来晚了,因为此前已经有好多群众反映这事了,还有书面的材料,情况他们已经很清楚了,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希望我娘能退一步。我娘不理解退一步啥意思,问他们退一步的意思是不是等那些人钻进园子里乱摘桑叶?如果领导是这意思,那些贷款是不是可以不用还了?领导发了怒气,认为我娘不应该这样说话,说你这样不讲道理,还叫我们今后咋支持你?
  我娘又去了爱城。爱城的领导也说接到了群众的反映,认为我们承包桑园的价格过低,很不合理。然后写了一张条子,让我娘回头找土镇解决……
  结果解决这件事情的,还是郑三炮。我娘让我爹和我大哥抬着那台电视机,来到郑三炮家。郑三炮说电视机我不要,你给我换成钱吧。经过讨价还价,我们付给了郑三炮一笔钱,那台电视机我们也没抬回来,郑三炮弄到村委会,放在大门口,无论白天黑夜都开着,让大家随便看。
  随后郑三炮告诉我娘,那些人答应不再进园子采摘我们的桑叶,但是不采摘桑叶,他们的蚕子咋办?总不能由着饿死吧。郑三炮说那些人提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让我们把他们手中的蚕子收购回去。
  他们领蚕苗的时候没给我们一分钱,现在还要我们再给钱收回来?这是啥道理啊?我娘欲哭无泪。
  息事宁人,就不要再计较啦!郑三炮拖长声调说。
  我们高价收回了蚕子,但是并不能阻止那些肆意的行为,他们破坏掉我们的围栏,把那些树干竹子弄回家去烧柴,然后把牛羊赶进我们的桑园,吃我们的桑叶,吃我们种植的青草。更有那些可恨的人,他们依旧前来采摘我们的桑叶,弄去送给他们的亲戚。虽然他们不再那么明目张胆,但是被我们逮住后却毫不在乎。我们拿这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乡村恶少 30(3)
我娘说,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等到蚕子上蔟结茧,会被他们哄抢也说不定。
  那咋办?大家都看着她。
  去把老六给我找回来!我娘恨恨地说,原来郑三炮都说过,我们家不只有劳力,还有恶人。既然有恶人,为啥不让他站出来对付!
  我娘的意见遭到了全体反对,当然,在这全体人中,是不包括我大伯娘的。自从听说我六哥在五道河给人看守鸭子后,我大伯娘时常一个人在一边偷偷抹眼泪,她站立的方向,从来都是向着五道河的。
  我大伯轻叹一声,说,我们家没有那么个人,他已经死了。
  我爹说这样很不妥当,要是他回来真的把人搞死了,赔钱的还不是我们?
  我娘瞪了我爹一眼,说,要是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只是赔钱了,只怕一家老小的命也要搭进去了,那么多贷款啊……
  我大哥嘀咕说,才过了点清静日子,又要叫他回来……
  我娘转身看着我大哥,叫住他的名字问,你说啥?清静日子?你说现在我们过的是清静日子?老大,你啥时候才长得大啊。你是真没头脑还是假没头脑啊?你竟然以为我们现在过的是清静日子?
  看着我娘眼泪扑簌簌往外掉,我大哥直往后退,仓皇地出了门。
  在她的坚持下,我娘的意见没有哪个再出言反对。
  我娘让我和我四哥到五道河去寻找我六哥,我四哥不愿意去,我娘又叫我三哥跟我一道,我三哥也不愿意。我娘叹息着看看我。我说,我自己去就是了,买桑叶的时候我们去过那里,我找得到路。娘说好。她递给我一样东西,是我三叔写给我六哥的信。
  你好好给他读读,让他听听。我娘说。
   。。

乡村恶少 31(1)
我把我三叔写的信给我六哥读了一遍。我六哥听得很认真,听完了把信拿过去,看看,想想,许久,才说,我跟你回去。
  我六哥并没有立即起身,他抓起根竹竿,将河道里的鸭子驱赶进了围栏,然后开始抓,拣肥的抓,统共抓了八只鸭子,用草绳缚了脚和翅膀。问我,我们是拎着回去么?我不确定他抓这些鸭子是种啥行为,所以不晓得该咋的回答。我六哥想了想说,还是找根棍子挑着吧。
  鸭群惊惶的喧闹声惊动了不远处的主人,主人是个中年人,个头很高,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主人看着那几只被缚了脚和翅膀的鸭子,看着我六哥,问他咋回事?我六哥说我不给你干了,我得回家了。主人指着那些鸭子,问,你弄这些鸭子啥意思?我六哥说我要弄回家去吃。主人急了,说,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管你吃住,不给工钱吗?我六哥笑起来,说,这不是工钱,是你送我的,要不是我帮你守鸭子,你说你会养得这么顺当么?主人讪笑说,你拿一只两只也就够了嘛。我六哥说就这么多,你别舍不得,我们家人多。
  我和我六哥轮番挑着鸭子,回到了秦村。
  在路上,我六哥跟我说,就算再抓他几只鸭子,他也不会不给。我说八只鸭子已经很多的了。我六哥说,他到五道河给人守鸭子的第三天,几个五道河的烂崽跑过来说最近肚子里没油水,要抓几只鸭子回去吃。我六哥说别说吃鸭子,你们连鸭屎都别想吃!那些烂崽不晓得眼前这个娃娃底细,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我六哥等那些烂崽走近了,几竹竿就把他们捅下河去了。然后告诉他们,自己就是戳瞎廖团鱼眼睛的老六,要是他们不识相,不赶紧滚远点,他就挨个戳瞎他们。几个烂崽一听说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老六,吓得连岸都不敢上,扑噜扑噜顺水游走了。后来那家主人告诉他,那几个烂崽隔三差五都要跑来抓他的鸭子吃,现在总算是被收拾住了。此后,那些烂崽再没敢过来,连走路都是绕着道的。
  我爹杀的鸭子,我和我娘拔的毛。晚饭我大伯娘烧火我娘弄菜,搞了一大桌子的鸭子宴,用意很明显,为了欢迎我六哥回家。但是谁也不愿意上桌子。我六哥吃了两块鸭肉,扒拉了点饭,下了桌子,默默地出了家门。
  只几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秦村的人们都晓得我六哥回来了,是我们请回来的,之所以请回来,是为了看护桑园。我六哥也很清楚他肩负的责任,但是他并不急于去桑园,进行他的看护。他去村里收破烂的赵烂货家,跟人家要了几截钢管啥的,回家后就在门口劈里啪啦地敲打,像是做啥东西。
  几天过后,我六哥的肩头扛着一支枪出现在村里。他在村里走了一圈后,停在村委会门口进行试射。他坐在台阶上,往枪筒里灌黑色的火药,然后塞了几颗钉子进去。没人敢过去,都老远看着他。终于有个胆大的,说,老六,枪……那枪是你做的?我六哥眼皮都不抬,嘴巴里唔一声。那人问,你会做枪?放得响么?我六哥白了那人一眼,说,马上你就晓得了。那人不晓得这话包含着啥,讪笑着赶紧走开了。
  我六哥去路边摘了个南瓜,戳在一个树桩上,然后站得远远的,抬枪,瞄准,只见一股黑烟,随即那个南瓜汁水飞溅,被打了个稀巴烂。
  围观的人群发出骚动声。
  这个目标太大了,换个小的。我六哥说着把枪筒转动了一下,回身瞄着村委会门口。村委会门口放着丝绸厂奖励给我们的那台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叽里呱啦的日语讲座。那些站在电视机面前的人一见我六哥掉过枪头向着他们,吓得一哄而散。大家都以为他会开枪轰了电视机,谁晓得一声枪响过后,电视机完好无损,悬挂在门楣上的灯泡只剩了一根线在左右摆动。
  老天啊,他的枪是连发的呢!围观的人们惊呼起来。
  我六哥扛着枪,当啥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慢吞吞地离开了。
  我六哥的表演,分明是一种挑衅行为。枪声告诉秦村的人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同时也让大家晓得,现在的老六,不再是那个搞点小恶作剧闯点小祸事的老六了,而是肩扛双连发火枪,随时可以轰掉你脑袋的老六!
  

乡村恶少 31(2)
据说郑三炮回到村委会看见大门口的灯泡没了,门楣上全是弹孔后,大发雷霆,问哪个这么大胆?有人说是老六干的。郑三炮一听是老六干的,马上就没作声了。
  当我六哥扛着他亲手制造的双连发火枪出现在桑园时,平素那些进我们家桑园就像进自家菜园子的人终于少了,即便有一两个进去,脚步也有些畏缩,一眼瞥见我六哥扛着枪过来,就赶紧溜了。但是我们一大家人并没因此感到高兴,反而非常忧虑。尤其我娘,她叫住我六哥,说,老六,你只是吓吓他们,别开枪动真格的。我六哥说,我不会动不动就开枪的,要是看见我了还不赶紧滚出去,我就要开枪。我娘说,你要打死人家了咋办?我六哥鼻腔里哼了一声,说,我去赔命!我娘还要再说点啥,我六哥把枪一提,转身走了。
  我们都以为九癞子会死在我六哥枪下。
  九癞子是远近有名的鬼难缠,既不要脸,又不要命,一身癞疮,喜好喝酒,动不动就耍赖耍横,谁要沾惹了他,你这一年就别想过清静日子。
  记得有一年玻璃猴子的老婆回家,恰好九癞子喝醉了躺在路边。玻璃猴子的老婆恶心九癞子,心想倒回去绕道走,又觉得绕起来路太远,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谁晓得玻璃猴子的老婆刚一走过,九癞子就大喊大叫,哭天抢地起来,抱着自己的一只胳膊,硬说玻璃猴子的老婆踩伤了他。玻璃猴子的老婆哪里受得这个冤屈,仗着玻璃猴子是村里的干部,将九癞子一顿臭骂,径直就走。九癞子从地上爬起来,尾随在玻璃猴子老婆身后,叫唤不止。到了家门口,玻璃猴子挡住九癞子,见他拼死拼活要往屋里冲,玻璃猴子的老婆从屋里拎出一尿壶老陈尿,迎着九癞子的脸泼了过去,顿时臭气冲天。但是玻璃猴子一家就此惹上了更大的麻烦。因为九癞子身上湿濡濡的全是老陈尿,而且臭不可闻,玻璃猴子再不敢上前挡了,九癞子成功地冲进了他们家,躺在他们床上,继续哭天抢地,说玻璃猴子打死人了……
  为了将九癞子弄出门去,玻璃猴子用了许多办法,先是去找了两个壮汉,将九癞子抬出去丢在臭水沟里。平常总是像条死气沉沉的癞皮狗的九癞子,此刻却活像是一条灵动无比的狐狸,只见他从水沟里一个筋斗翻起来,一边叫骂,一边撒腿飞奔。转眼,他又躺上了玻璃猴子家的大床。玻璃猴子愤怒无比,决定好好痛殴九癞子一顿,把他打怕。九癞子却非常扛打,他凄厉地惨叫声惊动了所有的秦村人,大家都跑来看热闹。见围观的人多了,九癞子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要大家看他身上的伤。末了,跳上玻璃猴子家的神龛坐着,对气得几乎晕厥过去的玻璃猴子说,玻璃猴子,你打啊,接着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你要不打死我,这事你就休想摆平!玻璃猴子妥协了,要九癞子提条件,要钱还是要粮食。九癞子说,钱也要,粮食也要,我还要你老婆给我道歉,你给我赔礼。
  ——九癞子由此名声大振,谁见了都避而远之,生怕被他讹上了。
  因为养蚕的多了,桑叶价格也比较不错。从夏季蚕开养起,九癞子就一直在采摘我们家的桑叶,然后背到别的地方去卖。我大伯找到九癞子,要他别这么干。九癞子说,你不要我这么干也行,你给我买酒喝啊!我大伯说好,我给你买酒喝。我大伯还真给九癞子买酒。谁晓得九癞子真不是个东西,他喝了我大伯的酒,又跑到我们桑园里来摘桑叶了,醉醺醺的,说我大伯买的酒不好喝,他得多摘点桑叶卖了自己去买。把我大伯气得……但是拿着他有啥办法呢?——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九癞子又来了,背着一个大背篓,钻进桑园,叫住也在摘桑叶的我的大伯说,今天的桑叶我就卖给你们呗,卖给人家太远,懒得背,卖人家一斤八分,卖给你们我就五分呗!我大伯气得起身就走。
  九癞子一边采摘桑叶,一边哼着小曲。
  是哪个在偷桑叶?我六哥扛着枪,正往园子这边过来,老远就看见了九癞子,大声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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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31(3)
你九大爷!九癞子头也没回,他以为喝问的人是我们。
  你狗日的滚不滚出来?是不是不要命了?我六哥大步流星地赶过来。
  秦村几乎没人敢当着面这么骂自己,这人谁啊?谁这么大胆啊?九癞子回头一看,见是我六哥,吓了一跳。
  我六哥一见是九癞子,气得大骂起来,说,狗日的九癞子,老子一直在等你现身,要好好收拾你一盘,总算看到你了!
  话音未落,我六哥端起枪,瞄准九癞子,轰就是一枪,九癞子背上背篓被打得稀巴烂,九癞子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我们都在心里暗暗叫苦,以为九癞子完蛋了,这下事情惹大了。却突然看见九癞子一个筋斗爬起来,丢了背篓,兔子似的,撒腿就跑。我六哥又放了第二枪,铁砂子打在桑叶上,哗啦啦直响。九癞子钻出围栏,没命地奔跑,转眼就消失了。
  那天中午,有人在医疗站看见了九癞子,九癞子脱了半拉屁股,哀求医生给他取屁股里的铁砂子。他胆战心惊地跟医生说了经过,说要不是自己跑得快,身上肯定会被打成马蜂窝,还说老六那狗日的心太黑了,下死手。医生问九癞子的裤子咋湿了,还有一股尿骚臭。九癞子红了脸,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吓尿了裤子。
  从此后,九癞子再没敢到我们桑园里来,见了我六哥一点影子都躲避不及。九癞子被我六哥打烂了屁股,吓得尿裤子的事,很快就在整个秦村传开了,大家都拍手称快,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九癞子也有怕的时候,真是件痛快事。
  后来九癞子讹诈人,还是老一套,躺在人家床上不起来,又哭又闹,抹喉上吊。被讹诈的人家前来找我六哥,请他出面帮忙收拾收拾,我六哥说这点小事还要我出马?我给你一样武器,你自己去整就是了。我六哥砍了一捆黄荆条,说,你要是把这一捆黄荆条抽断他还不滚蛋,再来找我。那人心一横,抱着黄荆条回去了。一根黄荆条没抽断,九癞子就滚蛋了。从此,九癞子再也讹不住人了,大家都晓得了他的底细,他确实不要脸,不要命,但是怕疼,都往死里整他。整了几回,九癞子就变得傻乎乎的,一听说“老六来了”,就抱着脑袋东躲西藏,惹得村里人大笑不止。就在我离开秦村前往爱城读书那年,九癞子被疯狗咬了,得了狂犬病,没过多久就死了。
  听我娘说九癞子死相惨不忍睹,手指全被他自己啃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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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32(1)
夏季蚕相对春蚕来说,要难饲养一些,因为天气闷热,容易患病。我们家的蚕子就遭遇了黑腐病,要不是丝绸厂的技术员来得及时,不晓得最后的损失会有多严重。
  蚕子终于开始亮头了,它们不再吃桑叶,在簸箕里摇头晃脑,等待上蔟。
  一个傍晚,郑三炮来到我们家,破天荒地带了许多礼物,一件汽水,一件啤酒,二三十斤面条,还有一条烟。这让我六哥很纳闷,他认为郑三炮这家伙肯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多东西送来,肯定没安啥好心,他究竟在打啥坏肚肠主意呢?郑三炮巡视了一遍那些蚕,蚕在簇上忙忙碌碌地吐丝结茧,一丝不苟,有些茧子已经浑圆了,簇上白花花的,一派丰收的景象。郑三炮很兴奋,他直夸我们把蚕子喂养得好,说很多人家的蚕子都死绝了,没想到我们的蚕子会这样漂亮。我们都不说话,看着他。郑三炮说了今年的蚕茧价格,问了大概啥时候可以摘茧子,然后悻悻地离开了。
  这天晚上,我六哥叫住我,问我究竟咋回事。我说啥咋回事。我六哥说郑三炮的表现让他感觉很不对头,说他那么坏的家伙,咋会给我们送东西呢?我说他是干部,大概是见我们蚕子喂得好,代表村上来慰问我们的呗。我六哥说不对,他刚才看见郑三炮的眼神,盯着那些茧子,好像要把那些茧子抢他家里去一样。我说六哥你真厉害,这都看得出来,郑三炮那家伙确实恶毒呢。我六哥问咋回事。我犹豫片刻,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我六哥,我六哥听得怒不可遏,他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我们辛辛苦苦地把茧子喂出来,他一滴汗不出,就要分那么多,简直就是抢嘛!
  我告诉我六哥,我娘老早就跟我们说了,要我们千万不能把这事情跟他说,因为害怕他闹出啥事来。我六哥冷笑着说,他郑三炮也太黑了,得收拾收拾他。我急了,我说六哥,你要闹出啥事情来,我娘会收拾我的。我六哥说,你怕啥呢?我都不怕你怕啥呢?我说六哥,我们家才过了点清静日子,你千万别添啥乱子了,再说要不分红给郑三炮,我们能承包到桑园么?我六哥冷笑着,也不应答我,转身走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六哥就出了门,他去村上修自行车的那里要了一把钢珠,然后坐在人家门口往枪里灌火药。人家看他灌了许多药,又将一把钢珠全部塞进枪桶,问他是不是要去打狗熊。我六哥没说话,抽出枪条,将弹药填压紧实,开始装引信。
  这时候郑三炮出现了,他正从家里往村委会去,步伐矫健,一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六哥站起来,扛着枪迎面而上。
  郑三炮一眼瞥见我六哥,一愣,脚下停住了。
  我六哥径直往郑三炮走去。
  郑三炮双腿似乎发软了,走起路来竟然摇摇晃晃,神情也格外紧张,他老远就讪笑着跟我六哥打招呼,老六往哪里去啊?昨天晚上的汽水好不好喝啊?
  我六哥也不理他,将枪从肩上取下,平端在手上,枪口对着郑三炮,快步迎上去。
  嗨,老……老六,小心枪……枪走火哟!郑三炮的说话声变得结巴起来。
  我六哥走过去,两人迎面相对。我六哥慢慢端起枪,枪口对着郑三炮的脑袋。郑三炮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问,老……老六,你这……这是干啥?
  几成?我六哥问。
  啥几成?郑三炮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我问你最后一遍,几成?我六哥把指头勾在扳机上。
  两……两成……郑三炮两腿直晃悠。
  一成都不一成,行不行?我六哥问。
  行……行。郑三炮说。
  电视机呢?我六哥问,啥时候给我们送回来?
  晚……晚上吧。郑三炮说,现在我……我没时间,晚上送,晚上送。
  我六哥放下枪,转身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
  郑三炮看着我六哥的背影,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六哥跟我娘说,郑三炮已经答应不分成了。
  

乡村恶少 32(2)
我娘愣住了。
  傍晚的时候,郑三炮带着两个人,抬着电视机来到我们家门口,放下电视,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夏季蚕茧的价格比及春茧要低一些,但还是卖了一笔很大的数目。
  卖了蚕茧的那天晚上,我娘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议。我娘说,这一季蚕子能够顺利卖成茧子,实在不容易,首先应该表扬的是老六,老六把桑园看护得很好,让我们少了很多麻烦,但是老六做啥事情,还是应该和大家商量商量,不要蛮干,没惹出事情就好,要是惹出事情来了,就不得了。我侧眼看了看我六哥,我六哥正在用竹筒制作电筒,埋着脑袋,专心致志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我娘说话。早几天前,我六哥就跟我说桑园里有很多兔子,他计划在晚上用手电打兔子,但是一般的手电光线太弱,他要制造一根可以装五节电池的,这样光线就强,照在兔子身上兔子就不会跑,一枪一个准。
  老六,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我娘叫住我六哥问。
  我六哥翻了一下眼皮。
  我们这个家是只吃得补药,吃不起泻药,要再弄点啥事情出来,就全都完了!我娘轻叹一声。
  吃过晚饭,我娘叫住我大伯和大伯娘,进了他们的睡屋,我们都晓得,他们是去算账。没过多久他们就都出来了,我娘跟我爹打着电筒出了门,到凌晨才回来,然后一直窃窃私语,直到天亮。
  早上我问我娘昨天晚上他们去哪里了,我娘虎着脸,要我别管大人的事。我说我晓得你们去哪里了,你们是去郑三炮家了。我娘不吱声。我说你们是不是送钱去了?我六哥不是说了郑三炮已经答应不分我们的成了么?我娘劈头一耳光打过来,被我一闪身躲开了。
  你晓得个屁!我娘恨恨地骂道。
  半晌午的时候,丝绸厂给我们送了十几包尿素过来,我娘留了五包,剩余的让给郑三炮送去,请他安排处理。
  我们把尿素全部上了桑树,此外还用了大量的猪粪水。随后连绵十几天的细雨,接着是艳阳天。桑树从来没吃到这么丰富的营养,桑叶开始疯长,绿茵茵的泛着油光。我娘叫我爹请了几个篾匠,买了几百斤竹子,不分白天黑夜地打簸箕,她计划秋蚕再多喂一些。那些猪崽已经长到一百五六十斤了,本来可以出栏了,但是我娘说还要再喂养一段时间,要催肥到两百斤才卖……
  我们都很清楚,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再一轮的辛苦劳作了。每到休息时间,捧着那本《三国演义》,我就无比怀念我的校园生活,我想,要是能坐在宽敞的教室里,打开这样一本书静静地看,想咋看就咋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我六哥是不参加我们的劳动的,他晚上打兔子,白天睡大觉。我的几个堂兄包括我,都对他表示不满,认为他可以做很多事情,起码看见我们这么忙碌这么劳累,他也不能孰视无睹啊。我娘和我爹都劝慰我们,说只要他不惹是生非不添乱子就不错了,更何况有时他还会打两只兔子给我们改善生活呢。
  日子慢慢到了冬月。
  我们卖了肥猪,清洁了蚕房,洗了簸箕,开始收拾准备过年。我娘那些日子天天和我爹还有我大伯在一起盘算账目,忙碌的样子让我们感觉到他们面临的是一本大账。终于有一天他们好像是终于盘算清楚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喜色流淌。我娘说,今年收成确实很不错,可以还掉一些贷款,还可以给每个人添置一套新衣裳。我说我不要啥新衣裳,我想去读书了。我娘笑起来,说,明年就不要你们帮忙了,你们想读书就去读书吧,明年我们去请几个帮工。
  腊月初八,我跟着我大伯还有我爹,我们一起去了旺苍。我见到了我三叔,他戴着副眼镜,人很消瘦。我三叔告诉我们,自从到了旺苍后,他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他原来的单位和他原来谈的那个女朋友正在帮他跑保外就医,现在申请已经递交了,各种情况似乎都很好,希望申请能在年前得到批准,那时候他就可以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了。见我三叔身体不好,我们都很难过,但是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又都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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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恶少 32(3)
我三叔没能回来跟我们过年,手续一直没有批下来。他来信告诉我们,可能在三月份会有结果。
  阳春三月说来就来。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草长莺飞,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我三叔来信说他的保外就医已经得到批准,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因为肥料给得充足,桑树长势非常旺盛,桑叶阔大得就跟蒲扇一样。我娘从她娘家请了几个亲戚过来帮忙。这些人以前都在家养过蚕子,加上是亲戚,因此很是尽心尽力。我们获得了春蚕大丰收。我娘在去年秋季卖了蚕茧买的几头母猪也都顺利怀了胎,而且生产在即。我们一家人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
  

乡村恶少 33(1)
就在我三叔踏上回家的路那天,我六哥却再次将我们家拖进了灾难……
  在距离我们山湾桑园不远处,有一个堰塘,这个堰塘据说是我大哥出生那年修建的,它的前身是一眼泉水,有酒杯大的泉眼四季出水不息。为了把下面的一片旱地变成可以种植稻米和油菜的双季田,就围着这眼泉水修建了围堰,形成一个蓄水塘。这个堰塘因为距离山湾不远,修建者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山湾堰塘。山湾堰塘里的水一年四季都是清澈透明的,可以看见水底的游鱼,因为它的清澈、洁净、清凉,我们最喜欢在里面洗澡,到石缝里去摸鱼。
  山湾堰塘有一种鱼叫冷水鲶,扁嘴,长了八只长长的胡须,浑身淡绿的花纹,这种鱼在我们秦村的河里也有,但是味道不及山湾堰塘里的好吃。山湾堰塘里的冷水鲶没有泥腥味,吃其他地方的鲶鱼少了油不行,但是山湾堰塘里的冷水鲶却可以不要一星油,只要掺些清水,放点盐巴,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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