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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释放-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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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味杂成的感觉反而是药的感觉,我坚信这是好药。

    服完药,我不禁回忆起跟医生攀谈的一幕。

    我感觉医生在拿药的当口是很深地跟我对视了一眼的,那是她想从我的眼睛里来判断我说话的真假。或许谎报病情的人也太多了,骗取药物自我安慰的人也太多了。我估计我相对平静的祈望还是得到了她的信任。

    尤其跟医生的攀谈,是我感到作为人的回归。在噤若寒蝉的监舍我到底有没有巨大的恐惧和疯狂的野性呢?无论哪一种的繁衍,我相信都是毁灭。

    医生所问的问题,为什么警察从来不问呢?

    为什么警察总是问我怎么打了人,而从来不问我怎么被人打了呢?为什么在我面前总是不停地招摇这没有来由的法医鉴定,而从来不会问及我的伤情是否存在,是否需要治疗呢?

    然而,这些问题都由这位医生代问了。巨大的愤慨是需要巨大的理性来养护的,而滋养这理性的是你的从来不曾缺席的对生命的良好憧憬。医生的出现,算是憧憬的虚影重新有了质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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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脸拜师
    不知何时,猛虎窜到我的面前。

    “兄弟,你进来的时候卡上有钱吗?”猛虎好像很会直截了当。

    “有的,但是不多,不到三百。”我有点为自己的窘困感到害羞。

    “晚上兄弟们想吃点宵夜,能用下你的卡吗?”猛虎的口气很柔软。

    “当然可以,你们用好了。”我几乎没有考虑。

    “嗯,到时你要签个字的?”猛虎把程序告诉我。

    “好的。”我觉得不存在不可能。

    猛虎很满意的走了。

    我跟猛虎的谈话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的爽快和猛虎和颜悦色使我很快有了较好的人缘。

    一个新进的脸色苍白的小伙把身体凑向我和安徽老人。

    白脸(以下用白脸简称这位小伙)道:“两位大哥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比你早一天。”我实话实说。

    “为什么事进来?”他巴结地问。

    “打架!”回答完的时候我觉得有点装神弄鬼。但我不知道不说打架又能说什么。

    “小兄弟你是怎么进来的?”安徽老人其实也很想问这个问题的,然而我代劳了。

    “我夺了一个女孩的手机,没有来得及跑掉。”我感觉他在回忆,“我已经饿了三天了,向很多行人乞讨,都没有结果,我饿得眼睛都昏花了,看见一个女孩打着电话从我身旁经过,我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夺了她的手机,我拼命的跑,不知怎么回事,我被摁倒了……”

    他的白的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还显着疲惫和惶恐。不等我说什么,他又开启话闸:“我真的从来没有抢过,偷过,我真的好后悔啊,可我当时真的是饿的睁不开眼睛了,我想买点吃的。”

    “你呀,真不值,为了一个手机就坐牢,冤不冤?还有你,”他把身子挪了挪,“为员工讨什么薪水,明摆着是没有的,项目都做不下去了,老板没有赚到钱,能发你们工资吗?”

    安徽老人的话说得我们连连点头称是。

    “我嘛,进来也值了,女儿在北京念大学,我还为女儿在北京买了房子。”安徽老人谈兴渐起,“我搞工程诈骗有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失过手,这次也已经拿到钱了,只是没有及时走人,想不到对方那厮还很精明,留了一手……”

    “如何搞工程诈骗?”白脸的好奇心跟我的不谋而合。

    搞十多年工程诈骗不失手,对于在场的穷光蛋们不可能没有吸引力,工程诈骗和抢一个手机实在不是一个概念,虽然目前聚会的地点是一样的。

    “搞工程诈骗一个人干不了,要有工程设计师、会计、老总,还要有比较阔气的办公房,最难的还要有工程现场,如果没有这个,鱼儿不会上钩。”安徽老人如数家珍。

    “别人的工程,你带去看现场,不会露陷吗?”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其实很容易解决,任何工程完成到某一阶段,都要休养一段时间,比如盖好了一楼,要等水泥干到一定程度,才能接着往上盖;还可以趁工人休息时间,工地上没有人;最绝的是在施工的时候,带人去看现场,只要花点钱买通工头,说我们有人来学习,希望承应就可以。”安徽老人是工程通。

    安徽老人以前做了二十年的工程设计,能绘工程图纸,以及对工程造价预算无不精通,后来不知何种原因,被撵出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的工程公司,遂开始走上了工程行骗的路程。一走就走了十年之久。

    安徽老人的韬略使白脸犹如刘备遇到诸葛亮,他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白脸连连说:“如果能出去,我一定拜你大叔为师,你一定要收我这个徒弟啊!”

    白脸已经把对安徽老人“大哥”的称谓很自然的改成了“大叔”。

    刚才还真诚忏悔的白脸把未来命运的转机毫无保留地寄托在安徽老人身上。

    对从来没有机会的白脸来说,安徽老人的原本工程师的身份,就足以让他仰慕非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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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点奖励
    晚上差不多九点的时候,猛虎通知我去签字。我看外面的售货员递来一张名片大小的硬卡片。上面手写的一溜字:朱长风,283元。我接过卡片和笔,在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过不多久,有七八个人开始分享宵夜,那是沈老师和猛虎一帮领导人,我不敢去想他们宵夜的内容,但猛虎把半只鸡给我送过来。

    于是,我邀请聚在我旁边的安徽老人和白脸共同分享,他们几乎没有推辞,应该说实在没有一点推辞。

    环顾四周,我见大伙有三五个人窃窃私议的,也有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就是没有什么人看有霸主地位的沈老师他们宵夜吃什么。我赫然感觉到等级的分明,我也立刻明白今天的专宠是暂时的,我只是一个被无端盘剥了利益的不抵抗分子,今天的专宠完全是出于对我逆来顺受愿意接受奴化的一点奖励罢了。

    然而,确实感觉当晚的鸡特别美味。没有一点油腻的感觉,没有一点颜色的参差,说不出来的酥香,道不出来的麻辣。

    安徽老人说:“这应该不是一只普通的鸡,肯定是一只放养的鸡,没有赘肉,所以这么好吃。”

    白脸也是展开想象,说:“放养的鸡能跑能跳,筋骨好,到处觅食,绝对吸取了天地日月的精华。”

    我觉得不能不说些什么:“想不到这里的厨师还不是省油的灯,可不比外面饭店的厨艺逊色啊!”

    安徽老人说:“这样也算对得起这只鸡了。”

    白脸又补充道:“这可真是一只优秀的鸡。”

    我被他们的恭维和俏皮哄得有点开心。

    然而,在沉沉睡去的时候,我还是想起了我的283元,实在不是因为失去了这钱而痛心,而是这钱的来历揪着我的心。

    记得余春香是跟我一起招聘进入tc公司的,在我担任业务四部经理的时候,上面要我在十六个人的队伍里选择一个助手,也就是副经理。那么多陌生的面孔中,我选择了余春香。

    余春香是能够不打折扣地去完成任务的,她的忠实度以及有一番作为的精神显现在朝气蓬勃的脸上,以致她也能触觉到我对她的信任。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两个月过去了,公司竟然没有发过一分钱的工资,我看着十六个日益疲惫的战友,真的拿不出可制衡的解说词。

    在公司的高层会议上,懂事长描绘好光明的前景后,总经理又发布任务计划,就是不谈工资发放,讳莫如深的四个业务部经理已经被高层分化,所谓各个击破。先前说好为员工提工资的事情,竟然都默不作声。

    作为公司的封疆大吏,我不能过于指责公司的不人道,也不能完全无视朝夕相处的员工们的期望。

    但已经开始的游戏,或许曙光就在下一秒出现,为了整体和大局利益,我又把四部的员工召集起来,开了誓师大会,大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精神。

    会后,我对余春香说:“快断粮了。”

    余春香掏出200元,说:“我早就注意到你了,看你中午不吃饭,都偷偷啃面包了。”

    我一阵脸红。

    “我也早借钱了,不过这200是为你准备的,谁叫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呢?”

    “再坚持一月应该有结果了。”我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我自己。

    就这样的的200元,外加自己所剩的一点点钱,在半只美味的鸡以后,随着鸡的羽毛一起飘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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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悲天悯人
    安徽老人很少谈起适用于他的刑法是什么?他可能被判处几年有期徒刑?

    但谈起如何进行工程谈判,他的话就如川入流,不能止歇。

    我好奇的问:“如果我出去了,我们一起搞,我能扮演什么角色?”

    “你可以做总经理。”安徽老人很满意我这样的提问。

    “可是我不懂工程,会不会成为一个漏洞?”我觉得我是个思维慎密的人。

    “只要有一个人懂就行,关键你要以为你就是经理,对自己的身份毫不怀疑,不要给人装的感觉。”

    “如果有你撑着大厦,我或许可以自如的表演。”我感觉已经有了信心。

    “建筑工程承包商一般都是贪婪之徒,只要启动他们获利的**,加上无懈可击的程序,就很容易成功,而且可以引几家同时上钩。”想不到安徽老人对同行如此深恶痛绝。

    我相信安徽老人是个极好的操盘手,但想不到他的行为不是单纯地来自于对财富的**,更多的是来自于对这个行业人士的洞察、憎恶、玩弄与嘲笑……

    “是不是有点像游击队敲日本鬼子的据点。”我堆起一丝兴奋,一直沿着历史比照过去。

    “盗亦有道,那些房产商、工程承包商都是欲壑难填之人,他们中有几个怜悯老百姓买不起房子,又有哪个房产商,工程承包商站出来说过老百姓太辛苦了,要凑合几代人的积蓄才能供一个房?现在买了房的工人农民,普通的工商业者,哪个不是被房产商抽榨殆尽,吸干了膏腴呢?”安徽老人如果是政府官员,他反而是严于律己的,手中没有权柄的他,对同行进行的与其说是报复,还不如说是惩罚。

    “恩,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我觉得安徽老人不是纯粹的利己主义者。

    “现在的房子售价已经攀升到了原始造价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凭什么房产商有这样的特权,他们可以囤积居奇,任意鱼肉人民。唐朝诗人杜甫况且咏叹‘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呢?为什么今人不如古人呢?”安徽老人显出悲天悯人之感。

    白脸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言。

    或许他没有听懂我和安徽老人之间的交流。或许,他关注的是安徽老人的手段和取得的效益,并不认为安徽老人存在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之类的壮举。

    因为白脸之前急于拜师,是在听说安徽老人在北京买了房子才提出的。

    夜更深了,白脸并不相信罪恶里的善因,他更喜欢标签化认读故事情节,他连打哈欠,示意他要睡了,睡之前只吐了一句话,“如果能出去,大叔,我跟你学吧。”

    究竟学什么,不得而知。

    白脸轰然睡下以后,犹如烂泥球作一团。

    安徽老人看着白脸的睡姿说:“他太年轻,不知道因果,不知道环境的重要性,也不知道条件的诱因。谁几何时想过,要去做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若不是在正常的轨道里被排挤、被限制、被侮辱……直至无法生存,怎么可能出此下策,直至今天锒铛入狱?”

    听完安徽老人的话,我不知道人生有多少凄恻可以表述,可以赢得同情和怜悯。又有多少凄惶不能表述,别人听了,如同听祥林嫂的啰嗦之言,人们直呼你命里该有,无论如何上天入地蹦跶,终是迎来讥笑和嘲讽。

    然而,我却不得不嘲笑我自己,不管我如何洁身自好,甘于清贫,与世无争,还是被送进了看守所,实现了一个男人的梦想:想做英雄的男人都应该进一进监狱。

    尽管这个说法是多么地歪邪,但在无可奈何的今天,这个关于梦想的说法,倒是有一些抚慰的功效。水浒里的一百单八个英雄,林冲、武松、杨志,哪个不是流放的配军?

    那些流于世俗的人妥协了,那些极端地捍卫纯真的人,他们必然头破血流地继续行走在荒蛮之地,继续成为鼓动家,传播者和献身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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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化整为零
    阿强是昨天下午进来的。

    他进来的时候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

    这些东西我只在电视剧《红岩》里看到过,那些革命仁人志士就是吟着“任脚下响着沉重的脚镣,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这样一路走进我们的视野的。

    这样阿强在我们眼里就成为了革命坚定分子的化身,对他有了几分肃然起敬。

    阿强进来也不像其他伙计那样接受沈老师的拷问,他径直在监舍的中间位置找了个空档,坐了下来。

    他坐下后,把手铐扣子和脚镣扣子用布盘起来。我在距离两米远的地方看过去,看见他的手腕处确实留下了深深的殷血痕迹。

    阿强的身边全是细细的碎布,也不知道这些碎布是哪里搞来的。

    他心无旁鹜地做着这项伟大的工程,我无法揣测这是对枷锁的畏惧还是对枷锁的鄙薄。

    整个下午,阿强没有什么走动,只是上了一次厕所。

    他移步的时候用手拿住脚镣,身体略微下趋地行走着。他没有像《红岩》里江姐那样的人物,气定神闲地面对脚镣和手铐,外物对他的刑役是具有烙印的。

    今天早上,阿强被提审了,回来的时候,没有再戴手铐和脚镣。

    阿强还在那个位置坐着。

    他四十开外,脸型是比较端正的国字脸,眉宇之间还是有些英气,看人的时候还是敢于直视,想把别人看穿的那种眼神。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他脸上洋溢着,毕竟没有了手铐和脚镣。他开始低低地跟身边的人说话,谈湖南,谈湖北,海阔天空地聊起往事,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延伸着自己的触觉。

    这时,猛虎窜到他的面前,也是单刀直入,问道:“你的卡上有没有钱?”

    阿强回答:“有的。”

    猛虎又道:“兄弟们晚上吃点宵夜,能用你的卡吗?”

    阿强定睛看了猛虎一眼,道:“卡上的钱我自己要用的。”

    阿强的回答看似平淡,其实已经包含了拒绝的意思。

    猛虎稍稍楞了一下,不声不响地转身走了。

    阿强的回答大伙都看在眼里,公然拒绝猛虎的请求的人还没有出现过,阿强是第一人。

    不过一小时,猛虎又出现在阿强面前。

    猛虎对阿强说:“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从现在开始你负责厕所的清洁工作。”

    阿强颔首说:“可以。”

    随后,阿强的工作也开始了。

    他半蹲在茅坑的边上,反复地冲水,并依次用抹布擦洗茅坑周沿的地表。

    这样,反复的冲了几次水,又用抹布擦拭了n遍。

    猛虎又脚踩了踩湿漉漉的地表,说“还不是很干净,需要再清洗的。”

    猛虎这样雷同的回答也已经n遍了。

    阿强又沉默着开始清洗工作。

    哗啦哗啦的水声成为袅袅在头顶的闷雷。

    整个监舍沉寂下来。

    然后又是阿强擦洗地表和绞湿布发出的水的飘洒声。

    阿强忙完了,洗了抹布,关了水龙头,回到他的原始座位。

    猛虎侍近道:“还不是很干净,需要再清洗。”

    阿强冷声道:“是你心里不干净吧!”

    阿强的话刚落音,猛虎飞起一脚,正踢中阿强的前额,阿强向后一仰,后脑勺撞击墙壁,速又反弹向猛虎身前,噗通一声伏地不动。

    正在众人惊愕之际,阿强缓缓直起身子。苍然的怒目似乎要奋决一击,环伺四周,有五六个腰圆膀粗的人已经分布两侧。

    阿强遂向后一仰,闭起眼睛,蜷缩起身体,后背重重地抵着墙壁。

    这身体语言里裹含着威压下的无奈的屈服,以及迫不得已的粉身碎骨的最后的反抗。

    猛虎和他的协从们虎视片刻后,觉得阿强至少不敢再妄言什么或者绝对不再具有主动寻衅的勇气后,又三三两两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瞬间形成的强势,迅速聚集的一干人马,转眼又化整为零。

    监舍里又重新体现出安详和谐的气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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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人剑合一
    午夜时分,我在睡梦中感觉到外界的异动。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光着脊背,双腿跪在炕上,前后形成弓步,两手仰起,手掌分开,掌心相对,作合击状。

    此人白皙的脸容应对着一个嗡嗡飞行的蚊子,腰和胯保持着应对突变和进击的状态。

    此人正是白脸,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飞行的蚊子,身体停滞在半空中,悠悠而缓慢地移动,却始终没有发出合掌的打击动作。

    随着他手掌的垂落,我知道蚊子已经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白脸刚进来的时候,也因为没有蚊子挨了十个耳光,现在可算是临时抱佛脚,应对明天早上的蚊子上缴任务。

    相比起来,安徽老人总是有充足的蚊子留作预备。

    我曾几次看到蚊子在他面前飞过时,他只是挥一下手,迅即收回合拢的手掌,捂半分钟左右,张开手掌的当儿,一个蚊子的标本就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了。

    安徽老人当初给我蚊子,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搞来的。

    第一次看见安徽老人的手段时,实在想象不出这“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的神技是出于一个六旬老人之手。

    以前以为小李飞刀般的出神入化只是一种语言的缔造,而现在看来生活是无所不能的导师,只要困境的利爪不断逼近你的时候,你的武器便应运而生了,你的风骨气韵便凝聚成一个人剑合一的气场。

    想起在家抓蚊子都是用雷达喷洒,关闭门窗,半小时后,很难有什么蚊子可以生还的。

    自从被投进看守所后,抓蚊子也是成为我必修的科目。

    每当看见蚊子的时候,是需要果断出击的。我的习惯动作和白脸一样,基本上是双掌合击的。但这样从发现,到瞄准,再合击,十之**的蚊子已经跳出包围圈。

    好在看守所在树木环合的山坳里,蚊子不是稀缺的东西,只要你愿意守株待兔般守着,总有比较智障或者老弱病残类型的蚊子出现,这个时候,即使你的反应稍微迟钝些,动作也不够利落,但双掌合击以后,这个浑然不觉的蚊子还是五脏俱裂,粉身碎骨的。

    因为抓蚊子的方式不一样,质量也不一样,安徽老人上缴的蚊子都是仪态安详,栩栩如生的,而我和白脸上缴的蚊子都是尸首不清,污垢不堪的。

    直到有一次,我在墙角边,看到一个很小的甲壳虫。我几乎没有考虑,便屠杀了它。

    第二天早上,我把上缴的蚊子换成了甲壳虫。

    没想到,领导人没有做丝毫的对比,竟然认为甲壳虫也是蚊子了。

    捉甲壳虫比蚊子简单多了,甲壳虫靠的是腿力,出现在视野后,十之**是瓮中捉鳖的;而蚊子比较有着一副驿动的羽翅,即使出现在视野,十之**是扬长而去的。

    后来,我甚至认为,别人上缴蚊子,我上缴甲壳虫,是对当前除四害任务的重要补充,是一种创新精神的再现,领导不应该置若罔闻,而应在群众中做正面宣传,树立创新的典范。

    事实是,不管我上缴蚊子还是甲壳虫,都能顺利过关,没有引来丝毫的问责,也没有得到痴心妄想的表扬。

    而白脸因为没有洞悉爬行动物可以代替飞行物的秘诀,又没有练就安徽老人样的神技,所以在半夜三更,还在苦苦的寻找蚊子,毫不松懈即将来临的决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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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脱胎换骨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听猛虎喊:“没有剃头的,去剃头了。”

    不知该谁捅了我一下,我立刻从混沌中明白过来,跟着几个没有剃过头的出了监舍的门。

    门外阳光很好,暖洋洋的。

    剃头师傅是个中年胖子,肚子滚圆,正在为一个狱友剃发。那个狱友坐在一个齐膝高的方凳上,半聋拉着脑袋。师傅的推子像收割机,一络络的头发在推子划过的地方掉落下来。

    我的前面还有四五个狱友,我的与世无争总是让我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可能是好久没有晒到阳光了,我把脸转向太阳的方向,阳光还是那样明媚。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深圳的阳光还是带着一点灼烫,暖暖地煮我。我无需沸腾,这是最好的阳光,只有在看守所的大院里,操场上,你才能评估这是本世纪最金色的阳光。

    每个监舍的门口闪耀着人影,粗略一晃,感觉不下于三十个监舍。深圳的监舍真的有点人满为患了,是司法人员工作太努力,还是违法人员太努力?这恐怕只有天知道。

    监舍的西北角和东南角各有一个吊楼,上面有人在瞭望,估计监舍的平面在他们眼里是一览无余的。

    越过监舍,四周是高低不等的山丘,北面的山丘最高,是其它各方面山丘的三倍之多。那个山丘上隐约有一所平房,似乎并无人烟,我感觉是又一个瞭望哨。

    山丘上绵延的树木,与阳光的阴影,一起黑樾樾地围护着整座看守所。一种阴晦的气息夹带着樊篱的沉重侵蚀着我身上的阳光。

    轮到我剃头了。

    我坐在方凳上,师傅的推子像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从后颈子开始,向头顶、前额依次推来,一遍,两遍,三遍,只不过三分钟的功夫,我便脱胎换骨了。

    原本有点飘逸的长发,一直是我的性格标签。因为瘦弱与文气,我总是把艺术家的道具引进过来,在身上适时地进行点缀。比如墨镜,比如绅士帽,比如夸张的手表,比如一件孤版的衬衣,比如牛仔裤配上一双牛皮大头鞋……只是还没有到流马尾辫的地步。

    我看不见自己的光头,但从别人光头的影像中认识我自己。

    其实,我自己也一直想换个形象,但恋旧以及对于新模式的恐惧,使我在三十多年来一直徘徊在书生意气的胡同里,自我陶醉。

    往回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了点匪气。脚步比出来的时候健朗许多,好像这么呼哧一转,自己已经取到了真经。

    以前,见到剃光头的,总是一阵提心吊胆,总以为不留头发的人不会是好人,不敢多看,更不敢与之交流。现在好了,自己也变成光头了,内心里自然而然地推翻了凡是光头都不是好人的极端思想,否则也必须否定自己是个好人了。

    没有剃光头之前,感觉自己还是可以被平反的,冤狱可以得到昭雪,剃了光头了,让你感觉,这是命里该有的,自我太渺小,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都敌不过现实贴在你脸上的标签,任由你寻生觅死,上天入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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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百缄其口
    阿强重新带上了手铐和脚镣,理由是抗拒劳动,滋事寻衅。

    这样也好,阿强不需要再去清洗蹲坑了,清洗蹲坑的工作换了他人。

    但监舍里有掀起了一股关于阿强的议论。

    主题是阿强是个杀人犯。

    后来,我从安徽老人的经验里知道阿强也的确应该是个杀人犯。

    安徽老人说:“如果不是杀了人,进来的时候不会带这么重的手铐和脚镣。”

    白脸抢过话头:“杀人偿命,那是迟早要被枪毙,是吗?”

    安徽老人说:“那也不一定,杀人也分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两种,过失杀人一般不会被枪毙,故意杀人的话那就难说了。”

    白脸很认真的点点头,有点醍醐灌顶的味道。

    阿强对三五成群的关于他是否杀人的议论百缄其口。

    监舍里到处在谈论阿强,谈论阿强的人都满怀兴奋、幸福的表情。

    因为有了阿强在监舍里做垫底,其他人就可以免予领导人的责难。即便有杀一儆百的事情要发生,基本上也是阿强为首当其冲了。

    况且,若责罚其他任何人,很可能把他们推向阿强的阵营,那正是阿强求之不得的,领导人也不会挺而走险,或者要愚蠢到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样一来,阿强就成了众人的保护扇。

    诋毁阿强,疏远阿强,有事无事骂几句“杀人犯就是死刑犯之类的话”成为大家必要的工作内容了。

    沈老师和猛虎为监舍所呈现的阶级斗争不断高涨的形势而感到深深地欣慰,对众狱友露出难于言表的朴素的亲和。

    阿强还是像刚进监舍那样,倚着一片墙坐着,拷着脚镣的两只脚呈一个“八”字形,难得的是,他没有筛糠或者发抖,还是很沉静地端详着他的手铐和脚镣,好像这是极具价值的艺术品,万般端详也不能赏玩够。

    在万般不利的形势下,即便被刑役,还能如此处之泰然,应该是置生死于度外了。与一干喋喋不休,议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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