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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释放-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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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公务员”几个字,还真的扎进了熊炎的耳朵,这在中国最诱人的字眼,以及衍生的最诱人的待遇,竟然跟他的命运要联系起来了。

    熊炎听到这里,有点感激地注视了一下馆长,半晌,嘟哝出一句话:“干这个,我能行吗?”

    馆长一听熊炎的这句话,精神大爽,觉得已经有了下文,便语音铿锵地道:“小伙子,只要你认真学,认真干,保你大有出息,至少你从此进入高薪白领阶层。”

    其实馆长谈的无非是钱的问题,除此诱饵,便无其它,但这对熊炎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自始至终明白,他在保安队伍里是排不上号的,就拿保安队长的一句话,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句话就是:“当了那么多年保安,你抓到过一个坏人没有?”

    熊炎从此脱下保安服,干起了火化师这个职业。

    还别说,火化师这个职业非常适合熊炎,他在这个职业上干得风生水起,深受馆长赏识,死者家属爱戴,因为他是永远那么谦恭,温良,随和,他没有霸气,也没有傲气,也没有恐惧感,被火化的死者虽然不知道被交给了哪个火化师,但家属知道,他们太需要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火化师了,而熊炎的一直从事的低阶位人生,使他知道被善待对于一个人心灵的优化,尤其对那些处在丧失亲人之痛的人眼中,最后的告别场景,太需要一个好的火化师做调味剂了,甚至是画龙点睛的作用……

    可没想到,熊炎也因为这个他最热爱的职业进了看守所,而且罪名不轻,是杀人,据说是杀了一个将要被推进火化炉的人……

    然而,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一个活人怎么会被带到殡仪馆呢?或者说一个将要被火化的尸体又怎么还魂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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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苏醒的死者
    这天,火化间送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据说这个男子是某铁路局的物资管理干部,平时贪得无厌,最近偷偷地把单位供暖的几百吨煤卖给了一个私企老板。

    那天,他正兴高采烈地伙同几个人打麻将,一个打麻将的人无意中说起偷偷卖煤的某个职工被警察抓了,他闻讯后,当场双手抱头,说:“我完了。”就趴在麻将桌上耷拉下了脑袋……

    后来急送医院,医生听说是个贪官被吓死了,又看他没有了呼吸,就众口一词地开出了死亡通知单。

    熊炎把裹在死者身上的白色被单掀起来的时候,发现死者的右手腕上还挎着一块手表,就想顺手取下来。

    熊炎取这手表倒不是想占为己有,实在是殡仪馆有规定,金属物体不能带进火化炉,因为火化炉的温度很高,极容易氧化后粘附于炉壁,日积月累,会损坏火化炉。

    况且,熊炎也不是享受主义者,他也压根不知道这块表的价值,他想去下死者手腕上的表,完全是火化尸体之前的例行公事。

    熊炎带着他的橡皮手套去取手表的时候,用力显得过大,因为他认为死者的肌肉骨骼已经僵硬,所以对死者的触动也比较大,谁知,熊炎的左手刚扣住死者的手腕,右手想取下表的时候,死者的身体弓了一下,随即死者还睁开了眼睛,死者还下意识地说出话来:“你敢偷我的手表……”

    熊炎有点闷了,他还是第一次在火化死人前遭遇苏醒过来的,更致命的是,这个活过来的人对他充满敌意,说的第一句话中竟然用了一个“偷”字,这是何等的侮辱与诽谤……

    熊炎一生中还真没拿过别人任何一样东西,就是在做保安期间,有些保安监守自盗,但他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虽然保安队长总是奚落他总是抓不住坏人,保安能力低下……

    做了火化师以后,他确实取下过一些死者身上的伴随物,遗物,夹带物,比如,有些家属会在裹死者的床被里放置很多冥钱,希望死者把钱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不至于再过贫穷的生活,读不起大学,或者卖不起楼盘……

    但殡仪馆有规定,任何纸质的东西必须在火化之前取出,否则火化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烟雾,由此污染环境,破坏环境。

    现在,熊炎的正大光明突然被蒙上了雾纱,他自己也撩不明这是偷窃还是例行公事,但在这个“死人”面前,他觉得有口难辨,一生的清名不容玷污,熊炎不由兴起,一把扼住这个“死者”的咽喉。

    熊炎是稍微有点蛮力的,谁想刚扼住他的咽喉,那人便喷出一口鲜血来,熊炎不及躲闪,胸部被喷得到处是血。

    熊炎僵在那里,面对这个苏醒过来的“死者”,这个喷了他一身血的“死者”,不知如何处置。

    倒是那个“死者”先说话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是哪里,怎么有火化炉,我是不是要被火化了?”

    面对“死者”的诘问,熊炎也缓过神来,说道:“是的,你已经死了,我只是在例行公事,你身上的金属物件不能一同在火化炉里火化,因为金属物件氧化后必定粘附于炉壁,如果长此以往,金属粘附物多了,火化炉就会损坏,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听了熊炎的话,“死者”的下意识已经不存在,他已经明白他现时的处境,他明白现在不是追究一块手表的时候,对他来说,一块2…3万元的手表,谁拿去也不是稀罕事。

    他的恐惧来自于仕途,来自于公安机关的传讯,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再活,连累家人,连累“朋友”,至少自己死了,已经死无对证了,家里的几千万家产可以保住了,要不然,儿子,老婆都得完蛋……

    他不敢想下去,面对生的恐惧已经胜过面对死亡的恐惧,这恐怕是他最大的悲剧。

    他想着想着,忧愤又起,一口鲜血又喷将出来,喷得他的胸部全是血污,只在铺板上气若游丝地耷拉着脑袋。

    熊炎是个实在人,可是此时,他觉得手足无措,应该把这“尸体”火化,还是立即告诉家属,他们的亲属未死,还有挽救的希望?

    他需要立即做个决定,每个尸体火化的时间是有规定的,超出这个时间,下面的安排就会被打乱,因为一个殡仪馆每天有很多尸体等着火化,时间久了,一定会有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到时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熊炎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污,又看看铺板上同样满身血污的“死者”,他第一次感觉到不能从容应对这样的局面,如果把真相告诉“死者”的家属,“死者”会不会说出他偷窃他的手表,甚至扼过他的咽喉?如果趁他不能动弹,直接把他推进火化炉,那么一切会不会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熊炎的人生还真的没有接受过这样的考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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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死者的妻子
    熊炎面对这个躺在铺板上的满身血污的“死者”,真的很想把他推进火化炉,况且眼前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贪得无厌,死有余辜的人,即便是被活活烧死也是恶贯满盈,罪有应得。

    但,熊炎还是没有勇气打开火化炉的门,即便这个人会污蔑他偷窃手表,或者曾经想扼死他,他良善的内心还是觉得必须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家属,让家属马上把这个“死者”带医院去抢救,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样一想,熊炎就打开关闭的通道,找来了“死者”的家属。

    待“死者”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进入火化炉前,熊炎又关闭对外的通道,他有点如临大敌,又似如履薄冰。

    熊炎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给“死者”的妻子和儿子听,并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污,又指了指躺在铺板上“死者”胸前的血污,再次强调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死者”的妻子听完熊炎的诉说,跟他的儿子对换了一个眼色,很震惊的说:“怎么可能,你说的一切怎么可能发生,这是你的幻想吧,我丈夫已经死了3天了,医生的结论难道有错吗?你不是想讹我们吧,我们现在孤儿寡母,够凄惨的了,请你高抬贵手,不要编什么故事,将我老公火化了吧,所有亲属都等着他入土而安呢!”

    熊炎对“死者”妻子的回答感到很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去看看他躺在铺板上的丈夫,证实一下他说的话,可是这个女人什么也没干,只是对他的话提出质疑,并要求尽快履行火化程序。

    “我不能,我不能火化一个活人,他还活着,刚才还跟我说话呢,我做不到,请你们把他送医院去吧!”熊炎的态度很坚决。

    听了熊炎的话,“死者”的妻子愣了一会。她终于跑到“死者”的铺板面前,伸出手,探了探“死者”的鼻息,好一会儿,她说:“我老公确实死了,没有一点鼻息。看来,你确实有不正当的目的,这是你们讹财的手段吗?是不是听说我老公是有钱人,是不是还听说我老公已经被公安机关传讯,知道我们难以就坡下驴,也想趁机讹诈一把!”说完,这个人女人耸了耸她略带高傲的眉条。

    熊炎感到吃力不讨好,他隐约感到这个女人已经不可能相信他的话了。

    “那怎么办呢?”熊炎想得到一个确证的话。

    “履行火化程序吧!”“死者”的妻子淡淡的说。

    熊炎依旧保持惊讶的程度,但在知道这个女人的态度以后,她变得平静许多:“或许,你的丈夫,能听到刚才你说的话,他只是说不出话,张不了口……”说到这里,熊炎打住了,本来他还想说:“你不内疚吗?”但这样的话,熊炎觉得,不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

    “你是个疯子,是个十足的疯子,殡仪馆除了死人,就是疯子,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正常人不愿意到殡仪馆上班!”说完,“死者“的妻子眼睛狠狠地盯着熊炎,似乎要透穿熊炎这个不堪一击的身体,这种居高临下的凌厉也成为阻击熊炎反驳的最好屏障。

    她的眼神里没有失去丈夫的哀切,或者说在说完这席话后彻底没有了,本来还有的,在低迷、凄恻的哀乐声中,她还保持失去丈夫的痛苦,悲痛,苦痛。

    面对“死者“妻子的讥讽,熊炎沉默了半晌,他从事这个职业以来,一直被死者家属奉为上宾,为了让死者走得安详,有尊严,家属在死者遗体火化前一刹那,总是不惜说出最好听的恭维话,拿出好烟好酒,来表示敬意和嘱托,而现在的这个女人,竟然说他是个“疯子”,这算不算道出了整个世界对火化师的看法,他感到一丝揪心的痛苦,毕竟,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他在殡仪馆工作以外,大多亲属、朋友是不知道的。如果火化师真的是一个很体面的职业,他也觉得没有必要对那么多人隐瞒。

    这个女人的话算是突破了熊炎的心理底线,本来这是熊炎自己考虑的问题,但熊炎一直没有往深处想,他只牢记殡仪馆馆长的话,“火化师享受的是公务员待遇,跟高级白领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话让他痴迷这个职业到现在,可现在这个不速的女人无情地在撩拨这层极脆薄的面纱,抖现这个世界对他们的另一种看法。

    熊炎是感到一丝痛苦的,美好的遐想在这里遭遇断层,但这个女人犀利的言辞使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火化眼前的这个“死者”的,他觉得他跟“死者”的妻子不是同类人,既然不是同类人,就不能做她想做的事。

    熊炎暗暗地打定主意,这个女人如果再次要求他火化眼前的这个“死者”,那他就去搬出殡仪馆馆长,他相信馆长会秉公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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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馆长的处理方式
    “死者”的妻子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无可奈何,她充满威严地对熊炎说:“你刚才承认盗窃我丈夫的手表,并妄图谋杀我丈夫,实施了扼颈这种手段,你不想把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吧!”

    听“死者”的妻子这么一说,熊炎心里觉得堵得慌,说道:“我再重复一遍,给火化前的遗体取下手表纯属例行公事,你不要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哼,亏你说得出口,你刚才还说我丈夫还活着,现在又说遗体,你不要再为你盗窃、谋杀的本质蓄意掩盖了,到时我们公堂见。”

    “死者”的妻子最后的字眼是“公堂见”,而不是“公安局见”,似乎言辞中对对簿公堂还是稍有顾虑。

    面对“死者”妻子的咄咄逼人,熊炎确实有点难以招架,他觉得唯有搬出他最尊敬的馆长,馆长是他的师傅和引路人,他信任馆长。

    熊炎掏出手机,拨通了馆长的电话。

    不到五分钟,馆长就进来了。

    馆长是个威严的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跟整个殡仪馆的气氛保持高度和谐。他五十开外,但依然保持一头浓密的头发,还没有一丝白丝。他的健硕使他的威严更加增加几分。

    熊炎看到馆长,忙不迭地把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讲给馆长听,熊炎讲得波澜起伏,可是馆长始终很安静,并把过程听完,前后没说一句话,也没提一个问题。

    听完熊炎的汇报,馆长把脸转向“死者”的妻子,从刚才熊炎的汇报中,馆长已经明白,今天起主导作用的是“死者”的妻子,而不是那位并未成年的“死者”的儿子。

    面对馆长,“死者”的妻子也觉得有点憟,这时,她落下一通泪雨,哀切道:“馆长,我先生死了,俗话说,入土为安,现在碰到你们的火化师,说他还活着,硬是不肯火化,叫我怎么向亲属朋友交待啊!”

    面对眼前这位夫人的哀切,馆长移步到躺着“死者”的铺板前,同样伸出手探了探“死者”的鼻息,良久,沉默不语。

    一分钟过去了,又一分钟过去了……

    最终还是死者的妻子把持不住,问道:“难道还活着,医生的结论果真是错误的?”

    可是,馆长并不回答“死者”的妻子。

    只是突然从良晌的思索中抬起头来,很专注地看着“死者”的妻子,说道:“你真的需要马上火化你的丈夫,刻不容缓吗?”

    面对没有说过一句话,突然又问出话来的馆长,“死者”的妻子确实觉得有点措手不及,但她也很快明白了馆长的意思,点点头说:“人都死了,都到殡仪馆了,都到火化炉的面前了,死亡的实情都昭告天下了,难道还有不火化的道理吗?”

    馆长说:“这没有什么难的,火化的程序都是合法的,有医院开具的死亡通知单,有派出所开具的销户证明,此人确实已经不存在,应该在半小时前进火化炉了。”

    熊炎在旁听着馆长和“死者”妻子的对话,越来越糊涂,馆长似乎知道熊炎想说什么,把他拉到一旁,在熊炎耳侧嘀咕了几句,只说得熊炎脸色大变,额上瞬时冒出豆大的汗珠。

    馆长说:“按照程序火化吧!”又补充道,“家属都是签过字确认的,你放心吧!”

    馆长的前半句是讲给每个人听的,后半句显然是专门讲给熊炎听的。

    熊炎觉得没有退路,他觉得只能按照馆长的意思,按程序火化面前的遗体。

    馆长说:“你们家属是不是要看一下怎么火化遗体的?”

    “死者”的妻子说:“不,不需要了,这是你们的工作,我们不便打扰,我们只希望死去的人入土为安。”

    于是,“死者”的妻子跟儿子退出了火化间。

    在他们退出的一刹那,熊炎急急地关闭进出通道,转身面对馆长,说道:“万一真的没死怎么办?”

    馆长说:“我们只遵循死亡通知单办事,难道你还不明白,今天只要把这个“死者”重新移出殡仪馆,不管他是真死还是假死,殡仪馆的名声都被你破坏了,你涉嫌的盗窃和谋杀,家属是不会放过你的,殡仪馆从此也会万劫不复,外面从此会盛传火化师盗窃死者遗物的事件,还会说殡仪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杀死了并未真正死亡的‘死者’,你就是有一百张口,一千张口,也辩不过来……”

    馆长又把在熊炎耳边嘀咕的话重复了一遍,并要求他马上火化“死者”。

    熊炎也感觉事态的严重,没有什么退路,此事已经不是危及到熊炎本人,而是要危及到整个殡仪馆的声誉,对于熊炎热爱的殡仪馆和殡仪馆馆长,熊炎觉得火化掉这个本来就应该被火化掉的人,这还毕竟是微不足道的。

    熊炎做好了火化的准备工作,但忐忑的心更加跃动起来,他怕“死者”会在火炉里复活,他的承受力还没有这么高过。

    熊炎只能默念着:“他已经死了,已经开具死亡通知单了,已经销户了,已经只是一具遗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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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章 红绸子里举着的双手
    火化炉的门被打开,熊炎卯足了劲,把“死者”推进炉膛,熊炎侧眼看了“死者”一眼,觉得“死者”还算安详,没有什么动静,一切符合死者的特征。

    接下来准备点火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个人真死或者假死,在骤起的高温上会立马显示出来,醒来的“死者”或许会在炉膛里面翻滚,嗷叫,惨叫,做任何不规则的运动和发出世界上最凄厉的声音。

    熊炎定了定神,伸手去触摸点火的按钮,他一咬牙,揿下了点火的按钮,立时,炉膛里燃起了熊熊烈火,这火红得像块红绸子,使他看不清炉膛里燃烧的状态,但熊炎还是失神地望着这块红绸子,他感觉那块红绸子是个正在起舞的妖怪,没有身躯,只显示舞蹈的动律。

    他第一次感到那么迷蒙,这时他最害怕听见任何声音,此时他需要屏息,知道一点真相,又需要锣鼓喧天,屏蔽任何声响,在这样的动荡中,他感觉自己有点呆了,只是出神地看着这块红绸子……

    熊炎似乎完全不知道烈焰有多灼人,即便在烈焰旁边,他的心里还是凉得彻底,他感觉面前虽是烈焰熊熊,身后还是飘舞着漫天飞雪……

    始终没有声音,没有惨叫,没有凄厉的嚎啕,没有尖锐的音频,熊炎开始松弛下来,他觉得馆长的决策是正确的,他火化的确实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是一具遗体,而不是一具具有生命体征的假死的遗体。

    他开始定睛看这具燃烧着的遗体,他感觉能透过红绸子了,能清晰地看到燃烧的状态了,看着看着,熊炎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他发现在飘动的红绸子里,张举着一双手,这双手相对着,笔直地上举着……

    这是一个想起立的姿势,这是一个希望获救的姿势,这是一个询问的姿势,这是一个想申诉的姿势……

    馆长也立在火化炉前,他始终是静默的,熊炎看到的一切,馆长也看到了。

    馆长说:“熊炎,用铁钩扒拉一下。”

    听到馆长的话,熊炎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从意识流回到工作中来,他握住身边两米多长的铁钩,往炉膛里伸,向两只竖起的手横扫过去,只扒拉一下,笔直竖起的两只手筋断骨折,倒耸下来,再说本来焚烧已久,成为半齑粉状态。

    熊炎松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化作骨灰的人更不会说话,今天的一场虚惊可以结束了,他撂了撂脸上的冷汗,对馆长说:“馆长,你请休息吧!这里,我能应付了。”

    馆长并不移步,说:“今天的事情不简单,不管今天你火化的是一个死人还是活人,你清楚,别人比你更清楚,我听说死者的儿子在医学院读书,死者的遗体在灵堂停放了3天,真死或者假死,他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处于假死状态,为什么不挽救,将错就错,直到今天一定要火化……”

    熊炎说:“那是因为他是一个贪官,已经被公安局掌握证据,这事,都传遍乡里了,说他是被吓死的,他家里人一定要求火化,一定是怕连累自家人,还怕交出那些赃款吧!”

    馆长笑笑说:“你说得不错,希望他死的何止只是他的家人,他的上级,他的下属,以前沆瀣一气的所有人此时都希望他死呢,他死了,可以死无对证,如果他还魂了,真的苏醒过来了,那魂飞魄散的人就更多了,你会相信一个被公安局掌握证据的人会是一张铁嘴吗?”

    熊炎点点头,他对馆长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最根本原因他一直认为馆长是个尽责尽职的人。

    馆长也为拥有一个如此听话的职工感到满意,所以今天的事情,他是向着熊炎的,况且熊炎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

    熊炎把炉膛里的遗骨掏出来,冷却一番,再把几块大的骨头敲碎,放进家属预先准备好的一个陶瓷做的骨灰盒。

    外面等着一干迫不及待的死者的亲属、朋友和同事,看到骨灰终于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皮肉均一下子松弛下来,他们哀切的眼睛里倏地划过一道亮色。

    死者总是入土为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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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杀人嫌犯
    熊炎每天回家,都会立即洗澡。

    这天也不例外,洗澡的时候,他察觉自己与往常不一样,平日里洗澡,他都能把在单位的事情忘得精光,可今天不一样,那一双在红绸子里举起的手好像始终没有落下去,他用铁钩扒拉了一遍又一遍,那双手还是在红绸子里举着,就是那么倔强,好像有个巫师在那里作法。

    好一会儿,熊炎才洗完澡,他还差点在洗澡间里滑到,这是从来未有过的。

    熊炎的老婆已经做好饭菜,晚上熊炎有喝酒的习惯,熊炎的老婆已经准备好一瓶二锅头,这是熊炎每天必备的佳品。

    平时二两二锅头下肚,熊炎便会醉翁之意不在酒,打开电视,看晚间新闻,看天南海北发生的新鲜事,稀奇事,可今天,他硬是忘记打开电视,忘记还有电视那会事,依旧在那里啜酒。

    熊炎的老婆感觉丈夫有点反常,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熊炎对老婆也不忌讳,说道:“今天好像烧了个活人?!”

    熊炎的老婆还是第一次听熊炎这么说,究里道:“不是来殡仪馆的人都是死的吗,怎么会烧起活人来?”

    熊炎见他老婆细问,便一五一十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熊炎的老婆沉默半晌,说:“这事情也不能怪你,要怪怪医院太马虎,死人活人都搞不清楚,送到你们这儿来。”

    “问题是他在火化之前活过来了,还吐了血,照理应该去医院抢救,谁知道家属反倒要求必须火化,连馆长对家属的意见都没二话……”

    “可我这心里是闷得慌,堵得噎住,这叫什么事情啊?”熊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算是说给他老婆听。

    就这样,熊炎跟他老婆漫无边际地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熊炎跟他的老婆在被窝里都暖了一阵了。

    屋外想起了汽车的马达声,随后是敲门声,这声音比较大力,好像不是普通的朋友串门敲门的形状,熊炎听见敲门,穿着睡衣去开门。

    熊炎打开门,进入眼帘的是刺眼的车灯,他有点睁不开眼,就在他想换个角度定睛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两个彪形大汉往他的膀子上用力一推,他驾驭不住,被推回自己的屋内,这时,屋内一下子拥进5…6个大汉,其中两个穿着警察制服。

    一个手里拿着文书的人厉声喝道:“熊炎,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没,没做什么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还挺会装,你杀了人了,你自己还不知道?”

    “没,我没杀人啊,我可从来没闪过杀人的念头。”

    “不给你看证据,你是不会承认的!”

    问话的警察嘲弄地看着熊炎,把一叠照片递给熊炎。

    熊炎接过照片,才看到最表面的那张照片,就感觉到大脑严重缺氧,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天火化“死者”的场面被全部拍下来了,尤其触目的是他胸前的那一滩血污,还有“死者胸前的那一滩血污,都被完整地照摄下来了。他怵了,他觉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需要证据吗,要不要听听录音,听听你自己说的盗窃手表,扼颈的那些录音吗?”警察手里还有更充分的证据。

    熊炎真的感觉有点五雷轰顶,他这时才明白,白天,那个“死者”的儿子在一旁一直在摆弄那个手机,不但拍下了那些带血污的照片,而且全场对话都被录音下来了。

    看熊炎怔在那里,问话的警察接茬说:“跟我们走吧!”

    这位警察刚说完,旁边的彪形大汉已经把准备好的手铐强行给熊炎拷上,熊炎也不知道是强行还是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由着他们的说辞和行为,木讷地顺从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熊炎的老婆看见警察给他老公拷上手铐,淤积的不满情绪混杂着无奈转变成尖锐的嘶竭:“我老公是好人,他没有杀人,他犯了什么法,你们为什么坏人不抓抓好人……”

    “这是有证据的,你难道没有看见?”对于熊炎的老婆的哭闹,负责的警察做了点补充。

    “如果一定要跟你们走,我能不能打个电话,我跟领导请假几天,他们会不放心的。”相对他老婆而言,熊炎要镇定许多。

    “工作上的事情,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现在是杀人嫌犯,你觉得这是三天两天的事情?”

    办案的警察不遗余力地用最残酷的话戳熊炎的心窝子。

    熊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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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凸肚警察
    熊炎被关在不足两平米的铁栅栏围城的小间里,他坐在一个专门为犯人准备的刑讯椅上,他正对的铁栅栏的外面,是个大间,大概有二十平米,正对着他一米开外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条桌,长条桌后面,坐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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