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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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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朔淡淡道:“早该走了。”

    百里怀轻轻一笑。

    “给你留了份厚礼,已经送到了你的房里。”

    顿了顿,他含笑补充一句:“小心些,别再弄坏了。”

    意味深长地留下这么一句,一袭玉色的男子悠闲地离开了这处充盈着菊香酒香的院落。

    同一时刻,在属于白朔的庭院里,一只骷髅蛊正推开他的房门,将大大小小的动物骨骼摆件放在房间的桌上,椅上。

    还差一个。没地方放了。摆哪儿好呢……

    想了想,元夕往白朔的床走去。

    她一手掀开垂落在地的墨缎床帏,另一只手已准备着将那架狐狸骨放到床褥上。

    但她并没有机会将东西放下去。

    因为她看到了,床上有人。

    一个……只穿着牡丹肚兜的女人。

 38第三十八章 新蛊

    夜色黯淡。

    苍月悬于夜空,似一弯狼牙。

    下弦月,极细极细的下弦月。

    这意味着,还有几天,就到朔日了。

    元夕坐在院子里,对着满天星斗,耳朵却时时留意十丈外的那处院落是否传出什么异常声响。

    夜很静,只有轻轻的风声。

    ……没有,什么声响都没有。

    如此平静。

    闭上眼,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在元夕脑海中浮现。

    那日,她望着白朔床上的陌生女人,又惊讶又疑惑,心中转过无数解释,最后停在“难道是这女的看上了白朔想自荐枕席”上。

    这个想法让元夕有些不舒服,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床上的女人有些不对劲儿。

    她窝在床的角落里,目光呆呆的不知落在哪儿。

    眯起眼,元夕瞧了那女子一会儿,然后轻声招呼:“哎。”

    对方顿了顿,缓缓抬头。

    元夕稍稍一惊。

    这女子……眼神好奇怪。

    似是懵懂,似是迷惘。眼色空洞洞的,缺乏神采。

    元夕瞅了眼女子那条牡丹肚兜,试探着抛出个话题:“你冷么?”

    对方不答,只用一双无神的眸瞧着她。

    元夕微微蹙眉,放下狐狸骨,她坐到床沿上,让自己从俯视变成与对方视线平齐,然后柔声问:“这位姑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不妨说给我听?”

    毫无反应。

    “你……”话语被推门声打断,元夕回头,看到白朔正朝这边走来。

    从床上站起来,元夕笑道:“你回来了。”她指指狐狸骨,“我是来放这个的。”

    白朔淡淡应了声,目光自元夕面上掠过,落在她身后的女子身上。

    元夕也跟着望向那个只挂了一条肚兜儿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呃,这个可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刚刚发现你床上多出了位田螺姑娘。”

    白朔没搭理她,一双墨眸似是凝在了那女子身上。

    啧,这表现,好像他之前从没见过只穿肚兜儿的女人似的,元夕撇撇嘴,她可不信这人活了一百年从没逛过青楼。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才让元夕真正愕然。

    蓝衣蛊师上前一步,贴近女郎。

    他修长的手抚上了陌生女子的脸,然后是脖颈……

    元夕愣住了,她怔怔地望着男人的手在女人肤如凝脂的胴|体上抚过,从白玉般的脖颈到瘦削的肩膀,然后是精致的锁骨……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刺眼。

    哼,这猴急样!也不顾下还有人在旁边……

    紧紧抿唇,元夕想她还是赶紧走开得好,免得看到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东西。

    ……但就这么走掉,又好像有些不甘心……

    蹙着眉,元夕觉得自己可以大喊一声“白朔,我先走啦”,然后再走,怎么也得搅搅某只色中饿鬼的兴致……但在她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之前,那只饿鬼先开声了。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白朔头也不回,淡漠吩咐,“出去,将门带上。”

    元夕觉得心中那股邪火蹭的一声就上来了。

    脚下刷地踏前一步,一句的酸溜溜的“我就不出去你能拿我怎么的有种你在我面前办事儿啊干x娘”呼之欲出……

    然而元夕毕竟还是忍住了,望着那袭背对着她的墨蓝锦袍,将喉间那句泛着古怪酸味的怒吼用力咽回肚里,甚至脚下更向后退了一步。

    退后一步,是因为她猛地想到自己没有立场指摘白朔。他爱对女人上下其手爱左拥右抱完全是他自家乐意,她算哪根葱……

    这个认知像一桶凉水,瞬间将她浇醒。

    而后,基本恢复冷静的元夕陡然注意到,白朔的手势,怎么说呢……虽然他的手一刻也不离那女人的身体,可是那手势,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怪异。

    ——有人在爱抚女人的时候,手是一寸一寸地按过对方的骨骼的么?越是肉多的地方那双手停得越久。……哼,很好,现在那只手正往女子的胸脯移去……

    “还不走?”白朔突然顿了手,冷声道。

    元夕寒着脸,旋身,大步走出光线昏暗的寝室。

    室外已是月上柳梢,少女推开院门,一步不停地往自己的院落行去。疾速的步履掀动藕荷色的裙摆,翻卷的裙角在月色下无声冷清。

    翌日,元夕没去找白朔,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了一天。

    第三天,收拾好心情的某只蛊,打开院门,迈步向隔壁那座院落。

    元夕想明白了,骷髅蛊离不开蛊师,她费了那么多功夫才得到那个小心眼的蛊师一句“下不为例”,形势正好,战果需要巩固,窝在自己院里对某人避而不见什么的,太愚蠢了。

    至于前天在白朔房中的那碍眼的一幕……

    元夕摸摸胸口,满意于自己现在的平静。

    等下见了白朔,她就用轻松随意的口气说一句:哟,白朔,我又来啦。今天天气不错,阴沉有风,我打算去放个纸鸢什么的,有兴趣同行么?而他必然会回一句你自己去罢,我最近很忙。说这话时他的手没准正搁在那美人儿的细白香肩上,轻轻抚摸……

    ……哼。

    当元夕挂着一脸假笑推开白朔的院门,却发现院中没有一个蓝衣飘飘的身影,更没什么裸着香肩的美人,倒是有一只骚包的孔雀正板着脸朝院门行来。

    那只姓澹台的孔雀走得昂头挺胸,仿佛刚刚与人大战了一百回合且他是获胜方似的——如果他的脸色脸色不是那么臭,元夕真的会以为他刚才打了一场了不起的胜战。

    澹台孔雀看到了元夕,下巴仰得更微妙:“哈,这不是姓白的养的骷髅蛊么~”

    ……和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元夕偏开目光,径自朝主屋走去。

    “站住。”擦肩而过的时候,澹台佾冷冷道,声线阴柔似一匹流泻于地的绸缎,语调却隐含杀意。

    稍一权衡,元夕很识时务地停下。

    澹台佾缓缓地踱过来,眯起眼睨着眼前的少女。

    “你,”他傲慢道,“方才为何不向本座行礼。”

    哦……原来这个人的性格是这样子的。

    之前在蜀山见到这人时,他正扮成自己的样子,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是女儿家的姿态,而现在,瞧他这张副嚣张傲慢的面孔,啧……

    想到陆回雪就是与这样的人订下了鸳盟,元夕脸上浮现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澹台佾这突如其来的笑刺了一下,恶狠狠道:“笑什么?”

    元夕忍住笑,面色一正:“无它,郎君容貌如此之盛,实在令人观之欣欣然,不知不觉便陶然而笑矣。”

    这话只好拿去骗鬼,若是换一个人,或许还要以为元夕在嘲讽自己,一个勃然大怒便要拳脚相向……

    但澹台佾果然不愧为本文最大的一朵奇葩!他看起来似乎完全接受了这个解释,面色稍缓,哼一声:“算你有些眼色。”面上又恢复他哄骗元夕叛逃白朔时那常常挂在唇角的魅笑来。

    这人今日穿了一件宝蓝点金的宫装,如此雅正雍容的色调,搁在他身上,却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身的风流浪荡。

    元夕懒得与他多说,敷衍地笑了笑,就想转身离开,那边却慵懒地道了一句:“看在你如此识趣的份儿上,本座就给你提个醒。”

    暗暗不悦,元夕偏头望向这个男人,扯起一个还算亲切的笑:“请说。”

    澹台佾一皱眉,启唇,说的却是:“笑得丑死了,重笑过”

    “……”元夕跟自己说谁跟这只孔雀计较谁就是傻子。磨磨牙,她扬起一抹微笑:“请说吧,恭聆仙音呢。”

    澹台佾似乎满意了些,俯身在她耳旁,吐气如兰:“白朔呀,在里面摆弄他新的骷髅蛊呢。”

    元夕的瞳仁猛地一缩。

    看着少女那张微微变色却不失镇定的脸,澹台佾啧啧两声,“还挺冷静的么。喔,你的确可以再悠哉一阵子,毕竟那只蛊还未炼成,不过……”他勾唇一笑,“也快了。”

    澹台佾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只被所有人称为“残次品”的骷髅蛊,似是想在她脸上看出痛苦的神色来,

    元夕面色平静,忽然一笑:“白朔一直想得到一直新蛊,这次总算可以如愿了,不错。”

    澹台佾眼中划过疑惑:“……你不觉得难受?”

    “怎么会。”元夕一脸自然的笑,“我很高兴白朔得偿夙愿。”

    “……不愤怒?”

    “当然不。”

    澹台佾眸底深沉,神色莫测地望着这只笑得一脸愉悦的蛊。

    “要么就是你方才在撒谎……”

    元夕很干脆地截断他:“我句句发自肺腑呢!”

    澹台佾笑了。

    “啧,果然是‘残次品’。”他优哉游哉地晃着手中的折扇,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评语。

    元夕平静地瞧着他,她知道这种人,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忍不住要粘上来。

    她是对的。澹台佾顿了一会儿,等不到骷髅蛊的回应,毕竟还是心有不甘,将下颔微微一抬,傲道:“本座就大发慈悲告知你一件事,好教你也死个明白。”

    眼角挑出恶意的笑,澹台佾一字一顿:“一个蛊师只能有一只骷髅蛊,白朔得了新的蛊,你便注定要被抛弃了。”

    他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仿佛期待着这些字会化作一根根钢针扎进对面人的心里。

    澹台佾不知,这个消息,早在陈国那个破庙外,元夕便从白朔与百里怀的对话中得知了。

    而此刻,当初听来只觉平淡寻常的讯息,经澹台佾之口,以这种恶意的语气说出来,让元夕止不住地想皱眉,心口闷疼。

    但元夕将自己的面部肌肉控制得很好,实在太好,澹台佾无法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一星半点的愉悦。

    于是这个妖娆的男子再次无趣了,只好再嘲弄一声:“果然是‘残次品’,听到自己的主人即将拥有一个新的骷髅蛊,竟然无动于衷。”

    他这话大有奇异,好似凡是骷髅蛊都不会乐见自己的主人得到一只新骷髅蛊一般。元夕眼中浮现一丝迷惑。

    这丝迷惑让澹台佾稍感安慰,他觉得眼前这只蛊真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蛊了,除了难看的笑就只会面无表情——但正因如此,一旦看到她脸上因自己而浮起其它情绪,就让澹台佾觉得相当自豪。

    为了让这难得的乐趣再维持一会儿,澹台佾决定再爆个更猛的秘辛。

    “本座就好心告诉你罢,骷髅蛊这种蛊,最大的特性便是对主人绝对的忠诚,因此也要求蛊师以完全相同的感情回报它,所以,它决不允许蛊师有第二只骷髅蛊。”

    不疾不徐的,澹台佾说出他自百里怀那里听来的,骷髅蛊最大的秘密。

    “一旦骷髅蛊发觉蛊师背着它炼制了第二个只骷髅蛊,那么,第一只骷髅蛊会有两种反应。第一,杀掉第二只蛊,第二;杀……”

    一道风刃蓦地刺向滔滔不绝的澹台佾,凌厉无匹的风刃刮得一旁的骷髅蛊都面颊生疼!

    毫无防备的澹台佾奋力避开了刺向脖颈的风刃,却被另一道紧接着的风刃擦着发梢划过,一缕墨发顿时委地。

    他又惊又怒地望向风刃来源:“姓白的,你干什么?!”

    无形的风刃在蓝衣蛊师掌心翻腾,白朔神情淡漠,眸色阴沉。

    “教训你。”

 39第三十九章 你们是仇敌

    那日,白朔与澹台佾相斗,最后的结果是白朔首先退让一步。因为在两人斗至最高|潮的时分,澹台佾一个炎斩,将白朔主屋震塌了一半,石屑纷纷中,白朔面色一变,旋身冲进屋中。

    再出来时,蛊师怀中抱着瑟瑟发抖的女郎。她埋头在他的怀中,元夕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长长的发,流泻一地,在白朔足下开了一朵墨色的莲。

    元夕垂下双眸。

    他甚至没有看元夕一眼,墨蓝的衣摆在她面前直直掠过,拥着那朵墨莲奔出了狼藉的院落。

    元夕停在原地,咀嚼着口中的涩意。

    “哼。”澹台佾优雅地拍拍掌,抬手掠了掠如云墨发,当触到那缕断发时他面色复又难看,愤恨地骂了几句,将那绺短了一截的青丝小心藏进层层墨发中。

    做完这一切,澹台佾掸了掸衣袍,然后好整以暇地望向那边的骷髅蛊。

    “喂。”他懒懒地唤她。

    元夕抬起头,面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哟,看起来那个女人对你还是有影响的么。”澹台佾高兴地眯起了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面上的神情,半晌,才慢悠悠地说了句,“赶紧回去吧,趁着还能活几天,拼命乐呵乐呵,等朔日一到,白朔便要开鼎炼蛊啦,哈哈。”

    风将澹台佾放肆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传进了谁的脑中,和那朵盛开的墨莲一起,纠缠成一幅笔色黯淡的图,悬在心口,不疼,但每瞧一眼都让人觉得胸膛发闷。

    朔日……朔日。

    。

    后天便是朔日了。

    望着满天星斗,这几天的事在脑中一一掠过,元夕眼睛一眨不眨,听觉却一直延伸得很远……远到那座住着蛊师的院落。

    五天来,白朔一步也未离开他的新居所。

    他守着那朵墨莲,不容她有丝毫闪失。炼蛊的一应器具皆是由百里怀派人挑最好的,送到他的蛊房中。

    他很忙,忙得连抽空过来看那只旧蛊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他也再不需要骷髅蛊给他清理被褥更换熏香了,这里有源源不绝的佣人下仆,他们会将蛊师的居所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雪白的棉鞋在石径上走上一个来回,鞋面连半星灰都不会沾上。

    夜深,四周越来越冷。

    元夕慢慢站起来,往寝室走去。

    寒气笼罩夜幕下的大地,栋宇在夜里阴影幢幢,如沉默矗立的怪兽。

    在这些建筑中,有一座格外安静的殿宇。

    白朔坐在床沿,看那个面目清秀的女子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入睡。

    女子流云般的墨发,已尽数转为霜白,唯独她的容颜,在秘药的催化下,越发双颊红晕,面若芙蓉。

    翘头案上的小盒忽然焕出碧蓝的微光,不断闪烁,光芒映得女子玉般的脸有些诡异。

    白朔起身,抬手拿过传音盒,走到窗边,让月光照在盒面上。

    似是月华太弱,好一会儿,传音盒才得以正常运作,斗穹天道的主人的轻笑声自盒中传出。

    “如何,对我送出的‘厚礼’还满意么?”

    “差强人意。”白朔的视线落在昏暗的夜色中,语气漫不经心。

    “口是心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若你想说的只有这些,我想我可以关掉传音盒了。”

    “当然不是。”百里怀很识相地转入正题,“后天便是你开鼎炼蛊之日,我担心白大蛊师明明还缺少什么,又不好意思向我开口。索性我识趣些,自己贴过来问你罢。”

    白朔淡淡道:“有劳挂心。不过,我这里物品一应俱全。”

    “那最好不过。”百里怀顿了顿,以随意的口气问,“你那只蛊,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么?”

    “我以为,你的人每天都会将这里的发生的事,一件不差地报给你。”白朔语带三分暗讽。

    “虽然日日有人汇报,但毕竟比不得传音盒这般神器,可以即时与千里之外的人通话呢……”

    对方的话中听不出半分羞赧,反倒填满十二分真诚的可惜,似是完全没注意到白朔刚才的嘲讽,全身心都只在遗憾传音盒的稀有难得……

    这只老狐狸。白朔懒得理他,径直问:“你想知道什么?”

    那边轻笑:“这么迫不及待要关掉传音盒么,都舍不得多聊一会儿……好罢,我说,别动盒子。”

    稍稍一顿,百里怀道:“你那只蛊,没有任何异样么?”

    他问的是素素。

    “没有,一切如常。”

    蛊师平淡的语气让那边静了好一会儿,然后百里怀的声音再度从盒中传出:“她知不知道,一个蛊师只能有一只骷髅蛊的事?”

    眸底一沉,白朔淡漠道:“知道。”

    百里怀再度沉默,半晌,才响起他略带疑惑的话语:“是因为她是一只不完全的骷髅蛊,所以才不受这项制约?”

    “看起来,是这样。”

    那边一顿,然后传来百里怀语调轻松的调侃:“想不到,残次品也有残次品的好处。”

    对方说起某个词时的语气,让白朔眉心微微一皱,但他终究未对其发表任何意见。

    毕竟,连他自己,以往也是这么称呼那只蛊的。

    残次品。

    他们都这么叫她。而这个带着浓浓贬义的称呼,正是从白朔这里传出来的。

    白朔没来得及更详细地回忆过去,因为百里怀已经在那头问:“既然那只蛊还是可靠的,何不让她住过来,也免去你日日自己清理寝室丹房,不嫌麻烦么?”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若元夕在这儿,看到白朔房中的情形,一定立时就明白百里怀指的是什么。

    说实话,白大蛊师此时房中的整洁度……跌到史上最低!

    当然,作为一个罹患重度洁癖症的人世,他的寝房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过脏乱,但比起过去在某只蛊悉心打理下的情形……

    天差地别!

    白朔是绝不肯让那些下仆进入自己的炼蛊的斗室的,寝室就更休想!让那些人踏进他的院落,已经是某只洁癖患者的极限鸟……

    显然百里怀也清楚白朔此人的秉性,因此直接跳过“让下人打扫下你的房间”这种无意义的建议,支持骷髅蛊二度上岗。

    对百里怀的提议,白朔只是皱了下眉,淡淡道:“我不希望她过来。”

    “为何?”百里怀感到奇怪,随口道,“难不成你是考虑到那只蛊的那点小心思,不想她看到你用活人炼蛊?”

    白朔并未立刻回答,因为他也觉得这理由实在难以启齿,他需要更冠冕堂皇的借口……

    正是白朔这一迟疑,让百里怀立刻明白,自己方才的无心之言,居然正是事情的真相。

    百里怀简直难以置信,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笑道:“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你用活人炼蛊了,怎么你这次就顾及到她的心情了?”

    许久,百里怀才听得白朔淡淡的回应:“从前是从前。”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是的,白朔不愿意让骷髅蛊靠近自己院落的缘由,就是因为考虑到她的那些细微心理,白朔知道她从来不喜欢这些,所以这次他支开了她。

    百里怀非常确定自己理解对了蛊师话中的涵义。百里怀甚至敢用他魔道尊主的宝座打赌,若今天和白朔用传音盒通讯的不是他百里怀,其他人休想从白朔口中得到这么一句话!而他自己,若非与白朔有着上百年的交情,连他亦无法从白朔口中得出一个字。

    这是第一次,白朔向他人肯定了骷髅蛊的地位,那只曾屡次被他自己称为“残次品”的骷髅蛊,如今已不是一句简单的“残次品”便能够概括全面的东西。

    一种突如其来的寒意涌入了魔道尊主的心头。对于白朔的这种全然异常的反应的由来,百里怀隐约有了某种猜测。

    而百里怀真的很厌恶这个猜测,他惯来微笑的脸甚至因这个猜测而泛起了寒霜。

    “白朔。”百里怀轻声道,“她不会感激你的。”

    昏蒙夜色中,响起男子低柔的话语。

    “她不会感激你的,”百里怀强调,“一旦她知道,正是你将她这个前途无限的蜀山弟子,变成一具骷髅蛊,她便立时会恨你了。”

    这个男子用温和的声音,提醒白朔某个事实。

    “记得么?蜀山上,她为了保护蜀山,多么努力地对抗澹台……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蜀山,她原本就是蜀山的人啊。”

    一声声的劝说,语气中盛满对被劝说者的好意。

    “她上面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师父。这个孤儿,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是蜀山给她的,元夕……元字辈,在蜀山中排名第二的辈分。”

    夜,很静,百里怀的话语很轻,但已足够清晰。

    “现在她还能平静对你,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当年正是我们将她从青澜镇诱出,然后将她捉住……”

    “不是我们,是你。”白朔终于出声,语气淡淡,眸底却早已翻滚着某种暗色的情绪,“是你想从她口中探知天机剑的秘密,失败之后又打算杀了她,让澹台佾顶替她的身份潜入蜀山。”

    “对,那些事是我做的。”百里怀并不反驳,他只是平静地叙述出另一个事实——“但你也必须承认,那时我还未下决心,她并非必死不可。是因为你说缺少一个仙门弟子当蛊人,我才将她交给了你。”

    不疾不徐地,百里怀一点一点说出往事的真相:“之后,你发现她骨骼有异,便让我去探查她的身世……”

    起初,百里怀心疑是白朔弄错了,因为无论他如何探访,最后答案皆是:在蜀山诸人的印象中,元夕都是个有时让人又爱又恨的捣蛋鬼之外,并无其它特别之处,出生时天有异象?从未听说过。

    就在百里怀以为事情已经盖棺定论的时候,却又意外得知了元夕原本不是蜀山人,她甚至不是蜀国人,而是一个被人丢抛在燕国与陈国交界处的弃婴。

    这个弃婴当年被抛在一座寺庙门前,寺中僧人捡回了这个女婴,欲待抚养,却因为她的性别而犯愁。恰逢此时蜀山道友来访,住持便乐呵呵地将女婴交给了前来拜访的蜀山掌门。

    最后,从燕国回来的探子给百里怀带来了暗访的结果。

    如今的蜀山元夕,当年的弃婴,确实是诞生于十八年前的某个异象之日。那一日,金乌与玉兔先后在苍穹中失了光华,山河黯淡,万鬼同哭。

    而十九年后的今晚,冷夜凄清。

    传音盒中,斗穹天道的主人,以一句轻柔的低语,为他的劝说弹了一个完美的煞尾。

    “白朔,你与她是仇敌。从你将她炼成蛊,令她永远无法重返仙界那一刻起,你们就注定是一世的仇人。”

 40第四十章 滚出去

    待金乌落山,天地被纯粹的黑湮没,新的骷髅蛊,就会在这座院落里诞生。

    元夕静静地望着此刻还沐浴在日华中的庭院。她秀致的眉目在夕照里疏疏淡淡。

    “啧,真可怜。”有谁在她背后懒洋洋的道了一句,语气中全然没有半分“可怜”的意思。

    不必回头,元夕也知道说那句话的人是谁,这种口吻里带着几分慵懒轻浮的腔调,她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才会用这么腻味人的调调说话。

    元夕淡淡地侧首,瞥了澹台佾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准备走开。

    “这么急着走作甚?”澹台佾似是铁了心要在她这里找乐子,不等元夕迈出两步便凉凉道,“多看几眼也无妨,本座今日心情不错,不会笑话你的。”

    骷髅蛊脚步顿住,停了停,回首,掀唇一笑:“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成,正好我闲着无聊,不如您就好好笑话笑话我,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澹台佾一愣,脸有点黑,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反而悠悠一笑:“还死撑,其实你心里怕得不得了吧?”

    元夕索性转过身来,正对着他:“我真是不明白,究竟你从哪儿看出我怕了?”

    “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谁还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澹台佾嘲笑,“想着进去求姓白的别炼新蛊?别做梦了,那家伙才不会为了你一个残次品,放弃到手的新蛊。”唇角弧度加深,“虽然不知道姓白的脑子进了什么水居然还把你留在这里,不过今后,他肯定连一眼都不会舍给你——你,连他的一个衣角都摸不着。”

    元夕面无表情地望了澹台佾一会儿,忽然叹气。

    “真没意思。”她嘟哝道。

    澹台佾一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元夕用一种失望的眼神望着澹台佾,“还以为你真能说出个甲乙丙丁来,让我也看看自己有多可怜,也不枉我在这里吹了这么久的冷风,结果,”她摇摇头,“听完你的话之后,我反而发现原来白朔连新蛊是件如此可喜可贺的事儿啊。”

    澹台佾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看着元夕像是看到一只正大口吞菜的猫。

    “要知道,以前白朔就我一个包身工,做牛做马为婢为奴,洗碗做饭扫地铺床一个不落全归我,我那如花年华啊~就这么白白地荒废于扫帚与抹布之间了。”

    凄凉的表情一转,元夕一脸如释重负:“如今终于有个新人顶上来,我可算是熬到头了……”神情满足地叹息……

    男子面色越发黑,面带狐疑:“若果真如此,上回你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何又回来?”

    “那个纯属意外,我也不知为甚自己的腿好像长在别人身上似的,莫名其妙地就往回跑,简直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啊,大概是因为那个禁制的作用吧,蛊师对蛊的控制,真是无处不在又难以预测呢……”

    元夕满脸惆怅:“你也知道,白朔这个人喜怒难测脾气又坏,动不动一言不合就要恶咒相向,啊,想想这些年,我真是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中啊……”

    少女语气忽然欢欣:“不过现在好啦,他有了新的骷髅蛊,我可算是从里面解脱出来了。”

    她似是突然醍醐灌顶,转眸对着澹台佾盈盈一笑,满面真诚:“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原来白朔有了新蛊,对我居然有如此多的好处。真要多谢你的提点呐!”

    澹台佾气得胸口发堵,哽了哽,好容易想出一句话来,正待出声相讥,身后的院门却缓缓打开了。

    多日不见的蛊师,立于门后,面色冷淡。

    从看到门后那人的一瞬,元夕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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