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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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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去一趟,远远看一眼也好。”李玉田说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交通中学是我的母校……”
“母校公校我不懂,你坐车给钱我愿意拉,不过咱先说明白,我只拉你到宪兵让去的地方,到交通中学门前我去不了,宪兵的枪爹都不认。”车夫说。
李玉田当然不坚持闯什么军事禁区,只要能接近交通中学,从外观察一下,大体有个判断就行。
热辣辣的秋老虎天气,阳光在车夫古铜色的脊背上闪光,他一边蹬车一边说话:
“你念书时交通中学是不是有日本人?”
“有,我们有日语课。”
“你会日本话,懂日文?”车夫问。
“是。”
“那就好啦,交通中学门前挂个牌子,上面写的日本字,你认上面的字,就知道日本人在那儿干什。”车夫往下不再说话,路向上有个坡,他蹬得很吃力。
街路狭窄,迎面遇到车就得靠边,好在人力车像只老鼠,灵活地在缝隙中穿行。
嘀嘀!汽车鸣喇叭,声音很大。行人立刻靠边儿让路,人力车也减速靠边,直到停下。
“都得给让道,宪兵队的车。”车夫说。
李玉田见到一辆带篷汽车开过来,武装宪兵押车,汽油味浓烈时车子颠簸一下,后车厢帆布篷的一角痉挛似的向上一掀,他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刘哑巴,但很快他的头被宪兵摁下去,车子开过去。
“他怎么在这儿?”李玉田惊讶,架火烧老实巴交、且残疾的村民被宪兵抓了,押他去哪里?宪兵队部、监狱都在街里,拉到郊区做什么?他问,“汽车往哪儿开?”
“能往哪开,交通中学。”车夫说他的见闻道,“我在车站等活儿,经常看到货场仓库门前停闷罐车(闷罐车:有门无窗运货物的铁车厢。),里边装着人,然后汽车来拉走。刚才那辆车就是。”
“拉人去交通中学,那有工程?”李玉田故意这样问。
车夫回头望眼李玉田,说:“日本人的事,少知道的好啊!”
可以理解平头百姓的明哲保身处世哲学,李玉田是报国队的侦察员,他的任务是弄清日本人在交通中学干什么。
“到啦,不能再往前啦。”车夫停下车,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他说,“你只能从这儿远看,宪兵不准靠近。”
停车的地方有几栋民房,再往前是一片空地,可见成熟而没收获的玉米,过了玉米地便是交通中学。
“你顶多到玉米地边儿,千万别再往前走,宪兵发现要开枪。”车夫好意提醒,走过玉米地遭宪兵枪击的人,就是他的同行,另一个人力车夫,他喝醉酒迷失方向,在走出玉米地刹那间枪响,他说,“闹不得玩,日本人真开枪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老鼠出荷(2)
“你等一下,我看一眼就回来,还坐你的车。”李玉田说。
拉到往返的活儿,车夫高兴,善意提醒道:“看一眼就回来,别多停留,宪兵在瞭望塔上看得很远。”
李玉田进入玉米地,尽可能地近距离观察交通中学,校舍已经面目皆非,高墙电网,宪兵持枪守卫。他看清了牌子:关东军防疫供水部。
修建在郊外的关东军防疫供水部,宪兵如此戒备,超出一般军事设施。日军善于伪装,是不是军用仓库呢?可是往这里送人干什么?修工程?玉米地里不容李玉田多想,他回到人力车前。
“看见啦?”
“看见啦,”李玉田说,“我们回街里。”
“住店?”车夫问。
“住店,我还没住下,到站前街住店。”李玉田说。
四平街最繁华地段是原满铁附属地——早年的租界地,国中国,旅店、浴池、剃头铺……穿戴不俗的人来四平街,车夫想到有钱人的嗜好,说:“宝顺书馆很好玩哟!”
宝顺书馆是任里堂开的妓馆,有一首反映四平街妓馆业主的民谣云:“崔知府,白知县,任里堂,阎罗殿。”(此民谣中崔知府名叫崔延令,吉升院的*;白知县名叫白宝珍,悦乐堂的*,任里堂是宝顺书馆的*。三人均为四平花界恶霸*。)其中任里堂,指的就是*任里堂。
“我去住店。”李玉田说。
二
苦肉计多是事先设计好的,也有特例,管家杨继茂属于特例,送粮计划中没有苦肉计,他临场发挥。苦肉计不言而喻,皮肉要受苦,成功后喜悦跟疼痛同时来临,东家来看他,笑里掺着苦。
“继茂,你完全为了我呀!”臧佰传说。
“应该的。”
“什么应该啊!”臧佰传带来家藏的止痛药——自制的大烟膏,民间用它治疗一些病,如牙疼、肚子疼、骨伤……“吃了吧,疼能差以(有所减轻)些。”
管家服下大烟膏,欣慰道:“粮食顺利交给七爷他们,这最让人高兴。”
“得回(多亏)你啦,警察坐上车我的心悬起来……”臧佰传愧疚道,“让你遭这么大的罪,叫人心里难受。”
“东家,多年来我吃你家喝你家,从没错眼珠看我,您对我的恩情八辈子报答不完,为东家受这点苦算什么。”杨继茂忠心耿耿地说,“我恨自己还不赶快好起来,眼看秋收了,往回收粮,没人保护不行。”
“继茂啊,你安心养伤,收粮我安排好啦。”臧佰传对管家说七爷派人为家里护秋,“他们的人早到咱家大片地,暗中保护我们。”
“太好啦!”杨继茂放下心来,地里不出问题,弄进村再弄进院,就不担心粮食给谁抢夺去。今年新粮进来抓紧入窖,日本人发疯收粮食,盯上咱们的新粮没好。
赶车回来,杨继茂见村公所的后院平整场地,方法很原始,马拉石头滚子,*这块碱土,压实晒干的碱土跟石头一样硬,新粮晾晒在上面,然后茓起来,待水分达到安全储藏标准,装麻袋运走。
“器材都运来了,堆像座小山似的。”杨继茂说。
“出荷任务加重,多出几百吨,我计算过户均一千七百多公斤。”臧佰传是农民清楚过日子需要多少粮食,“架火烧村交起这个数的,三勾(分)撑死有一勾。”
“粮食都交了,人还不得饿死。”
“日本人可不管你死活,”臧佰传有了到必要时刻接济没粮户的想法,说,“陈粮一粒都不能卖,肯定用上了它!”
三百吨粮食变卖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管家揣测到东家大半心理,到时候偷偷借给揭不开锅的村邻,不是为获得好的口碑,是救命啊!其实,杨继茂只猜到东家想法的一部分,他留粮食还有两个用途:模范村完不成任务,县长亲自登门催缴粮,县长的面子要给,而且给足;还有七弟他们,几十号人马需要粮食。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老鼠出荷(3)
“县里督促班到村上了,出荷已开始,我陪他们收粮。”臧佰传嘱咐说,“你好了就去地里,找机会接触一下老七的人,问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顺便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况。”
“东家忙你的,家里秋收的事交给我,还有二爷、三爷、四爷他们嘛!”杨继茂说,“保证一粒儿不少地收回庄稼。”
“你的伤没好利索……”
“皮肉伤,又没伤筋动骨。”杨继茂在大烟膏的作用下,此刻一点儿都不感觉疼,“有七爷他们保护,秋收更把握喽,江湖上有规矩,熟麦子(自己人)不抢,别的绺子见到他们,会绕开走的。”
秋天弄粮食的还有游击队,他们不抢夺,从种地户手中购买,臧佰传嘱咐管家,如果遇到游击队,可以偷偷卖给他们一些粮食,总之,他谁都不想得罪。
“嗯,我明白。”
臧佰传想起一件事,说继茂你心里有个准备,白所长可能找你。
“找我,他找我?”
“咱家粮食被抢,他定然向日本人下蛆。”臧佰传了解白所长到骨髓,除副村长佐佐木九右卫门,弘报牛小眼、警察分驻所白所长,还有自家兄弟老五,他们恨不得自己出事,下蛆需要条件,如缝隙,粮车给胡子抢去就是缝隙,下蛆的缝儿,白所长一定抓住不放,“找你探问,寻破绽。”
“找也白找。”杨继茂说。
“跟他来软的……”臧佰传叮嘱一番,斗智斗勇村长不在警察分驻所所长之下,他最后说,“收庄稼的时候,瞅着点身后,白所长说不定派人监视我们。”
“哎!”杨继茂答应。
“继茂,你说村中连续出现人失踪的事。”臧佰传未解的谜团,讲出来希望管家帮找答案,“出去的都是种地的,他们都有家有口,怎么撇家舍业二上(从中)走了呢?”
“听说还有刘哑巴。”
“谁跑掉哑巴也不能跑掉,家里有双眼瞎的老娘,还有抽羊杆儿疯的媳妇。”臧佰传说,近期失踪人员的名单在村长手上,白所长主张追究失踪人所在的牌长及一牌人的责任,村长硬是给挡住,他对佐佐木九右卫门说,眼下忙秋收,忙出荷,哪有工夫追究什么邻居失踪责任,副村长同意村长的意见,佐佐木九右卫门同意还有原因,他知道人员失踪是怎么回事,阴谋不可泄露。
“最近怪事连连,村子人无缘无故失踪,老鼠出荷。”杨继茂说。
粮食出荷日本人是吃是卖,老鼠出荷是吃是卖?天知道日本人收购老鼠干什么。
“白所长弄耗子很卖力。”臧佰传说他跟吴相林吵架,“这家伙能看出眉眼高低,日本人的脉他摸得准。”
如此说来,日本人收购老鼠很重要,用途谜一样。
“对啦,继茂,有个事我问问你,”臧佰传说,“三闺女跟吴相林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你看呢?”
杨继茂等着东家问他许多天了,他料到东家要问,正好把事情挑明了,吴相林已经托自己跟东家说说这事。那天吴相林对管家说:“我和三小姐进展很快,请你跟东家说说。”
进展很快是什么意思?意思很明显,快意味到了一定程度,男女最大的程度是那个,如果那个了就生米煮成了熟饭。
“你们俩是不是?”杨继茂直截了当地问。
“两三回。”吴相林性格比他手里的枪筒直,在管家面前他更直,说,“我们俩谁也离不开谁了。”
进展是够快的,都有了三两回,管家说:“你俩都三两回了,跟不跟东家说没意义,东家是开明的人,不会棒打鸳鸯。” 。。
第十章 老鼠出荷(4)
“总归你还是说说的好。”吴相林说。
礼节礼貌也该说,杨继茂变换一下进展很快的说法道:“他们到一起啦!已经。”
“噢?”臧佰传惊喜此消息,他希望是这样,三闺女冷惠敏嫁给吴相林,他减掉一个负担,不是别人强加他身上的,而是自己主动挑起来,原因是当年自己死活拆散他们,老五不说了,对冷惠敏的伤害他决心弥补,促成一桩满意的婚姻,经济上资助她,他说,“好啊!相林没房子没地,三闺女也没有财产,我们腾出两间房子给他俩住。”
三
程笑梅在假期(出部落村要告假,必须按时归来,超假回来要受审查。)的最后一天回到架火烧部落村,出现在乡邻面前的她打扮是富家小姐,派头是扎彩铺主,守门当值的警察看过她的身份证明,点头哈腰地笑脸道:
“程老板,请!”
以貌取人和狗极其相似,俗语有狗咬花子,穿得破破烂烂的,狗肯定咬。当然程笑梅顺利走进警察盘查、把守的部落门,与她的穿戴有关。进了大门,她朝中心街走去,半路遇上臧老五,他手拎着铁丝笼子,里边挣扎着两只老鼠。
“老五。”
“三妈!”臧老五延用旧称呼。
“您养耗子?”她觉得奇怪,饲养动物跳兔、松鼠……老五养过一只刺猬,扣在只铜盆子里,盆子上面压着沉重的石头,在一个夜晚刺猬逃走,盆子原封原样未动,地上也没出现洞,刺猬却不见了,人们说是土遁了。
“我去交任务。”臧老五扬了扬手中的鼠笼子,倾斜的笼子引发一场凶恶的战争,一只老鼠咬掉另一只老鼠的尾巴,他说,“交上这两只,西架火烧屯超额完成任务。”
“任务?谁交给的任务?”她问。
“副村长。”臧老五说,“架火烧村共计上交活老鼠一千只,日军来人取走。”
“弄活耗子做啥?”
臧老五说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抓老鼠的人没谁知道。
“三妈,你们铺子这几天活儿好。”臧老五说。
当时程笑梅并没在意他的话,生意猫一天狗一天的时好时坏。他们说了几句家常话,臧老五朝南走,去了村公所,程笑梅回扎彩铺。
“大小姐。”聂老板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程笑梅打招呼。
“活儿这么忙,你亲自上场。”程笑梅有些感动说。
“唉,这几天啊天天有人死掉。”
天天有人死?她忽然想起路上臧老五说活儿好的话,问:“闹啥灾(瘟疫)啦?”
“不是天灾,是人祸。”聂老板语出惊人,说,“粮食出荷,出出来了人命!”
粮食出荷跟人命连在一起的悲剧只能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发生,程笑梅一下子看到根源——集家并村,有一首歌谣云:
百姓无出路,
拆房盖草庐,
七家子,八家子,
同住一个“屋”……
另一首歌谣云:
提起日本满洲国,
每年净要出荷粮,
不管人民饿肚肠,
把粮送个溜溜光。
把这“住”和“吃”的两件事糅和在一起,糅出了悲惨故事,聂老板说的天天死人,就是指此事。
“前天上吊一个,昨天全家药死……”聂老板痛心地说,“粮食出荷刚刚开始,才搭个头,归终不知逼死多少人。”
程笑梅望一头纸牛出神,定活的人家死了女人。
“去年出荷时倒没死几个人,可是到了寒冬腊月没粮吃,饿死了上百口。”聂老板见证了架火烧的真实情景,怎么贫穷,人死了,都要订些纸活儿,至少卖些纸烧寄托哀思,亲戚、朋友、屯邻总要给亡者烧几张纸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老鼠出荷(5)
程笑梅心里想的聂老板猜测不出,她在把愤怒化作一个行动计划,只是对谁讲,受范围限制,目前聂老板还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她问:“玉田回来没?”
“说今晚回来。”聂老板说。
外柜去城里进货,跟聂老板说了回来的时间,李玉田历来遵守,从来没延误过。
程笑梅的卧室在扎彩铺的后院,父亲的太师椅子上坐着她,闭门放松椅子上,体味一下父亲悠闲的滋味儿。很小的时候,她窥视父亲这把椅子,总想到上面去躺一躺……人也怪,让你随便去躺,反倒兴趣寡淡了。
今晚除了见李玉田,还有一个人——冷惠敏——她急于见到她。此次从山上下来,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队伍有两位副队长带着,定期与她联系。她表面上经营铺子,暗中完善报国队重要行动计划。
傍晚李玉田回来,他说侦察来的情况:“日本人占据了四平街交通中学校舍,加高了围墙,安装了电网,修了瞭望塔楼和碉堡,挂了个关东军防疫供水部的牌子,但肯定不是这个部门。”
道理说防疫供水部用不着如此戒备,程笑梅问还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李玉田说:“宪兵用汽车往那儿送人。”
“送的什么人?”
“我见到架火烧的刘哑巴。”李玉田说。
将一个哑巴送到关东军防疫供水部去干什么?他们俩迷惑,报国队目前掌握的,难以对日军究竟要干什做出准确的判断。
“鬼子的阴谋我们慢慢来揭穿它。”程笑梅一时不能把日军收购老鼠,跟占据四平街交通中学校舍联系到一起,她说,“玉田,你约冷惠敏过来,我跟她谈一谈。”
四
管家杨继茂领着雇来的三十几个人掰玉米,咔吧咔吧的声音响成一片。掰下的玉米穗放成堆,马车摽跨杠、坐茓子往回拉。
水香顶浪子带胡子藏在坨坡没人深的柳蒿丛中,盯着下面那片玉米地,掰玉米的人劳作着,他们不知道在武装的保护之下,车老板也不知道。胡子从玉米地到架火烧部落村的道旁埋伏下人,暗中保护臧家秋收。
赶收粮进度掰玉米的人晌午在地里吃饭,然后倒玉米铺子(铺子:连续几刀割下的庄稼放在一起而成的小堆儿。铺,读pu音。)上歇息。
管家杨继茂利用这个空档去寻找护秋的胡子们,深草没棵的找到躲在暗处的胡子并非容易。
管家判断胡子藏身在庄稼地附近,他走到开阔地带暴露自己,相信胡子一定看到他,长时间地站在一个地方,胡子定会判断是等什么人找什么人,然后出来人与他搭话。
为引起注意,他觉得喊不如唱,于是他唱道:
种田好,
种田好,
一人种田十人饱,
我不种田你吃草,
大家还是种田好……
歌声传到土坡上,水香顶浪子对身旁的胡子海水子(姓阎)说:“像臧家的人,大当家的经常哼唱这个歌。”
“上次去送粮,就是他赶车。”海水子说,蚂蛉沟接粮食他在场。
“看准啦?”
“没错儿,二当家的还抽他一鞭子。”海水子分析道,“看样子是来找我们。”
“别大意。”水香顶浪子说,“再仔细瞧瞧。”
观察下去,来人只他一个人,东张西望的像找人。水香顶浪子说:“你去见他!大当家的说过,杨管家会很多盘问的歌谣,你仔细盘问,轻易别露身份。”
“嗯!”海水子答应道。
海水子嘴茬子厉害,他走出柳蒿丛来到管家杨继茂面前,还未等到跟前就开始用歌谣盘问:
什么鸟白?
什么鸟黑?
一抬头看见什么鸟飞?
什么鸟就在房檐下?
什么哨得颤巍巍?
管家杨继茂接答道:
天鹅鸟白,
老鸹鸟黑,
一抬头看见家雀飞。
燕子窝垒在房檐下,
鹅鹂鸟哨得颤巍巍。
胡子海水子再道:
什么菜白?
什么菜黑?
什么菜洗不掉满身灰?
什么菜呀煮不烂?
什么菜呀割不没?
管家杨继茂答道:
白菜白呀,
茄子呀黑,
灰灰菜洗不掉满身灰。
生菜煮呀煮不烂,
韭菜割呀割不没。
藏在柳蒿丛中的胡子们兴趣地听两个人盘歌,听到后来海水子叫对方管家,水香顶浪子走出来。
“各位弟兄辛苦,我们东家吩咐敝人向你们致谢。”管家杨继茂说。
“没啥,应该的。”水香顶浪子说,“这次我们把马带回来了,拴在树趟子里,你看怎么牵回去吧。”
六匹枣红马是东家的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着实令人高兴。明明晃晃牵进部落村不行,警察、特务会起疑心。管家杨继茂想了想,家里马车正往回拉玉米,每趟加一匹外套马,几趟就把马带进部落村去。马的问题这样解决,他对水香说:“家里宰了两只羊,弟兄们进村子吃不方便,明天烤熟我拿过来。您看,送到哪里合适?”
“就这儿吧!”水香顶浪子说,他顿然闻到炭火烤羊肉的香味。
“还需要什么,我一起带来。”管家杨继茂问。
水香顶浪子说不缺什么,管家杨继茂问:“七爷好吧?”
“很好!大当家的让转告家人,他率领绺子进了白狼山。”水香顶浪子想起另外一件事,说,“管家,我们大当家的寻找个女人多年,你给哨听(打听)哨听,是不是在你们村子里。”
“什么样一个人?”管家杨继茂问自然情况、体貌特征,要找的人大体有个呐摸(估计)。
“姓彭,三十多岁,人长得挺俊……”水香顶浪子说道。
管家杨继茂表示留意一下。水香顶浪子带管家去牵马,六匹马在树下吃草,其中有两匹认出杨继茂,扬起头,向管家咴儿咴儿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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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进山猫冬(1)
一
冷惠敏像往常一样来到扎彩铺,她跟李玉田接头,有情报传递给他,还有一件私事,她要跟吴相林结婚。
“玉田,自卫团的情况……”
她刚一开口,李玉田说:“到后院去,队长等你。”
一听程笑梅在,冷惠敏兴高采烈,快步到后院去。
“舅母!”
“惠敏,来,快坐!”程笑梅说。
“我来跟李玉田接头,他说你找我。”冷惠敏坐在她的身边,说,“自卫团的情况基本掌握,舅母,我直接跟你说吧。”
“好,你说吧。”
冷惠敏扎上围裙给自卫团做饭,为她获得情报铺平道路。三个人做五十多个人的饭菜,每天来到饭桌上不到二十人,其余三十人分布在四个炮楼里,饭按顿送过去,厨师中的李大个子挑着饭桶,一个炮楼接一个炮楼送,早饭送完连二(一个连一个)送午饭接着送晚饭,沿着部落村的围墙走一圈,需一小天时间。
“大李师傅,我替你送两个炮楼吧。”冷惠敏主动说,昨天他的脚崴啦,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咬牙挺着,找到个送饭的活儿不容易。
“咋好意思叫你送啊!”李大个子有些不好意思,规定送饭是他的活儿,冷惠敏跟另位厨师负责锅上锅下,要是去送饭纯属帮助自己,“看你的体格又不是太好,送饭再累着。”
“没事儿,我挑选近处的炮楼送。”村公所靠近大门,大门开在南大墙中间,这样一来东南角、西南角炮楼的路就没多远。她说,“我送这两个炮楼……你尽量少走些道儿,你的脚怕抻(拉伤)。”
“三小姐心肠真好。”李大个子特感动,很少有人关心他,“我脚好啦,还是我自己送。”
帮助别人给自己进入炮楼寻到一个机会,她一手提菜篮一手提饭筐,来到东南炮楼前,喊叫:
“送饭,晌午饭!”
炮楼向内侧开的门走出一个人,准确说是一名警察,问:“你是谁?李大个子呢?”
“你们天天吃的菜就是我熬的。”冷惠敏说,“大李师傅脚崴啦,我帮他送送饭。”
“脚就是在我们这儿崴的,还没好啊!”警察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恁好好啊!”冷惠敏说着往炮楼上走,“炮楼里边啥样,我从没见过。”
“那就进来看看。”警察说。
冷惠敏走进炮楼,亲眼见到里边的一切,她对程笑梅说:“每个炮楼六个自卫团员,两名警察,每人一杆长枪,警察的要好一些,是崭新的三八大盖。”
“子弹呢?”程笑梅问。
“看样子很充足。”冷惠敏说。
炮楼里还有两名警察,程笑梅没有想到,副村长佐佐木九右卫门的安排她不知晓,固然没看到日本人的叵测用心。她问:
“自卫团总共多少人?”
“五十二个。”
“人人都有枪吗?”
“不止都有,自卫团的仓库还有九杆备用枪。”
程笑梅惊讶她了解得这样清楚。
“舅母,”冷惠敏婉转要说一件事情,多少有些难为情,“有他,我能不清楚吗?”
“啥意思?”
“我跟吴相林那个啦!”冷惠敏憋出句羞于启齿的事,“舅母,我有了,是他的。”
“噢!”程笑梅明白了,跟团长是那种关系,自卫团对她来说就没什么秘密啦。但是作为队长,她考虑事情要全面,吴相林这个人怎么样,如果此人有问题,报国队将处在危险之中,冷惠敏会不会说什么,或者说吴相林通过她了解了多少报国队的情况,她问:“他知道你为报国队做事吗?”
“不知道,他从来没问过,我也没说。”冷惠敏这点心眼还是有的,跟吴相林属于男女私情,要说她一点没考虑两个人是两个阵营的人不尽然,她看准吴相林身为自卫团长,不祸害老百姓这一点上,才钻进他的被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一章 进山猫冬(2)
“你?”黑暗中自卫团长异常紧张,钻进自己被窝的是朝思暮想的人,“我不是做梦?”
“大活人在你被窝里,不是做梦。”
“这……”
“你哆嗦什么?”她问。
“我害怕。”
“怕我?”
“不不,我不敢碰你!”他过于紧张,身体多部位松软。
“别怕,相林,你不是想要吗!”她努力安慰他,平静下来他是一只老虎,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夜晚他的强壮。
程笑梅必须清楚自卫团长的政治观点,通俗地说对日本人的态度,冷惠敏说:“我大表哥安排他当团长的,他是他的人。”
这样说明了一个问题,但复杂了一个问题,对吴相林的考察要拉进来臧佰传,自己是他的三妈,一锅里吃饭几年,对他相当了解,彼此相处得很好,产生隔阂是老七被胡子绑票,他的冷漠态度激怒了她,以致后来离家出走,十几年未进臧家大院,甚至连架火烧村都没回来过,这就有个问题,现在已是满洲国村长的臧佰传怎么样?不久前回村来,进出村是他提供的方便,安排交通员李玉田也是他帮的忙,直觉让她对臧佰传作出这样的判断:有拉过来的可能。最后是否能把他拉到反满抗日阵营,对他工作后才可确定。这次回村来,有一项任务做臧佰传的工作,拉过来他对在人圈与日伪开展斗争有利,出现了吴相林,正好一并做工作。
“舅母,有什么事,我跟相林说。”
“是有事,是要跟他说,”程笑梅认定冷惠敏是将来策反吴相林最佳人选,心爱女人的话分量很重,她说,“我们需要周密计划一下这件事,惠敏,你工作的成败,对报国队很重要。”
二
炮楼里的佐佐木九右卫门不停地在两个瞭望窗口向外眺望,看到两个地方,臧家大院和存放粮食的场地。
臧家大院没什么异常,一个时期以来就没异常,近日拉粮的大车出出进进,秋天是臧家最繁忙时期,运进院五颜六色——红的高粱、黄的玉米、绿的萝卜、白菜……外院的场院堆满粮食。
村公所存放粮食的场地出荷粮食一色玉米,而且是玉米穗,人工将其码成垛,远远看像一道道金黄的墙。
“太君,”牛小眼被允许到炮楼上层来,他说,“收上来五百多吨粮食,割当量近一半。”
佐佐木九右卫门对粮食出荷进度满意,五谷杂粮源源不断流进部落村,然后再流到村公所存放粮食场地上,就是眼前所见到的景象。
“看样子今年出荷没问题。”牛小眼说。
副村长不这么看,牛小眼为取悦、讨好报喜不报忧,开始收的大都是有粮户,先易后难,越往后越难收。他说:“你们有句歇后语怎么说,老鼠拖木掀——大头在后面,佃户、耪青户的粮食不好收,恐怕这部分人拖后腿。”
牛小眼挤鼓眼,一个坏道挤出来,他说:“臧家有粮,有都是粮,割当量不足,他兜底(全承担)。”
正是佐佐木九右卫门所想,臧家的粮食多得是,全村出荷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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