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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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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禧不敢对乾隆的疏忽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只是虔诚地说道:“没有。恐怕是吏部疏忽了。”

  乾隆笑了,其实他是什么都明白。允禧的小心恭顺,让他的自尊得到最大的满足,故尔心绪也是格外的好。他踱步思考了下,转身下旨道:“着吏部安排郑板桥到任!”

  允禧欢悦而不露声色地:“臣遵旨照办!”

  允禧刚要走,乾隆喊住了他:“皇叔,你等一等。说起郑板桥,我想起了另外两个作画的老倔头,李禅给朕写了一首呈诗,看样子他在民间又呆腻了;还有那个李方膺,回乡侍奉老母已经十年,着吏部一并将他们安排述职。把他们安排的远远的,免得在朕的身边惹麻烦。”

  允禧礼曰:“臣遵旨。”

  慎亲王允禧的信函送到了扬州府牢狱郑板桥的手中,他的信是这样写的——

  板桥仁兄:

  妙对收到并鉴赏,十年一对,天下诗坛绝事一桩,精绝

  之道,确是无双!详情到京再叙,不赘。

  皇上下旨吏部安排你上任,还有李禅、李方膺的述职, 

  不日朝廷的命文即到扬州。我在京等候你,十年前我说过的

  那句话,还记得吗?

  问相识的画友安祺!

  紫琼崖道人

  丁卯年六月初五子时

  画友们聚首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读完允禧的信,一下子沉默了,似乎空气凝固了一般。李禅与李方膺对视一眼,转而与其他画友几乎同时作礼,口气是那么的庄重:“板桥,恭喜啦!”

  “嗨嗨嗨……”板桥眼眶里盈着晶莹的泪花,语不成句地说道:“喜,喜喜,喜!哈哈哈……”先是低徊而语,后继放开了声,他那种泣血的笑带有半神经质的抽搐,令人不寒自栗。是啊,板桥追求功名,有了功名却又无作为之地,能不让他伤心折志吗?他笑到末了,竟一屁股坐到地铺上发起愣来,泪水夺眶而下。

  友人们惊异地围了上去。

  这时,扬州府师爷章元杰领着一个钦命宣旨太监和几个御林军进了牢狱的过道,太监扇了扇鼻子,女声女气地说道:“郑板桥怎么给关到这儿来了?扬州府发了什么疯?”

  章元杰诚惶诚恐地说:“小,小的不知道。大人,李禅和李方膺都在这。”

  “嗯?”太监惊讶地瞪大了眼。

  “不不不,大人别误会,李禅和李方膺是来看望郑板桥的,不是全关了的。”章元杰陪着小心道。

  太监一行来到板桥的号子前,众人正在劝解板桥。章元杰指挥狱差赶快打开号子的锁链。

  太监喊道:“扬州进士郑板桥、南书房行走、如意馆辞臣李禅、原山东兰山县令李方膺听旨——”

  曹仁接到吴子坤的密信,说郑板桥还在牢里没出来,请求巡抚大人出面调停。曹仁心里打起了鼓,堂堂朝廷命官安接旨不到任,却给关在大牢里,万一捅上去了,一查二查什么鬼事儿跟着就来了,到那时候,芝麻能成西瓜。这个郑板桥不是好惹的主,他想把小事闹大呢,若象当年钦差大臣凌枢那般,倒楣的就不是吴子坤一个,或许连同他也得栽进去。越想越后怕,忙不颠跑去找了上峰钟文奎。钟文奎也刚刚接到朝廷的官员署任通报,听说郑板桥迄今还没有给放出来,他的脸就拉了下来:

  “怎么到今天还没放他?”

  “下官也不明白。”

  曹仁陪同钟文奎一路快马赶到扬州,住进驿馆不到半个时辰,吴子坤和他的师爷章元杰就匆匆赶来了。

  自从接到朝廷的命文,又听说慎亲王还给郑板桥有私人的信函,吴子坤的脑袋“嗡”地一下就觉不是自己的了,你说他能不乱了方寸?

  钟文奎火气冲天,吴子坤和章元杰趴在地上不敢喘大气。

  章元杰无可奈何地说:“小的和吴大人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他蹲在号子里就是不出来。”

  “他为什么这么做?”曹仁急切问道。

  “不知道。不知他胡芦里卖得什么药。”吴子坤带着无奈的哭腔,跟钟文奎、曹仁倒述着苦衷:“两位大人在上,事情怎么都这么赶巧呢?要知道有这么多的事,跟谁过不去,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找他郑板桥的碴啊!”

  “费话少说了,去看了他再说吧。”钟文奎吩咐说。

  钟文奎想尽早息事宁人,来到号子里见到郑板桥第一句就冲着吴子坤来了声:

  “吴大人,还不快快给郑大人道个不是。”

  板桥拦住了趋身欲礼的吴子坤,不无冷嘲地说:“不必不必,板桥职低位贱,哪敢劳驾吴大人弯腰躬背呢?”

  众人捂着嘴巴嗤嗤发笑,拿眼说话不敢放声。

  吴子坤卑谦地说:“郑大人,本府宴席已摆好,略表歉意,请赏个脸。”这种时候他是什么歪点子也没有了。

  “酒是好东西,吴大人的美意,哪能拂之呢?”板桥敛起了笑容:“不过,今天当着总督、巡抚大人的面,有些个理要说说清楚,要不然,板桥宁可不去作那个官,也要在这牢里呆着。”

  吴子坤知道板桥骨子里准定作的不是什么好文章,但朝廷命官老扣着,不能赴任,职责非同小可,只得咬牙认了。

  “郑大人有何教诲,本府愿洗耳恭听。”吴子坤低三下四地应承道。

  “板桥第一次写诗作画向贵大人讨教,你说我醉酒戏弄你;第二次拦轿替民喊冤,你再次说我醉酒戏弄你;你打了我,我什么也没说,写下状纸,嘿,你又说我戏弄你……”板桥盘腿历数道。

  吴子坤一一点头认错赔礼,话全部倒过来说,揽过所有的罪责:“这些我都认了,本府有罪,您就海涵包容了!……你就出来吧,我的板桥大人。”说着说着竟跪了下去。

  吴子坤这一跪,让章元杰想到了什么,几乎手舞足蹈地叫了起来:“大人,小的想起来了!那天街头杖责郑大人的时候,郑大人给小的说过,吴大人敢打他二十板子,总有一天,郑大人要还他吴大人五,五十大板!”

  听章元杰说完,所有人的眼睛都朝着板桥看。

  钟文奎心里明白这一切,起身把曹仁拉到一边说道:“解铃还得系铃人。郑大人窝了这一口气,不出出来,恐怕难平息这场风波啊……”示意曹仁出面调停。

  曹仁走到吴子坤跟前说了点什么,又走到板桥跟前说了点什么。

  “别的都不要,板桥只要求在他杖责下官的地方行个方便就是了。”板桥谑笑了起来:“说话不算话,何以为大丈夫?”

  曹仁征询地望着一脸倒楣相的吴子坤:“吴大人……”

  吴子坤哭不是笑不是地点了点头。

  闻知总督钟文奎和巡抚曹仁亲自主持杖责吴子坤,整个扬州城炸了锅一样,看热闹的人群从各个街道口往多子街一个方向涌去……

  杖责仪式在当年吴子坤肆虐作威的多子街隆重举行,钟文奎和曹仁站在“江风酒楼”的看台上。楼下的街道上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

  “一、二、三……”从第一板子下去,就开始有好事的人数上了,渐渐随着杖责的速度,数数的人越来越多,兴奋的百姓们似乎不跟着参与进去,后悔就来不及一样。。

  江风酒楼空荡荡的二楼上,板桥和画友们围在一张餐桌前,看黄慎作着一幅字画《弃梅图》:一幢锁了门的草屋前,酷似黄慎的一个远游浪人一根竹竿挑着一个包裹沿门前的小道远去。画面的前景是一株被弃冷的梅花……

  “你什么时候答应他的?”板桥看了下窗外看台上钟文奎的背影。

  黄慎什么也没说,友人们默默地对视了下。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窗外百姓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黄慎在画上题上了诗句:萋萋草堂走王孙【注1】,梅花孤悬无人问。杜宇【注2】声声谁领情?惜东君【注3】,雨打绣楼勿闭门。

  这是黄慎劝导梅子出嫁的字画,其意融融,其情切切,众画友见之无不感慨万千。

  板桥动情地说:“老瓢,你这都是为了我啊……”

  “板桥,怎么说出这等话来?”黄慎苦笑道:“梅子与我门不当,户不对。自从他父亲接走了她,我就没这个念头了,这次钟大人来跟我说了她不愿出嫁的事,我黄老瓢不能莫名其妙地误了人家的终身啊……”

  众人无话可说。街市上杖责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四十八、四十九、五十!”百姓的哄笑声鼎沸高扬。

  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吴子坤被人抬走了,钟文奎与曹仁转身来到板桥他们身边,笑道:“郑大人,你都看到了。还你一个五十大板。”

  板桥作礼道:“谢大人主持公道。”

  黄慎将字画交给了钟文奎,说:“大人,黄慎要写的都在里边了。梅子看了这幅字画,什么都会明了的。”

  钟文奎展看了下,收起:“谢黄师傅晓明大义。”

  正说着,师爷章元杰上得楼来,跪曰:“大人,这是吴大人让小的交给大人的。”说着递上了一份文书。

  “这是什么?”钟文奎问道。

  “这是吴大人他们父子的辞呈。”章元杰如实禀道:“吴大人说了,今日遇到一个郑板桥,再来个张板桥、李板桥……他的小命就没了。”

  钟文奎愣了一下,“哦”了一声,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开心地笑了,曹仁心里边不是滋味,却也跟着好不尴尬地陪着笑脸……

  6

  灿烂的夏天到了,天空是那么的蓝,云彩是那么的洁白,日光是那么的明媚。静谧安详的热气给万千绿色的植物带来一种欢欣的醉态,成团成堆的无名小虫积聚在一起跳着轻快的舞蹈,天与地之间的一切都似乎笼罩着终年不散的绚丽风光。南方与北方的区别就是大啊,南方的小麦扬了花,北方的麦苗还才刚刚分蘖,慵懒闲散的麦花如一层轻淡的烟云静静地飘浮着,朦朦胧胧。

  板桥与李禅、李方膺前往京城领旨谢恩之后,李禅去山东临淄,李方膺到安徽潜山,天柱山下一个美丽的山城去了。板桥署任山东范县,本当淳儿与家妻郑郭氏相继过世,兴化无记挂,不知何故,板桥却一路风尘返回扬州,携着夏日的热情和朝气。说起来也是天意作美,四十出头的老儒生,竟然就在这次无意的奔波中,邂逅了一桩艳事,这真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笑话。

  板桥从兴化老家带出亲家侄郑田做书僮,到扬州答谢友人们一番,不忘绕道野外玉勾斜,给洪师爷与何清清磕了三个响头。“玉勾斜土化为烟,散入东风艳桃李”,当年一启“砚石冤”,洪达为他英魂逸飞,何清清他玉消香散,能不记住他们吗?哎,冷暖人世独一个情字可以了得,悲欢千年岂一个愁字可以消得?做人守本,糊涂不得啊。

  虽说初夏的太阳不是那么火辣,瞧见那碧兰无云的晴空,你会有一种温情的错觉,殊不知,远行的人在它不温不火的光照中会烤脱几层皮来。板桥与郑田从洪达和何清清的墓地回到大路,一路往北,走到饶家庄附近时,已近中午,人和毛驴都显得有些倦意。农庄、原野在骄阳下安然恬静,不时有树上的鸟儿、还有庄子里牲畜的混合声传来。

  想歇息的郑田婉转地说道:“俺叔,再往前走,就没庄子了,牲口要喝水……”

  “是牲口要喝,还是你要喝?”板桥笑道:“以后跟我说话要直说,不要曲里拐弯,那都难受啊!还有,场面上要称呼我老爷,不要叔啊叔的,不合规矩。”

  郑田调皮地改口道:“是,叔。啊,不,老爷,小的想喝水,牲口也该喝点了。”

  “机灵鬼!”板桥拍了下郑田的头,吩咐道:“找个就近的人家歇息吧。”

  “是哪。哎,老爷,前面那一家看起来干净。”郑田指着一个家院说道。

  那是一个前有清溪,后有竹林的乡间人家。

  板桥看了一眼,随和地说:“听你的吧。”

  两人走进了那户人家的家院。郑田喊道:“有人吗?”

  “谁呀?!”一个姑娘甩着大辫子跑了出来,她就是当年的饶五妹,如今她已经从十来岁的小姑娘长成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一见是生人,饶五妹止住了步子,一定神间,认出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她早早心生慕意的郑板桥先生,她的脸陡然间红了一个透,怯生生地问道:“你们找谁?”

  板桥大方地笑说:“就找你。姑娘,讨口水喝行不?”接着又指着他身后的毛驴道,“哦,还有我的小毛驴。”

  郑田忙说:“还有我,我也要喝。”

  饶五妹扑哧一下笑了:“你们兄弟俩真有意思,各顾各。你们堂屋里请。”

  “你胡说什么呀,我是他的侄……”郑田情急中说话乱了套,“我是他的书僮,他是我的老爷。”

  饶五妹望着郑田那份憨样,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把他们请进了屋。

  堂屋的屏门上挂有一副板桥的《清竹图》,两边是郑板桥的八分书,上联是“风来满池水”,下联是“云气一天山”。

  板桥见这户人家的中堂挂着自己的字画,亲切之感油然而生。言语无形中也就多了起来。

  “姑娘从何处看出我与他是兄弟关系?”板桥亲善地看着饶五妹,继而指了下书僮道。

  五妹羞涩地掩口笑了:“你们长得象呗。”

  “我要是说他是我的小儿呢?”板桥说。

  “板桥先生的小儿已经过世,是得天花走的。”五妹了如指掌地说道。

  板桥大惊:“你连这个都知道?”

  五妹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什么都知道。”她一面端茶倒水,藉以掩饰内心的激动。殊不知,十多年前,自从板桥于何清清墓地动殇以情,便在五妹幼小的心灵里植下了慕羡的种子。这之后,为了梅子的事,娘舅叶阿祥把她召到城里去,板桥的踪迹一点一滴渐渐渗透她的心田,不知为什么,那感觉象蚂蚁一样悄悄地爬。梅子让他父亲带走以后,她想一直留在娘舅身边,可娘不同意,这些年,阿娘没少给她找婆家,古怪的是,她死活不愿嫁。今日得见郑板桥,她的心就象装进了一只小鹿,砰砰砰撞了个没停。

  面前的这个姑娘对他的家庭竟然如此了如指掌,令板桥惊讶无比:“哦?那你说说看,你还知道郑板桥家的哪些事?”

  “我不说了。”五妹突然止住了口,跑进房里去了。

  “哎,姑娘,你别走啊。”板桥喊道,玩笑地说:“再不出来,我要偷走你家的东西了。”

  五妹拿了一个针线簸子出来,坐到房门角落里一个小凳子上:“别人我怕,你我不怕……”

  “哦……”板桥对这姑娘的话越听越奇怪,“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一定要我说,我就说。”五妹的脸上潮红了一片,“板桥先生的第二个妻子郑郭氏三年前也过世了,现在他是孤寡一人,真可怜。”说着偷看了板桥一眼。

  板桥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去。

  郑田从外面回来说:“老爷,毛驴喂好了。”

  板桥吩咐道:“好,你坐下歇歇,待会我们就走。”

  “哎,你们不能走。”五妹急了。

  “……”板桥惊看五妹,见她一脸红潮,笑了,“怎么,还要留我们吃饭?”

  “我娘没回来,你们不能走。”五妹低下了头,“你这一走,村里人知道我接待了大男人,我娘又没见着,怪罪了,我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板桥想想,人家姑娘说的也对。无奈地对郑田假嗔道:“都是你不好,带我进了……”

  “怎么?”五妹打断了板桥的话:“我家有老虎不成?”

  “啊,不不不。”板桥歉意道,接着逗趣地说:“姑娘是蝴蝶,就是老虎,也是小老虎。”

  五妹扑哧笑了。

  “说了这么久,还没问姑娘的尊姓大名呢?”

  “免尊姓饶。”五妹礼道:“名五妹。小女排行老五,就起了这么个俗名。”

  “不俗不俗。”板桥看着中堂上的字画道:“姑娘认识郑板桥?”

  “呃……只知其名,不识其人。”饶五妹支吾地说,她想掏出板桥的真相,但又想不出好招来,这下有了机会了,“这是小女用自己编织的绢花换来的,那年,红月楼的梅子帮了我的忙。为这事,只几朵小花,就换了先生的字画,我欠下的情,还没还呢……”说着偷偷看了板桥一眼。

  “不用不用……”板桥发现自己失口,连忙换口道:“啊,我是说,郑板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说呢?”

  “五妹崇敬板桥先生的画品文名,前些日子,他三戏吴知府,我还专门看了吴知府那场荒唐的审判,可惜我一个女儿身,不能救得先生。”五妹情意浓浓地说。“扬州人都知道他不畏富贵,嘻笑贪官的好多事。所以我更敬佩他的人品。”

  “姑娘如此熟知郑板桥。”板桥道,“连我都要嫉妒了。”

  “你不喜欢他?”五妹调皮地歪着脑袋问。

  板桥真是进退维谷,只好随其意:“姑娘说他好,我当然也要说他好了。”

  饶五妹偷偷地笑了:“先生与小女志趣相同,小女真是高兴,能讨先生一个笔墨吗?”

  “老生乐意从之。”

  五妹一听,高兴地跑进房去了。

  郑田给板桥作了一个鬼脸,板桥示意其不要露馅。

  五妹将笔墨纸张拿了来,放在桌上,说了声:“先生写,我看看我娘回来没有。”说完往后院去了。

  板桥为五妹的纯情所动,看着她的背影难以言说地笑了,接着摊开了纸张……

  五妹哪会去寻她的母亲?她跑到厨房里忙碌起来了。灶膛里的火光映在她清秀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的动人。她想得很多很多,想到最后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自己给自己笑了。落下的火苗惊了她,她自羞地笑了下,慌慌起身去打鸡蛋。

  堂屋里,板桥为不露真面貌,着书时一改行隶结合的常用手法,而专用行书题下《西江月》一阕:

  微雨晓风初歇,

  纱窗旭日才温;

  绣帏香梦半朦腾,

  窗外鹦哥未醒。

  蟹眼茶声静悄,

  虾须帘影轻明;

  梅花老去杏花匀,

  夜夜胭脂怯冷。

  板桥的这一阕《西江月》,看似信笔写来,然意到心到,堪称艳诗一绝。春晨的细雨停了,风也停了,窗外花影疏淡,鸟语叽叽,佳人乍醒未醒,梦里的朦胧情意,历历如绘。板桥处处未着痕迹,却又处处写尽姑娘婀娜情态。

  “先生这是写我妹妹呢?”板桥背后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他车转过身。

  原来是五妹的大哥饶臻回来了,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文气的秀才,年纪与板桥相仿。

  板桥连忙施礼:“啊,是是,应令妹相邀,胡乱写来。”

  “失礼,惊了先生。”饶臻回礼道,“请。”

  五妹端来了两碗糖水鸡蛋:“大哥什么时候回来了?”

  饶臻 说了声“刚刚”接过五妹手中的碗递给两位客人。

  板桥拒绝道:“哎哎,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五妹朗声地说:“吃呗。你不是说过我要留你吃饭的吗?”

  “哎呀,这这这,这如何是好?”板桥将鸡蛋碗放置到一边,说:“姑娘,你还是先看看这幅字,满意不满意?”

  “小女哪敢承得先生这番美言?”五妹羞赧地说。“小女只是乡野村姑,先生诗中勾绘的婀娜情态实在抬举小女了。”

  能读懂诗,堪称学者,能意会诗意,非是一般文彩了。板桥掩饰了惊讶的内心,平和随意地说:“老生胡乱搬弄,不恭了。”说着给郑田一个眼色,郑田跑了出去。

  “先生你要干什么?”机灵的五妹问道。

  板桥施礼道:“多承姑娘的好意。刚才是姑娘的家人未归,恐生出什么意外的是非来,我才没走。令兄回来了,我还要赶路,也就不久留了。” 说完朝门外走去。

  五妹眼睁睁看着板桥走了。

  “人家走了就走了,你这么看着干什么?”饶臻问道。

  这一下戳痛了五妹的痛处,她回过神来,气恼地捶打着饶臻:“都怪你,都怪你!”

  “我怎么啦?”饶臻莫名其妙。

  “是你赶走了他,是你赶走了他!……”

  饶臻感觉到了小妹的心思,不敢再多说什么,愿打愿挨地连连招架着五妹的捶打……

  注1:王孙,旧诗词中对男子的称呼。

  注2:杜宇,即杜鹃鸟。

  注3:东君,即春神。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1

  板桥与郑田出了饶家庄,上了位于玉勾斜西口的官道大路。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他们身后猛然停下,惊得郑田赶忙丢下担子护住了板桥。两人定神一看,却原来是适才歇息人家的大哥饶臻赶来了。

  板桥稳了下神说:“饶家大哥,请问为何这般匆忙?”

  满头是汗的饶臻施礼道:“先生,务必请先生跟我回去一下……”

  板桥诧异不解地问道:“为何?”

  “小妹说你的题诗连个署名也不题,不伦不类。”饶臻小心地提醒并请求道:“能否有劳先生补题?”

  挨了小妹一顿打,五妹的心思暴露无遗,饶臻亦喜亦忧。喜的是自己心爱的老妹子心有归属,忧的是人家是堂堂大名家郑板桥,会屈尊娶你一个乡野女子吗?既然妹子有那份心,不试一试也太屈了她的一片诚意。于是说服五妹别急,想想有什么好法子能把走了的人拽回来。兄妹俩你望我,我望你,不再争吵,却也无计可施。五妹的眼光无意中触到了桌面上的那张字画,惊喜地嚷了起来。这才有饶臻追赶板桥一说。

  板桥仔细一想,饶臻说的是那么回事。当时只是写下了诗句,一心念着要瞒下什么,确实疏忽了署名。这也太是与人不恭了,于是歉意还了一个礼:“哎呀呀,我只当是戏而作之,没成想……真是糊涂,糊涂了!郑田,你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

  郑田应道:“是,老爷。”

  “不不不,你也一道回。”饶臻拉着郑田道。“天色将晚,不留宿也得吃了晚饭再赶路,要不人说这庄户人家也太小气了。”

  板桥哪知其中蹊跷呢,只心想别冷了人家一片热心肠,于是领着郑田走了回头路,岂不知,他这一回今日就脱不身了。

  五妹看见远远走来大哥和板桥他们,兴奋不已地喊道:“娘,娘!来啦,来啦!”

  五妹娘,一个六十出头的清秀老人从后院里迎了出来。她回家之后从五妹的口中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对女儿的任性她操够了心,五妹二十好几,不能一直把她窝在身边不嫁人,这么多年,她没有想到女儿的心思竟然系在一个不可能成为现实的男人身上,今天居然奇迹出现了,她苦涩的心田里泛上了一股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感觉。但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不赞同也得顺从女儿的选择。

  “娘,小妹。”饶臻道,“我把先生请回来了。先生,这是我娘。”

  “老人家,打搅,打搅了。”板桥作礼谦过。

  五妹娘看见郑板桥,第一眼的反应是他的年岁虽然大了些,但他的面目亲和、气度不凡,她不得不在内心佩服女儿的心相高。这边想着,那边热情地邀请道:“先生,屋里请。”

  堂屋屋中的方桌上,在板桥刚才书写的的那幅字边,放着一张根据他的词句作出的字画:竹林掩映的草屋,窗户开启着,一个晨起的秀女定定地看着窗外,小溪对过的小道上,一个酷似郑板桥的先生和他牵着小毛驴的书僮朝远处走去……

  板桥惊道:“这是谁画的?”

  五妹娘笑道:“小女。”

  “哦?……”板桥仔细端详起来。

  五妹这时藏在内屋里没出来,她含羞地偷听着外边的动静。

  板桥带着惊叹地口气说:“好,用笔这般细腻、精到。大娘,你的女儿真真是位才女啊!”

  “先生过奖。”五妹娘歉道,接着谨慎地说道:“先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板桥问道:“大娘有话尽管问来。”

  五妹娘歉意地笑了下:“小女说先生就是郑板桥大师,不知是真是假?”

  板桥大惊,但他掩饰地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她凭什么认准我就是郑板桥?”

  “先生的书法素以行隶间之,不知为什么,今日只以行书?可先生书法的另一特色‘乱石铺街’还是驻留笔端了。”五妹在屋子里说道。

  “说得好。”板桥点了下头,转对五妹娘说,“大娘,令爱对板桥的书法如此熟悉得脉,板桥敬服了。”

  五妹激动地跑到了门口,扒在门框子说:“娘,我说的没错吧,他就是郑板桥。”说着羞羞地地对板桥流盼出一份特殊的女儿情。

  板桥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小姑娘,我,我以前没见过你啊。”

  五妹胆子大了一些,调皮地将头一歪,微红的两颊上露出了一对讨人喜的小酒窝儿:“那年,我和我娘在村头卖茶水,先生去何清清的墓地,还是我去给你送的香火……”

  板桥搜肠刮肚地想着,突然拍了一下额头:“哦!那个呆在墓地不走的小姑娘就是你啊!”

  五妹的甜美地笑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着柔和妩媚的目光:“那年扬州府官卖红月楼的梅子,你们几个大画师联手作画救她,我都见到了。叶阿祥是我的舅,我和梅子在一起住过好长一段日子……”

  “哦,哦哦哦……”这些过往的事件让板桥一瞬间与五妹她们一家有了温馨的连结。

  饶臻见有戏好唱,带着激动的情绪说:“小妹敬重先生如痴如醉,今日得见,若不能将先生喊回来,她真是要上吊了。”

  “哥,你说什么呀!”五妹娇羞地假嗔了句,又躲到屋子里去了。

  板桥是过来人,一见这母子三人虽说神态各异,但焦点都是冲着他来的,莫非这小女子对他情有独钟?她的老母亲竟然也会赞同她这荒唐的念头?抑或自己见了女色犯糊涂?他不敢再往深处想。内子里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出了笑话人家打了你还没法还嘴。”

  五妹娘从条几的边侧抽屉里取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来,送到板桥面前道:“先生,这是徽州茶商程羽宸托我们转交给您的资助金。”

  “程羽宸?这个人,我与他素不相识啊。”板桥道。

  五妹娘说:“前年,他到河南去路径此地,见到小女,定要联姻,小女说他已经心下许人……”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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