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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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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日。贺兰大人告诉我,她来相府,却被人赶走了。”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只管看着柳织云。
    柳织云在他的注视下只觉背后冷汗都要凝结成冰,嗫嚅着说:“是,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她是来过。可是老爷你知道,这几年来,上府里来认亲的每年都有几个,却没有一个是的,只是来骗点银两便走的。织云鲁钝,被骗得多了,自然谨慎一些,况且她并没有什么信物在身,这让我如何相信?”
    辛靖冷哼:“暮儿她身上虽无金锁片,却有长信当年给她买的泥偶。这泥偶这么旧,谁会拿它冒认亲。再说就算你不知道泥偶一事,你何不去沉香居叫出梅柳,别人也罢,梅柳是你表妹,也作不得信么?亏得前些日子念儿还当笑话说给我听,说是有人拿着两个泥偶便来认亲。”
    柳织云暗自顿脚,千叮咛万嘱咐下人不许透露,却独独忘了跟念儿说,她又爱跟父亲撒娇,这话便说了出去。可是念儿也是个糊涂的,当时她也是与辛暮有过照面的,居然根本没看清她的长相,如果她注意一下应该会知道当时拿泥偶认亲的便是正主,今天她娘也不必陷于这境地了。
    其实跟辛靖提到祁暮曾到辛府寻亲不果的是丛颢崐,但他到底不知细节如何,倒是辛念将那细节补充完整了。
    柳织云忽然跪下道:“是织云太疏忽,当时只觉得她手无信物,怕是冒认,根本没深想泥偶这一层。”她哽咽道:“是我对不起暮儿,她回来的第一天我便已向她道过歉了。”
    看她泪水潸潸的样子,辛靖半日无语,良久道:“你不必如此。你是怕暮儿回来会不利于念儿?念儿在辛府也这许多年;我自会好好安置她的;这你放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掌管这个家也许多年了;也算辛苦;今后府里杂事你就交给程伯吧。毓华身子也渐好;女儿的教导她自会管。”柳氏讷讷不能言。
    辛靖走后,柳织云回房瘫坐在床上,今日应该还算是大幸吧?老爷居然只是警告。只是如此一来,以前的想法便不得而实施。辛暮回来,一切都要改变了。她也该另做打算,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也好有点倚仗,最大的倚仗自是念儿能找个好人家。上次本来有机会将念儿送进宫,以后无论大夫人怎样,她都会有些地位保证,可是竟又被辛暮弄砸了。
    
    天渐渐地冷了,苏夫人却忽然发病了。
    祁暮回来这两个月,苏夫人的病好了许多,心情好,饭也能多吃一些,眼见着比祁暮初见她时红润了一些。可是天一冷,她的身子又渐渐地受不住了。先是头晕,再是心绞痛,气喘不已,渐渐地便不能下地。
    请了大夫来,说是夫人生在南方,本不习惯于北地生活,虽这许多年,仍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长期肝气郁结,气血不调,病根固而不去。再加上前段时间情绪上恐有大悲大喜之事,也伤了肺脉,故而天一冷便发得厉害些。大夫开了一大堆的药,沉香居笼罩在药味中。仔细算来,自祁暮回家,就注意到母亲是药不断的。梅柳还说,这些年来,夫人也不肯吃药,这病便一直拖着,倒是小姐回来后,夫人吃药勤快起来了。
    辛梃听说后,对祁暮说:“因为丢了暮儿,娘亲一直自责,心情便一直不好。后来爹爹又纳了二夫人,娘亲更是抑郁。不过暮儿既已回来,娘亲前一桩心事已放下,只是对爹爹这一桩,希望也因为你回来,慢慢地回旋。现在好歹娘亲肯让爹爹进沉香居了。暮儿如有办法调和一些他们间的关系自是最好的。”
    祁暮皱眉道:“我也想娘亲大抵是心病。可是要我如何做呢?爹爹一边,又不知他如何想?”
    辛梃道:“当初爹纳二夫人,我和栋儿都很不理解,也恨过他。因为爷爷说过,我们辛家,自中祖辛追之后,很少有纳二房的。除非是对家中安排的姻缘不满又不得休离才会这样做。可是爹爹和娘亲却是青梅竹马,而且感情甚笃。爹爹后来娶二夫人,我们都不知原因,但后来也看出爹爹其实有些后悔,二夫人处去得也不多。及至长大了才知道娘亲当初因为丢了你自责,整日生活在自怨自艾中,不太愿意跟爹爹讲话,爹爹也觉得很苦闷,常以酒浇愁。据说是二夫人常开解他,他与二夫人只是意外,但是爹觉得需要负责,所以……其实爹一直想跟娘说清原委的,但娘没有给他机会。暮儿,我想我们也做不了多的,只要让爹有机会说出想法就可以了吧。”
    祁暮点头,心里却在想,该如何找这样一个机会呀。娘让爹进沉香居,却只让他在窗子外面与她说话的。
    大夫的药吃了几日,并没有什么明显起色。祁暮日日陪在娘亲身边,拿出当初照料小辕的劲头来照料母亲。苏夫人见她日日陪伴,心里高兴,又心疼她不得休息,每次醒来,总要赶她去睡。其实辛靖因为苏夫人的病,也有几日未上朝了。但苏夫人还是不肯让他进屋。祁暮只有在娘亲昏昏沉沉的时候放爹爹进来看看。看着爹爹脸上越来越重的忧色,再想想大哥的话,她心里越来越急。
    她想找人商量,却一时想不出找谁好,哥哥,要是有办法,还不是早就告诉她了?还有娘亲的病,几乎就没什么起色啊。那样的底子,祁暮不敢再想下去,她所能做的,只是看娘难过时,输点内力给她让她舒缓一下而已。
    那一日,丛颢崐又来尚书府,这回见祁暮真的是顺带的,因为辛大人已好几日未上朝了,他也有一些事需要找他。
    在沉吟阁外看到祁暮,他暖暖地看着她,微笑道:“暮儿,有一段时间没看见,怎么瘦了些?”
    祁暮忽然很想对他说说娘的病以及自己的忧心,他那样聪明的人,必定能有办法的吧。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揭奸计
    
    初冬的阳光照进四扇花格长窗,房内的帐幔已全撩起了,整间屋子看上去很亮堂。姜御医坐在沉香居苏夫人的床前,细细地把脉,苏夫人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脸上唯一的颜色便是嘴唇,只是唇色暗得发紫。祁暮、辛梃、辛栋环立床前,只有辛靖远远地站在房门口。
    把过脉,姜御医的眉微微皱着,又叫取过前几次以及夫人一贯用药的方子,好在梅柳细心,都是存好了的,此时便捧了出来。姜太医仔细翻过,说道,药方中规中矩,人参,桂枝,灵仙,首乌,乌药,淮山,熟地,麦芽,夜交藤,园珠草。我若用药,也只开这些,我再添两味护心藤,茯苓再试试。按说这方子对头,应该能够起效,怎么夫人这一直以来却没有什么改善?想了想,他又问:“夫人这几日的药渣可在?”
    辛靖一听说是要看药渣,一步便迈了进来:“姜大人是怀疑什么?梅柳,药渣都丢到何处了?”
    梅柳道:“药渣倒是未曾丢弃,夫人曾说药渣沤了肥可以种花的,故沉香居中的花草下倒的都是药渣,也有以前的沤在石砌干池里的。”
    姜御医道:“这便好,可否带我去看看。”
    梅柳有些为难:“这几日的还好,都堆在梨树下了,可以前的,混着土堆在小池里,恐怕都烂了。”
    姜御医道:“如今这天气倒也不妨,且先去瞧瞧再说。”
    除了祁暮,一行人跟着梅柳去了园中那一小片梨园和那堆肥的地方,一直呆在沉香居外厅的丛颢崐也跟了过去。
    梨树下的药渣是新鲜的,姜御医拿细棍拨着药渣细看了一回,那几味药清清楚楚的,也没什么问题。又让梅柳带着到沤肥的干池。天气干冷,这池里倒没有什么大的味道,姜御医站在一边,又取了细棍翻看了起来。
    过了很久,姜御医忽挑了比小指盖略小一些的一片药渣出来细看了一下,问辛靖:“辛大人,尊夫人曾有雍痰不出的情况么?”
    辛靖道:“以往到冬天,内人是有痰多咳不爽的时候。”
    “曾用过藜芦?”
    “藜芦?这药又如何?”
    “从药学来上说,藜芦反方子中的人参,有毒性。但是却能催吐消痰,用得好了倒也是险中求胜的药。”
    “可是,这是去年的事情。后来大夫开方子,并没有用这药。”
    这药渣却是这几个月才堆的。
    姜御医又翻了翻池里的堆肥,也只发现几片未沤烂的藜芦。“这藜芦的用量倒是极少。我方才看夫人的病症,气喘和心间疼痛似乎有药物的作用。这藜芦是猛药,但凡有一点便会引起这些,夫人本身体虚,若痰壅不是很厉害,还是不要用了。”
    辛靖点头,姜御医又回房开了方子,才告辞离去。丛颢崐也跟辛靖道别,辛靖感激到:“贺兰大人,多谢你请了姜御医过来。”
    丛颢崐客套完了,匆匆追上尚未走远的姜御医:“姜大人,这药是否有问题?”
    姜御医道:“我没有十成把握,所以不敢肯定。这几日的方子及药渣都没问题,只是辛夫人的身子实在太弱。但前两三个月的,药渣中有藜芦,而药方中没有。藜芦与人参反,会让人气喘心痛,也会让体虚者更虚。体虚,药效起得便缓一些。只是你说这府中有人要害夫人吧,这下的藜芦又实在太少,伤人或许可以,杀人却是不能。”
    丛颢崐点头:“下药者或许另有目的吧。”
    这厢,辛靖在房外问梅柳:“夫人的药是谁煎的?”
    “厨房里的春喜。”辛府因为有团聚吃饭的规矩,府里只设大厨房,各院并无小厨。煎药也是抓药后吩咐厨房按时煎好,各院派人去取。
    辛靖想了想道:“你去程伯处取个小炉和炭来,夫人的药还是你亲自煎吧。”梅柳点头。
    娘亲已睡着了,房内的祁暮却已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心里疑窦顿起:爹的意思,煎药的人有问题?她回来了二个月了,厨房倒还真没怎么去过,厨房里那几个人也没照过几次面,不知道春喜是谁,但还是决定去探一探。
    刚过午饭时分,厨房里已收拾干净,下人们也多去休息,只有一个小丫头还在那里生一只小炉,看那样子是要煎药。祁暮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春喜,只坐在窗外的树上静静地看着。不一会儿,梅柳走了进来,看到那小丫头道:“春兰,怎么就你在?你把大夫人的药包给我,从今儿起,夫人的药我自会煎。”小丫头老老实实道:“哦,梅姨,知道了。”又去橱子里取了几贴药来,递给梅柳道:“还有四贴,全在这儿了。”梅柳接过,转身出去了。
    祁暮心道,不是说春喜煎药的么,怎么又是春兰?正要下树询问,却见厨房里又进来一个着灰蓝衣服的丫头,冲着春兰道:“春兰,上次我给你的那包东西,你可还在?”春兰又从厨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道:“哎呀,糟了。春喜姐,我忘了把这个交给梅姨。梅姨说以后大夫人的药都由她来煎了。”
    春喜接过纸包说:“那也不碍事,秀珠姐上次就说不用再放了,是我忘了告诉你了。”又打开纸包看看,尖叫说:“春兰,你个死丫头,你到底放没放啊?怎么还有这许多?秀珠姐说这是化痰补气的药,你偷懒不放,难怪大夫人的病老不好。”
    春兰被她一叫,吓得差点哭出来:“这包老是要单独放着,我事一多便忘了。想起来时才放一些。可是大夫为什么不把这药按份包到大包里呀,还要我每天放几片。”
    春喜道:“这是大夫的事,我们怎么知道?现在秀珠姐又说不要放了,我取了还给她去,说这药还很稀罕的呢。”又将药揣在怀中,转身出去了。
    秀珠,那是二夫人的大丫头。祁暮一声不响地缀在春喜后面,看着她走到采云居门口叫了声“秀珠姐!”应声而出的果然是秀珠,春喜将纸包交给她道:“都在这里了,只是没放完。”秀珠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纸包,又塞给她一朵珠花道:“春喜,谢谢你了。这药夫人有用,因此取回来了。”
    等春喜一走开,秀珠便揣着那纸包来到后园影湖,拣了一块石头包在纸包中。看看左右没人,手一扬,纸包便呈弧线飞向湖中。她转身想走,却没有听到东西落水的“扑通”声,一回头,却看到一身紫衣的大小姐正从湖面抄了样东西飞回她身边,她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有些结巴地叫了一声“大、大小姐。”祁暮看着她道:“你扔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我以前用过的东西,怕是坏了,便不要了。”
    “坏了,便要往湖里扔么?采云居没有收垃圾的地方?”她又打开纸包:“你用坏了什么东西,怎么成石头了?还有这一片一片黑黑的,是什么?”
    秀珠冷汗直冒:“是,是我以前用来浸了水画眉的。”祁暮点点头:“噢,我对这些不通,不知道这些浸了水还可以画眉,那可以写字么?你既不要了,不如送我。”
    她只好说:“这,大小姐既喜欢,当然可以拿走。那奴婢就先走了。”祁暮一拍她的肩:“别急着走,我还不会用呢,不如你跟我回去教教我。”她一拍,秀珠便被定住了,骇得说不出话来,祁暮也不管,又拍了她一下,揽了她的胳膊便走了。
    只是这一走,便走到了沉吟阁。
    辛靖正跟辛梃辛栋说话,看祁暮带着秀珠来见他,不由奇怪:“暮儿,有事找爹?”又严厉地看了一眼秀珠,秀珠打了一个哆嗦,辛梃一见,出言道:“秀珠,你抖什么?二夫人让你去找暮儿的么?”祁暮笑笑说:“不是,是我要了秀珠一样东西,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让爹爹看看罢了。”说罢将纸包递给辛靖。
    辛靖打开一看,是块石头和一些黑色的片状物,却有强烈的药味。他闻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将纸包依旧包了交给辛栋道:“栋儿,你去姜御医处跑一趟吧,请他看看这是什么。”辛栋接过,转身走了。辛靖一言不发地看着秀珠,秀珠在他的注视下低下头来,微微有些颤抖。
    辛靖转向祁暮:“暮儿如何得了这东西的?”祁暮便将厨房见闻及跟着春喜见到秀珠及跟着秀珠到影湖的事说了一遍。辛靖马上春喜和春兰传了过来,她俩人一到,秀珠已面无人色。
    春兰一听老爷叫她,以为是她煎药常常不放那后加的药被老爷发现了,一下子便跪倒在辛靖面前道:“老爷,是春兰偷懒了,没有放那补药,春兰知错了,请老爷饶了春兰吧。”辛靖道:“这药从何而来,你细细说明白,便饶了你。”
    春兰说道,去年这药都是春喜煎的,今年夏天春喜因为有别的事,便将煎药一事推给了她,后来又交给她一包药材说:“这是补气的补药,给大夫人煎的药需要放几片进去。要另找干燥处妥善放好。”她便将那包药放到厨柜角的一个坛子里,因为拿进拿出太麻烦了,她又忘性大,因此常常忘记放。
    春喜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一向机灵,此时已知道必跟那包药有关,不待辛靖问便跪下说:“这药是春天时秀珠姐拿过来,说是二夫人说给大夫人加补的。”
    辛靖心中恼怒,如果他猜的没错,那黑色片状物必定是藜芦。他吩咐侍从:“去采云居,把二夫人叫到漱风堂。”又吩咐去沉香居叫来梅柳。
    不一会儿,柳氏和梅柳都来了,连着在采云居见母亲的辛念也跟了过来。
    柳氏初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家时人除了卧病的大夫人和辛栋外都聚集在沉吟阁的漱风堂,及至看到面无人色的秀珠才察觉不对。但还是开口道:“老爷叫织云来,所为何事?”
    辛靖眼底已风云暗起,他缓缓地问道:“柳织云,你是不是很想当辛家主母?”他的口气里有一丝阴沉,柳氏的心往喉咙口一拎,心思已转了几转,他必定是拿了什么话柄方才这么问,当然不承认,但若说自己从没有这个想法,他必定有什么话等着她,她只能选平和一些的。她装作愣神的样子,略带委屈地道:“老爷为何这么说?是不是织云哪里又越矩了?”
    辛靖连声冷笑:“柳织云,枉我一向以为你温柔贤淑,只怕是你这些年来戏演得越来越好了。越矩了?哪里?只怕再过几个月,这辛府的规矩也要你定了。”
    柳氏面色大变:“织云做了什么,老爷要如此说话?织云自忖一向是遵着辛府的规矩做事,从未做过出格之事。”
    辛靖已怒气上涌:“那么,辛家的规矩里有没有加害主母这一条?”
    柳氏的身子猛的一颤,泪水霎时便下来了:“老爷,你要冤杀织云了。”
    辛靖再看她的眼泪,只觉无比烦燥:“你往毓华的药里加了什么?冤么?等栋儿回来,便知道你究竟冤不冤了。”
    辛栋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姜御医也随着回来。辛栋手里还拎着一个人,竟是大坤。
    辛靖顾不得问大坤是怎么回事,将姜御医迎上了座,问道:“姜大人,栋儿拿给你看的药……”
    姜御医点头:“正是藜芦。故而我想跟过来看看,是谁在药中添了这味。”
    辛靖转向柳氏:“柳织云,你有话说么?”
    柳氏强自镇定:“老爷说的话,织云听不懂,太医所说的藜芦与织云又有什么关系?”
    辛靖道:“你还不明白,那么会有人跟你说明白的。秀珠,你倒说说这药是怎么回事?”
    秀珠看了柳氏一眼,低下头道:“去年冬天,大夫人发病,很严重,二夫人请了城中同济堂的屈大夫来看,屈大夫说,大夫人壅痰不出,又气喘多咳,要下狠药,便在常用的方子外添了一点藜芦,但又告诫,此药凶险,药只得这些量,痰一畅便得停。因为大夫人体虚,这药会加重体虚。后来大夫人的病好了一些,今年春上,二夫人吩咐我去药铺里买了一些藜芦,只说自己皮炎发了,须拿这个煎水洗洗。暗地里让我下到大夫人的药里,只说每天一二片既可,不会立即便死,但也只需几个月。
    我,我不敢下。因此只骗春喜说是驱痰补气的药,让她每次煎药都放一点。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大夫人虽然体弱,但居然没事。我打听了一下,竟是大夫人都不肯吃药。九月底大小姐回府,大夫人情绪好了些,也肯吃药了,二夫人又重提此事,我便又跟春喜说了。可是十一月初,夫人又说不用下了。我又跟春兰说,让她将药还我,她却常忘了。这次,我是说二夫人要用到这药,她才取给了我。”
    姜御医点头道:“一次不过二三片,量倒用得巧。”
    柳氏大叫道:“我怎懂得用药?秀珠,我平时待你不薄,你如此污赖我,可有良心?我知道府里有人恨我,你说,是不是有人收买了你?”
    此时站在一边听着的梅柳气得发抖,忽然上前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骂道:“柳织云,亏得我娘当初说你可怜,在老爷面前为你求职位,你竟然,你竟然做这样的事。你不懂药?你骗得了别人,骗得过我吗?你先前的夫家正是在芷蓝城开药铺的。你寄居在我们家时,还常为家里人配药。这些年,辛家养着你两母女,半分没有亏待,你还想谋夺夫人之位么?你真是太狠毒了。”
    她语不成调,跪了下来,说道:“老爷,夫人,柳儿真是对不起你们,先是丢了小姐,害得老爷夫人多年不说话,又引了这么个白眼狼进家门,这次差点害死了夫人,我……我……”她忽然扑向柳氏掐她脖子,叫道:“我不如掐死你,再给你陪命,也算是报了夫人的恩典。”
    众人都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辛念早被刚才的变故弄呆了,此时看她娘双目翻白,不由大哭,不停地叫着:“娘!娘!梅姨!梅姨!”
    祁暮一纵到了梅柳旁边,点了下她曲池穴,她的手终于松了。
    辛靖冷冷地看着连喘带咳的柳氏道:“真是好计策!以药为毒,说起来也是驱病,实际上却是让人体虚而亡。柳织云,我真是小看你了。如果不是毓华不肯吃药,春喜便成了凶手,只是后来换成了春兰煎药,她又常忘了放,又救了毓华一时。只是,积毒还在,沉疴难治,今日如果不是姜大夫提到藜芦,暮儿又恰巧截住了秀珠。你这作为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柳织云又跪下道:“可是我收手了,我并没有再做下去了,老爷……”
    一边的辛栋忽然开口道:“那是你有了别的主意。”一推大坤道:“这奴才拿了府中许多东西,竟然还有地契,被我拿正着,可他却说是二夫人指派的哩。”
    
    正文 第四十六章鱼雁来(捉两个虫)
    
    作者有话要说:br》咳;昨日答应的番外;因为比较长了;还没完全写完。只好先放这章。
    明日一定放上来哦。再食言变小狗。
    柳织云见此,冲过去抢下辛栋手里的包袱,掀开来一翻,转向大坤道:“天杀的奴才,你也落井下石来冤我。你偷府内银两财物,偷便偷了,为何还栽到我头上?”
    大坤赶紧跪到辛靖跟前:“老爷老爷,这事我一个人也做不得呀。这地契,我也拿不到手啊,还不是二夫人身边的王妈,让我先拿到府外收着,说是二夫人以后会用得着,又陆陆续续拿了许多细软出来,让我慢慢地转到外面的宅子里。”
    柳氏又道:“王妈说是我便是我么?我以后有啥可用得着的?这里面的细软银两又不都是我的,不是你偷的还是谁送你的不成?”
    辛梃上前翻了翻,果然还有辛念辛暮的一些饰物,其中竟还有那枝百花簪,想来辛暮这几日都在苏夫人身边服侍,这掬芳斋中便不怎么注意,却教人偷了东西。辛梃盯着大坤问道:“这些是大小姐二小姐的东西,你究竟是怎样得来的?”
    大坤低下了头:“这些是、是我在巡园时伺机拿的。可是这地契,银锭可全是王妈给的。王妈说,自大小姐回来,早先二夫人将认亲的大小姐哄出及隐瞒府里各人的事早晚得揭发,二夫人需要早做打算。”
    辛梃辛栋梅姨都大惊:“早先暮儿曾来认亲?”
    辛靖关心的却是后半句:“你说什么?二夫人如何隐瞒府里各人?”
    大坤又将那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道:“大小姐走后不久,二夫人就传下话来,说是今日凡知道这事的,一字也不许透露出去,尤其不能让后面那位知道。”
    辛靖气得浑身发抖:“柳织云!你好狠!”
    辛靖叫过侍从:“去带王妈过来,另外,具状,将二夫人王妈大坤送官,谋夺家财,谋害正妻。”
    柳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辛念这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她娘道:“娘!娘!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这样?”
    柳氏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悲悯:“娘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她一回来,你便一落千丈,不会再象以前那样了……”
    辛念拼命摇头:“不会,爹不会不要我。大夫人虽然冷淡,却从来没有对我不好。娘,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办呀?”又朝辛靖跪下道:“爹,我知道娘所犯的错不可恕,可是她都是为了我,求您放她一条生路吧。”
    辛念的话让柳氏浑身一抖,她转过身来朝辛靖跪倒:“老爷,织云所举都与念儿无关,念儿她什么也不知道,求你以后不要为难念儿。”见辛靖不语,又转向梅柳道:“梅柳,我求求你,念儿她也是你外甥女,你以后能不能看顾着她一点。”又转向祁暮:“暮儿暮儿,念儿虽然娇纵,但确没有什么坏心眼。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你若要恨,都恨我,帮念儿在老爷跟前说句话吧。”
    祁暮心里虽恨她害娘亲,但看她对辛念这般,倒真是慈母心怀,如今这模样也颇为凄惨。为她求情心里自是不肯,只不过辛念……她不由看向辛靖。
    辛靖又恨又气:“念儿,我养了她十几年,我自会给她一个安排。这个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你拿走的这些地契中不是还有一座宅子么,那个就给念儿好了。你放心,念儿出嫁前都可以留在辛府。不过,话既然说开了,她还是回复她原先的曾姓比较好,这对她的亲生父亲也是一种尊重。”
    柳氏流着泪无言地磕了一个头。王妈已带到,侍从带了他们三人走了出去。
    辛靖有些羞惭地对姜御医道:“辛靖治家无方,叫大人看笑话了,还连带大人受累走一趟。”
    姜御医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此事既了,老夫就先走了。”
    辛靖送姜御医去了,柳氏三人被解走了,剩下的人都有些木然地站在漱风堂内,从祁暮拿到那纸包到柳氏被发落,不过半日,事情如此急转直下,她还有些愣神。
    倒是梅柳过来抱住她道:“我的小姐啊,你先前来府里过,为什么从没跟我们提起?就算是柳织云她不肯认,你功夫那么好,不会闯进后院来么,好歹让你娘早些见着你啊。”
    祁暮道:“我,我不认得娘,也不知道我娘究竟在不在。因为出来的是二夫人啊。”
    这话又惹得梅柳抱住她哭了一场:“小姐啊,是梅柳对不起你。”
    辛梃辛栋过来劝解道:“梅姨,爹和娘早就说过了,你们,那是意外,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事过后,府里平静了下来。苏夫人的病有了一些起色,但总还是昏的时间多,其间姜御医又来了两次,说还好藜芦下得不多,还未到不可救的地步,只是有奇效的奇心草,只长在云阳北狄交界的玉苍山一带,还有调理用的紫珠也生长在西边边境,这些药都不是常用药,药铺里也不会有。祁暮一听倒放了一半的心,她对辛靖说,她可以让三哥帮忙找找,那紫珠,她知道,雪峰山上就有。如果娘亲病稳定了,她可以去寻来。
    辛梃辛栋还担心此事会令辛靖清誉受损,但朝里竟无人议论,想来姜御医是个嘴严的人。辛靖自己倒苦笑:“既便有人议论,我也无话可说,只怪自己无能罢了。”
    家中的事,由程伯管杂事,原先的管家被调去了别院。苏夫人因身体不好,只偶尔过问一下,年前的七七八八的事便由梅柳和辛梃管着了。这是暮儿回来后的第一个年,辛府准备得格外隆重一些。
    很快的,云城下了第一场雪。雪刚停,祁暮便出门了。她没带任何人,自己来到了雨前茶楼,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了。茶楼里挺热闹,说书人在说着云阳的百年传奇,祁暮惊奇地发现说的竟是辛家,有伴着始帝打江山的远祖,还提到百多年前助着文帝献帝中兴云阳的中祖辛追牧天瑞辛天玮三父子。祁暮此前也没怎么听辛靖提过,此时倒是坐在茶楼里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牧天瑞辛天玮都天生神力时,有些小小的得意:原来自己力大,是遗传的呐。
    一个着灰衣的青年男子坐在她面前:“小姐,拼个桌行吗?”祁暮一抬头,笑了起来:“李季,怎么是你亲自来了?”李季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四当家的,连声三哥也不称呼么?”祁暮张嘴就道:“三哥又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最多称你李大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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