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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暮色-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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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长莺飞三月天,云湖边的柳枝已翠色满枝,低低地垂入春水中,映着湖水茵绿一片。岸边几树桃花妖娆地开着,引得蜂蝶不时来舞。与蜂蝶一样热闹的是云湖边的游人,青衫的少年,华服的女子,身影都交织在妩媚的春光里。
    今日是上巳节,云湖边格外热闹一些。就是离湖不远的崇德街上,也比往常要热闹许多,各路小贩在此挤挤挨挨地摆开各式阵仗。
    一个十八九岁的丫环打扮的女子抱了个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挤到卖糖人的小摊前,小女孩指着一个糖吹的葫芦转头对女子说:“要!要!”女子柔声答道:“好,柳儿就给小姐买。”说罢问摆摊的大爷:“这个几文?”大爷看看她怀里小姑娘粉妆玉琢,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心里就有了几分喜爱,于是笑着说:“这小姑娘这么可爱,便宜点给你,算你十文好了。”还没等女子说话,小姑娘脆声道:“好!”这一声把大爷和女子都逗笑了,女子本欲还价,此时“唉”一声,只好掏了钱出来。
    女子刚抱着小女孩挤出摊子,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叫住了她:“哎呀,柳儿,你在这儿呀!走得忒快,我后脚出来就看不着你了。”
    那柳儿问道:“长信,你怎么也出来了?可是夫人要回去了?”
    长信道:“哪有这么快,夫人喝茶的兴致起了可得在屏云阁呆一阵子,她是叫我和你一起出来带小姐四处溜溜的。这回出门没带小姐的玩意儿,只怕抱了小姐回去要闹,让我们带着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两人说着话,便朝着云湖的方向慢慢走去。小女孩举着那糖做的葫芦乖乖地依在女子怀中。
    走到崇德街口,柳儿忽然满面通红,略有些羞涩地对长信说道:“长信,你抱着小姐等在这里可好?我……我有些内急,可能是刚才吃坏了。”
    长信抱过小女孩:“那你去吧。”于是抱着女孩立在街口,小女孩忽然看到了一个泥人摊,于是一手扯了长信的衣服,粉嫩的手指指着那摊子“嗯嗯”地叫着,她还不太会说话。长信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那泥人摊儿,便抱了她过去,给她挑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泥娃娃。
    刚付了钱,收了荷包,忽觉有东西从他腰间抹过,他手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摸,果然,刚安放好的荷包已无踪影。钱钞倒也罢了,他刚做完主人交待的一件事情,这荷包中还有主人的印信,可丢不得。
    他往人群中一扫,离他不远处,一个青衣男子正扭头看他,见他眼光扫过来,转身就往人群中走,没走几步就改为小跑。长信大怒,直叫:“那贼,将爷的荷包留下!”那人越发跑得快了。长信将女孩放到泥人摊前:“老丈,照管一下,我追了贼便回来。”说罢,闪身就往人群中去了。
    泥人摊前的小姑娘倒也不哭闹,一手葫芦一手泥娃娃,两眼又盯着木架上的泥人。做泥人的大爷看她可爱,又递给她一个泥公鸡,她的小手眼见着是抓不下了,情急之下,将葫芦噙到口中。大爷失笑,将泥公鸡放入她的衣襟内,才将她的手解放了出来。
    有客人光顾,大爷便招呼客人去了。此时,一队打扮艳丽的西域杂耍艺人敲锣打鼓地过来了,小姑娘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那队人走过摊前,小姑娘竟脚步蹒跚地跟在后面朝云湖走去。
    暮色已临,黑暗即将吞没天边最后一线霞光。祁炳辉携子游了云湖,下船往下榻处缓步而走。他是北狄的特使,此番是来云阳送贡品的。他来云阳多次了,七岁的幼子祁峰从未来过云阳,此子性情温和聪慧,他一向喜爱,此次便将他也带了出来,也算是长长见识。贡品已送到,今日他带了祁峰游了云湖,明日即将返回北狄。
    忽然,走在前面的祁峰被岸上柳树下的湖石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侍从将其扶住。他刚站稳,就听那阴影下白乎乎的那块石头竟发出了哭声。祁炳辉几步上前,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个女娃娃。看起来不会超过两岁,穿了一身嫩黄的衣裙,肤色白晳,左手拿了一个糖做的葫芦,右手捏了个泥娃娃,此时一双大眼里都是泪水,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怜爱之心顿起,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看看女娃娃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苏锦,应该出自大户,再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大人。
    祁炳辉取了帕子给小姑娘擦了泪,柔声问道:“你是谁啊?”
    小姑娘只顾哭,并不答话。
    他又问:“你爹娘呢?”小姑娘猛摇头:“不知道。”
    他又耐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抽噎着道:“小姐。”
    祁炳辉哭笑不得,想来是下人都叫她小姐的。
    “那你爹娘叫你什么?”她又答:“囡囡。”
    祁炳辉无奈地皱眉,孩子太小,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可是,天已经黑了,他总不能将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里。祁峰走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父王,不如我们带她回驿馆吧。”祁炳辉想想,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便抱了小姑娘上了侍从备好的马车。
    车马辚辚地往东而去。
    他们走后不久,一男子带了一队家丁手持火把出现在湖边,大声焦急地叫着:“囡囡……”“小姐……”
    黑沉沉的湖边只余他们的回声。
    小姑娘在马车上就睡着了。回到驿馆,祁炳辉召来侍女为她更衣,外衣脱掉后,一个打造得十分精巧的金锁片露了出来,锁片正面是龙凤之形,反面却是一个篆书的“暮”字,他猜不透那意思,也许这孩子的名字中有个“暮”字吧。那金锁片的上面还缀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在烛火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次日,小姑娘醒来有些闹,嘴里叫着“爹爹妈妈”,祁炳辉一边哄她,一边派人去昨日遇到她的湖边,看看可曾有人找过孩子,又派人打探那附近是否有人家丢了小女孩。午时,众人来回报,都说没有看到。
    祁炳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的行李都已打点好,云阳礼部已派了人来送行,午后他们便要起程了。可这小女孩如何处置呢?祁峰站在他边上逗小女孩玩,听到下人回报,便说:“父王,没人找她,是不是他们家不要她了?我们要吧,我想要个妹妹。”
    祁炳辉心下已十分喜爱这个小女娃,自己有三个儿子,倒是没有女儿,不由得动了收养的心思。听祁峰一说,沉吟了一下,便道:“也好,带回北狄再说吧。”
    
    正文 第一章 江湖路
    
    十六岁的祁暮有些茫然地站在雪峰山下,她是被师傅“赶”下山的。
    师傅让她下山的理由在她看来根本不是理由,只说“你可以下山了,我也要找地方闭关。”
    此前一个月,师傅在指点她功夫之余,也曾透露过让她下山的意思,她却还以为师傅是嫌她没有练好回风斩,于是日日抓紧练习。这几日,师傅试她的回风十三式时已经面带笑容,直夸她有悟性。夸她招式收放自如,使回风斩时,师傅的发丝也被剑气斩落几根。见师傅高兴,她还撒娇地说:“这下您可不会叫我下山了吧?”师傅但笑不语。
    可是昨天上午,等她在沉碧潭边练了功回来,师傅却将她叫入自己的竹轩,让她收拾东西,明日午时前下雪峰山。她一下子便愣住了,叫了一声:“师傅!”委屈得泪水在眼眶中乱滚。
    可是一向见不得她哭的师傅这回却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叹了口气说:“暮儿啊,为师这十年,修为可没增进,你出师了,我也该闭关修练了。”
    祁暮道:“可是我在山上,你也可以闭关呀。”
    “我已经叫张婶明日起不用再来这里烧饭了。你在山上怎么生活?”
    “暮儿自己会做饭。”她心里想,张婶不过是隔三天来一回山上,采办点东西,做点饭。张婶不在的时候,还不是我在做的吗?
    师傅却摇头说:“为师闭关不知道何时才会出关,你一人在山上也很寂寞,学了本事就该闯荡江湖,不如就此下山去历练一番。”
    “什么是江湖?”
    “江湖啊,就是有爱有恨,情义公理杂乱交错的地方。入了江湖,人生才会完整。”
    师傅以前很少提江湖,祁暮对江湖也不甚好奇,因为她觉得在山上练练功夫,看看书,隔个几天听张婶扯些村里的七短八长,偶尔去山下张婶所在的张家村串个门也挺好的。当然她也跟着师傅或者张婶去过山下的落霞镇,逛逛集市,选点小姑娘喜爱的小玩意儿,她也会被山下的热闹吸引,但最终总是回到山上。
    她喜欢雪峰山和这个小院,从来不曾想象过,有一天会离开它。
    她撅嘴道:“可我不想入江湖,不想历练。”
    师傅的脸板了起来:“不行,你学了九年的武功,总该要用到,不去历练,怎么成长?不用多说了,明日必须下山。”
    从七岁起跟着师傅来到雪峰山,她跟了师傅九年了。在她眼里,师傅既是师傅也是父亲。师傅对她一向是和颜悦色的,练功一事,对她虽严厉,却从不呵斥。师傅还从来没这么绝情过,祁暮感觉他就差点没说“滚蛋”了。
    第二天一早,祁暮一起来就往师傅的竹轩跑,却看到门关得紧紧的。门口放着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包袱和一把剑。她有些呆住了:师傅这回是来真的了,连包袱都给她收拾好了。
    那把剑一直是挂在竹轩的墙上的,看上去并不起眼。剑鞘老旧,有些地方已染上了锈色,而剑柄更是毫无花色可言,不过是缠了几根镶金丝的银色带子。可是以前师傅却是宝贝得紧,轻易不让祁暮碰的。后来对她说,等她练成回风十三式,便将这把剑送她。“这剑的名字叫慕云,倒也配你的名字呢。”
    祁暮叹了一口气,拿起地上的包袱和剑怏怏地回了房。她做好了早饭,送到竹轩,叫了几声师傅,里面一丝动静也无,只好放到了门口。自己回到厨房,没精打采地吃了几口,收拾了碗筷,又转回了房间。
    包袱里有一些银两,一套新衣,从白色的中衣到青色的外套,一应俱全。她也没细看,又翻出自己常穿的几件衣服塞进包袱,想了想又将慕云也塞了进去,那剑只得一尺六寸,塞进去了也看不出来。
    然后她将包袱斜系在身上,去竹轩门口去和师傅道别,房内依旧没有声音,但她刚才放在门口的早餐却是被拿走了。她也不再多说话,伏下身来磕了个头,便往院外去了。
    祁暮是按着师傅的吩咐按时地滚下山了。不过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山就下得有些磨磨蹭蹭,总还指望着走到半道上了,师傅在后面叫她回去。可是就算她走过了张家村,走到了山脚,奇迹还是没有发生。一路蹭下山,就已到了末时。
    看看略有些歪了的日头,下了山的祁暮有些失措地坐在路口。往左是落霞镇,往右是条官道,不知通到哪里。她不知道下了山自己该到哪里去,于是想乘着歇脚的时候,好好想想她的江湖路。
    要不,先回家?可是她对家的印象还真是有些模糊了,这也不能怪她,她离家的时候才七岁。只知道自己家住在北狄都城上京,父亲是怀义王祁炳辉,皇上的亲弟弟。
    七岁那年,她在怀王府后园跟三哥放风筝,三哥叫她举着风筝在前面跑,她就举了个风筝在宽阔的后院中一通猛跑,等风筝上了天,她还仰了个脑袋边看边后退,结果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被绊了一跤,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她撞到的是个穿黑衣的中年男子,那人将她从地上一把拎起,顺手就捏了下她的肩膀与胳膊,转头就对后面跟着的父亲说:“这孩子,骨骼倒也清奇,应是练武的好料,虽说是女孩,力气倒也大,不如由我带了去。”
    刚才还笑嘻嘻看着他们玩的父亲的脸就僵在那里了,静默了片刻才说:“萧兄,这个,本王仅此一女,她母妃疼她疼得着紧,恐怕轻易不肯让她离开身边,这事,还容我想想再说。”
    那人道:“也好,我也不能长留,我在容必居等你七天,你若肯了,便知会我。”
    怀义王妃自是千不肯万不肯的,说:“女孩子家的,学什么武功,我可不想女儿将来练得五大三粗的,那还怎么嫁人?”怀义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五日后,怀义王还是亲自将她送到了容必居,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听到父亲跟那黑衣人说:“你带她走吧,想来还是你能保她周全。”又回身抱了她哄道:“暮儿乖,以后跟着萧师傅好好学武功,父王每年都会到雪峰山来看你的。”她年纪虽小,却看出父亲眼中浓郁的不舍和淡淡的绝望。
    父亲走后,那黑衣人抱过她,擦了她的泪,和颜悦色道:“暮儿,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傅了。我们要回雪峰山,那山上可好玩了……”
    他们走了二十多天才到的雪峰山。可是自那以后,她再没见过父亲。她只知道父亲和师傅有书信来往,每每她提到家人不来看望,觉得伤心时,师傅便说:“雪峰山岂是常人能找得到的。你既在这里学艺,当然是要专心学,见了家人会分心。你放心吧,你学成了,自然就能见到他们了。”
    时间长了,她便也慢慢地不那么想念父母和兄长了。
    如今师傅放她下山,她从迷茫中醒过神来,忽然就十分迫切地想回家。她想念父亲宽厚的手掌,母亲温暖的怀抱,还有哥哥们宠爱的笑容……
    她清点了一下她的资产,包袱里碎银加银锭总也有二十两,买马的话,那她一路的住宿吃饭便要成点问题,如果步行,那银两足够她吃好住好。她决定还是走路,顺便也可以在路上练练她的轻功。
    包袱里好象还有一封信,但她也无心详察,心想,不如到落霞镇住了店后再细看好了。
    她其实没什么出门的经验,师傅只带她出过一趟远门,也是在她七岁那年冬天,师傅带着她去了一趟师祖所在的栖凤山,因为师傅的师傅快要不行了。那回他们是骑马去的,祁暮坐在师傅的马前。
    后来她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落霞镇了,再远,她就不认识路了,她叹了一口气,一切只等到了落霞镇后再打听了吧。
    等她走到落霞镇已是傍晚时分,她将自己安置到了一个看上去还干净的小客栈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到客房点了灯,打开了那封信。
    昏黄的烛火下,师傅刚劲有力的字一个一个浮现在她面前。
    师傅在信里简略地介绍了一下江湖上不要轻易得罪的几个大门派,及三大武林世家,还有擅用毒的岭南郑家。如果想打听消息,要找的是百言堂,那儿有江湖上最丰富而准确的小道消息。
    另外还提到让她下山也有一件不大不小事让她去做。他叫祁暮在闯荡江湖时也顺便找找本派同门。如果找到了,觉得合适,就将本派掌门的信物交给他,如果找不着,暮儿就算是自动接了掌门之位,他出关后也不会再管本派之事云云。
    祁暮一头雾水,还本门派呢!她所看到的雪峰派只有师傅和她两人而已,假如它真是个什么门派的话。
    她看了看日期,竟然是一个月前就写好的,想来师傅早就打定主意要她下山了。
    难怪这一个月来,以前从来不提过去的师傅会跟她讲曾经收过的三个弟子,及小师叔的事。
    她的那些师兄下山都有十多年了,如今也不通音讯,要找,还只能从本门功夫着手。至于小师叔,师傅说了,他是带艺入门的,是师祖的关门弟子,人极聪敏,只是心思深沉,让祁暮不可过于靠近。
    祁暮想了想,她七岁那年在师祖的葬礼上是见过那个小师叔一面的,似乎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倒不知师傅如何得出“心思深沉”这个评价来。
    她捏了捏那个信封,果然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伸手拈了出来,是一块两指宽半指长的似玉非玉的硬牌,黑色的,泛着光泽。正面雕的是只狻猊,反面云纹环绕的是个古朴的“雾”字,让祁暮觉得果然是在云里雾里,他们雪峰派与“雾”有关系么?
    
    正文 第二章 结伴行
    
    祁暮决定回趟家再去完成师傅的嘱托。
    第二日起来后,她便已经向店家打听了去上京的基本路线。店家惊讶得不得了:“小哥,你一个人要去北狄上京么?从咱落霞镇出发,这路可是有点远呢,你还没什么牲口可借力。”不过他还是十分热情地指点了基本的路线,往东,要过几个大城。
    祁暮并没有穿男装,但她的装束估计也不怎么象女子。长发只在头顶束成一束拿发带绑了一下,衣服是蓝色窄袖直裾,黄色帛带,下穿一双皂色薄底靴。她倒不介意别人称她小哥,反正闯江湖么,男女皆宜。
    再说在西夷这个地方,象她这样不男不女打扮的也有不少。
    她去镇上买了些饼饵,熟食,又备了一皮囊水,便背了包袱往东而去。
    落霞镇位于西夷与云阳交界处,因为两国通商,这里便渐渐繁华了起来,四面都有官道可走。
    据说,落霞镇原本只是西夷国内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而已。百多年前,西夷与北狄联合进犯云阳,却被当时云阳的靖北王辛追打得落花流水,又被他乘胜追击,攻占了十五个城池,随着落沙城的陷落,这落霞村倒成了边陲,渐渐地便发展了起来。
    店家说,你若要去上京,不如从这里到落沙城,然后从云阳境内走更近一些。只是要沿着国境线一直往东,到了相城再往北便好了。
    因为不熟悉路,她一直是沿着官道走的。也并不亏待自己,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尽量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集镇,客栈再简陋,那也好过野地。长到十六岁,她还从未在野地里宿过。
    她还是维持着在山上时的习惯,五更即起,找个僻静地方先练习心法,再练剑法。一丝不苟,倒不是她不想偷懒,而是九年来养成的习惯。要改,实在是很难。
    她顺利地走到了落沙城。这是她七岁以后第一次接触到的大城市。七岁以前的上京,印象也很模糊了。于是,她决定在落沙城歇上两天,看看走什么路线到相城比较好。
    天渐渐地冷了,她想着要是走到上京怕已是深冬了,而她,除了一件貂毛的坎肩,并没带什么厚实点的衣物。既到落沙城,不如去买件夹袄。
    她在城里的悦来客栈安顿好,便向店面家打听哪里有成衣铺子,店家说城中的正阳街是热闹所在,颇有几家成衣铺子,离这里也不远,也只是隔了两条街。她谢过店家,便向街市闲逛而去。
    正是赶集的日子,正阳街上热闹非凡。祁暮好奇地在各种脂粉、镜子、梳子、布料、凳子、马掌、马鞍等等摊间穿梭着,一时觉得眼睛忙不过来了。还有一些做吃食的、卖菜的、出售毛皮的,卖陶罐的,她被这些形形□的东西吸引着,一时倒忘了买夹袄的初衷。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卖首饰的摊位所吸引。莹润的红色玛瑙簪子,透着水波的光泽,她不由地凑过去细看。
    摊主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看见她喜欢,便道:“小哥,喜欢这簪子?想要送人么?”
    她摇头。摊主仔细看她,笑道:“哎哟,原来是位姑娘,我眼神不好,真是对不住了。姑娘想要自用么?”
    她又摇头,喜欢看是一回事,要买,又是一回事,如今她束着发,可是用不着这簪子。
    那妇人倒也知机,见她不语,又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不买也没关系。我这儿还有好些货品,都是上等的货色,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慢慢挑。”
    她那儿是还有一些耳环,手镯什么的,祁暮一概没兴趣,不过挂在架子上的一些束发带倒是看着挺顺眼的,竟是与她那把慕云一样,银色的带子镶着金丝边,她不由地取下来细看。
    那妇人道:“姑娘好眼力,这发带可是天蚕丝织就的,那金边可是真正的金丝。都说天蚕丝水浸不坏,火烧不着,又不会落旧了显破败。做了发带束着也比别个绸啊麻啊的显得精神。”
    她被那妇人说动了心,不由问:“那这个怎么卖?”
    妇人道:“你看,这发带也是少有的,我这里也就只有这三条。你要是喜欢呢,我也不好贵了你的。这样吧,一钱银子一条。”
    祁暮的眉头皱了一下:“这么贵啊?”
    “咳,东西好啊。物以稀为贵么。这可是天蚕丝的呢。你今天就是走遍整个集市也看不到有第二家卖的。”
    一根发带便要一钱银子,够她在酒楼里好好吃顿好的呢。可是祁暮心里真是挺喜欢这发带的,便问道:“大婶,一钱银子一条发带啊?可不可以便宜点啊?”她以前见过张婶买什么东西都要跟落霞镇上的小贩讨价还价,但她还从来没有还过价,此时问出来便有些底气不足。
    那妇人自然是看出来她的短处,一分也不肯降,还一再强调:“是天蚕丝的,这个价钱很便宜了。”
    正当她咬牙想掏出银子来时,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很不屑地说:“什么天蚕丝?这世间哪有这许多天蚕丝。这个不过是讲究一些的冰蚕丝罢了,怎恁地哄人?”
    她的手便停了下来,转头看去,一个青衣少年站在她边上,指着她拿在手中的发带说:“这发带,最多三十文。居然也敢要一钱银子。”
    她有些着恼地看着那妇人:“你讹我?”
    那妇人冲那少年说道:“这位小哥难道就懂天蚕丝么,凭什么说我哄人?”
    那少年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一张圆脸,两道浓眉,两只月亮眼虽不大却是眸色清澈。此时他见妇人抵赖,便上前执起发带道:“天蚕丝乃武林至宝,是西夷北境龙雾山迷雾林中天蚕的茧抽丝织成,那天蚕娇贵,孵出虫来也多半不得活。能活的十年才能成熟做茧,那茧也只拇指般大小,抽不了许多丝。要织成带子得收多少天蚕的茧。这百年间,也只出得过一件天蚕衣,不到十条丝带。”
    他又指指货架:“你这儿倒有三四条?真是天蚕丝,百两银子都不为过,你倒肯只要一钱?”他又捏着丝带说:“真正的天蚕丝是能抵刀剑的,因此质地硬而挺。你这带子软而滑,应该是冰蚕丝而已。”
    那妇人被他讲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祁暮便道:“你这两根发带我也买了,不过只给三十文一根。”
    那少年阻止她道:“你都知道它不是天蚕丝了,还买?”
    她微笑道:“我买它本来就不是因为它是天蚕丝,只是喜欢罢了。只是她不该讹我天蚕丝的价。这回,也真是谢谢你了。”
    那少年笑笑说:“小事而已,不用客气。”说罢便踱了开去。
    祁暮付了钱,拿了发带,那妇人忽又塞给她一枚花钿,道:“姑娘心性纯厚,倒教妇人有愧了,这个算是赔礼吧。”
    祁暮果然在正阳街上看到了几家成衣铺子。第一家,门脸亮敞,她进去一看,成衣大多是绫罗绸缎,华丽光鲜,式样也颇好看,尤其是一件织锦缎的浅碧色女袄,让她看了许久。但是一问价,居然要五两银子,她摇摇头出去了。
    直逛到第四家,很素净的门脸,店里的衣服从粗布到锦缎各色都有。她看了一遍,不时不知道选女装好还是男装好。女装漂亮一些,但裙装总让她觉得行走不便,不如,还选男装。她选了一件靛蓝的棉袍,让店家包了,付了银子便欲低头离开。
    刚到门口,门外一人急步而入,差点撞到她,她轻巧一闪,让过那人,却听到一个声音惊喜道:“小公子,是你啊!”
    她抬头一看,竟然就是刚才买丝带时遇着的那位少年,心里不由叹了一句“还真巧!”只是,那少年的青衣肩袖处裂了一个大口子,都露出了里面的白色里衣。
    见祁暮盯着他的肩袖处,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与人争执,被一无赖妇人扯了不得走脱,破了衣服才走了出来。”
    祁暮见他满脸懊丧,估计又是帮人说话,惹到了别人。不由唇角上翘,说道:“你是又帮别人了吧?”
    少年点头道:“我是看那妇人将坏了边的盘子卖给两个小孩,被小孩发现了又说是他们碰的。我让那两个孩子走,倒被那妇人揪了不放,说我坏她生意。她一妇道人家,我又不能出手打她,没想到她力气倒大,衣服扯破了才让我走脱。”
    那人竟是个自来熟,他见祁暮手捧了一个包袱,便又说道:“你也买衣服?不如,你帮我看看选件外袍。”
    他帮过祁暮,她也不好拒绝,便帮他挑选。看到一件青色外袍时,祁暮觉得衣料虽是普通的棉布,但做工精良,衣口领口的绣饰也颇精巧,便指着问:“这件可好?”
    店家笑盈盈道:“小公子会挑,这件倒是与你刚才那件棉袍是同一人做的,是我们店中的大师傅的手工。虽说是棉布,但这布是南郡方家的料子,比之一般的棉布要精细一些,价格也不贵,三钱二分而已。”
    那少年惊讶地问祁暮:“你买的是棉袍?这时节你买棉袍?”
    祁暮道:“我要往北狄去,提前备着罢了。”
    那少年惊喜道:“哎呀,我也要往北去往龙城,咱们倒是可以结伴呢!”
    有人作伴,一路同行,祁暮也乐意,看他也挺爱说话,这一路倒不会太寂寞了。于是便点头。
    那少年买了袍子要出门,两人才忽然想到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那少年道:“我叫沈千笑,小公子高姓大名?”
    “你别叫我小公子了,叫我祁暮就行了。”
    那沈千笑住的有间客栈离悦来并不远,为了方便联系,他便搬到了悦来客栈。
    
    正文 第三章 半试水
    第三章
    
    两人相伴也走了七八日。沈千笑性格活泼,一路上都是他在说话,祁暮只是静静听着,最多也就是做到有问必答。她在山上时,只有师傅相伴,除了教授文章武功,师傅也不怎么爱说话。就是教学,也只是讲个大概,然后让祁暮自己领会。但他一再夸奖祁暮领悟力超凡,是所收弟子中资质最高的。
    沈千笑初时也就说些江湖轶闻,后来终于忍不住问祁暮:“祁暮,我看你也是江湖打扮,你是哪个门派的呀?”
    祁暮偏头想了想说:“这个我师傅没有说诶,大约是雪峰派吧。”
    这门派也有大约的?沈千笑心里虽疑惑,但也在脑子里搜索着雪峰派的信息,最后无奈地放弃了。心想,下次碰到大哥,问他好了。
    越走,他越是惊异地发现祁暮竟然连一点江湖常识也没有。虽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出来走江湖,没什么经验,但好歹家里人耳提面命地也颇知道一些规矩。祁暮,简直就是个江湖白痴。
    那些江湖人在她眼中就跟平常的小商小贩一样。若不是他在一边提点着,好几次都差点冲撞人家。
    那次,在平凉的路边小茶寮里,祁暮毫无顾忌地盯着人家麻衣帮四个人死看。原因呢,是因为人家披麻戴孝地,腰间却扎了根五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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