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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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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校后,阿宣把这件事告诉了素素。

“他再打来,我们就去抓他个现行。”素素愤愤地说。

“可是……”阿宣欲言又止,“可是如果打电话的真是一个白衣女人怎么办?”她没敢说出“鬼”这个字来,她不想自己吓自己。

素素愣了一下,笃定地说:“不可能。肯定是个疯子,要不就是哪个闲得无聊的人。”她顿了一下,有些颤抖,“这世界没有鬼。”

素素的话似乎是在肯定某件事,实际上又是在否定某件事。如果这个世界真有鬼的话,那它们肯定是无所不能的,打电话、看电视、坐在你旁边和你一起吃饭……

阿宣很怕,她希望给她打电话的是一个无聊的人或者疯子。当然,她更希望电话不再响起。

夜里,阿宣睡不着,不时看一下表,再看一眼手机。她的心仿佛被一根纤细的丝吊着,掉不掉下来,取决于十二点的手机。

终于,十二点了。阿宣从床上坐起来,双目圆睁,死死注视着手机。

突然,手机聒噪地叫了起来。她的心瞬间掉到了地上。她的愿望破灭了。

与此同时,素素也飞快地直起了身子,原来她也一直没有睡着。

阿宣看了素素一眼。

素素冲她点了点头,“接。”

阿宣轻轻拿起手机,果然还是那个号码。这一次,她没有接听,而是直接挂断了。她害怕再听见那个声音,如泣如笑的声音。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那女人会说些什么。

会说什么呢?

“桔子好甜……”

“你的心就像一颗桔子……”

“我要吃掉你的心……”

“你的心好甜呀……”

如果对方说这些话,阿宣会崩溃。

素素走过来,拿过手机,也看了一眼,思考了一瞬,“明天我们去那个电话亭守着,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作怪。”

阿宣点头,现在,这是逃离恐惧的唯一方法了。反之,这也是最接近恐惧的方法。

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终于挤到一张床上,紧紧地搂在一起。

又将是一个不眠夜。

翌日,放学后,两个人跑出学校,找到了那个电话亭。

那是个普通的电话亭。

这个年代,人人都有手机,用公用电话的人少之又少,只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去那里打电话。多半时候,它静静地杵在太阳下,像个透明的大棺材。

素素和阿宣坐在旁边的冷饮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电话亭。每走进去一个人,她们就猜测一番。

天色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最后,冷饮店也关门了。她们没有去处,又不敢离开这里。她们担心一转身,就会有一个东西冲进电话亭里,然后,手机就鬼魅一般叫起来。

她们只有等。

夜渐渐深了。这条道不是主干道,因此,很早就没有什么人了。

素素和阿宣躲在路旁的花丛中,在幽暗中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在她们看来,此时此刻,路灯下每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都像是一只要人命的鬼。

等了很久,素素碰了碰阿宣,“几点了?”

“十一点五十五了。”阿宣说完,吸了口凉气。再过五分钟,就是十二点了。

气氛非常紧张。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突然,有一个人出现了,素素和阿宣的目光立刻锁定在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穿着带帽子的衣服,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有一个黑窟窿。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女人,可是她走路的姿势古怪,像个老人,机械而呆滞。

她径直走到电话亭前,一转身,闪了进去。

阿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的心里此时非常矛盾,她希望手机响,又希望手机不响。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十二点整!

手机响了!

就是这个电话亭的号码!

手机铃声在空气中回荡,异常响亮。阿宣竟然忘记将手机设置成振动。她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乱按一通。

电话亭里的女人微微侧了侧头,走了出来。她注视着阿宣和素素躲藏的花丛。路灯从她背后射过来,她的身子漆黑一团,似乎里面包裹的只是一团烟雾。她像个怪物。

电话亭像棺材,什么东西才进入棺材?!

素素和阿宣大气也不敢出。这个魔鬼发现了她们,她们此时无所遁形。

女人雕塑般一动不动,突然,她开口说话了:“桔子好甜……”她举起胳膊,手里有一个大桔子,她抠破桔子皮,汁液流了出来,灯光下,是血红的颜色,好像一个人头被捅了一个窟窿,“桔子好甜……”她开始走,向素素和阿宣走来,越来越近,她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素素和阿宣终于看清楚了。那不是一张人脸,也不是一双人手。她脸上的肉都扭曲在一起,鼻子、眼睛、嘴巴是五个黑洞。手也一样,筋络暴突。

她不是人!

阿宣尖叫了一声,跳起来,顺着道路狂奔而去。素素踉踉跄跄地紧随其后。

她们疯了一般地跑,一直跑到学校才停下来。

阿宣靠在墙上,瘫软下来。素素倒在她旁边。没人说话,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半晌,素素咽了口唾沫,“怎么办?是鬼!”

阿宣打了个冷战,绝望地望着手机,猛地一甩手,将手机扔了出去。

【4。冗长的故事】

手机丢掉后,阿宣和素素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她们谁也不再提这件事。她们希望时间将一切冲淡。

这天放学后,班主任章惠将阿宣留了下来。

“阿宣,你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

阿宣猛地抬头,“没有,我什么也没丢。”

章惠掏出手机,摆到桌子上,“这不是你的吗?”

阿宣的头一下大了,失而复得,任何人都应该高兴,可她害怕。她怔怔地望着手机,起身就要走。

章惠一把将阿宣按在椅子上,“有同学将手机交到教务处。我知道是你的。”她四下环顾,突然轻声说,“昨晚,你的手机响了。有一个奇怪的女人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怎么回事?”

阿宣如坐针毡,抬头,章惠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比她还要恐惧。

最终,阿宣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那盘录像带的内容。

章惠听后,眉毛拧成了一个死结,脸色如纸。

“那录像带在哪?”

“被素素扔了。”

“扔到哪了?”

“垃圾堆。”

“带我去找。”章惠不由分说地拉起阿宣向宿舍楼走去。

垃圾堆很脏很臭,乱七八糟的,一层覆盖一层,根本看不见那盘录像带。

“老师,也许录像带早就被收走了。”阿宣后退了一步,她不是厌恶那股恶臭,而是害怕那盘录像带真的还在里面。

她突然想起多日前的那个梦来——成了精怪的录像带!

章惠没有听阿宣的劝告。她伸出手去,开始翻找。她的样子有点像神经病,丢了魂儿的神经病。阿宣诧异地望着章惠,满心疑惑。终于,章惠的手颤了一下,她缓缓直起腰来。阿宣的心也抖了一下。

章惠找到了那盘录像带。

阳光下,那盘录像带的卷眼就像两只眼睛,里面射着凶光。

“带我去看。”章惠的声音有些木讷。

画面一如既往,桔子林、女人、井……

阿宣和素素不敢看,只偶尔瞟一眼章惠。她们发现章惠的眼睛睁得很大,脸被屏幕上的光照得惨白,毫无血色,像个鬼。

从画面开始的一秒到最后的一秒,章惠的表情始终如一。

章惠走了,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走到门口时,她突然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桔子好甜。”

阿宣和素素不约而同地出了一身冷汗。

章惠走后,素素说:“阿宣,我总觉得这盘录像带和班主任有点关系。”

阿宣认同地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要不要去问问班主任?”

这个提议让阿宣不安,但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这应证了那句话——再恐怖的事情,都抵不过一颗好奇心的作祟,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血盆大口的鬼怪!

翌日放学后,阿宣和素素找到了班主任。章惠见到她们,似乎并不惊讶。

落座之后,章惠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一定是为了那盘录像带来的吧?”

阿宣尴尬地喝了口水,“老师,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是吧?”

章惠蹙着眉,眯起眼睛,像是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电影学院的一个学生。那个时候,导演系有一个男生要拍一部恐怖短片。你们知道,在那个年代,恐怖片凤毛麟角。很多女生都想参加演出,最后,有两个女生被选中了,就是我和肖丽丽。”

“肖丽丽?”素素和阿宣不约而同地喊出声。

“没错,就是电话中的那个肖丽丽。”章惠拿起毕业照片,指着里面最漂亮的那个女生,“就是她。后来,我们去了我的老家。老家有一片桔林,桔林中有一口井,据说那口井里淹死过一个女人,很邪门。每年,桔子成熟,村里人都不敢摘。人们说,吃了那桔子,就和那女鬼结下了仇,必死无疑。这是老家多年来的忌讳,不管是真是假,没人敢碰桔子。没想到,我将这个故事告诉那个男生之后,他竟然很感兴趣,决定要拍摄这个题材。我怎么劝都劝不住他。我们最终还是去了那片桔林。拍摄很顺利,中午的时候,我们口干舌燥。”说到这,她的手抖了一下,“他们吃了那里的桔子。那天晚上,就出事了。我家的祖屋突然起火,他们全被烧死了。只有我幸免。那盘录像带就是我们拍摄的。”

章惠说完,久久地注视着那张照片,似乎十几年前的那一晚又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

阿宣和素素都很惊讶,这是一个恐怖的事件。

“那个男生叫什么?”素素问。

“顾兵。”

“以前是几班的?”

“导演系三班的。”

素素低下头,不再说话。

回到寝室,素素一反常态地安静。阿宣觉得奇怪。

“素素,你怎么了?”

屋内一片寂静,过了很久,素素说了一句话:“顾兵是我父亲。”

阿宣惊愕,她清楚素素是孤儿,“你不是孤儿吗?”

“孤儿院院长告诉我,发现我的时候,襁褓里写着我父亲的名字和身份。他就是电影学院导演三班的学生。”

阿宣无语,这一切太玄乎了。

“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查清楚。”素素下定决心,“因为这和我父亲有关。”

阿宣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素素,突然问:“素素,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窗外突然炸响一个干雷,震耳欲聋。素素惊叫一声,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5。门外的女人】

已经一个星期了,班主任章惠都没有来上课。代课老师说,她病了,在家休息。

素素一直想找个机会详细问问父亲的事情,她决定去章惠家一趟。

这天,放学后,阿宣陪素素一起来到校宿舍区。她们找到章惠家,敲了很久的门,章惠才把门打开。

章惠的样子很憔悴,很惊恐,她探头仔仔细细地望了一番,才放她们进去。她好像很久没有睡觉了,似乎病得不轻。她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看也不看素素和阿宣。

自从发现了那盘录像带,章惠好像变了个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心存忌惮。

素素觉得挺尴尬,她想尽快离开,便直接说明来意:“老师,我想问问顾兵的事。”

章惠睁开眼,“你问他干什么?”

“我好奇。”素素还不想说出他们的关系。

章惠不耐烦地坐起来,“我不想说他。”

章惠的态度,让素素和阿宣无言应对。三人沉默不语地坐着,坐了很久。章惠不说让她们走,她们也不说走。

渐渐地,窗外暗淡下来。

章惠终于说话了:“你们就是为顾兵来的?”

素素赶忙摇头,“不是,我们来看看您。”她的话明显前后矛盾。

章惠又不说话了。

天黑了。阿宣坐不住了,站起来,“老师,您好好养病,我们走了。”她拉着素素向门口走。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缓慢的敲门声。

阿宣停住,扭头看章惠。章惠的脸蓦然扭曲在一起,她蜷缩在沙发上,似乎很害怕。

阿宣愣了一下,伸手去开门。

章惠突然尖叫一声:“别动!”

阿宣和素素吓得一哆嗦。她们意识到门外有什么东西,让章惠恐惧的东西。

阿宣迟疑了一刻,将眼睛贴到了猫眼儿上。

门外是个女人。女人头发很长,低着头,看不见脸。她穿着一身白衣服,手里抱着一个大桔子。

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缓缓抬起了头,也望向猫眼儿。那是一张非人的脸,斑斑驳驳,有的地方很红,有的地方很黑,眼珠出奇地大。

然后,她突然说话了,幽幽地,“桔子好甜……”

阿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

素素也看了一眼,然后也傻坐在地上。

谁也不敢动了,好像此刻只要谁敢动一下,就会有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抓住那个妄动的人。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很长时间之后,素素站起来,壮着胆子又贴到猫眼儿上。那个女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一晚,素素和阿宣没有离开,因为谁也不敢打开那道门。这一晚,在她们的眼中,那扇门已经不是普通的门,它是地狱和这间房子的接口。

门的外面是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异世界。

清晨,窗外的晨光射进屋内,暖暖的。这暖和的光芒,让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章惠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她煮了咖啡,给每人倒了一杯。

阿宣喝了一口咖啡,小心翼翼地说:“老师,到底昨晚门外的女人是……”

章惠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洒了一地。她愣了很久之后说:“我很害怕。那个女人每晚都来找我。我不敢睡觉,不敢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素素轻轻问:“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章惠猛地抬起头,夸张地瞪着素素,“她不是人!她还记得我们闯进了她的桔子林,她把肖丽丽和顾兵害死了。现在,她决定不再放过我。”她的回答很明显地说明了那女人的身份。

不知是因为章惠的话还是那个女人的缘故,素素和阿宣背上汗津津的。

临别的时候,章惠说过几天她要回老家一趟。

她最后说了一句让人难以理解的话,她说:“一切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

【6。桔子成熟时】

回到学校,夜里,素素蹙眉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最后她说:“阿宣,我打算偷偷跟章老师去她老家一趟。”

阿宣惊讶,“去那里?去了也许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可是正如章老师说的,一切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也许只有见到那片桔林,见到那口井,才能明白一切。所以,我必须去!”

阿宣叹了口气,她知道劝也是徒劳,但她不放心素素一个人去,“素素,我陪你一起去。”

素素点了点头。两人眺望窗外,夜晚死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召唤她们,无声无形。

几天后,素素和阿宣偷偷摸摸地跟踪章惠,踏上了一趟未知的旅程。她们就坐在离章惠不远的座位上,火车开了很久之后,章惠才发现她们。她自然非常错愕。

火车上,章惠不解地问:“你们为什么跟我来?”

素素不说话。阿宣叹了口气,“老师,其实顾兵就是素素的亲生父亲。”

章惠惊讶万分,雕塑一样望着素素,然后,她的眼里突然闪出一道光,很亮的光。她握住素素的手,笑,“一切都会结束的。”然后,她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异常地安详。

夕阳西下的时候,火车到站了。

章惠带着素素和阿宣走了很长时间的山路,终于回到了祖屋。

祖屋的正房残垣断壁,焦黑的房梁横七竖八,似乎还能闻到当年的味道。庆幸的是,侧房还可以住人。

素素和阿宣站在院子里,向不远处眺望,那片桔林清晰可见。

此时,正是桔子成熟的季节,硕大的桔子挂满枝头,地上有很多零零星星的红色,那是坠落的果实。

林中无人,桔子静静的,树静静的,空气静静的。看来章惠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无人敢动那些桔子。

起风了,桔子晃动起来,整片林子传出“沙沙”的声音。

那些晃动的桔子像人脑袋,那阵“沙沙”的声音像嘈杂的笑声。

风刮到素素和阿宣身上,很凉,她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入夜之后,三个人挤在土炕上。章惠似乎睡得很沉。素素和阿宣却睡不着。

素素突然碰了碰阿宣,轻声说:“阿宣,我想去林子看看。”

“你不怕吗?”

“怕。可我就是想去看看。”

阿宣思虑了很久,“好吧,我陪你去。”

夜色下,两个人猫一样钻出屋子,没入那片鬼魅般的林影之中。

林子很深,她们不知往哪走。茫然无措地走了很久之后,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什么东西。

月光下,阿宣看清了那东西,颤抖着说:“井。”

素素停住脚步,也不敢走了。

她们不说话,也不敢动。

过了很久,素素突然低下头,说:“我想吃桔子。”

阿宣打了个寒战,“我想回去。”

素素没有理会阿宣,她蹲下身,捡起一个桔子,剥开皮,刚把一瓣放到嘴里,阿宣突然尖叫了一声。

她们身后有火光。侧房竟然着火了!

阿宣惊恐地望着那片冲天的火光,目瞪口呆。

素素却一反常态地平静,她咀嚼着桔子,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像是在喝血。

她缓缓地说:“桔子好甜。”

阿宣再也受不了了,她向桔林外逃去。她跑到那片火海旁,似乎还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这时,一个人影从侧屋旁缓慢地飘了出来,冲天的火光将那个人照得清晰无比——白衣、长发、筋肉纠缠的脸,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抱着一个大桔子!

阿宣的血液仿佛都停滞了,她觉得天旋地转,她全身一阵阵地发抖,眼前逐渐模糊不清……

【7。轮回】

阿宣醒来的时候,大火已经熄灭,留下了一片残骸。素素就站在她旁边,冷眼望着这一切。她的身后,竟是那个白衣长发的女人。

“素素!她……”阿宣已经语不成句。

素素却一反常态地平静,她走到那个女人的身旁,微笑,“别怕,她不是什么鬼,她是我妈妈,肖丽丽。”

阿宣傻眼了,她不敢相信。女人向她走了过来,轻轻说:“别怕,我真的不是什么鬼。我是肖丽丽,素素的母亲。让我来告诉你一切。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青春貌美的大四女生,我和顾兵相爱了。我并不知道,我的好友章惠也深深暗恋着顾兵。

“我们三人来到章惠的老家时,章惠已经在策划一个报复的计划。她要杀掉我们这对让她又爱又恨的男女。她讲述了那个桔子林的鬼故事,然而一切都是假的,这是她用来蒙蔽我们的一个谎言。她借助这个传说,点燃了自己的祖屋。她以为她能烧死我和顾兵,可是她错了。顾兵在那场大火中确实死了,但我没有死,只是被烧得面目全非。而且,我还怀了顾兵的孩子。我生下这个孩子,把她送到孤儿院。

“十几年的时间,我没有闲着,我在策划一个复仇计划。最后,我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找到了自己的女儿素素,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们决定实施这个计划。录像带、午夜电话,都是我和素素早就准备好的。

“没错,侧屋的那场火,就是我点燃的。我要烧死章惠。我也要利用这个传说!”女人说完,转身拉起素素,向远处走去,逐渐没入如漆的夜色中。

阿宣依旧呆呆地杵在地上,久久地,最后她吁了口长气,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屏气凝神地望过去,在那片焦黑的残骸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身影!

故事已经结束,但这个黑色的身影又是谁呢?

答案是章惠。其实,最初章惠也很害怕,她也以为这是怨魂来索她的命。她很绝望。可是,在火车上,阿宣说出顾兵就是素素父亲的一刹那,她就全部明白了。她猜到了肖丽丽还没有死。很简单,她找到了最大的漏洞——死人不可能生孩子。

章惠没有戳穿这一切。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早在肖丽丽点火的前一秒,她就已经逃离了侧屋。她毫发未损。

她躲藏了起来,她并不甘心,她要策划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复仇计划。

一切好像轮放电影一样,一部一部,没有停歇,没有变化。

十几年前,章惠以为肖丽丽死了。可肖丽丽没死。

十几年后,素素和肖丽丽以为章惠死了。可章惠也没死。

最后,我要说:

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恐怖?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错!是一颗愤怒仇恨的心!

那片桔林还在,那个传说还在,依然没人敢靠近桔林,没人敢吃那些桔子。

一切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

真的吗?

悬丝傀儡

「文/花布」

【1。回家】

张改改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一个深紫色的离婚证。她离婚了。

张改改本来是一个边陲小镇的女人,家里不富裕。母亲死后,她不顾年迈的父亲,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大都市打工。她长得很漂亮,有许多男人追求她,可她从家乡出来,不是为了从一个颓败的家跳到另一个颓败的家,她一直保持矜持,直到遇到一个富裕的男人。

张改改和男人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嫁给了男人。可是,今年男人的生意失败了,连老本都赔了进去。就像三年前结婚时一样,她又毫不犹豫地向男人提出了离婚。男人惊愕,但仍然同意了。

离婚第二天,张改改就踏上了返乡的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她终于回到了老家。

三年了,老家变化不大。凭着记忆,张改改轻轻松松找到了那幢灰黑的老式公寓楼。她迟疑了一瞬,还是踏入了楼道。

楼道是封闭的,光照不进来,而且还没有楼灯,乌黑一片。张改改觉得自己好像从白天一下子跌进了黑夜,她有点害怕,缓缓地向三楼走去。总算来到了家门口,她急促地敲门,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这时,楼道内响起了脚步声,她蓦然紧张起来,她不想在此时此刻遇到熟人。她打开皮包,翻找多年不用的家门钥匙,可是很久也没找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突然有一种绝望的感觉。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楼梯上。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分辨出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男人停了一瞬,又低下头开始走。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黑暗、寂静、陌生的男人,这样的环境,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紧张害怕。不过还好,男人只是安分地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她吁了口气,继续掏钥匙。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惊叫,扭回头,是刚刚那个男人。

男人伸着脖子问:“你找张老汉?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张改改轻声回答。

男人摇摇头,转身继续向楼上走去,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张改改总算放心了,她刚把手伸进包里,楼上又飘来那男人的声音:“死了……”她一愣,向四楼望去。男人的一颗脑袋露在楼梯外,像个黑色的球,“我是说张老汉死了。”然后,便迅速地缩回了脑袋。

张改改蓦然不知所措,父亲死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但她并不悲痛,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她是个金钱至上的女人。但她认为这都是现实逼迫的。

张改改终于打开了家门。家中还是老样子,还是飘着一股酸涩的味道,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张照片。那是张黑白照片,父亲在里面竭力地笑着。她扭过头,向卧室走去。她家不小不大,二室一厅,是镇艺术团的职工宿舍。以前她住一间,父母住一间。她径直推开了父亲的卧室,进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木偶。木偶僵硬地笑着,身上钉着细绳,被扯成一个怪异的姿态。除此以外,房间内还摆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扯线偶。

这些扯线偶都是张改改父亲制作的,以前他就是镇艺术团的木偶表演者。他表演木偶,也做木偶。退休之后,制作木偶成了他唯一的乐趣。张改改小时候,他常常为张改改表演。那些逼真的木偶,在他手里就像有了生命,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无所不能,好像他的灵魂已经顺着那一根根细丝进入了木偶身体里。那一刻,他和木偶是合二为一的。张改改小时候喜欢看父亲表演,大了,便不喜欢了。后来,她甚至有点讨厌那些木偶,她非常不习惯那些一眨不眨注视着她的眼睛。

此时,张改改厌烦地环顾了一下屋内,关上门,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她掀开床上的白布,躺了上去,疲乏顿时蜂拥而来,很快她就睡着了。

张改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今天她要去街道办询问父亲的情况。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都是小区内的老居民了,见到她来,都有些惊讶。一个大妈简短地告诉了她父亲的事情,原来她父亲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葬礼也是团里帮着办的。她谢过大妈,取走火葬场的骨灰盒钥匙便离开了。谁知,刚走出去,那个大妈又追了上来。“改改呀,你也知道,咱们这死了人,都要点灯指路,烧纸送魂的,可你爸死时你不在,这些都没做,所以……”大妈欲言又止,“所以,你自己住要小心点,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改改笑了,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根本不相信这些迷信的风俗。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扭过头,是个陌生而英俊的男人。她不解地盯着男人看,想不起来他是谁。

男人仰着一张白脸,见张改改认不出自己来,便说:“是我。”

这个声音刚响起,张改改就记了起来,是昨天在楼道中遇到的男人。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有点害怕,这个男人两次都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轻轻地拍她的肩膀。男人自我介绍他叫林伟超,是修电器的,就住在她家楼上,并很热情地和她握手。那是一只厚实冰凉的手,她感觉就像一块木头。

到家门口,他们道别后,林伟超突然停在楼梯上,问张改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张改改说昨天刚刚回来。黑暗中,林伟超的身子似乎颤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上了楼。

夜里,张改改开了瓶红酒,她想舒缓一下郁闷的心情。她喝了很多,红酒的后劲很大,喝到最后,她明显有点醉,想去睡了,突然,她闻到一股味道,纸灰的味道。她扭过头,竟然看到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她蹲在地上,脚边放着一个洗脸盆,脸盆里燃着火,里面有许多烧了一半的冥钱。

“你是谁?!”张改改惊骇得立刻站起身来。

那个人没反应,哭得却更厉害了。张改改谨慎地跨前一步,她发现那个人身上竟然连接着许多丝线,那些丝线都钉在肉里。她的头皮一下炸开来,一动不敢动了。这时,地上的丝线突然竖了起来,像无数条小蛇般挤进了她父亲的照片中,然后眨眼之间,那个人站了起来,静止了许久之后,猛地转过了头。

张改改的心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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