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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看着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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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萧的眼里闪烁出一种异样的东西,他忽然显得有些兴奋地说:“不,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艺术家式的犯罪与侦探。”

“可是,你所说的艺术家般的犯罪与侦探都是侦探小说家用笔写出来的,就象我写的《新月街谋杀案》里的莫威廉探长。”

“所以,只有出色的侦探小说家才能进行艺术家式的犯罪。”

容颜忽然笑了出来:“你是在说我吧?”

“可你的确是一个出色的侦探小说家,而且是女小说家。”

“就象阿加莎。克里斯蒂?不,叶警官,你太夸张了。”

“不过,就我个人认为,《新月街谋杀案》并不亚于《东方快车谋杀案》或者是《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

“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容颜笑着说,“知道吗?你做警察真是可惜了。”

叶萧立刻后退了一大步,冷冷地说:“我喜欢警察的职业。”

容颜不再说话,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叶萧在她身后轻轻地说:“容颜,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先走了,但愿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不是来对你询问案情,(小说下载网|。)而是来向你探讨如何构思侦探小说。”

“非常好,我希望这样。”

叶萧自己走到了门前,笑着说:“别送了,当心着凉,如果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再钻回到被子里还来得及。”

走出这栋白色别墅以后,叶萧钻进他的车里,取出了笔记本,最近的几页纸已经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其中有许多都是容颜、周子全、罗新城、桑小云的名字。他在罗新城的名字下面加了一个着重的记号,后面又加了一个问号,在问号的后面,他用记号笔写下了一个带着黑色方框的名字:罗沁雪。

第十八章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马达睁大着黑色的眼睛,驾着他的出租车,在被黑夜笼罩的马路上飞驰着。此刻,他正静静地听着电台里的播音,这是一首顾城的诗。

这几天,他的脑子里全都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那个叫周子全的男人,死在他面前时的眼睛。

神在看着你。

他的嘴里默默地念着这句话,他始终都无法理解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意义,难道真的有一个无所不在的神灵,高高在上的监视着他吗?不,这句话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或者,这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还有跟多的话永远地藏在了死者的心里。

晚上九点,马达开到了他曾经度过了两个夜晚的那栋小楼。

她到底是谁?

马达的手里握着那把房门钥匙,他一直保留着它,他想亲手把这把钥匙还给她。其实,他完全可以开到半岛花园,再找到别墅里的她。然而,马达却不想这样,他所认识的,是住在这间小屋子里的她,而不是住在半岛花园里的贵妇人,尽管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小心地走上了三楼,用钥匙打开了小屋的房门。

房间被整理过了。没错,马达清楚地记得,他最后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房间里的布置很乱,地上还留着可乐罐头。而现在,房间里干干净净的,显然是被打扫过了。

她又来过了。

马达摇摇头,他实在无法理解:这间小屋子,对于半岛花园里的女人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他必须找到答案。

于是,他的目光在这小屋子的四周扫视了起来,他看不到任何显眼的东西。然后,他大着胆子打开了柜子,总共只有三个抽屉,第一个抽屉里放着几样日常使用的杂物,象剪刀、电池、笔、餐斤纸等等,还有上次马达用来处理她伤口的护创膏和红药水。

第二个抽屉很大,里面全都是书,所以特别的重,马达索性把整个抽屉给拉了出来。他发现抽屉里有全套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还有几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书,除此之外,是一些他所没有听说过的作家的书,其中有一本《新月街谋杀案》,作者的署名为容颜。马达随便拿起了一本柯南道尔的《巴斯克维尔猎犬》翻了翻,书页显得有些旧,看起来是经常被人翻看的。

接着,马达打开了第三个抽屉,一股特别的味道直扑入他的鼻孔,瞬间几乎让他神魂颠倒,那是女人身体里所特有的味道。原来抽屉里是她的衣服,主要是内衣,但不多,只有几件而已,马达不好意思多看,立刻又把抽屉关上了。

柜子里就这些了。马达又打开了冰箱,和上次一样,里面空空荡荡的。然后,他走进了那个卫生间,虽然小,但很干净,水槽前有一面镜子,旁边有毛巾牙刷牙膏还有一些护肤品。

马达走出卫生间,目光落到了房间里唯一未被他动过的那台电脑上。他打开了电脑,里面东西不多,没有游戏,也没装其他什么软件,甚至还不能上网。他打开了电脑里的“我的文档”,发现里面有许多WORD文件,他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内容是一篇小说,他没有细看就退了出来,关闭了电脑。

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发现,马达有些沮丧,一阵困意袭来,使他不自觉地躺倒在了床上。他想自己很快要睡着了,浑身麻木,就象陷入了沼泽之中,永远都难以脱身了。他已经陷了进去,越陷越深,不可自拔,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泥浆覆盖的灭顶之灾。

但他并没有睡着。

时间,如同古时的滴漏一样,一点一滴地坠落在马达的心里,他始终闭着眼睛,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小屋里,而他的灵魂,则游荡于半梦半醒之间。

马达在等她。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了一股特别的声音,悄悄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一股淡淡的气味袭来,瞬间充塞于马达的胸腔,他的意识开始清楚起来。

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在靠他最近的地方停止。一道纤细的影子,越过他闭着的眼皮,落在了他黑色的瞳孔中。

她来了。

马达没有猜错,她果然来了,就象来赴一个约会。他并不动,依然保持着熟睡的姿势,尽管他的心跳在不断地加快。他能感觉到,她在看着他这个闯入她家的不速之客,她的眼睛离他很近,但她似乎并不害怕,反而,是有另一种感觉。

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就在眼前,她已经是他的猎物了,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马达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张惊恐的脸。她就象一个受惊了的小野兽一样,眼睛瞪大着,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钟,随即转身向后跑去。

马达飞快地伸出手,向她抓去,但是却一把抓空了,她已经跑出了门外。马达从床上一跃而起,跟着她追了出去。

午夜时分,陡峭的楼道上,响起了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马达几乎是滚下了楼梯,他一边追一边喊着:“你是谁?站住。”

她继续向前跑着,直到冲出小楼,月色下,她的头发如野兽的长毛般飞舞着,飞奔的身影就象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在远古的丛林中跳跃。但是,敏捷的猎人就在她身后,她跑不了了。

他们在马路上跑了几十米,最后,马达追上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猎物终于被捕获了。

马达将她推到了马路边的一颗梧桐树边,在黑夜里,她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在闪烁着。马达在发抖,其实,真正害怕的是猎人。他松开了手,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大口喘息着,说:“好了,你已经抓到我了,我不会再逃走的。”

马达也吐出了一口长气,他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回到了楼上的小屋里。回到房间里以后,马达才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

在灯光下,她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目光柔和了下来,幽幽地说:“你不要再来了。”

马达点点头,说:“我可以不来,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是谁?”

“你认为这重要吗?”

“非常重要。”他加重了语气。

她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马达静静地看着她,希望她能说出真相。

“不,我不能说,把这件事忘记吧。否则的话,你会有麻烦的,很大的麻烦,相信我吧。”

“是不是有一个阴谋?”马达靠近了她,大声地说,“是不是?我看了电视台的报道了,他死了,那个人死了,你一定见到了他,是吗?告诉我,你和那个叫周子全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却不为所动,嘴角微微翘起来说:“你害怕了?你说话的声音在颤抖。不要再问了,也不要再卷进来了,你会有危险的,非常危险。”

“非常危险?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会杀我吗?”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已经有一个人死了。我想,也许还会有第二个人的,我不希望那个人就是你。”

马达摇了摇头,看起来她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于是,他干脆说出了昨天傍晚所见到的那一幕:“我想,这里并不是你真正的家。”

“为什么?”

“昨天,我见到你了,在半岛花园,你真正的家应该在那里吧?”马达观察着她的脸上在瞬间掠过的惊讶的表情,但她立刻又恢复了正常,马达继续说:“是的,我也没想到世界上如此巧的事情,我居然把我的乘客送到了你的家门口。”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住在哪里了,那么现在就请把我送回去吧,就算是我叫你的车好吗?”

“好吧。”

马达和她离开了小屋,来到了马路上,他们钻进了车里,马达在转动车钥匙的时候说:“尽管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我还是想把我的名字告诉你,我叫马达。”

“好了,马达,谢谢你。”

“谢我什么?”

马达的车子已经开动了,行驶在午夜的街道上。

“也许,那晚你救了我的命。”她坐在前排,淡淡地说。

“也就是说,凶手同时要杀死两个人?但只杀死了一个。”

她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完全陷入了沉默之中,马达紧握着方向盘,午夜的马路上没有多少车辆,他猛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向半岛花园飞驰而去。

只用了二十分钟,他们就抵达了半岛花园里那栋白色的别墅。她在下车前,给了马达一张一百元的钞票,说:“不用找了。”

但马达还是按照计价器显示的金额,把钱找给了她。他忽然掏出了那把钥匙说:“这是你的钥匙,还给你。”

她接过了钥匙,走出了车门,在外面对马达说:“快点回去吧。”

马达点了点头,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他对自己说:我还会回来的。

第十九章

叶萧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10点20分了,罗新城还没有从财务部里出来。他站在天下证券公司专门为警方腾出来的房间里,遥望着落地玻璃窗外这座巨大的城市。

“我总觉得今天他们的样子有些怪?”郑重在他身后说。

“是的,尽管表面上天下证券公司总是竭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但实际上恐怕发现某些重要的东西。”叶萧回过头来说,“你认为周子全死的干净吗?”

“不,我认为他死的不干净。”

“可目前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

郑重微微笑了笑:“下午检察院的人就要过来了,证据一定会查出来的。”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叶萧耸了耸眉头,低声地说:“证据到了。”

进来的人是罗新城,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叶萧说:“叶警官,我知道你在找我,可是,我刚才在财务部处理非常重要的事情。”

“与本案有关吗?”

罗新城面色阴沉地说:“我想,这应该与周总经理的死有关。”

“不会是帐上少钱了吧?”郑重在旁边说。

叶萧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随便乱说。

但罗新城却无奈地点了点头:“对,你猜的没错。今天上午,财务部查出公司的帐上少钱了。”

叶萧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他仍然耐心地询问:“罗副总,能不能透露一下,公司里少了多少钱?”

“目前公司里的帐非常混乱,似乎是最近被人做过手脚了,所以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查清楚,不过,就目前查出的部分来看,公司的帐上起码缺了七位数的资金。”说完,他拿出了一块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七位数?”郑重伸出手指算了算,然后伸了伸舌头说,“有这么多?”

“是的,至少有这个数,我估计很可能还会更多。”

郑重摇了摇头说:“就算没有死人,光凭这个数字,就可以算是特大案件了。”

“目前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所有知情的工作人员都要求严守这个秘密。”

“但愿他们能够严守。”叶萧摇摇头,他对此的希望并不大,“罗副总,今天下午,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会来天下证券查帐,希望你们能够密切配合。”

“现在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接受了,希望你们能够为公司挽回损失。”罗新城接着说,“对了,不知道是否通知过你们了,今天下午,将在殡仪馆举行周总经理的追悼会,公司大部分管理人员都会去参加。”

“嗯,这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有时间,我也会去的。”

罗新城摇摇头说:“真是人生无常啊。”

叶萧平静地说:“罗副总,还有一件事,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

“当然可以。”

罗新城带着叶萧来到了他的副总经理办公室里,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却密闭着百叶窗,使房间里显得十分昏暗。

“请坐啊,叶警官。要不要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了。”叶萧坐下以后开门见山的问:“罗副总,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和本案有没有关系,但我想还是有必要问一问你。”

“有事尽管问吧。”

叶萧停顿了片刻,注意观察罗新城的表情,然后突然问道:“你有一个妹妹是吗?”

果然,罗新城的面色变了,他的眼睛里闪出一种特别的东西,是恐惧或者是仇恨,但几秒钟以后,他又恢复了正常,缓缓地说:“是的,可惜她已经死了。”

“她叫罗沁雪,是周子全的第一任妻子,对吗?”

“对。”罗新城低下了头,口气软软地回答。

“以前你为什么不说?”

罗新城依旧绵软无力地回答:“我觉得这件事与周子全遇害案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也不愿意提起那段让我伤心的往事。”

“让你伤心的往事?对不起,罗副总,请你能不能说的具体一些?”

虽然罗新城摇了摇头,但他最后还说话了:“沁雪是我唯一的妹妹,她比我小八岁。我们的父母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因为一次旅游中的意外事故去世了,只留下我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

“这么说,你对你妹妹的感情很深?”

他点点头:“是的,我们兄妹的感情非常深。我工作以后,就拿出了我的大部分工资,供沁雪完成了学业,后来,她成为了一个小学教师,她的人生之路已经展开,她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和母亲。就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周子全。那是三四年前了,当时我和周子全都是天下证券的副总经理,他经常到我家来找我谈一些关于公司业务的事情,时间一久,他就被我妹妹的美丽所吸引住了。”

他忽然停止了叙述。

叶萧催促着说:“嗯,我明白了,请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周子全近乎疯狂地追求着我妹妹,沁雪实在无法拒绝他,不久以后,她就嫁给了周子全。”

“那么,当时你是怎么看你妹妹的这次婚姻的?”

罗新城深呼吸了一口,回答道:“只要她可以幸福,我就满足了,无论她嫁给谁。”

“她嫁给周子全得到幸福了吗?”

“一开始,她是得到了幸福,她辞去了工作,周子全也待她很好,我想,她确实是享受到了人生的快乐。但是,仅仅一年以后,我就发觉她并不幸福,在她充满笑容的外表下,其实掩藏着某种忧伤。”

“为什么?”

他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问过她原因,但她却始终不肯开口。我见她一天天憔悴下去,就去和周子全谈过几次,但他都说没事,并保证他深爱着沁雪,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然而,不久以后,沁雪就出事了。”

罗新城又停顿了下来,看来他确实不想回忆这段令他伤心的往事。

“据说是车祸?”

“没错。但是,交警部门现场鉴定的结果却表明是沁雪自己主动撞到了飞驰的车子上,遇难的死者本人要负全部责任。”他有些激动了。

“也就是说,事实上她是自杀。”

他点了点头:“鉴定结果就是这么写的。”

“可令妹为什么要自杀呢?”

“这原因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叶萧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也许还有周子全知道。”

罗新城叹了一口气:“我不清楚,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我一直都很怀念我的妹妹。”

“然而,仅仅在妻子去世一年以后,周子全就又一次结婚了。”

“这是他私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叶萧忽然站了起来,也叹了一口气说:“是啊,这种事情确实让人伤心。与至亲至爱的人生离死别,我也经历过。”

瞬间,叶萧想起了他的雪儿。他急匆匆地走出了罗新城的办公室,一个人呆在走廊的尽头,陷入了沉思。

第二十章

叶萧没有想到,眼前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人。

其实叶萧知道,黄冈并不是很老,他只有59岁,按照现在标准,还只是一个中年人。但是,此刻叶萧所见到的黄冈却表现出了明显的衰老迹象,微秃的头发是白色的,身体已经很发福了,眼角充满了皱纹,只是肤色却显得黑黑的。他的整个身体都陷在轮椅里,任何人都无法想到他就是天下证券公司的董事长。

“你就是公安局来的年轻人吧,我听说你很干。”黄冈的声音非常慈祥,就象那一个时代所走过来的我们的父辈。

“谢谢,黄董事长,其实我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叶萧微微笑了笑说,“您的身体还好吧?”

“自从五年前的那一场大病,就一直这样了,不过我还能走路,只是要借助着拐杖。”

“黄董事长,现在,楼下有几位检察院的同志正在查帐,据说天下证券发生了严重的经济问题。”

黄冈点了点头,以异常平和的语调说:“上午,新城已经对我说过了,我对公司的具体业务并不熟悉,我只是希望公安局能尽快地将杀害周子全的凶手捉拿归案,同时,我们也会全力配合有关部门把公司的经济问题查清楚。”

“黄董事长,我想请问你对周子全的看法。”

“我知道,现在外面有许多关于他的传闻,但是,我相信他是清白的,当然,我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证据,我只是出于我的感觉。”

叶萧微微笑了笑,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他已经经不起更大的折腾了,就象所有的老人都渴望平安一样,叶萧轻轻地说:“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黄冈也微微笑了笑,他以那和蔼的嗓音娓娓道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海员。我在中国第一批自行建造的万吨海轮上工作,到过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港口,你看我的脸黑黑的,就是年轻的时候在海上晒出来的。我在海上干了二十九年,从一个普通的水手成为六万吨巨轮的船长。那时候我想,也许我会在船上干一辈子,直到退休。可是,我的一个老上司,当上了一个重要部门的领导,他就把我从船上调到了地上,进入了天下证券公司,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

“是啊,年轻人,这就是命运,谁都无法操纵自己的命运,有些阴差阳错了,不是吗?我并不喜欢证券业,我更喜欢漂泊在大海上。我这个董事长早就是有名无实的了,我只是一个生病的老人而已。”他又看了看窗外,微笑着问:“现在几点了。”

叶萧看了看表,回答:“下午三点半。”

“嗯,吃药的时间到了。”黄冈从旁边的小抽屉里取出了几瓶药,“年轻人,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当然可以。”叶萧连忙在饮水机里倒了一杯热水端到了老人面前。

黄冈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然后开始按部就班地吃药,他吃了至少有五六种药,整个董事长办公室里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就好象到了医院的药房里一样。

吃完了药以后,黄冈闭起了眼睛,在他休息前,轻声地对即将走出房门的叶萧说:“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举行周子全追悼会的日子,如果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叶萧回答:“谢谢提醒,祝你健康长寿。”

第二十一章

有的出租车司机很忌讳拉乘客去殡仪馆,一来是因为他们认为那里晦气,二来是因为去殡仪馆的乘客大多戴着黑纱,总之是不太吉利。过去,马达也有这样的忌讳,但现在,他正空着车开往殡仪馆。

他是去参加周子全的追悼会。

当然,马达并没有受到邀请,他是在上午的时候,自己从天下证券公司的一个营业部里打听来的,举行追悼会的时间是下午16点整。他看了看表,还差五分钟,现在,他已经开到殡仪馆大门口了。

周子全的追悼会是在殡仪馆里面积最大的一个厅里举行的,在大厅外面,就已经摆满了花圈。所以,马达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地方,混进了参加追悼会的人群里。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大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进入大厅的时候,都会临时戴上黑纱。但马达却穿着一件白色的夹克衫,进门的时候也没有去领黑纱,他只是躲在互不相识的人群中间混了进去。

大厅里至少聚集了一百多人,在大厅的中央放着周子全的大幅照片,马达混在人群中,看着那张黑色的遗像,眼前又浮现起了那晚在安息路所见的可怕一幕。他感到周子全的遗像里那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他,就象那句临死前的话:神在看着你。

马达的目光立刻从周子全的遗像上挪开,他不敢再看了。这个时候,他看见从幕布后面,走出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女子,马达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刻也不再放过。

竟然是她。

马达感到自己一阵颤抖,几乎没有站立不稳,差点倒了下来。没错,就是她。在昨天半夜里,十几个小时以前,她还和马达说过话,他亲自把她送回到了半岛花园的家里。

此刻,她正穿着一件样式肃穆的黑色女式西装,素面朝天,臂上佩着黑纱,站在大厅前面最显眼的地方。看起来,她是这次追悼会里除了死人以外最重要的角色了。

马达的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根据目前他所知道的线索,设想着各种可能性,最后,他归结为一点,难道她是——不容他多想,追悼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首先发言,他自我介绍是天下证券公司的副总经理罗新城。然后无非是些礼节上的话,对周子全的意外死亡感到悲痛,对来参加追悼会的大家表示感谢。接下来,他开始叙述周子全一生的简历——周子全出身于一个中层干部家庭,金融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在十三年前进入天下证券公司工作至今,是公司的支柱云云。

马达一边听着一边注意着罗新城旁边的她,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象尊雕塑一样站在那儿。

罗新城讲完以后,又对大家说:“现在,请周子全总经理的遗孀容颜女士致答词。”

果然是她吗?马达的心里一揪。

是她,容颜。

她站到了当中,取出了一张纸,照着纸上写的念起了给他亡夫的悼词。

原来她叫容颜。马达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更重要的是,她就是周子全的妻子,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把那晚发生的事情告诉警方呢?马达可以断定,她并没有说出来,否则警察早就来找他了。

马达的牙齿在发抖,他看着台上这个朗读着悼词的漂亮寡妇,一个大大的问号打在他的心头。

容颜的答词写得很漂亮,非常漂亮,具有文学的美感,颇有古时候人们哀悼亲人的祭文的味道。单从字面上来看,确实很有一番妻子痛哀亡夫的彻骨悲伤在里面,那诗一般唯美的语言简直可以感人泪下。下面那些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都被深深地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朗读悼词的容颜,当然,也有些人是被那漂亮寡妇的美貌所吸引。

当容颜的答词结束以后,许多人还沉浸在这篇堪称经典的文字的魅力之中。这时候,哀乐响了起来,这才把他们的思绪拉了回来。瞻仰遗体的时候到了,容颜在最前面,走到了幕布的后面,人们纷纷跟着她走了进去。虽然马达的浑身发抖,他非常害怕再见到那张脸,可是,人群不断地向前涌动,把他夹在中间,不得不向里走去。

马达看到那具水晶棺材的时候,容颜已经走到了棺材的另一端。他低下头,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躺在玻璃罩子里的死者。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些,殡仪馆的化妆很成功,几乎掩盖了那晚所有的痕迹,只是周子全的脸上被涂的太多了,就象是戴上了一张面具。这是马达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第一次,周子全是一个活人,而第二次,周子全已经躺在水晶棺材里了。

当马达在低沉的哀乐声中缓缓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目光立刻与站在棺材另一端的容颜撞在了一起。

她在看着他。

不,马达低下了头,不敢看她,可是,一低下头就要面对躺在棺材里的周子全的那张脸,这让他有了一种反胃的感觉。马达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能又抬起了头。

她依然在看着他。

那目光使他害怕,天哪,请别再这么看我了,他几乎要叫出来了。

其实,容颜的脸色也有些变了,马达想,她一定不会想到他也会找到这里来的,他在猜测着此刻她心里究竟会想些什么?

没人能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马达暗暗地说。

在哀乐声中,人们围着周子全的棺材,足足转了三圈,每转一圈,马达都能与容颜隔着棺材对视,而每一次他们的目光相撞,容颜似乎都能做出某种暗示。

终于,周子全的追悼会结束了。在傍晚,大部分人都会赶往天下证券公司附属的一家酒楼出席周子全的丧宴。在纷乱的人群中,马达努力着搜索着容颜的影子,却什么也找不到。他退出了大厅,来到外面的停车场里,他焦虑不安地扫视着四周,直到在一条走道里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马达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到了那条走道里。果然是她,她在躲避他。马达轻轻地叫了一声:“容颜。”

她终于回过了头来,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说:“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我真没想到,你原来就是他的妻子。”马达靠近了她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她把头别了过去。

“不,请你看着我。”

容颜抬起了头,看着马达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而她那一袭黑衣,又使她显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好了,你这样做会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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