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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是狐狸-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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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双手覆在我肩上,将我抵在他胸前,我的头顶着他的下巴,只听见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急。
  他在我头顶上说话,水声涨满了耳际,他说,“小妖,你没事吧?”
  
  我长吸一口气,道,“青莪,我心里难受,想喝酒。”
  他甚担忧看着我,假装宽心笑了笑,“不就是想喝酒嘛,走,我带你去喝便是。”
  
  我们在老皇帝的酒窖里喝了三天三夜,喝了个不见天日。之所以说他是老皇帝,是因着仙界一日,抵凡间一年。
  自这老皇帝勾搭上媚娘,复生下凌霄之日起,凡间已经茫茫然过了好几十年。彼时那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的小皇帝,也广纳妃嫔,儿孙满堂了。
  估计他也早忘记了自己在灵鹫山上,还有一个狐媚子生的儿子,名唤凌霄。
  而今媚娘被压在阴山下,凌霄不慌不忙长作俊俏英明的男儿,唯有这老皇帝,拖曳着白花花的胡子,由东宫走到西宫,由西宫复回东宫,在比他小上十来个年阶的温床里洒下他的子嗣。
  他依旧寻花问柳,依旧欢天喜地,桃花也依旧笑春风。
  
  我一杯接着一杯牛饮,喝得怅然,便想起许多事,诸如媚娘的,诸如织妲的,一桩接着一桩与青莪讲了,心酸时,又掉几滴眼泪。
  我说,“什么男欢女爱,什么风月情事,我在三百年里看得满是怆然,男女情事,不过是一件秀气的衫子,表面上风华万芳,内地里千疮百孔,皆是心伤。”
  青莪抬头看了看我,重重的叹了一回气。
  
  我心中一阵疼过一阵,喝得累了便睡,睡得不深,又在梦里惊醒。便是这么一惊一乍,也不知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皇帝老儿的酒窖里。
  我宿醉,睡得忒沉。已经不知是第几回自梦中醒来,抬起朦胧的眼,复见到青莪拎着一件薄衫,在酒窖里徘徊。
  他的脚步颇为凌乱,看着我,茫然道,“噢,你醒了。”
  我朝他龇牙咧嘴,勉强笑笑。
  
  青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茶,在我身边坐下,絮絮叨叨的将他出外的一些见闻与我讲了。
  不外是两桩事。一桩是与那织妲有关,说是在师父带走我后,织妲一怒之下打伤了道士,将那董生活活变成一个老头儿,这才回西海峭壁养伤。
  我阖着眼闭目养神,乍然听得那董生的新娘子一夜之间,枕边人竟乌丝变白发,竟觉得好笑又荒唐。又想起织妲和董生这段情事,却是十分悲凉。
  
  我啜了一口醒酒茶,肚子里那滩黄汤便是醒了一半,脑袋不大灵光之际,青莪又与我说了另一桩事。
  他颇为忧心的看了一眼外头,在一旁默了一回,道,“方才我进来之时,见到了你师父,他在外头,似乎是站了颇久。”
  我喃喃,“师父?”
  青莪不以为意,接着道,“我问他来此处想做甚,他回我道,他家的小徒弟走丢了,此回便是来寻回小十四的。”
  
  我手腕换了个方向,将手中的醒酒茶汤换作一坛酒,灌了一口下去,霎时又舒畅许多。
  我撇撇嘴,闷声道,“什么他家的小十四,我不是他家的。”
  青莪不动声色瞟了我一眼,眼里却是神采飞扬,一拍大腿,“我就说那老头不靠谱,这不是嘛,当初就让你不要拜在他门下,你看看,修道又修不成个气候,反而惹出那么多腌臢事儿,倒叫你心里不大痛快了。”
  我被青莪这难得的体贴惊了一跳,鼻子里嗯了声,顺势与他作了一笑。
  
  这厮便是得了鼓舞,倾过身子,恳切与我道,“也不知他是怎生做的师父,彼时若是我在场,定叫伤你的人无处藏身,全绑在你面前给你砍个利落欢畅。”
  他的这番话说得甚是诚恳,我听得心头发热,便觉着在此回这个时刻,仍旧有人在旁边递过来一杯茶水,说一回暖心的话,很是难得。
  冷不丁的,我便是昏了头,想要与这比我还傻帽的人论一回道理,想听听旁人对于诸如此类的事情,有些个什么注解。
  
  嘴唇哆嗦了几回,我方才问他,“青莪呀,你说,若是一个男子,面色不改的杀了自家的娘子,这是为何?”
  青莪转过头来,颜色颇为复杂,想了半日,却怔怔吐出来几个字。
  他道,“小妖,你放心,我不会的。”
  我傻眼了好一阵子,方假装呵呵笑了笑,嘴边扯出来一个难能可贵的弧度,与他道,“作为出生入死的兄弟亲朋,我自然晓得你不会如此待你的娘子,我不过与你在嘴皮子上探讨探讨罢了。你可莫要当真,伤了自家和气……”
  
  这话果然十分要得,想必是说到青莪心坎尖尖上,受用得很。他微睁着眼,胡乱咀嚼一回我话中的意味,笑得深远,“可巧我方才正想与你说这件事。”
  我瞪大双眼。
  他道,“不若你辞了老头那边的差事,回我这池子里来。我们俩也无需客套,无需介怀谁拜谁为师这些事情了,你便在此处,与我一同修行,待你升仙之时,我再上九重天上,请天帝老子下一道折子,准了我们的婚事,你说如何?”
  
  我伸手摸了摸头顶发烫的穴位,已然傻在那处,低头打量一回青莪方才端过来的醒酒茶,茶香袅袅,味道与旁人做的又有些不同。
  哎哎哎,莫要说,这碗其貌不扬的汤药,便是他亲手熬制的吧?
  我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青莪不作他想,又坐过来一回,生生挽着我的手,续道,“先前因你一心一意修行,又看上灵鹫山那老头做师父,我不得已,才将你引荐了去,可此回,见你被旁人伤成如此,他却只眼睁睁在旁观看,我确然,确然是不能将你托付于他看管了。小妖,我……”
  想必青莪是头一回与人说这般煽情万分的话,他的这么一通话下来,额头已然汗迹涔涔。
  他哆嗦一回,我便是跟着他哆嗦一回。直说到最后,他的眼珠子定在酒窖里某一处,我便也跟着他望向那处。
  
  酒窖里很是宽敞,循着一坛一坛酒望过去,在陈酿的尽头,有一个人,稳稳当当的站在那处,也不晓得是站了有多久。
  
  
 



流年之朝暮

  
  彼时我在想,阿君他究竟在酒窖里站了有多久,是从青莪还未进来时便站在那处,抑或是在后头方姗姗来迟。我在醉生梦死里泡了太久,以至于见到他的时候,脑海里翻覆汹涌,愣了好半晌,方觉着自己委实迷糊。
  即便是他全听去了,这甫想起来的三百年来的事,也绝然没有推翻了另算的法子。我这三百年来没修成什么本事,但这记仇的功力,委实要比我的这位师父,要高上一筹。
  我怔怔的想着,莫名望过去,方觉着阿君面色郁郁,几天不见,像是清减了些。我揉揉眼,心虚一想,难不成我这宿醉的晕眩,还没能度过去么?
  
  我将醒酒茶放在案台上,酒窖里一时是静默得很。
  青莪肺腑里好一番话,被阿君这么初来乍到,堵了个实打实。他斜瞥了阿君一眼,也不知从哪里踢出来一颗小石子,颇不耐道,“君老头,你就不能拣个别的时候进来吗?”
  阿君眉眼上挑,神情却是淡淡冷冷的,显然对于青莪这句话不置可否。
  我靠在酒窖里呆呆望了眼漫无边际的酒坛子,这脑子着实没能好好的转起来,精神是越来越不济了。
  
  偏生青莪还在这不济的精神头里挤过来,拿起我放在案台上的药碗,坐近我一尺,柔声道,“小妖,快趁热喝了吧。”
  我端起药碗哆哆嗦嗦的喝光,心里是翻江倒海的乱。若我还是那懵懂无知的小十四,青莪与我说上这么一番思慕我的缠绵情话,再做上那么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我自然受用得很,指不定就这么应承了他。
  我揉了揉疼痛至极的太阳穴,怔怔的想,青莪有什么不好呀,论实力,那是九重天上司战的神仙,衔着龙胎的金钥匙出身,甫出世便是仙胎,论修为,那也是高出我十万万年的老神仙,论人品,论样貌,他哪一样衬不上我呢?
  
  眼看我咕嘟咕嘟把醒酒汤给喝光了,免不了还砸砸嘴往袖子口擦了擦嘴,青莪的眼睛霎时便亮了。
  他本想执了我的手,而后见我有些讪讪,便退而求其次,拽了我的袖子道,“可巧今日你师父也在这儿,就把话摊开来讲,也省却你上山回去解释一通的工夫了。”
  我甚为愕然,青莪他这么不管不顾阿君的存在,委实让人很为难。
  
  我艰难扯出来一个笑,正巧瞥见阿君负了手在身后,脚步没有动过一丝地方,脸色冷冷的,没有一丁点表情。
  我心想也是,就这么眼睁睁瞧着前世娘子今世徒弟在面前与旁人拉扯不清,这事放到谁头上,心里都过不去,更何况此时此刻,我还担着灵鹫山上小十四的名讳。在师父面前调戏他最宠爱的徒弟小十四,青莪这厮的罪名可不轻。
  我悄悄别过脸去瞅了瞅,阿君此时的表情,也只比面无表情多出一味,那一味,唤作是乌云罩顶。
  
  我心里便是头一回,闪过些欣喜,然而这欣喜里头,又夹杂着一味苦丁。哎哎哎,莫不是青莪他,偷偷的在醒酒茶里,加了些苦丁?为何我的这嘴里头,拢着些许酸涩呢?
  青莪当真是在水里徜徉得多,一到了岸上么,眼神就不大好使。生生把我那忡怔的神色,看作是娇羞。这么一看,便是看出些误会来。
  我也是头一回,见着青莪这么志得意满、壮志踌躇的模样,差点儿就狠不下心来打压他一腔的热血。
  
  只见青莪将我怪异的神情瞧了个遍,便是转过头去,义正言辞与阿君说,“君老头,此回你是瞧见了,我和你的这名……徒弟情投意合,是郎有情来妹有意,你不若成全了吾们二人,教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你也好成就一桩善缘。”
  彼时还好端端躺在我肚子里头的那些个药汤,被青莪的这么一番话,搅得五脏六腑里都生出些波澜,差点儿要将好不容易吞下去的药渣,给吐出来。
  然而我深信,青莪的这番剖白,乃是他头一回说的如此委曲求全的话了,即成了自己的心愿,又成了阿君的面子,十分难能可贵。
  
  可怜他低声下气的这次委屈,却是成到了泥土堆里。在阿君淡漠的眼神里,委实就作不得数。
  眼见阿君的面色阴霾得很是难看,在狂风骤雨的前夕,我适时的对着青莪,咳了咳。
  我背地里挽了青莪的手臂,也不顾阿君那面瘫得十分悲戚的面容,与他挽作一堆,在他耳旁道,“青莪你大爷的,你作死啊。”
  我难得现出这么个彪悍的模样,差点把青莪吓出冷汗来。
  青莪卷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又将另一只手的手背贴在我额头上,关切道,“小妖,你是怎么了?发酒疯了?”
  
  阿君那纹丝不动的脚步,又随着缓了缓身子。
  我摆了摆手,讪讪道,“不过震震你罢了。”又凑过去,与他咬耳朵,“我好不容易拜了回师,你也别为难我师父了。且不论修为,修行最忌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倘若此回我别了我的师父,与你在这池子里修行,若是隔了千儿八百年的,真的飞升为仙,上了九重天阙,天帝老儿问起我这么多年里,是在哪儿拜的师学的艺,我也不好说呀,你说是与不是?”
  听了我这么一番话,青莪这木头脑子转得飞快,呆愣半晌,方道,“如此也有道理,不然,不然你便辞了那边的差事,来这边拜我为师?假若天帝问起你的师父是何人来,一定不丢你的脸。”
  
  青莪这盏厚重的牛皮灯笼,果然很难点燃。
  我的脸已然做了个瘫样,头痛难耐,嘴角抽搐与他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青莪尚在思忖,便是木然将我看着,傻乎乎问着,“如何使不得?”
  我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快要坐化的阿君,叹了一个回回,“青莪,你待我的心意,我之前不明了,现今是明白了,但却的的确确是晚了的。而今我心心念念的,只是如何修行,如何一心一意的修道成仙,其他的心思,却是再没有了。”
  
  听到此处,青莪怔了一怔。
  我看了他一眼,又道,“修行的三百余年以来,幸好有你陪伴,又将我引荐至师父膝下,承了这么一份差事。青莪,想必你也晓得,你在我心里,也是担了一些重量的。我扔记得彼时,凌霄尚年少,我在宫中什么都不识,幸好一路有你接济……”说到此处,我心里有些怮然,顿了顿,又续下去,“青莪,只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了,倘若往后有缘,我们再在梨花树下相见吧。”
  
  青莪被我这么一番话说下来,震得目瞪口呆,怔怔然忘记了要说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甚扼腕看着我。
  我回身,不敢去看他,只捏着手,装出来一个端然镇静的笑,望着阿君,一字一句却是对青莪说的。
  我道,“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且拜了师父为师,必然是在心里将他敬重成父亲的。青莪,你说说,我又怎么能辜负了师父,而拜你为师呢?且论一个人,怎能有两名父亲呢?”
  
  我似是犯了狠,又一扭头,对上师父的眼,一字一顿,“凡间素有一女不事二夫的刚烈,仙界也自然有仙界的纲理伦常,小妖我又怎么能……做这么一个负心寡义,无情无义之人呢?我是绝然做不出朝秦暮楚,过河拆桥之事的,师父……您说,是不?”
  阿君眼里一派汹涌的黑,快要将我覆灭。
  我隐约料想到他会生气,但绝然想不出,他会气成这副模样。
  然而我心里却也品不出一丝一点的快感来,只希冀着雷公快点儿布出些雷,将我劈昏头,再睡上几天几夜才好。
  清醒着委实痛苦。
  
  待得青莪被我长篇大论哄走之后,我和阿君仍旧坚持着那么一个姿势,他不动,我也纹丝不动。
  阿君一张脸,隐在酒窖的尽头,反而叫人看不真切。我却再也没有移动一个脚趾头的气力了。
  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抬起头瞅他一眼。只一眼,已叫我泥足深陷,无力自拔。
  在我还叫做觉年的那一世里,他是我的夫,是我愿意为其离家出走,背叛家族里所有人的狐狸相公,轮回转世后,他又成了与我日夜相对的师父。
  
  如果可以,我真想扯着他的衣襟,亲口问问他,三百年前,他是为了什么,娶了当时身为凡人的我?是为了取乐,是贪图新鲜,抑或是……真心的呢?
  我不敢去想,我生怕一张嘴就哭出来,我想问他,三百年前捅死我,是他真实的想法,还是当时不得已,而做出的举动呢?而他此生,待我做出的那些师徒情深的模样,是不是又把我当做一个笑话来看待,怕是连他也都忘记了吧,在三百年前,被他捅死,又被雷劈得灰飞烟灭的,他的娘子我。
  我捏着墙角暗暗思忖一番,此回,我是作个与他相认的模样呢,还是一概扮作灵鹫山上那傻乎乎的小十四呢?
  我是要假装不记得呢,还是假装不记得呢,还是不记得呢?
  
  心里头犹如置了火炭,我便在那火炭上炙烤着,翻滚着。我揉着额头,想要在这千头万绪中,扯出来一句不像话的话,却拢总呆成一幅模样,与阿君大眼对小眼的对望着。
  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叹,沙哑的唤了我一声。
  “十四。”
  
  我动了动僵掉的颈项,缓缓地,“恩?”
  他从来是泰山崩于前也淡定成固体的模样,而今却不知怎的,做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眼里流萤漫天,星子碎了一地。
  他伸手,揉乱了我一头发髻,道,“十四,你终是晓得编些谎话骗人了,你说的梨花树下,不也是一个离字。”
  我抬头,对着他的眼,静默半晌,埋头似在发笑,“是的,师父,我……徒弟舍不得伤了他。”
  
  “哦?”师父的手在我头上停留了会,兀自停在肩膀上,犹豫了片刻,终于顺势一搂。声音在我耳际萦绕,我的脸庞便是不由得,微微发了热。
  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是喜是忧,只淡然道,“十四也会心疼人了。”
  阿君,你又何苦?
  我恩了一声,鼻头酸涩,却不敢去拨,只凄然道,“师父,十四……从未变过,一直都是如此的。”
  
  他将我搂得甚紧,我在他怀里几乎要无法呼吸,只探出来一个脑袋,又将方才之事,在心里清楚明白的过了一遍。
  他只管将我搂着,也不管此时身在何处。直至外头人影闪动,他方颤了颤,抵着我的额头,轻声,似怕惊扰了我似的,道,“唔,某知晓十四心里不舒坦,便想着过来,带你出去散一散心,十四,玄武那座山上开了些花,玄武湖边的风光景色,你也未见过吧?旁边的九道山也开了大大小小的讲坛,你还记着你的九师兄么,唔,小九他在那座荒山上飞身成仙,如今真的成了一名小神,前些日子托人带了帖子过来。十四,你想不想,和某一起,去看一看他?””
  
  阿君低下头,将我散乱的发丝拨过去一处,眼里神色慌张。
  合着上下来回几百年,我也没见过他这般慌乱的模样。
  我长吸一口气,那股气流在肺腑里倒流逆施,使我安定不少。我在心中悲哀的晓得,我仍记得他,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处在一起,想陪着他长久的修行,无昼无夜的陪着他……遑论他是我的师父,抑或是我的夫君。不管他是斐弥山上的族长,抑或是,这灵鹫山上,我的清平宝气的师父。
  他只是他,而我,也依然是我。
  如果没有那些旧事,或许我不会像现在这般,左右为难。
  
  我闭上了眼,比起前些日子甫记起旧事的心境,已然恬然了许多。
  ……还是暂且,装作不记得吧。
  我还想在这长久的一世里,与他开怀的大笑,在长河落日下,骑马看花,我也还想,再这么真真切切的,爱着这么一个人。
  
  
 


流年之暗礁

  
  阳春三月,细雨霏霏。我靠坐在碧色千里的烟波中遥望江南烟雨,远山群黛渐渐化为画卷里的模样,我闭上眼,心底一片平和。
  背后琴声清越,阿君倚在画舫中,左手撑着下颚,右手抚在琴上,随意拨弄琴弦。琴声悠悠,于缭乱处又落于清平,最后合声而扣。一曲终了,我竟从不知道,他的琴技是那么好。
  其实他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曾知道,也未曾问起。
  诸如他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欢喜什么天气,又诸如他会谈怎么调子的琴音,爱吃什么口味的菜色,他的爱憎喜恶,我竟一无所知。
  
  画舫汀汀,随波逐流,飘到岸上,忽远而近听到有个小儿在江边啼哭的声音,头上扎着南瓜发髻,哭声断断续续传到耳朵里。
  我使了个法术,将船缓缓移过去,见那小儿竟是十分悲怮的模样,双手使劲揉着眼,呜呜的哭出声来。
  趁着阿君不注意,我脚尖点水疾行两步踏上岸头,把那小儿吓了一跳。
  我摩挲着他的发际,仔细问他道,“你为何在此怮哭?”
  阿君的目光在我背后探寻,我心知他是怕我吓着了小儿。复又嘻嘻笑着,“你瞧瞧,面前这景色多好。哎哎哎,你莫要再哭了。你再哭,这水可要涨潮了哎。”
  
  我本意不过想逗他笑,谁知那小儿竟是半分账也不买,只怔怔抓着我的衣襟,眼角莹然有泪,“我等的人……还没有来,我怕等不到他了,我没有等到人,很伤心……”
  我看着小儿的南瓜发髻愣愣发着呆,摸摸鼻子,眼睛不觉有些涨涩。
  背后的琴音却是嘎然断了,琴音余余,散在船梁上。
  那小儿忽而抬起头,甚奇怪望了我半晌,神情怪异,到最后竟止了哭啼。我只顾着小儿的神态,没留意一顶斗笠徐徐从岸上飞过,再稳稳当当扣在了小儿头上,寸尺不离。
  
  阿君身穿儒衣,衣角有一些被水波沾染的痕迹,轻轻跃过烟雨上岸来,对着小儿蔼然一笑,摸摸他的头,怜爱道,“唔,这顶斗笠送给你遮雨。”
  小儿怔怔望着他,竟是忘了要哭。
  我扶额,在一旁看阿君那半喜半忧的眉眼,不经意沾染了些水汽。烟云很淡,但他的眉眼比烟云更淡。
  桨声绿影间,我看着他自画舫内出来,在潋滟水波倾衣而过,柔声宽慰那小儿道,“唔,你等的人,有可能来,也有可能再不来。你莫要再伤心了。”
  
  小儿眨眼,那眼睛肿得和桃子一般大,怯喏问着,“这位先生,那如果等不到呢,如果再等不到呢?”
  我在一旁,太阳穴突突搅得眉头生疼。阿君苦笑,目光似越过了我,望向繁复的边际,“某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你想见他,就在这里等着罢。”
  言毕,将衣裳敛了敛,随即与我道,“十四,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脑袋里空空如也,只有“等不到”“再等不到”的懒懒音节在翻滚着,阿君已然大跨步上了画舫。我也只得挥挥衣袖,忙不迭跟上去。
  
  “先生,先生,等等。”那小儿在后面喊。
  阿君回头,只听见那小儿似抓着衣摆,面上潮红展现,对着阿君弱弱的说,“先生,若我执意要等呢,你说,我能不能等到他来?”
  阿君却是转开头去,望着远方山黛,半晌,也没回头,只淡淡道,“会的,只要你等。”
  
  我跟在后头上了船,阿君已然坐在靠背上,阖着眼,闭目养神。
  我气不过,当着他的面,脆生生道,“师父,你怎么能欺骗他呢?”
  阿君似有震动,到最后却也不过在唇边挂了极淡一个笑,幽幽道,“……唔。十四,某从不骗人。”
  我浑浑噩噩坐在船头,船缓缓移动,只那小儿却还傻傻等在岸上。我摇了摇头,想要将脑海里甚不清明的事抚过灵台,想了半晌,却是忽然问道,“师父,你也等过人吗?”
  
  阿君微怔了怔,其实也不过眼睑稍微颤动,再看不出其他的动静来。
  隔了许久,在悠悠水波里,他才忽而道了声,“……十四,某等过的。”
  我讶然,怔怔看了他许久,在轻微摇晃的画舫里,站立不稳,几乎跌入水中。浑浑噩噩的,扶着船棱坐下了,才抚着心口,惊魂未定道,“我、我好似晕船了。”
  哎哎哎,刚刚在我面前出现的,莫不是我的幻影吧?但我竟未再有那般勇气去问他,是否将那要等的人,等到了。
  
  回神想想这几日里,我和阿君过得很是逍遥快活。但我心里知晓,这快活的日子,也不过是过一日少一日罢了。
  九道山脚下大大小小的讲坛足足开了八八九十一天,我和阿君乘船顺流而下赶到的时候,恰恰是最后三天。
  那三日过得十分舒心,讲经布道委实无趣,但混在人群中打个酱油,和一众神仙们插科打诨,边看台上仙君们满嘴皮子跑火车一边靠在台下嗑瓜子,还是有趣得紧的。
  
  我始终改不掉懒散的心思,在最后一日的佛会上,本是听到了讲众生六合轮回之苦的,我摩挲着下巴,眼皮子止不住往下坠,耳朵旁似乎还絮絮叨叨有人声蚊子声嗡嗡吵着。
  莲台上讲述众生轮回苦驳斥得十分起劲,我坐在莲台下托着腮帮子,终于撑不过周公的呼唤,硬是给睡过去了。
  这么一睡,我似乎发了一个梦。大抵是因着听了些三道轮回的破理论,才会让我的这个梦,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梦境里,天地恰好开合,混沌尚未分齐。我立在一头夭夭朔朔的山林中,采摘仙果。那些树上结的果子虽不及灵鹫山上长得好看,光看上头的仙元,却是我自古书里寻得的模样。这吃下一个,保不齐便得涨上那么一截的修为。
  我乐不可支的把摘得的仙果往身上蹭了蹭,山上荒无人烟,偶尔响起几声脆生生的鸟叫,唤得人心颤颤。
  我正犹自得乐,却不想自那鸟叫里循出一丝诡异的声响。顷刻,一名衣饰华卓的男子自九重天上缓缓移落,向我冷然一瞥,又冷不及的,将我手中的仙果啪一声拍落地上。
  
  那人周身皆裹着一层厚重仙气,青烟紫气里头,自有一派不威自怒的派头。我不禁再低头看看自己,朴实无华的样貌身子,貌似只几百年修为,身上的毛发也是稀稀拉拉的。再看看自己的真身,我吓得差点踩到了自己的尾巴。
  原着在梦里,我竟是一只猫妖。
  我尚来不及去防备,那贵族华服的公子却已然使出一个远古的仙术将我打到老远,嘴里自然也老大不客气,怒叱我偷他园子里的仙果,教训了数次仍旧冥顽不灵云云。
  我跌入云中,扑腾了几下身子,堕到鲜有人迹的密林子里,仙元被他一掌击毁,伤得甚重。
  
  还是在梦里,我却还犹自想着,难怪古书里头说,远古神祗时期,六合未开,天地虚冥里,神仙们和妖精们常常聚在一处比武为乐,四处也经常爆发大大小小的战役,局面紊乱。
  此回梦境里见着的这名华服公子,家里头不过种了一些仙果,便狠心绝情的将我打成这般,看来古书里头说的,委实不假。
  我全身血迹斑斑,唯一的一条背脊骨都被打得弯曲变样,只仰仗一丝鼻息过活。正当我执着于这名远古的神祗是哪位仙君,待我梦醒了便要去他坟头上刨上两爪子再撒泡尿之时,草丛堆里头隐约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有衣服擦过草丛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警戒心大起,将头微微扬起,却落入一双狡黠的眸子里。
  我的娘哎,我居然见到了阿君的脸,带着一些不可置信,茫茫然朝我这头走过来。我咬了咬唇,心中想的是,这大抵,还真的是个白日梦吧。
  在梦里头的阿君,看起来要比我所见过的更加年轻一些,性子也不似平时那般沉重,步履轻佻,面容上,似还隐隐带着些年轻时飞扬跋扈的神采。大概我今日梦中当真福星高照,连同梦见的这位阿君,也是少年志得意满的模样,我在心中闷声哼了哼,唤了声:少年阿君……
  
  阿君一身白衣,踏云而过。我眼珠子滴溜溜的淌呀淌,可惜阿君见了我,却也没将我捧在掌心。不过仔细端详了我的伤势,又在旁边细细洒上一些吃食,惋惜道,“可惜某不养宠物,否则便将你带回去了……这龙族太子也太过争强好胜了,可惜你一副好身子,全落了隐患……”
  我在一旁将他这些唠叨全然听进了耳朵里,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果然是年轻时候的阿君,这果然,是个让人十分囧然的梦境。
  
  一个恍惚,梦里头的景致又变换了一重模样,依稀是好些日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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