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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是狐狸-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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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信手摇扇子,沉思半晌,复开口道,“这也是他的造化。”
  我晃了会神,忽而想起在十二师兄跟前道听途说来的一些八卦事儿,诸如九师兄是师父出外云游之时,在路上捡回来的。自小便被师父收在身侧,与师父感情笃深,师兄喜欢数字九,师父便给安了个九师兄的名讳,师父对九师兄的喜爱,在此可见一斑。
  但是现今,见得九师兄离山出走,师父却闭着眼硬着心肠不闻不问。那日大师兄不过在师父面前稍微提了提,师父左不过一句,“小九的事,便随他去。”
  我在心里嘀咕着,难不成师父当真是一位淡漠的神君,在感情这份事上,无论是师娘或者是徒弟,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顺其自然的模样,那么当日,他把九师兄拣回山,悉心照料,又辅之以仙术,这又是为哪般呢?
  
  我摸不懂师父的心思,自然而然托着腮,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来。
  师父伸手,轻抚我的鼻尖,又捏捏我的脸庞,“唔,小十四这副托腮望天的小样……”本是细细摇着扇,忽而啪的一声合上了,望着我,问道,“十四上山是为着什么?”
  我摸摸鼻子,老实巴交道,“和山上的师兄一道,在师父名下担一个徒弟的名声,认真修仙习道,日后也好报效师父的一份师徒情谊和知遇之恩。”
  师父唇边勾起来些弧度,看着我,眼里似笑非笑,“小十四倒会奉承。”
  
  我蹭蹭拍着小胸膛,拍得啪啪响,“十四所言,都是诚心。”
  师父一双眼瞟过来,挑眉,“诚心?”
  “诚心,十成十的诚心!”我凑过去,低低坏笑,“小十四这般说,师父高兴不高兴,开怀不开怀?”
  “嗯哼。”师父扬起眉,“十四说呢?”
  我愣了一愣,身体竟像过电一般。
  阿米豆腐,佛曾经曰过,色即是空,佛又曾经曰过,空即是色。我为着心里那一丝丝的惊喜,而莫名的惊诧,而后又陷入深沉的苦恼中。
  作为一名诚心诚意的徒弟,怎么可以因为师父的一方笑颜,而动了心思呢?我冷汗涔涔。
  
  师父自然不晓得我心里头打着的那些小九九,又娓娓道,“十四在这山上咋咋呼呼,顶着这张老少咸宜的皮相在山上四处蹦跶,勾搭某的徒弟,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模样,整天嘻嘻哈哈笑得没心没肺,但小九他与你不同。”
  师父说到“这张老少咸宜的皮相”的时候,还顿了顿,停下来摸摸我的脸。师父本是信手拈来的一个小动作,其实若是大师兄十二师兄乃至凌霄做起来,都十分自如,但是这个摸我脸的人一旦换成了师父……倒叫我有些吃不消来。
  我在心中默默的叹道,我是应当一个月不洗脸呢,还是一年不洗脸好?
  
  师父接着道,“小九从小就立志封神,在某遇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只小小的狐狸,毛发都长不全,资质平庸,看起来也无甚慧根。比起你,似乎还要差一些。但是彼时,他却懂得拼尽全力揪着某的衣裳,说要随着某拜师学艺。到现在某很记得,彼时他对某说的话。”
  师父顿了顿。
  “你九师兄说只需要给他五百年,他会在五百年内,当上小神给某看。”师父抬眼望了望我,眼里闪过一些笑意,“说若是当不上小神,就把全身的功夫废了,再把那零落的皮毛整出来,给某作皮裘裹脚去。”
  师父噙着嘴角,却不晓得为何他的眼里,忽而起了落寞。
  他微微颚首,道,“在这点上,他倒是有些像你。”
  
  我见师父说得高兴,便随着他的话风讨好着,“看起来,师父似乎……很喜欢小动物呢。”
  彼时我说得小心翼翼,也小心翼翼观察着师父面上的神色,此乃拍马屁的首要准则。
  然则也不晓得我此回拍的马屁是不是拍在马大腿上了,显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师父的神色不喜反怒,看起来没多大变化,实则有些郁郁。
  师父本就高深莫测,此回他把高深莫测这四个大字实践得淋漓尽致,只看着我,淡淡道,“呃,某并不喜欢小动物。”
  
  我本来就不是小动物,而且自认为自己也没有福分从植物进化成动物,方才所说,只不过顺着师父的话风一拐,却没想到吃了瘪。
  我甚憋屈,又有些惶恐,急忙改口,怕一时说错,便腆着脸问,“师父不喜欢小动物,那又……”
  师父眉头微微一皱,却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烦心的事,因着他的出神,我不得不随着他忧愁一回。
  师父此回大抵是魔障了,眼见得前面那流光水榭一般的白月光,思绪仿佛去了很远。
  我也鲜少见到师父有过如此不同寻常的时候。
  
  他叹了叹,本是唏嘘,说出来却是一如平常的语气。
  他一双眸子彷如夜光暗淡,沉静半晌,方道,“某很久前,曾经养过一只宠物小猫。”
  夜凉如水,师父的嗓音醇厚好听,但听到我耳里,却让人莫名起了一些难过颓唐之意。现在想来,我估摸着,那只小猫大约已经不在世上了。
  遇上此等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我也只能低着头,沉声当一回闷葫芦。
  师父的眼光似流转到很久远,大抵连他也难以置信,一向冷静自持如他,也会有这样沉厚的感情,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在流年的岁月中沉淀下来,发觉自己对于曾经圈养过的一只宠物小猫,还有一颗想念的心。
  ╮(╯▽╰)╭
  
  师父如是说道,“彼时还是几万万年以前,六合未分,混沌甫开,那时九重天也不似现在这般由天君统管,秩序井然。在世的神祗少,神仙们和妖精们天天在一处比武为乐,斗得不可开交,局面紊乱,那时许多的神祗和妖孽便在大大小小的战役斗殴中泯灭了,连气息都不大寻得到。某第一次见到小猫的时候,它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血迹斑斑,背脊骨都被打得弯曲,大抵伤得重,对人的防备心也甚重,轻易不让人接近。某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只眼珠子还晓得滴溜溜的转……某心软便扔了些食物给它,过几日它竟晓得寻到某的庭院来。某赶它,也不走,日复一日趴在某的窗台边,陪着某砚墨习字,有时还贪玩,偷偷在墨宝中玩耍,弄得一脸漆黑如墨。若是某闭关修行,它便在外头不吃不喝的候着……”
  我讶然且唏嘘,原来师父也有着这些不为人知的往事,诸如圈养了一只孤苦无依的小猫,又诸如,在万万年前,六合混沌,天地虚无的时候,师父也是需要修行的。
  
  师父顿了顿,总结,“那是某唯一养的一只宠物了。”
  我听着听着,却突然对师父生出些景仰来。诸如师父这般道兴高远、存活在世上这般久的神仙,哪个家里头不是圈养着一些叫得出名头的宠物坐骑,在九重天上比较闻名遐迩的有二郎神杨戬,他就养了一头凶神恶煞的哮天犬,放眼六合三界,也有诸如下午来山中做客的烛龙族族长和他那拉风的坐骑火麒麟。
  但是我的师父,他活了那般久,(咳咳,锦年在心里默默的说,老头子一个了)却只圈养了一只毛色不见得鲜亮,体魄不见得健壮,仙道不见得精湛,甚至体型也不见得庞大的小猫做宠物。
  
  我在心里默默的描绘出一个气势宏大的画面,假如师父圈养的那只宠物小猫仍旧在世的话,若是那么多位仙君闲着无聊,互相知照说今日不若拉着家里头的宠物出来行一趟宠物秀,大伙儿拉帮结派,顺带的也把宠物拉出来认识认识,二郎神杨戬拉出了他的哮天犬,骅登族长拉出了他的火麒麟,而我那苦命的师父,却只能扒拉出一只弱小的小猫……
  大抵也只有等着嫦娥仙子抱出她的那只玉兔,师父才能挽回几分面子来。
  这幅场景……想要多囧,便有多囧。
  我默默的泪奔了。T T
  
  事情说到这个段落,我若是不继续巴拉下去,倒有些对不住平常候着的八卦因子,因着此,我便大着胆,厚着脸皮问一句,“师父,后来的事呢?”
  我原本想着在师父这儿道听途说一回,往后在众师兄面前,也好卖个关子,再加油添醋一番,写一写《师父和他的宠物小猫不得不说的往事》,抑或是《师父圈养无家可归的小猫为哪般》,《身残志坚,师父为苦命小猫撑起一片天》,都很圆满。
  无奈天不遂人愿,师父抖了抖衣袖,看着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我怀着志得意满的眼光默默凝视着他,眼里有着小小的激励。
  师父屏息,阖眼,甚淡定说一句,“后来的事……没有了。“
  
  我在心里掀桌,瞄了个咪的,让你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瞄了个咪的欲言又止!
  然在面上,我仍旧要装做一副小心翼翼的面瘫模样,(事实上我已经面瘫了许久),想了许久,方柔声道,“小猫的事暂且不议,那九师兄的事呢?”
  彼时我总是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却不晓得杞人忧天四个大字是怎么写的,而后,我渐渐懂了。杞人忧天,那便是…………
  杞人忧天。(这么写的。)
  OTZ
  
  师父敲了敲我的头,此时他又回复以往的神色了,淡淡道,“某就知道,小十四的推演之术学得不好。”
  我摸着头,惨兮兮的想着,推演之术?嘛玩意儿?推演啥?啊……难不成师父他竟然可以推算往后的事情……
  我心上咯噔一声,颤抖着声音,强忍着内心的冲动与激愤,“难不成,师父早已经推算出,九师兄的事情了?”
  师父沉默不语。
  我似遭天打雷劈。
  
  若是所有的事情师父都可以推算出来,那我活个啥,修行个啥。
  靠。
  我生无可恋了。
  
  
   

流年之长久

  
  我在凡间也见过那些扯着旗子出来叫卖的“赛半仙”,平素我总以为那些不过是凡人扯块白布出来招摇过市,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赚取碎银子糊口的勾当,而后我才晓得,那些八成是修行的仙君下凡历练的,讲得对头的,那叫推演之术,讲得不对的,那叫与普通百姓唠嗑忽悠,也叫卖拐。
  我想了半日,一拍大腿,才恍然大悟般,“原来所有事情师父您全都知道!”又抵着头,半信半疑,“师父全都能演算出来?”
  
  敢情我此回情深意切拜的这位师父,还是名晓得算命的师父?
  师父揉了揉太阳穴,作沉思状,方淡淡道,“唔,十有八九吧。”又定定望着我,似笑非笑勾出个笑,眼神空远,“也有某推演不出的,就比如……遇见小十四。”
  师父好整以暇,面上淡淡,“又比如,收了小十四。”
  我泪流满面。无言以对,唯有泪千行,趴在师父腿边,泪眼婆娑,扯着嗓子嚎啕,“师父,徒儿不孝……”
  
  师父怔了怔,捧起我的脸蛋左右瞧了瞧,唔了声,“某瞧瞧,十四哪里不孝了?”
  我捂着脸不给他看,支支吾吾道,“十四在山上为虎作伥,赶走了九师兄,还一味以为、以为师父是一名淡漠的仙君,丝毫不顾及师徒之情,置九师兄于不顾。十四以小人之心,度师父之腹……”
  我揪着衣衫,低声呢喃,“师父,师父,小十四错了。”
  
  彼时我当真伤了会心,啪嗒啪嗒掉了些金豆豆,师父摸了摸我的头,再皱一回眉,然后师父他他他他居然搂过我的腰身,把我放在他腿上,又捧着我的脸,好声好气的哄着,“十四莫哭,都是师父的错,是某的错……”
  声音凌乱而细碎,态度从来从容不迫的师父,也有这般慌然的时候。
  泪水糊满我的眼,眼泪漫过眼眶,模糊的视线里,我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荦荦棹棹,似萦回在梦里的,那股子熟悉劲儿……
  我的心,被狠狠的冲撞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撕心裂肺。
  
  记忆走了个回回,神思游走。
  因着凌霄上山比我早,我少不了在他面前探听些灵鹫山上的秘辛,诸如为何十二师兄如此痴肥,诸如大师兄及九师兄的武艺哪个更高强,又诸如山上哪处地方最好打野兔……后来我把山上所有大小问题都提了个遍,又把主意打到一身宝气的师父身上。
  彼时我是那般问凌霄的,我说,“你觉着,师父他,是一位怎样的神君呢?”
  凌霄愣了愣,挠挠头,“私服他不就是一个老头子。”
  我咋舌,瞪大了眼,“老头子?!”
  凌霄瞥我一眼,又补充道,“老狐狸。”
  “老狐狸?”
  凌霄不无无奈道,“小妞,你是永远猜不透私服在想什么的。譬如他对一个人好,那不见得是真的好,他待一个人不好,也不见得是真的不好。”
  “总而言之,私服对一个人好,是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的。私服他对待感情,太过内敛……小妞,你要相信,私服他活了万万年,总有一些地方看得比我们深远,私服想的事情,老复杂了去。”凌霄想了想,又道,“私服就是一只隐藏很深的老狐狸。”
  
  彼时凌霄怎么说的,大都较不得真。他大抵想在师父身上盖戳,写上“危险轻放”或者“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好像碰触到师父,便又隔着危险更近了一些。我却始终觉着,即便师父是一只狐狸,一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狐狸,那也是一只,拥有柔软肚皮的狐狸。
  我始终相信,师父这只老狐狸,也会有在地上翻滚,露出柔软肚皮的一天。
  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坚定这个信念,大抵是因为我相信,师父他,也有着最为柔软的心肠。
  
  我会这般坚定不移的站在师父这边,大抵是因了平素师父出外,回来时总会带上一些吃食,诸如太上老君偷偷酿在吴刚树下的梅子酒,王母娘娘小厨房里现做的新鲜糕点……师父像是摸熟了我的脾性一般,带的居然都是我爱吃的。
  这些吃食自然而然虏获了我的胃。
  我哈喇子流了一地,“这些都是师父给十四捎带的?”
  师父看着一旁狼吞虎咽的我,眉眼平和,似乎连眼也懒得抬,只淡淡说,“某一时路过罢了。”
  
  这个秘密后来不经意被凌霄知晓了去,彼时我方晓得,师父带的吃食,原来全进了我的肚子。其他师兄,都没能分得一杯羹。
  凌霄提到此事,便有些郁郁寡欢。我也只得语重心长开解他道,“师父不过是拿了帖子出去论经,回来了顺路捎带来的罢了。偏生我去师父厢房又去得勤,什么好东西不是轮到我吃啊……不过是一些吃食罢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凌霄喝了口凉茶,差点呛到水,端了杯子,愁眉苦脸道,“师父此次去的九界山,和天上王母娘娘的宫殿,中间隔着好几十座山呢……况且,王母娘娘的糕点也不是随便就给的。大抵还是私服兼了脚程专门去要。”
  凌霄顿了顿,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况且,私服也不轻易找人要东西。”
  我吃了糕点,自然不想吐出来,也不想信他说的话,悻悻然朝他做了个鬼脸,渐渐的也就将此事忘掉了。
  
  后来山上的果子熟了,大师兄差我送些给九重天上的仙君尝鲜。我去了一程,便想着顺路上九界山摘些竹笋。在九重天上随手逮着一个婢女问了路。婢女用探询的目光看了我半晌,才唏嘘道,“不愧是灵鹫山上来的弟子,从这儿到九界山,以小仙的法力,大抵需要一天半的脚程……”
  她这么七拐八拐的,我琢磨着,她的意思大概是我把一天半的脚程说成顺路,是有点儿看不起她了。
  我着实惭愧,后来一路小跑回的灵鹫。
  
  我的记性不好,这些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大抵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反正师父让我吃东西,我便乐呵乐呵的吃,也从不去计较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现在想来,不是我神经大条记不住事,而是和凌霄说的一样,师父待人好,是不会轻易让你看出来的。就拿九师兄离山出走这件事来说,师父表面上不闻不问,着实让九师兄伤透了一回心。但其实呢,师父背地里还不是自个偷偷用推演之术把九师兄的命数来来回回给算了个遍。
  
  山上一众弟子皆知晓,师父收凌霄作为入室弟子,乃是因着凌霄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师父,但是在我看来,师父便是师父,凌霄便是凌霄,他们两个人,是各自独立的个体。我上山那么多个月以来,也从未将凌霄错认为师父,将师父错认为凌霄。
  那天晚上,我坐在师父大腿上,越想越揪心,越想越悲戚,咬着师父的肩膀哭得肝肠寸断,但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揪心什么,悲戚什么。心上沉甸甸的一块,似乎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我却没能够把它找回来。
  我哭着哭着,伤心欲绝。
  
  师父将我搂得瓷实,我哭得昏天暗地,哭到心力交瘁才停下来。
  师父抬手抚过我额头,轻声问,“唔,小十四哭完了?”
  我默默抽泣。
  师父一只手搂着我,又仔细摩挲我的脸,问着,“十四饿不饿?”
  我摇了摇头,一抽一抽的从师父身上摸爬下来,啜泣着,“师父,十四困了,想回房了。”
  我还甚为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师父沉默了半晌,方缓然问我,“十四方才,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揉揉眼,一五一十道,“十四刚才,什么都没想。”
  师父遂放开了我,揉着我的发,“那就回房休息吧。”
  粗心如我,当时也不晓得抓住师父,好生向他打探我的修行之路是否顺遂,往后会不会碰到大的牵绊,只晓得迷迷糊糊走了几步,差点踢倒师父房中的凳子的时候,师父又虚扶起我,声音似乎有些压抑。
  师父说,“也不是头一回带倒凳子了,你总是如此粗心。”
  
  彼时我迷迷瞪瞪的,全然没有想到他话里的意味。直直走到虚掩的门口,手握着上好的梨花木,忽而转头,便见师父面容款款,在明灭的月光下,侧影斑驳,倒显得十分落寞。
  师父的脸掩映在淡雅柔和的光线里,只一双眼,一瞬不动盯着我瞧。看得我心尖抖得一颤,双手差点要捏不住门梁。
  我心里一抽,隐隐现出的想法便是,师父虽说带着这么一窝徒弟一同修行,但长夜寂寂,无人相伴,在这长久疏离的月光中,没有人在他身边点一盏明灯,陪他闲聊,打发这寂寂华年里悠远的时光,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会寂寞吧。
  
  顿了很久,我在房门间站得有些久了,压着声音,涩然道,“师父。”
  他抬头,将信将疑的表情,“恩?”
  我笑着对师父说,“我今日在山上见到师娘了,怎的她最近都没有来了呢?十四也怪想她的呢……”
  师父沉吟,嘴紧紧抿着,不置一词。眉头游走,仿似一个川字形。
  大抵我真是猜中了他的心事,我心里忽而明堂敞亮了不少。摩擦半晌,我又道,“师父,待寻得一个春暖花开日里,我们把师娘寻回来,在这山上一同住着,好不好?”
  
  师父顿了顿,我似是眼花,竟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浓墨一般的眸子里,荡出凌烈的寒意。那一池寒冰,默默揪着我的心。
  下一刻,师父已然变作平时模样,咳了咳,似足悠然,却掩不住眼底一丝落寞。
  他开口,说的却不是好或不好,双眼紧紧盯着我,神色古怪,“十四可是真心喜欢七七?”
  我愣了愣。头一个反应便是,师父他老人家,莫不是运用了那推演之术,算出我和七七老早相识的往事了?
  
  “嘿嘿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法眼。”我摸了摸鼻头,遂诚实脱口而出道,“十四是真心诚意喜欢七七,想同他永远在一处,厄,在一处修行。”
  我低头讪笑,一颦一笑皆落入师父眼里,师父的眉,拧得更深了。
  为了使师父明白这长久的修行是谓怎样的长久,我又摇头晃脑道,“这所谓的长久便是,我陪着他,他陪着我,这样在长久而寂寥的修行里,一起修炼,天长地久。”
  我自认为这般的期望十分圆满,蔽日我带着凌霄,一同看尽长安日落,月圆花缺,这是一件怎样可喜的事啊。
  我甚沾沾自喜,再一转头望。师父他,竟似面瘫了一般。
  
  
 




流年之杯具

  
  师父微微一阖眼,我心中莫名一紧,方晓得个中利害来。
  在灵鹫山一伙师兄弟中,资质拔擢的,左右不过四五个,在这四五个里头,师父最喜欢的应数九师兄和七七了。和师父相处得最久的九师兄被我糊里糊涂气得离山出走没有音信,现在就连让师父引以为傲,唯一继承师父衣钵的七七也快被我拐走,我这小十四,也真担得起小十四的好名声。
  
  若说我是师父最小的徒弟,受尽师父师兄的照拂,还不如说,我是师父一窝徒弟的终结者,将灵鹫山上所有捣乱祸事的源头系于一身。
  如此一想,我便有些汗颜,想要向师父再说些什么,却是不晓得怎么言语了。我望着房梁,兀自愁了一回,与师父面瘫对着面瘫,两两相望,竟无语凝噎。
  师父的眼睑下生出些扇形的阴影,睫毛如蝶翼微微抖动,皮肤几近透明,墨黑乌凝的眼里,一片平静,再不复方才的汹涌。
  我踉跄着出了房,心头万绪,却是无从谈起。
  
  那夜之后,我竟渐渐识得与七七保持些距离,每每与七七在一处,眼里便现出些师父的淡漠神采来,我只觉着自己是入了魔障,只日复一日的打坐静思,却不知是修行的哪处出了差池,惊扰了清思。
  与之相比,仿若突然从修行里得到趣味,我竟慢慢的理清了先前理解无能的道经佛礼,打通了古道术法,仙术又比之前的好使得紧,往上又爬了一个进阶。
  
  因着从仙术里体会到个中滋味,食髓知味,我又不得不抽出些空来钻研,诸如早课比之前勤勉,又诸如晚修又比师兄们要修得晚一些。
  那日晚修之后,我又径自在院子里参禅打坐,正寻思着一个把式,思路源源不绝,恰好到了那么一个曲径通幽的关口,只差一步,便可攻城略池无往不利。
  我修的便是那可以见识到方圆百里之内发生的事,还能对着里头朝人喊话这么一个四通八达的灵镜之术。为着此,我还专门自师父房中偷鸡摸狗拿出来一个小镜子,闭着眼睛思索良久,忽而灵光一闪,灵镜上将将现出些模糊的人影来。
  
  我似打了鸡血一般激动,捏着灵镜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锵里个锵,锵里个隆冬锵,浮水流灯的镜面上,缓缓现出了熟识的轮廓。
  永远是那般淡漠的神情,还带着几分疏离,如同天人一般的容貌,除了师父,世上还能找出哪个人来?
  我记着那日师父上了九重天办事,穿了一身白衣,头发也只用帛带束着,但就是这般平实的打扮,却也十分好看。就是对着镜子遥遥望着,也觉着师父那天姿容貌,如同神祗。
  
  彼时我只是从心里生出些崇敬的意味来,却从没想到,为何我首次用的这个术法,灵镜里便幽幽现出师父来。我抚了抚将将要跳脱出来的小心肝,茫然想着,难不成,我,竟然背地里,暗暗的思慕着我的师父?
  归根结底,大抵在我心里头,还是将尊师重道放在首位的。
  
  镜子发出些雾气,我揉揉眼,向着镜面呵了口气。
  水雾清晰了,这镜子果然好使。
  师父负手在身后,影影绰绰间,似是和某位仙君在谈话。
  我拿着灵镜,着实有些难堪。虽说这术法在灵鹫山头上并未被禁,但私底下使用,不当心窥见师父的私生活,还是有些不光彩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师父察觉,我又要如何自圆其说呢?
  我拿捏来拿捏去,估摸着要不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灵镜里头的那位仙君说话了。
  
  那人被师父欣长的身子挡住了,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但话语声倒是让人分外耳熟,只是含着些呢喃不清的啜泣,偏生惹人心悸。
  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无端伤感,唔,听着像是一个女仙君,悲悲戚戚拽着师父的衣角,拽得手心发白,也不肯放,呢喃着,“舅舅,难道连你也忘了她吗?”
  “舅舅,姒姒常常做的一个梦,不是当年急着赶过去,见到觉年她在雷霆万钧之势下仍旧护着您,而是忆起,当年我不小心摔到了脚,她咬着牙将我一步一步背回山上的情景……”
  
  饶是那名女仙君多么声泪俱下,连着我这般毫无心肠的人都被打动了,师父却仍旧定定站在那处,置若罔闻。
  只双手紧紧的攥着,攥到最后,放平了,捂着那仙君的头,颇为无奈的叹口气,似云淡,似风轻,“……那么多的事,记起来,难免负累。若是她现今还在,大抵忘记过往,会过得开心一些。”
  师父眼里一片平静,似古井般沉重无波。
  
  不知哪里生出的灵力,镜子表面本是波澜不惊,忽而泛了涟漪,师父的面容掩在水雾里,合着那名女仙君,却再看不清。
  莫不是我的法力,便只得到这么一个层次?
  我将脸抵在镜子上,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却只听到一个呼唤。
  “……若是她记起,某要让她如何自处;若是她记不起,某又要如何寻回她来?”
  
  心里一阵刺痛,灵镜便脱了手,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回声颇响。
  院子里本只有我一人,却不知何时蹿出来一个人影,侧身靠在围墙边,低头讪笑,“私服的灵镜?小妞在偷看什么东西?”
  我白了他一眼。他又偏生要和我作对,眼疾手快,与我同时低头,以分毫之距,抢走了我的灵镜,拿在手里打转把玩。
  
  我欺身上前,伸出五指,“七七,还我。”
  他却是一副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吊儿郎当的模样,眨巴着双眼,无辜道,“还你?还你什么?嗯……”拖长了音的,又道,“小妞还没告诉我,方才在看什么东西呢?”
  我低着头,漫不经心踢着一块小石头,胡乱推搪了句,“你没看见,我在练术法呢。”又转过头,伸出手,“七七,别闹了,快还我。”
  他抿了抿嘴角,看了我半晌,看得我心里毛毛,才邪魅坏笑,“你告诉我刚才在看什么我就还给你。”
  
  听他这般胡搅蛮缠,我心里生了些怨气,偏过头,不搭理他。
  偏偏他又搅合得紧,凑过来,低声,“……小妞,你就不情愿告诉我,是吗?”
  我被他搅得脑仁疼,一时血气上涌,也顾不得什么,声嘶力竭,“我不说了是在练习术法吗?看什么啊?我压根就没看到什么!”
  兴许是我这般吹胡子瞪眼睛的架势吓着了他,七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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