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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语江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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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那里,布衣素颜,安静美好。   

  静得像恨梅谷落满白雪的清晨,像离叔口中烟雨迷蒙的江南村庄。   

  锦绣!   

  花痴看到她,刷的一声从我手中挣脱,蹿进她的怀里。片刻之后,又自她怀中挣脱,蹿到我的手中。乐得晕乎乎的样子。   

  “你是雪落?”   

  从昨到今,这竟是我对锦绣说的第一句话。   

  她微笑:“冰姨说我太苍白,应该有个欢喜的名字。”         

※虹※桥书※吧※BOOK。※  

第13节:谜语江湖(13)         

  雪落。事隔多年,当她于喧闹人群,朝我走来,说,可我却认识你的时候,我竟然认为这只是冰姨安排的一句对白。   

  雪落,是什么使我的内心这样失去惊动,难道是残荷听雨?   

  如果仅仅因为容颜和名字的改变,就不再认识一个人,那么,我是不如花痴了。或者人和花痴比,一定有什么是盲的。   

  却不可能是因为遗忘,因为我一直记得。   

  一直记得,十一岁那年,一月。   

  她像雪一样飘落进恨梅谷。伏在一只大雕的背上。   

  人和雕均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那只雕,当它落下,就已经因流血过多,力竭而死。它的血染红了整片雪地,也许它通人性,一直在支撑,直到看见人烟。   

  背上的小女孩,比我年幼。却已昏迷,奄奄一息。   

  雪姨检查了她的伤口,说:“其他伤口皆无碍,大多为擦伤。只是离她心脏一寸不到有处剑伤差点致命,剑法之怪,我却不识。好在刺她的人似乎在半途遭到什么阻挡,所以留得性命。莲苦,以你现在所学,已能救她。”   

  雪姨将她交给我,自行走开,从此亦是不闻不问。   

  她的衣袖里有一本绣花图谱。许多绣花图案,注解着平针、齐针、散套、施针、戳纱、滚针等字样。雪姨说这是江南的苏绣针法,江南许多绣娘手中都有这样的绣花图本,看来女孩是江南人氏。   

  她是我的第二个病人。第一个是花痴,八岁那年,我将它从一头狼的口中救出。伤口痊愈,它却不走,总跟着我。   

  两个月之后,她已能下地。   

  但却仍然孱弱而且惊惧,一点声音都能让她惊跳。问她任何事都只摇头,不肯开口说话。伤口疼痛亦是忍着,不声不响。   

  雪姨和我,都是不习惯多言的人。她不说,我们便不再问。但必须有一个名字唤她,所以,我叫她雪落,像雪一样飘落下来的意思。   

  我说:“雪落,该喝药了。”   

  “雪落,太阳很好,你要练习走走。”   

  她总是柔顺,也知道这个名字是在唤她。   

  恨梅谷的极寒并不适合她,她的身体总是时好时坏。大多数的时候,我让她抱着花痴,希望它小小的身体能给她带来温暖。   

  她第一次看见花痴,脸上涌动着天真的欢喜。她毕竟是个孩子。   

  对花痴,她有一种本能的不设防的亲近。她的第一次开口,就是叫花痴的名字。慢慢地,才开始叫莲苦、赵妈和雪姨。或许在她的意识里,人已经不那么值得信赖。   

  唯一的一次哭,是我带她到埋葬大雕的地方。她一直忍一直忍,泪还是落了下来。但从此,她亦不再去看它。对于发生的一切,从不叙述,对我们,也没有任何恳求。   

  我一直记得那些日子。天晴的时候,我练剑,她坐在远远的篱笆边凝视,花痴则在恨梅丛中没心没肺地吃着花瓣。待到累了,我会坐在她的旁边,看恨梅树的影子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变化。我们几乎不说话。   

  而这时候的花痴,已经吃饱,心满意足地钻进她的怀里开始打盹。花痴睡觉,喜欢仰躺着,四肢摊开,呼噜呼噜地,一副天地无欺的样子。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感受到的花痴有规律的心跳,这让我非常平安喜乐。   

  而雪姨,亦总是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五月,冰姨的马车带走了她。   

  我早已预感会有这样的安排,也习惯不作发问。因为即使我问,一样得不到答案。更何况从医者看病人的角度,雪落也确实应该离开。   

  她应该去一个相对温暖的地方。   

  我去告诉她这件事,她听了,一样无话,只是下意识地抓住我的衣袖,眼里又有了惊惧。我安抚地拍拍她:“冰姨和离叔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会保护你。还有,花痴会和你一起走。”   

  他们离开的那个清晨,我最后抱了抱花痴,希望自己记得它有多柔软多温暖。花痴是喜欢睡懒觉的,还没有完全睡醒,懵懂无知得让人心酸。   

  而雪落,自始至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直到马车起步,她突然跳下,径自向我跑了过来,仰起头说:“莲苦,我相信你。”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发,稀少细弱得像路边稀薄的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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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谜语江湖(14)         

  那是唯一一次,她用符合她年龄的神态和我说话,像个真正的小女孩。原来,信任是可以让人卸去所有的盔甲,并让你看到她本来的温柔面目。   

  在以后的岁月里,没有人再提及雪落。而我明白,如果我想知道所有的答案,就必须练好残荷听雨。   

  为此,我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在恨梅树下书写。   

  我突然想找张远墨,向他纠正:其实,我认识锦绣。   

  此恨绵绵   

  八月十一的羌城,越来越多的人。   

  每个茶馆酒肆、饭铺客栈甚至是人家都聚满了人。每个院落都系着马,半夜里总是还能听到新来的马蹄声。打铁铺里更是彻夜叮当响着,忙着换马掌,打造兵器。   

  离叔说,世上的人都喜欢看戏,越惨烈的喝彩的人越多。果然。   

  走出暖香楼,对面打铁铺的一个小伙计看见我,露出友好的笑。   

  他打着赤膊,也许是整天被炉火烤着的缘故,脸和胸膛都是黑黝黝的。所以,他的牙齿就显得分外的白,这让他笑容明亮。   

  在羌城,人们给我各种各样的表情:畏惧的、防备的、怀疑的、好奇的……唯独没有友好的。所以,我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他举了举手中正在锻造的长剑:“前天断了不少,让我们抓紧赶造,给了不少银子呢。掌柜的说,这个月多给我五吊钱。你来,我们生意好多了。”旁边两个打铁的汉子经他这么一说,虽然不搭腔,却也忍不住脸上开心的憨笑,抡锤似乎也更有力气。   

  原来如此。我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他又说:“你的武功好厉害呀,他们都怕你!”   

  后面一声呵斥:“小虎子,干你的活,不怕舌头闪了你!这里现在到处是好汉高手,你得罪得起哪一个?”   

  一个干瘦的老头躬着背一边咳嗽一边斥责着从后厢房出来。小虎子伸了伸舌头,不敢出声了。   

  却听得旁边“咯咯”一声笑:“哟,铁驼子,我看你就是胆小怕事。啧啧啧,亏得你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打铁的汉子。我看人家小虎子说得就是在理,我这小饭铺开了这么些年还真没这么红火过。”   

  却是小饭铺的老板娘,桃红花衫,翠绿长裙,腰间还系一条大红绣花的围裙,花摇柳曳地走了过来。她的年纪已经明显不轻,脸上抹着厚厚的脂粉:“小伙子,听说你是来找人打架的?依我说,以后你要和人打架,都上我们羌城来。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咱们老朋友也好有个照应,打架做生意两不误。”   

  铁驼子一边咳嗽一边没好气地答道:“桃花,你这是太平日子过惯了还是怎么的?这世道,能有口饭吃安安生生过日子就不错了,这挂在刀尖上的钱是那么好赚的?”   

  桃花幽幽道:“安生日子?就是见天的看你的驼背钱屠户的大肚子刘寡妇的那张臭脸?亏得这鬼地方还有那么几个江湖客来来去去的,否则我桃花铺的豆浆再好,也只糟蹋在你们这些人的肚子里,好不出这条街去。小伙子,你还没尝过我桃花铺的豆浆吧,那可是这关下来来往往的客人没有不夸的。我端一碗你尝尝。”   

  她腰一摆,进了饭铺。   

  我发现自己在微笑,因为我突然想:如果连一个小饭铺的老板娘都希望自己的豆浆能扬名天下,又怎怪这江湖上有野心有争斗,有这么多人为“残荷听雨”而来。   

  桃花铺的豆浆。   

  浓而不稠,没有一点杂质。   

  我微笑:“这豆浆闻着就好,一股大豆的清香。”   

  桃花一听,喜滋滋地朝铁驼子喊去:“瞧瞧,瞧瞧,这一句话呀,就看出人的高下来。你们都是喝了我十几年豆浆的,个个跟猪抢食似的。又有哪一个知道这喝豆浆也有它的学问,先要闻其香,后才尝其味的?”   

  “小伙子,快趁热尝尝,保你喝了后更觉得好。”   

  “可惜,我不能喝。”   

  桃花一脸不解:“为什么?”   

  “因为喝了会死。”   

  她的笑容僵在那里,随即又满面春风:“哟,小伙子,你可不能开这玩笑。这关里关外的,可没听说谁喝了我的豆浆死了人的。”         

◇欢◇迎访◇问◇BOOK。◇  

第15节:谜语江湖(15)         

  “不仅会死,而且还会死得很惨。紫茎墨兰的毒进入体内,三步之内麻痹四肢,七步之内麻痹头脑。然后会产生幻觉,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咬,生不如死,直到全身溃烂而死。就算有药可解,救得性命,也成废人。”   

  周围很安静。   

  桃花的笑容渐渐隐去,脸上露出佩服至极又伤感至极的神情。   

  “你不愧是他的后人,看来我终究还是输给他了。只是我不明白,我这碗豆浆里的紫茎墨兰已经完全做到无形无色无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很简单,用瓷碗盛紫茎墨兰,瓷会有极微的青亮。”   

  她愕然:“我竟不知,是我疏忽了。这也是他传下来的吧。其实我早该知道,他用药救人,我用药害人,本来就已经落了下风。”   

  “莲苦亦有一事不明,这紫茎墨兰不仅色泽奇黑药味浓烈且极难与水相融,你又是如何做到让它无色无味?”   

  “这也很简单。我在豆苗周围种满紫茎墨兰,然后把它们的残花和落叶都埋进土里做大豆的肥料,最后活下来的八棵大豆,已深具紫茎墨兰的毒性却保持了大豆的原味。”   

  我叹道:“除了‘毒仙’李妒桃,天下又哪里去找第二个用毒如此匠心的人!”   

  她的脸上浮出一个凄楚的笑:“可我始终毒不倒他,从那年进山采药遇见他爱上他开始。我一直跟着他,直到他说要他爱上我除非我毒倒他。我知道这是一句戏言但又盼望它能实现。可我就是毒不倒他。一怒之下,我就去毒别的男人,见一个毒死一个。呵呵,多么悲哀,我李妒桃略施小技可以毒倒天下男人,唯独毒不倒我想要的那个。”   

  “当年的毒酒是你下的毒?”   

  她的脸已经恢复平静:“残荷听雨重出江湖,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找上我。当年的毒酒是我配的毒,但拿药的人告诉我,这药是给萧独活喝的。那是我刚刚秘制出来的毒药,我的心里又有了希望。我想,他喝了,不过两种结果,或者仍旧毒不倒,或者毒倒了我自然有解药,那时他就该娶我了。拿药的人前脚走,我就后脚日夜兼程地赶往万荷山庄。谁知,都是梦一场……”   

  “让你配药的人是谁?”   

  “这个我自然不会告诉你,我们朱雀门做事,从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虽是被蒙在鼓里,但我总是逃不了干系。你要杀我,我亦无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思绪仿佛越飘越远:“他一死,我再去毒别人又有什么意思。我从此离开江湖,搬来这里。在屋后种种药草,在厨房煮煮羹汤,有时候寂寞了,就去剑枯台上和他说说话,一辈子眼看也就这么过去了……”   

  说着说着,她的嘴角已渗出丝丝血迹,我大惊:“你,你?!”   

  她微笑:“朱雀门下,若身处绝境,必当自行了断。我已吞下‘此恨绵绵’,无药可救。”   

  然后她就倒了下去。   

  却是听得一声大叫:“桃花婶子!”   

  小虎子!   

  他从打铁铺里直奔出来,扑在李妒桃身上大哭。铁驼子急得在里面直叫:“小虎子,你回来!”   

  李妒桃用尽全力睁开了眼:“小虎子,你现在知道婶子是个恶人了……”   

  “不,在小虎子眼里,婶子永远是个好人。小虎子从小没爹没娘,都是婶子拿饭给我吃、拿衣给我穿……呜……”   

  “好孩子,好孩子。”她似喜似悲,闭上了眼睛。   

  小虎子还在大放悲声,人群中有人喊:“别哭了。你可知道她害死了多少人,这种女魔头死了,那是恶有恶报。”   

  小虎子站起来,含泪逼视着那人,看得那人也不禁胆寒,后退两步。然后,他双手握拳,直视于我:“她在这里是个好人,你若不来,她会一直是个好人!”   

  风。在羌城,似乎到哪里都逃不开这四面八方来的风。   

  冰姨站在我的院落里。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风吹动她的火红裙衫,她的长发纷乱零落。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她精于易容,所以很少有人看见过她的真面目。这么多年,我们遍访江湖,想找到她的踪迹。没想到,她就一直住在我对面。每天早晨,只要我们在暖香楼,都会去喝她热气腾腾的豆浆。有些个夜里,她睡不着,也会来找我,聊天解闷……莲苦,你以后会知道,很多事情,生来由不得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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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谜语江湖(16)         

  我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红运坊   

  红运坊是个赌场,它的大门在暖香楼的后巷。   

  红运坊不做白天生意,每天一定要到天黑,大门口的两盏红灯笼亮了才开局。白天的红运坊,大门紧闭,看起来陈旧败落。但它却是羌城最热闹的赌场。   

  因为它有个很会做生意的掌柜,叫施千金。   

  施千金说,赌场里,身上只有几文钱的人进来,出去的时候很可能已腰缠万贯;腰缠万贯的人进来,出去的时候多半已经是穷光蛋。所以,在施千金的眼里,走进红运坊的人,没有穷人和富人的区别,只有运气好的人和运气不好的人,会赌的人和不会赌的人。   

  所以,无论你身上是带着一文钱还是万两银票,在红运坊都会受到贵宾一样的礼遇。所以,这里的赌客总是比别的地方多。   

  冰姨对施千金很满意,冰姨也是红运坊的老板娘。   

  黄昏,门口的红灯笼还没有亮。   

  大厅里看不见其他伙计,陈设简单,茶香暗浮。负责打扫、掌灯、煮茶的老杂役秦伯已经把每一张赌桌擦拭干净,牌具也都收拾整齐,现在正在点第一盏灯。等到屋里七七四十九盏白灯笼都亮了,才会去打开大门点红灯笼。   

  冰姨说:你会看见柜台后坐着一个中年人,他不是在看账目打算盘就是自己玩骨牌,那就是施千金。   

  现在,施千金正在头也不抬地打算盘。半晌,听见他说:“秦伯,天气凉了,热茶要给客人多备一些。”秦伯说:“是,掌柜的,都已经备下了。”   

  然后他就抬起头看见我。   

  他说:“萧少庄主,我已经按照老板娘的吩咐,为你准备好赌筹。”   

  我对赌,一无所知。但这个夜晚,我会是一个赌客。   

  为了找出赌神。   

  赌神龙输。   

  龙输有两个习惯:一、朱雀门中修习赌术的人有一个门规,纵使天塌地陷,每夜也必到当地最大的赌场一走。二、必定生活在毒仙李妒桃的左右。   

  龙输是李妒桃的师兄。江湖传言,赌神对毒仙一往情深,虽然毒仙芳心别属,但赌神却痴情不改,一直生活在她左右。因此,只要有毒仙的地方必有赌神。   

  “莲苦,传说中赌神赌遍天下无敌手。我总以为,这样的人若有一日走进红运坊,我必能识别。但想来,我竟是大错特错。十八年来,李妒桃一直居住在桃花铺,他几乎是夜夜在红运坊而我却不得知。”   

  冰姨给了我四个人名。丝绸铺的掌柜邝布衣,杀猪的钱屠户,“恨如茶”茶楼老板水无痕,私塾先生葛秀才。   

  冰姨给我这四个名字的时候轻轻叹口气,说:“据说赌神龙输丰神俊逸,这四个人哪一个看着都实在不像。但这羌城中,和李妒桃同时间到来,独身未娶,且夜夜进赌场的,只有他们。   

  “我一直以为赌神会是某个豪客。但如果毒仙可以是桃花铺的老板娘,赌神当然可能化身极为普通的好赌之人。   

  “莲苦,我对他们,太多熟悉的表象堆积,而容易丧失明晰的判断。陌生或许反而有助于你。   

  “我知你对赌一无所知,你要赌的是最简单的‘比大小’,抓到的骨牌点数比对手大者为赢家。无论你抓到什么牌,只需把筹码推出去即可。赌注以对手赌注为准,旗鼓相当,才会让赌徒全心投入,并不自觉露出本性。赌神的技艺可以隐藏,但人的气韵一旦形成,势必深入骨髓,总是有迹可循。龙输当知你为他而来,以他的好赌成性,他亦会起戏弄之心。所以,今夜他必与你赌。   

  “龙输和花开是忘年的生死之交,花开得知李妒桃之事,今夜也定会在红运坊出现。我们或可从他身上得到线索。”   

  灯已亮,局已开。   

  红运坊里已是热闹非常。除了本城的常客以外,现在,这里更多了许多除门规森严的名门正派之外的各路江湖豪客。   

  赌是武林中人的天性,因为他们每天都在赌,赌命。   

  离叔说,少爷,世人对待不确定的命运有无限的形式,有人坚韧奋斗,有人诉求神谕,赌,只是其中一种。人们对赌着迷,是因它瞬息万变,不可言喻,宛若命运本身。这一刻看起来满盘皆输,下一刻也许已成就传奇。它给人能够跟命运当面抗衡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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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谜语江湖(17)         

  现在,我就坐在赌桌上。   

  我的赌桌上有八九个人。   

  所有的武林赌客都远避于我。所以,我的赌桌上,除了邝布衣,钱屠户,水无痕,葛秀才,只有羌城里的守城老兵、小菜贩、石匠……   

  钱屠户一身酒气,油腻肮脏的粗布衫,胸脯袒露。刚上桌,就将筹码往桌上重重一放。无论押多押少,从不点数。赢了哈哈大笑,输了骂骂咧咧。有一把输给那个守城老兵,他直怪是秦伯给老兵加茶时,说“喝点热茶暖暖手气”把他的运气给破了的缘故。开始他手气不错,赌到性起,干脆将手中的筹码全推出去,结果却抓个幺点,输得干干净净,气恼得一拳砸在桌上,将手边的茶杯也砸翻了。   

  秦伯赶紧上前,将茶杯撤走,重新换上一杯好茶。而施千金,已经吩咐伙计将一些筹码送上。   

  钱屠户远远地朝施千金一抱拳:“谢了,施掌柜,赢了马上还上。”施千金微微一笑,继续一个人在柜台上推骨牌。   

  邝布衣每拿到一张牌,都要放手上触摸许久,好像在用心触摸一匹丝绸的成色。他每赢一把,必定取赢得筹码的一半作为下次的赌注。每输一次,必定也取输掉筹码的一半作为下次的赌注。他数筹码的样子也仿佛在丈量一匹丝绸,一寸不能多,一寸也不能少。   

  水无痕则漫不经心。有时下注,有时不下注。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输了用折扇懒洋洋地把筹码推出去,赢了亦用折扇把筹码拨回来。他喝茶的神情却十分专注,须掀开盖先闻上半天,才心满意足地喝上一口。   

  他不时和人闲聊:“秦伯,你这铁观音是越泡越好了,明儿个还是去我茶楼吧。”“邝掌柜,这两天你店里都进了哪些好缎子?”他看起来好像完全是来消磨时间的。   

  葛秀才最是谨慎,每次推出筹码都要急忙收回,犹豫不定。但越是如此,手气似乎越不好,他的筹码本来就少,转眼手上就剩一枚。他观望了好久,终于下决心押了出去,抓牌的时候手有点抖,刚要翻开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竟然没抓稳,牌掉在地上。正准备来添水的秦伯急忙弯腰将牌捡起,将牌放回葛秀才的面前。   

  葛秀才半天不敢翻牌,钱屠户大叫:“喂,秀才,就一枚筹码你还玩什么玄虚。”钱屠户伸出手将秀才的牌重重一翻,却原来是满贯,通吃。秀才半天反应不过来,水无痕叫道:“喂,秀才,你是乐疯了还是怎么的,不收钱了?”葛秀才如梦方醒,急忙将赢得的筹码悉数收回来,钱屠户道:“秀才,看不出还有这等狗运!”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   

  花开。   

  八个淡绿衫子的少女,分别拿着水晶瓶、虎皮椅、丝绒椅垫、脚踏、拂尘,还抬着两口描金雕花的箱子。她们走进来的时候,好像是走进庄严肃穆的宫殿,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柔,非常轻。她们径直走到我的赌桌前。   

  她们把虎皮椅在桌前慢慢放下,用拂尘轻拭片刻,将丝绒椅垫小心铺上,再从水晶瓶内轻洒出些许花露,然后把脚踏安放在地上。花开这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看着我,说:“萧公子好雅兴。”   

  我微笑。   

  花开又道:“都说皇图霸业转头空,不胜人生一场赌。只是赌须豪赌,几两银子的赌注未免太不痛快。”   

  说话间,两个绿衫侍女已将两口描金雕花的箱子打开,满满两箱的银子。   

  红运坊里突然一片安静。只有施千金似乎没有看见,依然在低头把玩手中的骨牌。全场只听见单调的骨牌声和秦伯端茶过去给花开的脚步声。   

  我说:“不知前辈以为,家当只有几两银子的人赌上所有银子,和富可敌国的人输出十万两银子比,哪一个才算豪赌呢?”   

  花开微怔,既而哈哈大笑:“好,说得好,公子的确高人。今夜我就用箱子里的十万两赌你面前这几两银子的赌筹,一把定输赢。”   

  我听见周围几十个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我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冰姨准备的十万两银票。   

  我说:“可惜我并非家当只有几两银子。千金散尽还复来,这般豪赌的感觉莲苦又怎么舍得让前辈一人独享?”         

◇BOOK。◇欢◇迎访◇问◇  

第18节:谜语江湖(18)         

  花开大笑:“公子不愧为萧独活后人。”   

  牌重洗,局重开。   

  我在恨梅谷长大,直到现在,一直未曾获得机会认知金钱的意义,所以,十万两银票于我与一张纸并无两样。而以花开的奢侈尊荣,十万两银子与一箱铜铁想来也并无不同。   

  我们的赌,只为了以此感知同一个人。他十八年失去音信的朋友,我十八年等待遇见的仇人。   

  花开端过茶,掀开茶盖轻啜一口。   

  我想,若非漫不经心,花开又怎会去喝普通赌场上的茶。有那么一刻,我竟是觉得自己与他心意相通而心生感慨。   

  水无痕道:“秦伯,你今天泡给这位客人的这杯建茶,茶色似乎不够正啊。”   

  秦伯说:“是,许是存茶的茶罐罐口松了的缘故。”   

  我微笑。这场十万两赌注的豪赌,整个红运坊,除了我和花开,水无痕是第四个漫不经心的人。   

  第三个是施千金。他已停下手中的骨牌,正对着窗下的一盏灯笼发呆。   

  花开慢慢放下茶杯,脸上浮出自得的笑意。   

  他说:“萧公子,请。”   

  我说:“前辈,请。”   

  牌已翻,局已定。   

  败局。花开的败局。他抓到十一点,而我正好比他多一点。   

  花开看着我,道:“看来我输了。”   

  我说:“看来是。”   

  花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将赌桌旁的人环视一圈,长笑道:“好茶,好茶!痛快,痛快!”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走到院中的时候,听他吟道:“君来不遇我,我到不逢君。古殿倚修柏,寒花对暮云。”竟是扬长而去。   

  这样一首诗,被花开读起来,居然只觉快意,全无怅然。   

  我也站起身,和我一起站起来的还有那个守城的老兵。   

  他今晚运气不错,赢了二两银子。他的脸上带着十分满足的神情。   

  一个到了这样年纪的潦倒老兵,金戈铁马、春闺故里早已散若烟尘,能带来温暖和刺激的大概只有酒和赌了。   

  他正要离开,施千金突然叫住他:“老黄,你的那件破棉袄后院的刘婶已经给你加上新棉,拾掇好了。你拿上再走吧,天就要凉了。”   

  老黄说:“多谢施掌柜,这许多年总是你惦着我这糟老头。”   

  我走了出去。   

  冰姨问:“看来花开也没认出龙输?”   

  我说:“他认出了。”   

  冰姨又问:“那么你呢?”   

  我说:“我也认出了。”   

  赌我一生   

  “不是钱屠户。   

  “钱屠户心绪浮躁,喜怒无节制。常常孤注一掷,亦会怨天尤人,缺乏镇定担当之心。这样的人纵使技艺再高超,也只可能成为赌徒而永远成不了神。   

  “不是葛秀才。   

  “葛秀才犹豫不决,全无自信。未赌而先输,不败自败。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高手。”   

  “难道是邝布衣?”冰姨问。   

  “不,不是邝布衣。邝布衣严谨自律,十分工于算计,表面上看起来他的胜算总是比别人大。但这恰恰也是他的致命弱点。太拘泥小节往往胸无帷幄,滴水不漏的人势必也难成江河之势。书中曾有记载:晋代桓温,在赌场上输掉了几百斛米,他向士族中的赌博高手袁耽求助。袁耽对他说:‘我一定能作成彩,可你必须跟着我喊叫。’于是,在掷‘五木’时,二人一齐大声呼雉喝卢。在喊叫声中,桓温不但捞回了老本,还赢了几百万斛米。这说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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