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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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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隐姓埋名。”
14
又一夏赤日当空,清莲出水。明明日晖万丈的晴空下,却刮起猛烈的风,吹着旌旗猎猎,吹着蔓草丛生。
这年光阴中,我数次站在城门古道旁,与那些穿梭于生命,留下印痕的人挥手作别。风尘仆仆地赶往下一个驿站,总以为前方别有一番良辰风光。
然而这一次,我忽然有些乏了。一程又一程山远水长,我终于回首,看清自己被运命所驱使的脚步,坚定却也沉钝。曲折往复的路线,如一幅镶嵌在大地的图腾,它们一点点剥落,化成烟灰洒在心间,铸成老旧的江山城墙。
一番历程后,让人心也渐渐沉淀。
左纭苍身着锦衣,隐隐透出帝王器宇,他拂了拂马身,笑道:“看你们离开,忽然想起去年策马扬鞭的日子,好生愉快。”
李辰檐扬扬折扇:“与皇兄沄州一聚,我也毕生难忘。”
我几次牵动唇角,拉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通京城我不能多来,但仍会遵守约定。三年后的初秋,与辰檐一道来探望。”
左纭苍笑道:“届时一定恭候。”
余光瞥见汤蘩站在身后不远处,方才送我与辰檐至城门口时,她命人神神秘秘搬了个箱子到马车上,说是与晟王一起送我的礼物,又说十日之内,不许我开启。我朝她望去,见她神色有些迟疑无措,便笑着朝她招招手,汤蘩怔了怔,这才别扭地走过来。
我从腰间掏出两个平安符,递给左纭苍与汤蘩:“当做别礼了。”
汤蘩眼睛瞪得老大:“霍小茴,你那这种贱价玩意儿来敷衍我?!”
“小茴滴血写得符咒,很灵。”李辰檐笑道,“我征战沙场也带着它,几番遇险,都平安无事。”
我点点头,对汤蘩道:“你若喜欢别的什么珍奇玩意儿,写信告诉我。我闲人一个,日后游历江山,寻遍天下也帮你找。”
汤蘩怔住,几丝慌乱融入目色中,“你……谁要你帮我找什么珍奇玩意儿?!”说罢,她背过身去,佯装不在意伸了个懒腰,肩膀却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左纭苍道:“小茴写得平安符,我会把它佩戴在身边。”说着,他又忽然笑道,“若有一天辰檐对你不好,随时回来找我。天下很大,无边无际,而小茴只有一人。”
他略带调侃的语气中分明透着几许落寞,劲风拂过他的笑颜,扬起额发,琐碎又纷乱。
我有些发懵,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
李辰檐扬手笑道:“皇兄放心。辰檐定会带小茴去千阙楼取回内丹。以此一生,护她一世。”说罢,他用折扇轻敲我的头:“小怪,走了。楛璃与逸然他们还在城外的丰年别苑等着我们呢。”
昨日面见越明楼后,李辰檐便告诉我,在栾州时,他提前接到了楛璃一行人。英长泣命姬扬护她来恒梁,只因落昌的形势远比恒梁危急,有了上次行刺事件,所有人都知道了尚扬帝的软肋。唯恐乱党拿楛璃开刀,英长泣使出一招瞒天过海,趁贞元无暇他顾,以姬扬出征唯由,一路缓行把楛璃交到左纭苍手中。
这一招果决,又不免让人为之语塞,然而确然出人意料。在两国国运紧密相连的关头,将楛璃送与恒梁,只怕左纭苍保护楛璃,比英长泣都要仔细几分。倒是送楛璃来的一行人,可谓浩浩荡荡,除了随行的士兵,还有李逸然,张立春,和暖菱。
李辰檐还说,有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等着我。
唤了汤蘩两声,也不见她回头。我二人随即与左纭苍道别,正欲上马,却听汤蘩厉声叫住我,原本细声细气的嗓音呆了哭腔,低徊又沙哑。
她的语气依然倨傲十足:“霍小茴!早年我听说你在相府,也是个娇贵无忧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你游历一年,反而变得如此老气横秋?!说话意味深长,做事不动声色!我告诉你,我汤蘩从看你的第一眼起,就讨厌你了!”
隔了一段距离,我依然能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然而脸红脖子粗的怒意,倒是本性不改。
本想调侃她一番,却如何也嬉笑不出来。
一语成谶。经年流逝后,兴许我再不是那个相府中神经大条难以伺候的霍小茴。性格持重了些,脾气收敛了些,更勇敢,更坚强,亦有了要毕生追寻的事物。
然而有些改变,即使是好的,细细回味起来,也让人有些心酸,因为看到那些一去不复返的耀目时光。
许多情绪到了唇边,却化作酸涩无比的骨鲠。这个女子,有着和我相似的背景,然而我活得执着坚韧,她活得骄矜洒脱。嘴巴张张合合数次,却化成曾经用来调笑她的陈年旧语,一字一句,意味全变:“汤蘩,我们……是朋友吧?”
小心翼翼地问着。楛璃曾说,我对在乎的人与事,偶尔有些畏手畏脚的小家子气。
汤蘩惊愕地看着我,眼泪忽如断线碎珠,颗颗滑落。半晌,她不期然笑了起来,一脸骄矜的神色。我以为她又会说那句:谁跟你是朋友。
她没有,她的语气依然倨傲:“早就是了!一直是,以后也是。你们下次来看表哥,若是不叫上我,我就跟你绝交!”
我笑着点点头,将眼泪饱含在酸胀的眼睑下:“承君一诺,必守一生。”
车马辘辘地转动起来,车夫举鞭驰驱,扬起一路烟尘。
李辰檐的面容在明灭的光影中清浅柔和。我有些困乏,喃喃问:“我真地变了许多?”
“没有。”他道,笑容比日月星辰更加暖心,“记得初到相府时,你比现在呱噪一些。其实会变的,只是对人对事的表象。而最真实的性情与最笃信的执念,是不会变的。”
我笑道:“现在有些矛盾,不知该停歇下来好,还是继续畅游江山。”
“我记得你所说过的希望。”他道,“以后没有离别,有我与你共赴天涯。若累了,便找一处人杰地灵之地,有青山绿水作伴。若想念了,我就带着你去探望挂念的人。”顿了一下,他又坏笑起来,“若聊赖了,便生一堆小娃娃。”
我怔了怔,坐得近了些,头倚在他的肩上,念道:“嗯你说的,小小江山国,轻轻缟紵衣……”小小江山国,轻轻缟紵衣。波光清作面,天势碧成围。岸蝶随人舞,沙鸥掠坐飞。此心兼此境,安得不忘机。
“在辰檐眼中,小茴的小江山,应是这样。”说着我又抬起头,笑问道:“你说最后一句可以改改,要怎么改?”
李辰檐眸光一动,“你说呢?”顿了顿,他又问,“你改好了么?”
我摇摇头:“还没有。”
他伸手揽过我,将下巴轻轻搁在我发间摩挲着:“时间还长,城阙经过风蚀才能真正坚固。”
辚辚车马声中,他的话语有些隐约,“小茴,我不是你的天下。一座坚韧的小江山,要有自己的一片天,才能屹立不倒。所以你要坚强。”
“为我塌陷的小江山。我会陪着你,一起将它重建。总有一天,它会固若金汤。”
第九章华胥梦(一)
1
丰年别苑是早年越明楼在通京城外修剪的,林苑巧致,楼台掩映。
文惠帝元年,恒梁西面受灾,晟王筹粮及时,调动有度,致使无一人死于灾荒。越明楼大喜,便把这座别苑赏赐给他。
李逸然早早就在门前等候,见我们到了,连忙迎上前来牵马掀帘,一声熟悉的“小茴姐”仿佛让人回到一年前沄州水暖青葱岁月。
正有些发仲,李逸然又道:“楛璃姐坚持要等,我们好劝歹劝,终于把她劝去睡了。”
子时刚过,月明星稀。我笑道:“照理这么就没见我,她也该等着,你们把她劝去睡做什么?”
李逸然瞪大双眼:“大哥,你还没跟小茴姐说?”
李辰檐调笑地摇摇头。我满腹疑云,忽然想起他说有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在等着我。
忽听门内传来杂杳的脚步声,一个女子身披斗篷,因几步而来头发有些乱了,立在门口拍胸喘气,然后抬头对我扬眉一笑,威风凛凛地唤了一声:“霍小茴!”
天下女人,能把我的名字叫得如此八面来风汹涌澎湃的,只有一人。
然而我还未来得及回敬一句,就见她身后利索地窜出六人,一副鞠躬尽瘁的模样。姬扬焦急地排众而出:“夜晚风大,请璃妃回房歇息,不要……不要再折腾今夜轮班的几名侍卫了……”
我吞咽几口唾沫,目光蓦地锁在楛璃宽大的衣袍上,又见她这般被娇气伺候的模样,恍然大悟:“璃妃?”一股喜感油然而生,我笑得前仰后合,扶着马车直不起要来:“楛璃,你也有今天——”
受天子青睐本是无尚荣耀,倘若英长泣见到我今日这般幸灾乐祸,定然气闷过去。
“霍小茴,你有完没完?!”楛璃怒吼。
我止住笑意,饶有兴味地上前两步,指着她微凸的肚子,道:“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男人;后来,你渐渐变成了女人;时至今日,你竟化身为有身孕的少妇了。”
“楛璃,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我左晃右晃地摇头感叹。
楛璃神色由红变青。我倏尔忆起在乌冕城中,我也常捉弄汤蘩。
这才发现我有一个优点。虽然在取笑人的方面,我的功力及不上李辰檐,英长泣这些老狐狸们,但逗弄一个女子,我霍小茴堪称天赋异禀,战无不胜。还好我是女人,不然世间又多一位风流公子。
“楛璃。”我趁胜追击,“当初你跟张立春站在一起,我觉着怎么看怎么断袖。”
“现在可好了,你身上总算有点鲜明的女子特征了。”
楛璃气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她身后侍卫们的神情,早已从鞠躬尽瘁变成视死如归。
夏夜虫鸣,在角落呱噪地叫唤。别苑内星星点点烛光照地,疏影横斜。楛璃盯着我,眼中的怒意渐渐消失了,然后,她的唇角牵起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霍小茴,你今晚兴奋异常,是见了我这个老友开心所致吧。”
我霎时愣住。那一瞬见到阔别已久的故人,温暖且激越的心情,让人的神经松弛且畅扬,是开心吧。我忽然抱住楛璃,默默道:“半年不见了,你可好?”
楛璃怔了半天,忙不迭推开我,不自然怒道:“霍小茴,你,你怎么矫情起来了?”
我扯住她的衣袖,无辜地看着她:“楛璃,我很想你。”
楛璃眼神一伤,竟抿抿唇,生硬劝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在这里了么?”
我继续说:“真的,我很想你。宫内宫外,我再未遇上如你一般的女子,那么威风,那么雄浑,那么大大咧咧,爱逞强,爱打架,笑必露齿……”
楛璃面若死灰,哆哆嗦嗦地将眼神移到李辰檐身上:“你你你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祸害?!”
李辰檐走上前来,敲敲我的头:“小怪,适可而止。”转头又对楛璃笑道:“你看,我叫她小怪,便是早就知道她是个祸害。”
不愧是越明楼之子,多少还是护短的。
玩笑开够,我携了楛璃的手,笑道:“好了,你有身孕在身,要骂我要还击,等明日起来,我一定奉陪。”
“好!”楛璃咬牙切齿。
她果然说到做到。
翌日我还在酣睡中,们便被人一脚踹开,被窝一掀跟着一声怒吼:“霍小茴,起床!”
我睡眼惺忪地看着楛璃:“别苑没人了么?怎么让你来叫我?”
她“哼”了一声坐在我的床前:“你男人不忍心叫醒你,暖菱欲接近你男人,姬扬欲接近喜欢你男人的女人,你男人的弟弟欲缓和气氛,谁还有时间管你?”
我坐起身来:“哦,那现在呢?他们一同坐下喝茶了么?”
楛璃神色奇异地看着我,半晌道:“坐下喝茶了。”
我笑了笑:“李家小弟做人越发内外圆通了啊。”
楛璃又看我一眼,将架上的衣服扔给我,淡淡道:“乌冕城传来两道旨意。”
“什么旨意?”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她若有所思地瞧着我:“落昌静茴公主大病不愈,薨了。”
我洗漱完毕,拿起一块莲花糕,漫不经心道:“哦,这个我知道。另外一条呢?”
“文惠帝悲伤内疚过度,积郁成疾,传位晟王,于三日后登基,称帝邵璟。”
2
恒梁邵璟帝元年五月初八,晟王越纭苍登基为帝。
这一日天高云淡,乾坤朗朗。时至此,落昌恒梁两国的皇权均落入血气方刚的少皇帝手中。落昌英长泣,年届而立。恒梁越纭苍,只二十有五。
通京城中新帝即位,欢庆祥和,喜悦蓬勃的气氛亦传到丰年别院。
而那个身系两国皇脉,征战沙场的将军却就此沉寂,杳无音讯。从今往后,被世人乐道的静王,在平乱的英名,绝世的才华背后,不过是一个为他人作嫁的萧索故事。
然外人所看到的只是表象。鲜少人知道在三月前,锦绣河山面临着怎样的危机。金戈铁马蓄势待发,两朝君王将领步步为营,直把亡损减小到最少。
这几日过得十分平淡,众人有来有往,笑意浅浅。午后时,李辰檐便带我去后院花园小坐,他说盼了许久,总算得来这静好光阴。他不好酒水,我时而为他斟上一两杯,只助雅兴。有时李逸然也来,拿着不懂的棋谱讨教。这小弟日益成熟,想来日后也是高官显贵之人。
楛璃有了身孕依旧豪气无比,倒显得我跟暖菱更仔细她的肚子。张立春一路跟来,人清瘦了些,时时将自己关在厨房,只每日定时为楛璃送药,一丝不苟。他一向话不多,这次相见更显落寞。我想他是难过了。
左纭苍登基那天,午后斜阳轻照,李辰檐在后院凉亭看一张棋谱。干戈平定,皇兄即位,此前数年的辛苦,在李辰檐心中,不知化作怎样一番滋味。我有些担心,便去陪着他。他见我去了,仿佛猜透我的心思一般,轻巧扣住我的手指,终于笑说一句关于自己讳莫如深身世的话。
“奔波劳碌这么多年,为的是担当二字。如今担子卸下,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我不由取消他:“世间人,为逐名利,为争权贵。你为何不要?”
李辰檐的笑意竟然有些无赖:“谁说我不要。我已经做到了。国册上有我的丰功伟绩,从此名载青史,流芳百世。至于钱财……”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愕然:“劣根深种。”
李辰檐挑挑眉:“怎样?佳婿难求。”
我愤然:“死性不改!”
他摊开我的手掌,将那叠银票往上一拍:“欠下的聘礼。”
我目瞪口呆,他又笑:“我还多的是……”
我怫然起身,转身离开时,背后却伸来一个手臂将我揽进怀中。李辰檐的鼻息倾吐在我的耳畔:“小茴,我……不想等了。”
我的脸唰得红透。午后院落寂静,绿荫匝地,红尘紫陌。
“小茴,我想要……”
小茴,要去恒梁也好,要去乌冕城也好,我也固执得很,所以今日未完之事,改日定向你讨个说法。
我蓦地想起离开落昌前,他对我说的话,我身子一僵,脑袋中一阵蜂鸣,“辰檐,那个,我……”
李辰檐又轻笑了几声,伸手搂得更紧:“想要过些日子,你同我一起回沄州看看。”
“啊?”我愣住。
“媳妇儿入门,不该回家拜见?”说得理所应当。
“你耍我?!”我愤然转头看他,嘴却不期然被堵住。绵长轻柔的吻,夹杂着霜霰的清新,在我体内各处蔓延开来。直至李辰檐放开,似笑非笑望着我时,我还没完全回神。
“你刚刚想到哪里去了?”某人一脸猎奇的表情。
“我……没有想到哪里。”可恨我现在气势尽失,声音越来越小。
“小茴。”
“啊……哦。”
“你内丹未寻,我始终不放心。在丰年别院不要耽搁久了。”
“嗯好。”
“那明日便启程去余涯阁吧。”
“嗯好。”
“今日成婚。”
“嗯好……什么?!”
第九章华胥梦(二)
3
当我看见布置好的礼堂洞房时,才明白下午李辰檐一举实则有备无患。小至花烛,大至喜轿,早已准备周全。一袭霞披,嫣红如杜鹃,上面绣着凤凰翔天,简约而不失大气。一问才知是离宫前,左纭苍与汤蘩神神秘秘送的礼。
汤蘩还说,霍小茴实乃古今奇女子,颇难驾驭,所以静王还是趁她流落异国无依无靠之际,把她给收服了,以免夜长梦多,久则生变。
洞房是楛璃和暖菱一同布置的,暖菱功劳据大。我本欲与她好好道谢,然而如今的立场,却不知说什么合适。倒是她,笑得沉静温雅,帮我挽起长发,对镜贴花。
楛璃嘻嘻哈哈在一旁看着,学我前些日子嘲笑她的语气:“霍小茴,你也有今天!”
她入宫时正值多事之秋,英长泣许诺等她回去,便操办大婚,届时举国欢庆。楛璃倒是不在意这些,即使心里多了一个人牵挂,肚里多了一个人折腾,仍旧大大咧咧行事。
我记得冬天时,她在沉箫城提起昔日与养父同甘共苦的日子,那时她仍有几分隐忍几分萧索,然而时至今日,楛璃言辞之间,微微荡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是真地洗去了当年沉疴。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负担会让人背一辈子,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时光安稳,花好月圆。古语说人生有两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流离尘世的人,来去攘往,奔波游走,为的不过是幸福唾手可得的一刻。
我生在人世,长在人世,为的,大概就是今日触手可及的花冠,嫁衣,和良人。
良辰吉时已到。
“新贵新人面向吉方,齐眉就位,参拜天地。拈香,跪……”
一拜天地。愿岁月长久,山河静美。
二拜高堂。愿爹娘长寿,亲友安康。
夫妻对拜。愿将此生交予眼前人,共筑家邸楼阙,此生如影随形。
三拜之后,共入洞房。
芙蓉帐,锦绣帏,盖头被缓缓掀起,我抬头对上一双熟悉清毓的眸子,仿佛看了千世万世。
红烛映上房梁,微微晃动。花灿银灯鸾对舞,春归画栋燕双栖。我忽然有些心慌,故作镇定地四处张望,敷衍道:“这就成婚了,真快啊,哈哈。”
李辰檐笑得沉静,在我身旁坐下,拿起床头案几上,早已准备好的两杯酒,往我手里递了一杯,笑道:“还没有,喝下这酒才作数。”
我心跳得极快,思绪翻转,不禁纳闷道:“都在成婚,怎么你就八风不动跟没事人似的?”
李辰檐眸光流转,嘴角蔓延出缱绻笑意:“小茴,这样的一天,我不知期待了多久,想了多少回,怎会紧张?”
我打哈哈地笑:“这么好取笑我的机会,你正儿八经的我还真不习惯。”
一只手绕过我的臂弯,李辰檐将手一抬带起我的手腕,琼浆美酒就在唇边。
“喝吧。”他的笑容中有日月星辰的暖意。
李辰檐一饮而尽,我慢慢小酌。
不是不想喝。这个,拜天地,入洞房,喝交杯酒,然后……我吞一口唾沫,最后一步,不敢想了。
我一边喝酒一边思虑着对策。酒杯见底,我豪放往案几上一放,举起酒壶,道:“来来,难得你我二人好好喝次酒么。”我飞快斟了两杯酒,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积极跟他一碰,“咱们这就喝个一醉方休!”
仰头一饮而尽,大呼一声:“好酒!再来一杯!”
李辰檐倒未多说,一脸清淡的笑意,喝完了杯中酒,又为我斟上:“你太紧张,慢慢喝,喝一些就放松了。”
语气稀松平常温柔体贴,可我怎么听怎么像圈套。
酒过三巡,也有了五六分醉意。果真如他所说,我倒是一点不紧张了,只觉得尽兴愉悦。
“差不多了。”某人笑道。
我伸出酒杯,跟他又是一干:“喝完这一杯。”
“我们下次再喝个一醉方休,今天,还有别的事。”
我脑中嗡然一响,忙道:“今天就喝!”随即又干一杯,道:“尽君今日欢,须作一生拼。”
“小怪——”
一听这个称呼,我顿时清醒了一半。
“什么?”
“这等淫邪之辞,你用得挺顺口,还害羞什么?”
“淫邪之辞?”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我说的是喝酒,你想到哪里去了?”
对面的人神秘一笑,脸慢慢凑过来,温热的呼吸倾洒在我的脸上:“你说呢?”
4
一个缠绵至极的吻蔓延开来,伴着坚持粗重的呼吸声,层层深入。李辰檐身上霜霰的气味杂了酒香,越发令人沉沦。
轻解罗衣,华裳褪去。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吻落在全身各处。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的气息,汇成一汪深海,让人不可自拔。
深情相拥,抵死缠绵。当他的灼热抵上我的□时,我忽然打了个激灵顿时坐起来。
李辰檐轻笑地从背后搂住我:“怎么了?”
肌肤紧贴,我能感到他坚实光洁的皮肤下涌动的层浪。
“这……”我蹙眉道,“这不大现实。”
我说得极度委婉,想了想,于是又好心解释一番:“你明白吧?”我很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你的那什么,跟我的那……大小差距,太、太不可思议了……而且你的那什么硬得一点韧性都没有,跟……跟铁打的似的,我……不行,我得缓缓……我……”
李辰檐未听我说完,便哑然失笑,伸手将我往床榻一带,翻身压在我身上。他的脸离得极近,柔软的唇摩挲在唇角耳边,细细碎碎的吻清浅滑过,眸子灿亮如星火燃烧。
“小茴,”清越温柔的声音模糊得想梦呓,“没事的,相信我。”
“嗯……”
一点点小心地进入,阵痛在骨骸中延伸。我咬紧牙关,手指陷入他的背脊,一直一直忍着,直到身体完全贴合。
疼痛在如潮水的□中逐渐退去,代之而起的却是如坠云端的迷惘与激越,伴着被填充的满溢的幸福,将人拉入深渊。**翻覆,红尘万丈。
醒来时,天还未亮透,窗幕上蒙着淡泊的光晕。红鸾暖帐轻垂,枕边人睡颜清俊,微微上翘的嘴角像无知觉的孩子。
只不知他是在历经多少磨难后,才换来今日这般无忧虑的睡颜。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忽然感到一丝心疼。悄悄贴上他的唇角,淡淡一吻,然后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
披衣而起,拉开帘帐看去,我瞬时呆住。满地凌乱的衣物,红烛残泪,加之下身残留的感觉,这景象还真是……纵欲啊。
身后忽然伸出只手将我揽入帐中,拥抱的姿势可谓密不透风。仰面迎来一吻,炙热纠缠。某人半睡半醒,老实不安分起来:“小怪,我想要……”
我脑中一阵嗡鸣,以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他,愤怒指责:“你昨晚还没折腾够吗?!”
细长睫毛闪动片刻,一双深邃的眸子悠然张开,李辰檐的笑容极其猥亵:“你不是挺配合?”
我的脸霎时红到了脖子根,吞了口唾沫,牵强解释道:“那不是我……我是说,后来,我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嗯,反正跟我无关!”
李辰檐笑得春风得意,坐起身来将我搂进怀中,十分流氓地用双指勾起我的下巴:“我有本事让你不受控制。”双指顺脖颈下移,温厚的掌心贴来,慢慢滑动。
身躯紧贴,我忽然一僵,察觉到他身上灼热挺直的异样。
“天呐——”我大叫一身,奔下床去,“李辰檐!你就是个禽兽!”
李辰檐此刻坐在床内,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低头一看。凌乱如墨洒的头发,半遮半掩的衣衫,赤脚站在满地衣物中。
这还真是自掘坟墓。
我又仰头无措地望着他,他笑了笑,批了长衫,拿起一件衣服下床来为我披上:“今天要赶路,算了。”说罢,在我脸上轻轻一啄,弯身拾起一地凌乱的衣物。
“那你……”
李辰檐将衣服放在床上,转身拍拍我的脸,笑道:“不碍事,小怪,我们来日方长。”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套上一件松色斜襟薄衫,将飘逸的长发用墨青发带束了,心中却不断写着“来日方长”几个大字。奇怪,怎么写怎么觉得下句应该跟“一失足成千古恨”之类的句子。
李辰檐征战归来,不知从何处探得那千阙楼所在。说是位于栾州以西的迟茂峰上,在一处叫做余涯阁的庙堂中。那里山麓起伏,不太好找。
由于李逸然顺路回沄州,所以与我们一道走。
直到用完早膳,也不见楛璃的身影。续茶聊天等了一个来时辰,张立春有些焦急然而却不愿表露,倒是暖菱劝说:“楛璃是有身子的人,让她多睡睡,以后想见面机会多的是。”
我想了想,点头道:“那麻烦暖姑娘照顾她了。若等我从栾州回来,她还未离开,我再来看她。”
李辰檐起身点点头,算是致谢。暖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垂目笑道:“一路好走。”
正当此时,姬扬却一脸焦急地进屋来:“菱儿,小茴,你们快去看看璃妃!”
我心中往下一沉:“怎么了?”
“跟来的太医恰巧说今早去通京城逛逛,我随行时请了个大夫,进去半天也不见出来。”姬扬眉头拧成一团,“我不方便进屋。”
我回头见张立春也深蹙着眉,忧色很深,不由背脊发凉,头也不回往楛璃的厢房跑去。
第九章华胥梦(三)
5
屋内点着安神香。一个年过五旬的大夫蹙着眉头一边叹气一边把脉。听说这大夫是十里八乡的神医,姓方。因为张立春不看妇人病,所以随行太医外出后,姬扬又请了这位方神医来丰年别苑。我和暖菱站在他的身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楛璃躺在卧榻之上,双目紧闭,怎么叫也叫不醒。
良久,老神医松了手,坐在桌前开了个方子,看看我,又看了看暖菱,问道:“你们谁在照顾她?”
我愣道:“好多人。”
暖菱小心翼翼地问:“老先生,楛璃,还有她肚里的孩子……”
“这么多人照顾她,怎么任他半夜不睡受潮受凉?!”方神医劈头盖脸地叱道:“所谓孕妇,要戒骄戒躁,决不可大喜大悲,更不能饮酒宿醉。如此多人看顾,她这会儿怎得气血淤阻,气虚体弱?!”
我跟暖菱顿时怔住,颤声道:“老神医,你一定要治好她啊。”
方神医斜睨着我们:“你们知道气血淤堵的危险么?孩子在母体全靠气血存活,我要晚来半日,就是保住了大的,也保不住小的。”
暖菱见的世面毕竟比我多,陪笑道:“老神医,你尽管救,至于银子,我们就是散尽千金也不会亏待你老人家。”
我一愣,这才明白他方才一通狠叱,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随即笑道:“老人家,银子不是问题,床上这主儿,穷得只剩下银子了。”
方神医目光烁烁,轻责道:“我行医数十年,难道还贪你几个银子不成?”即刻大手一挥,衣袖一敛,龙飞凤舞地写起药方子,“这是我的祖传秘方,专通气血,本来是不外传的……”
此情此境,我不禁想到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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