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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照当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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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却正有八句话自心底怆然吟响。
原来,并非俞春晓不会吟诗,只是这一颗心不曾被如此撕扯过。
儿时随母祭先人,早闻杜牧诗清明。
长成始知断魂愁,不是生死两茫茫。
可怜碣前三炷香,黄泉无人享蒸尝。
冢中尸骨是生仇,笑对人慰节哀恸。
清浅,从他为日本人卖命的第一天起,便躺在这墓穴里了,活着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33 红妆
“没看过你这样的穿戴,到底是豆蔻青春的大姑娘啊,却让人只记得你一身戎装的样子了。”
我没有说话,只把那件小衣服推到他面前,展开,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我很高兴,他还能记得关于这衣服的故事。
他抬起头,看着我,忽然笑了笑,更像自嘲地看着窗外,“常因醉酒鞭名马,唯恐多情累美人……”
是,扈渝雯从他身边离开后,他并没有把感情转移到另一个女人身上,以得到些许隔靴搔痒的慰藉——尽管我相信,能够爱他的女人不只我一个。
这样的他,还是曾经的他,冷峻孤傲,只把重担都压在自己的心底——只是他手上,已沾了太多的血,天不能恕,我亦不能恕。
我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他想回头看我,我又绕到他身后;他便没有再动。
我看着他的身影,伸出手,轻轻抱住他;他依然没有动,我却感到他身体一紧。
把脸靠在他背上,我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许多年的泪水。
我爱他许多年,却从没能抓住过任何东西,今天,到底抓住了,却是在今天。
清浅,到底,你为什么要这样?清浅,是那个女人让你扭曲心志至此吗?清浅,倘有来生,我要去好好爱你,决不再眼睁睁把你让给另一个女人,又让她、将你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我轻轻擦干眼泪,松开抱他的双手,又把笑容摆在脸上。
“好久没有陪我喝酒了,来。”我倒上一杯酒,递到他眼前;他拿起酒杯,我不再看他,把酒送至唇边,泪水又禁不住落下来——就这样,我们一起走吧……
我慢慢地仰起头,酒入口时,一阵剧痛——虞美人、一品红、曼陀罗,连名字都如此动人的三种植物,混在一起,直取人性命。我口腔似有无数动物的利爪在抓,疼痛通过毛孔传到了骨髓……
朦胧中,只见一个人惊呼着闯了进来,打掉我手里的酒杯,那毒酒在地上,泛起白烟。又是陆涯!
我撑着自己的身体,拔枪,指向秦敖。
“毒酒?春晓,你想杀了我?你想和我一起死?”每句话都在颤抖。
我握枪的手已经微微发抖,我不知道我还有多长时间,我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我只要他的命。
“你开枪,你开枪啊!”他对着我大吼,瞬间,他的眼布满了血丝——我以枪顶着他,我以为,这时候,我脑海里应该是刘钊的脸,应该是砍手的脸,应该是唐大铭的脸,却是那张稚嫩的脸,嘴角流着血,淡淡地笑笑,淡淡地说,春晓,不疼,一点都不疼,不哭了……
“下得了手吗?下不了手的话,就跟我去医院!”近乎咆哮的声音。
他一手打开我的枪,一步跨过来,拦腰抱起我,在我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他眼角晶莹的泪……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陆涯渝雯,还有卢嘉。
“春晓,你醒了?”渝雯的眼角还挂着泪水。
“俞老板,你怎么这么傻?真是的!我也傻了,今天下午,看你这副样子走出去,还交待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该知道,有问题!”
“春晓!你为什么这么傻啊!”到底是从小长大,渝雯一阵阵难过,泪水又落下来;我背过脸去,不再看她,我不明白,既然曾经,我们同爱过一个男人,为什么此刻,她竟一点也不能懂得我的心思。
陆涯看着我,没有说话,他脸上,似有担忧,也有愤怒——我讨厌这张脸,我恨他,其实我一直恨他,现在更恨。
“你们先出去吧。”陆涯对渝雯和卢嘉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春晓说。”
他二人走出去,陆涯关上房门,走到我的床前,还是以那样的目光,逼视着我,“俞春晓,你想干什么?”
我冷冷看着他,“你总是这样,你以为你什么都能控制的是吗?你听着,你阻止我的意义无非是让我多受一次苦,我既然心意已决,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
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没有一点力气,想必声音微弱,却很努力的做到坚决。
陆涯慢慢地俯下身,狠狠抓起我的肩,看着我;忽然,他冷笑了一下,“你真自私,你的心里只有你的爱!他这个时候死也是以一个抗日英雄的身份死,李克江呢?他永远沉冤难雪了!”
仿佛有人在我心上狠狠的一戳——我慢慢地躺下去,以被子盖住脸,能了解我的,竟是陆涯——我心里,不敢想李大哥,便是到了泉下,我也不敢见他;我的确自私,我的确希望秦敖就这样死了,以死冰封一切,他还是秦清浅,原黑室情报组组长、现高炮团团长、国民党爱国将领秦清浅。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我发现,我竟可怜得让人发指!
以前,我只以为,看到最爱的人背叛感情,心会很疼很疼;原来,看到最爱的人背叛他自己的心性,才真正叫做撕心裂肺——不仅是疼,还有恨、有鄙视、有厌恶,连同自己的一颗心,泼以最大的鄙视和厌恶,欲诉而无言,欲哭而无泪。因为,他已不再是他;或者,他从来都不是,我心里的他。 。。
34 车祸
梅老板也匆匆来医院看我,一脸的担忧。他似乎很感动,认为我舍生取义,想与“敌人”同归于尽。
我苦笑摇头,不想多说。
梅老板一阵感喟,“我们黑室像你这样的忠勇之士不止一位啊,就在昨天,陆涯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春晓,说实话,相较你的举动而言,还是陆涯的计划更好些啊。”
“什么计划?”
“他问我,近期国共两党有没有什么适当的军事行动可以让他参加,行动中,他会找机会被日本人俘虏……”
我隐隐能猜到,陆涯的计划。
陆涯曾感慨地说起,日本人审问俘虏的手段虽然惨绝人寰,可他们内心里,是很尊敬那些忍受他们折磨的俘虏的——尽管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
他必是觉得,如果秦敖一步步沦为汉奸,是被日本人逼得,那他也可以做“汉奸”。
这个主意,我也想到过。现在的局势,无论是地面还是空中,我们的力量都与日本人相较悬殊——这种时局,用兵已是下策,谍战为上。
若非隔了这番私情在里面,我一定会觉得,陆涯真的是个英雄。
只是,很长时间以后,在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后,我才想回过头来,问问陆涯——
一个人如果认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那么就要做好真正下地狱的准备。
你当真准备好名节受辱、先人蒙尘了吗?你当真准备好搓骨扬灰、死无葬处了吗?你当真准备好众叛亲离、让爱人为你痛心疾首、让后嗣因你改名换姓了吗?你当真准备好被载入史册、承那万人唾液、背那千载骂名了吗?你当真准备好沦入再不见天日、万劫不复的无间道了吗……
我无以稽考。因为,在他实施计划之前,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至少于他是非常重大的事情,打乱了他全部计划——渝雯驾车,罹遇车祸。
经过手术,渝雯脱离了生命危险,一天一夜,却一直昏迷,两个男人,为她心悬一线——陆涯在病床前,秦敖,在病房外的走廊,一夜未眠。
我转过长廊,看到那个身影,他面对着渝雯病房的方向,静待从里面出来的一切消息。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遗他一身寂寥。我只想,那日,若陆涯不来救我,对他真的是解脱。
一个身影慢慢地向他走近,女孩儿的身影,是小蝶。
“少爷,既然在这儿做不了什么,就和我回家吧。”
他转过身,“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小蝶一手递上大衣,一手递上晚饭。
“谢谢你。东西留下,你回去吧。”
小蝶站在那里不动。
“算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等一会儿,我找卢嘉送你回去。”
“少爷和我一起回去。”她看着他,固执地说——在他心里,并没有成全她的固执的空间。只是,她与我一样,看不得那样一个孤傲的男人,就这样进不能退不舍地守候着,如此卑微、无奈。
“你别管我。”他转过身去,不看她。
“她若是死了,少爷一定……”
他打断她的话,猛然回头,“你说什么?”他渐渐升起愠怒,她竟敢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说这样的话。
“她若是死了,少爷一定要见她最后一面是吗?可若是少爷死了,未必希望有她在身边,是不是?”她顿了顿,“既然真的决定把她从自己的世界剔除,就不要去管她的生死。”
他忽然笑了,像是听说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渐渐地把脸靠近她,看着她,“小蝶,你能做到吗?”
“如果、我真的下了这样的决心,就能做到。”这话说完,我看到,这小姑娘轻轻咬上了嘴唇——我不禁去想象,何夕何境,若真的逼得她下了这样的决心,将是如何的决绝惨烈。
翌晨,我与雅德利来医院探望渝雯,推看门,只见陆涯趴在病床前睡着了,双手却还紧紧抓着渝雯的手。
渝雯似乎感觉有人进门,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的男人,竟轻轻唤道——“秦敖……”
“渝雯,你终于醒了!”雅德利兴奋地说。
陆涯听到声音,陡然惊起,激动地看着渝雯,握紧她的手,“渝雯,你醒了?”
渝雯看到这张脸,似乎吓了一跳,“你、你是谁?”她抬头看我,求助似的,“春晓,这个人是谁?我怎么在这儿,秦敖呢?”
陆涯一下子傻在那里。
我和雅德利也愣住了,我走近渝雯,摸摸她的额头,“渝雯,你怎么样?”
“我的头好疼,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春晓,麻烦你,把秦敖找来。”
“傻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雅德利也走过来,拉起她的手。
渝雯一下子把手抽回来,“这个外国人又是谁?”
“你、你不认识我了?”
陆涯好像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握住渝雯的肩,“渝雯,你不认识我、不认识雅德利,却认识春晓?”
“我当然认识春晓了,你们又是谁呢?”
陆涯一脸急切,雅德利拉起陆涯,“陆涯,你先别急,我们还是去找大夫吧,渝雯的状态,很像……”
“像什么?”
雅德利摇摇头,“……我们还是去问大夫吧。”
陆涯点点头,把渝雯托付给我,与雅德利匆匆出门。
听完陆涯和雅德利的描述,医生一脸凝重,想了想,缓缓道,“我推测,病人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撞击,照她目前的情况看,具体应该是海马体受到了损伤。”
陆涯不懂这些术语,“海马体?”
“解剖学上,海马体是大脑皮质的一个内褶区,它由两个扇形部分所组成,有时将两者合称海马结构;海马体的机能是主管人类的近年主要记忆,如果海马体受损……”
“你的意思是,如果海马体受损,就会导致病人遗忘掉近年的事情?”
医生点点头,“海马体的损伤很可能会产生逆向遗忘,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失忆症’。”
陆涯心下一沉,重重地坐到椅子上——果然,雅德利的猜测没有错。
“陆先生,作为医生,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刺激病人,失忆症患者常常伴随认知失调,情绪波动很大,有时很难控制。如果真如你所说,她不记得你,只记得多年前的故人,你最好和她保持一定距离,不要吓到她,毕竟多年来的事情她很难在一时间都接受;还有,万一患者有什么在如今看起来已经不太合理的要求,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满足她。”
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是秦敖与小蝶,想必,他是遥望见一脸焦急匆匆而出的陆涯,他真的整夜守在那里。
看到秦敖,渝雯脸上竟闪出明媚的神采,一脸娇纵,把手伸向他,“秦敖,你来了……她是谁?”她看着小蝶,脸上分明挂着醋意。
小蝶站在那儿,方才脸上的惊诧慢慢化作刺骨的寒冷。
秦敖站在那儿,没有动,渝雯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跑到秦敖的身边,揽起他的手臂秦敖努力维持着平静,却仍挡不住心头一紧。
“你怎么才来?你回答我啊,”她指向小蝶,手指几乎触她的脸,“她是谁?”
秦敖看着渝雯,目光渐渐冷下来。
“你说话啊,她是谁?”
“她叫小蝶,是我家的……”
小蝶打断他,“扈小姐,你出了车祸,马上就要失忆了,对不对?”
秦敖扭头,看向小蝶,小蝶是那样的一种目光——我竟觉得那像是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千言万语要交待,到口边又觉得出一言已是多余,只能睁睁看着他,充满期许,充满忐忑。
果然,她眼中的期许慢慢为失望所代替,因为秦敖把脸转向渝雯,柔声问,“渝雯,你把车祸前的事都忘了吗?你的头疼不疼?你都记得什么?”
渝雯看着秦敖,才恢复了那种温柔的语气,“我记得我们快要……”她又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看看旁人,“我有些头晕,你让他们都出去吧。春晓,你也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陆涯和雅德利进来了,陆涯奔到渝雯身边,“渝雯,你说,你还记得什么?”
“秦敖,你认识这个人吗?他很奇怪,从刚才,一直都说着奇怪的话……”
“现在奇怪的人是你,不是我!”陆涯难过地看着渝雯对秦敖依赖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稳定下来,“渝雯,大夫说你患了失忆症,我不能强求你一下子接受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可你自己要有一个意识,这些年来发生了好多事——很多事、很多人已经不是你以前所想象的样子,你必须有意识的控制自己,配合我们帮你回忆起你忘记的事!”
渝雯一愣,转而望着秦敖,“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敖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话,似乎静静地观看一场演出。
渝雯又转向陆涯,“好,就算奇怪的人是我不是你,就算我真的得了什么失忆症,至少在我现有的记忆里熟识的人是他不是你!要配合我也是配合他帮我回忆起以前的事!”
一句话像针一样刺在陆涯心里,他以手握紧自己的额头,调集一切力量,使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欲再开口时,护士小姐进来了,看到这一幕,一愣,“你们怎么都聚在这儿?你们在干什么?病人还很虚弱!怎么就让她下床了?赶快回去!”
渝雯看看护士,拉起秦敖的手,乖乖回到病床。
“这里不能留这么多人!病人家属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护士看看秦敖,又看看陆涯,“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陆涯话音未落,渝雯指向秦敖,“不!他才是!”
护士上下打量陆涯一番,“请你们出去一下。”
雅德利推推我,又拉起陆涯,“听医生的,我们先出去,回头再说,先出去。”
小蝶第一个转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着秦敖,秦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渝雯,目光幽深,小蝶似略放心一些,推门离开。
其他人都出去了,护士做完检查,交待两句,也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渝雯秦敖。
秦敖坐在病床前,渝雯一直紧握着他的手,很长时间,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秦敖静静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脸颊泛红,边低头,边嗔怪,“这样看着我,真是的……”
“渝雯……”他慢慢抽出握在她手里的手,“你这样非常残酷,对你、对陆涯都很残酷,对我更残酷。”
渝雯猛一抬头,“你在说什么?”她更紧地攥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就这样跑了似的。
“为了接近我,你不惜做出这种牺牲?值得吗?”
她的嘴唇抖了两下,未及开口,泪先涌出,“什么叫为了接近你?你……离开我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敖……”
她揽住他的手臂,泪如泉涌,“你这是怎么了,秦敖……”
秦敖伸出手,想揽住她的头,手抬至半空,又停住了……终于,他还是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她顺势抱住他的腰,才展开一丝笑意,又委屈得哭了起来,“秦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也说这种怪话……刚才那女孩儿又是谁?她分明与你很亲近……”
他就这样抱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就算那是欺骗吧,纵然是欺骗,于他,却也是好的。
饮鸩止渴!
她既奉上鸩酒,他便愿饮下。此辜又岂在天?
护士拿着药进来,看到泪流满面的渝雯,气愤地指责秦敖,“你在干什么?医生不是说了吗?病人这个时候不能受刺激!”
“对不起。”秦敖轻轻拍着渝雯,把她放躺在床上,站起来,“护士小姐,我想见见她的主治医生。”。 最好的txt下载网
35 失忆
小蝶在门口,不肯走远——现在轮到她执拗了。
“小蝶,这个时候你站出来,能够影响他的判断呢,还是能够影响他的选择?再说,你就那么肯定渝雯在骗他吗?”
她不回答我,而是反问,“你们想调查他?不惜用一切办法?”
“小蝶,有些事,不是你能懂得。”
她笑笑,那神情,仿佛告诉我,不是她不能懂得,是她觉得懂不懂得,根本没有意义。
“你就那么相信你的少爷?”
“你不相信他吗?”
我没有说话,她却点点头,“那你心里一定非常难过。”
岂止难过?
“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还有意识,就相信他。”
秦敖走出来,小蝶迎上去。
“小蝶,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她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
“真的有所谓的‘失忆症’?”
“当然,病人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撞击,照她目前的情况看,应该就是失忆症。”
“……那病人除了遗忘近几年的事,别的方面正常吗?”
“现在看来,病人其他情况基本稳定,海马体受损,只丧失记忆而没有其他变化是可能的。不过,意识一下子回到几年前,面对着人非物也非的场景,有些认知失调也是很可能的,你们作为病人家属,要慢慢让她习惯和接受,不能刺激她。”
秦敖点点头,掩盖不住眼底的希望;他回过头看看小蝶,她正低头想着什么,那神情,并不像难过、不像失落,只是在低头,苦苦思索着什么。
他又转向医生,“医生,我还想知道,如何判断病人是真的得了这种失忆症还是假装的?”
“假装?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便问问。”
“按照目前科学对大脑的探究,是没有办法从组织结构上辨别你所谓‘真的’和‘假装’的,大脑是个太复杂的机器,对我们而言就是个黑箱,一个活着的病人,我们只有通过她的外在症状去推测她脑组织的损伤和病变。”
秦敖点点头,“谢谢。如果病人真的得了这种失忆症,那她会不会在什么时间突然恢复记忆?”
小蝶的眼睛渐渐暗淡下来,他分明已经接受她的失忆,已经去关心她会不会恢复记忆。
“如果是心身原因——也就是巨大的精神刺激导致的失忆,有可能在某种情景中又恢复了记忆;像病人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是在这次事故中导致了海马体损伤,记忆……是不能恢复的,对不起。”
“她的感情状况呢?我想,感情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有可能她忘记了与一个人发生的事情,却还延续着一种感情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蝶忽然开口问道。
秦敖略有惊奇地看着小蝶——这个问题正是他想问的,只是,顾及小蝶在身边,他便没有出口。
他心中一动——她最在意的并不是他爱的那个女人又要回到他身边了,她最在意的是他爱的那个女人还能不能给他一份纯粹的感情。
“这个就并不确定了。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人的情绪或情感是‘非决定论’的。或者说,输入一致但输出不一定一致——也就是,同一个人,面对同一个情景同一个他人,在不同的时间这个人的情感反应可能是不一样的——这不像其它方面,比如某块大脑区域受损了就一定影响某一认知过程……对不起,小姑娘,我说的是不是有些晦涩?
小蝶摇摇头,“我明白,请您继续。”
“简言之,情感是不可预知的,情感的影响因素很多很多,多到你完全没法预测的地步,就是这个意思——对于她已经遗忘的那个人,有可能,见到他,便似曾相识,一见如故;也有可能,完完全全,视同陌路。”
待秦敖和小蝶回到病房,看到渝雯正拿着一面小镜子,一边照一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什么……忽然,渝雯有些生气的拆掉头上的绷带。秦敖见了,急忙跑上去,拦住渝雯。
“你干什么?绷带不能拆!”
渝雯看到秦敖回来,脸上才露出笑容。
“秦敖,你来看。我不是这样的头型啊,我喜欢过眉的刘海,两条编起来的长辫子——可现在……还有啊,我的脸忽然消瘦了许多,再不是圆圆的了,看起来简直有二十五六的样子……”
“渝雯,你……觉得你现在多大了?”
“到七月份不就满二十岁了?你连我的生日都忘了吗?”渝雯又忧愁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我……真的忘记了好多事?”
陆涯又闯了进来,我和雅德利拉他不住,也跟了进来。
陆涯问道,“……渝雯,你认为,现在是民国多少年?”
“又是你?”
陆涯看看表,打开屋子里的收音机,“还是让它来告诉你现在是什么什么年月吧。”陆涯调着电台的频率……
“听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是民国二十八年十月十八日,欢迎收听‘十里洋场,情歌精选’节目,十里洋场,璀璨风华……”
渝雯摇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听到了吗?现在是民国二十八年十月!你已经二十四岁了!渝雯!”陆涯又想冲到渝雯面前,渝雯恐惧地躲到秦敖怀里,就在陆涯要抓住她双肩的时候,秦敖的一只手攥住了陆涯的手臂。
陆涯带着愤怒的目光看着秦敖,“你想干什么?”
“我也不确定渝雯的失忆到底是真是假,可如果真的如医生所说,渝雯在车祸中损伤了海马体导致失忆,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就是为了这种可能存在的情况,你先冷静下来,别再刺激渝雯了。”
陆涯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着渝雯,在渝雯陌生的目光中,他找不到一丝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
等等!电台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大喝一声“都不要说话了!”
众人都安静下来……
“广大的中国同胞,广大的重庆同胞,日贼的飞机没有炸垮重庆,就好像他们也没有炸死我!我,蒋中正,在这里发誓,与重庆同存亡,与中国同存亡。我们一定能彻底粉碎日寇的一切阴谋,正义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我们中华民国所有同胞的!”
蒋介石并没有死!
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空中飘来蒋委员长的声音让大家目瞪口呆——除了三个人:秦敖默默地观察着渝雯的神色,小蝶静默地看着每个人,而渝雯像搞不懂大家在做什么似的打量着每个人,“日贼的飞机?蒋委员长在做什么动员?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七七卢沟桥——她不知道所以不惊诧,这不奇怪;小蝶不关心所以不惊诧,也不奇怪;问题是,秦敖竟然没有一丝惊诧之色,他只在观察渝雯的神色,好像除此之外,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雅德利的嘴还没有闭上,呆呆的,“蒋委员长没有死……”
“有人说委座死了吗?”
我已顾不得渝雯的格格不入,只震惊地反省,关于峰会遭炸的问题……
陆涯回过神来,转向渝雯。“渝雯,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渝雯看着陆涯,还有些心有余悸,但看到陆涯眼中那份挡不住的忧伤,又有些不忍。“我们以前很……要好是吗?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岂止很要好?我们已经结婚了!”
渝雯大惊失色,“我们……结婚?”转向秦敖,“那我们呢?”渝雯带着幽怨的目光看着秦敖,仿佛是秦敖抛弃了她。
“没有人能逼你嫁给谁,都是你自己决定。”
“那我当然……”渝雯拉过秦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有余悸地看了陆涯一眼,“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希望以后能好好的……”
渝雯说完,抬起眼睛望着秦敖;陆涯看着那目光,原本是他最熟悉的,秋瞳不带烟火色——此刻却是如此迫近而遥远……
夜,秦敖守在渝雯病床前,渝雯拉着他的手,倒真像一对相恋已久的情侣。
“渝雯,你……”渝雯打断他的话,直叫道,“不行!”
“什么不行?我想问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好,那你就帮我拿点水吧。”渝雯似送了一口气,慢慢放开他的手。
秦敖起身去倒水,“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又是你那套啊,什么工作繁忙、公务在身,改天再来看你!”
秦敖一怔,这话,恍如隔世——那时,也似这样的情景,他的确满心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大事”,说实话,渝雯对他而言,有时候,也的确是一个舍不下的“负担”。恍如隔世的情景、恍如隔世的嗔怪、恍如隔世的女人——看她的神情,却似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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