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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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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自在。其实由不由、选不选如今都已非臣妾看重的……臣妾只要在这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便足够了。”
说到这宇文綦沉默了,噙着一抹笑容睡了过去。而墨今则轻轻的趴在那儿,久久不语。
三日后,陆囿国来使带着陆圣王的书信,到军营拜见了宇文綦,经过两国商,最终决定化干戈为玉帛。
而宇文綦更封了琉玥为义妹,封为宇文朝皇家的和顺公主。陆圣王也决定在一月后迎娶琉玥,并在同日举行登基大典。
到此,宇文朝与陆囿国的战事终于平息,宇文军班师回朝。
回宫后,墨今先去看望了涟皇后,却见到她气色甚是疲惫,本就有些病态的脸色此时更为严重。墨今心中泛疼,可是姊妹重逢却在一时间找不出话。
涟皇后屏退了左右,过了许久许久方才找回声音:“妹妹,这一趟,辛苦你了。”
听着涟皇后酸涩无力的声音,墨今的眼泪也被唤出:“让姐姐担心了。妹妹不虚此行,虽有所危险,却是值得的。如今大局既然已定,姐姐大可放宽心,尽心的养病。”
涟皇后摇了摇头,笑了:“姐姐这身子自己知道,虽然墨夷大人并未直言坦诚,但是看他的样子也猜得到几分了,怕是未来时日无多……”
墨今有些急切的上前掩住她的嘴,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涟皇后一怔。墨今手足无措的边流着泪,边以手帕试着水渍,久久难以成言。
涟皇后倒是冷静的:“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缘聚缘散本就不容你我强求、左右。但是与妹妹在一起的这段时日,却是姐姐心中最温暖的时刻。妹妹与其伤怀,倒不如记住。”
说着涟皇后起身从小柜中拿出一包东西,语气轻快的说道:“他日等妹妹年过半百,在回忆起今日种种,说不准还会欣然一笑呢!”
墨今垂着头,瑟缩的声音断断续续:“会的。在宫里有悲伤有快乐、有无助有释然、有体谅有包容、更有姐姐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妹妹今日的一番体会。虽然这世上之事你我终难以定论,但是墨今身为宫妃、身为子女、身为姊妹,如今却可以活出坦然与释怀,这……也算是一种福气。”
说到最后,墨今抬起脸,满目的泪痕却充斥着欣然的笑容。
涟皇后将布包交到墨今手中,说道:“这里面是姐姐的手札日记,讲述的无非是一些所见所闻、所感所想,虽然比不上古书典籍的深奥与智慧,却也可作为妹妹日后的一番谨戒。”
墨今接过说道:“古书自有古书的道理。可这在世为人、在宫为妃却未必见得会有涉及,姐姐的手札到更是宝贵了。”
涟皇后笑了笑,轻抚墨今的手,转移了话题:“淑妃她……已经被关起来,等候处置。”
墨今有些讶异:“墨今以为她该是返回了陆囿国。”
“未曾。”涟皇后摇了摇头:“她本人断然拒绝了。而后陆圣王派来的使臣也说,一切去留都随她自己的意思,看来是放任了……如今陆囿王已经被废了,淑妃怕是更不愿回了。”
墨今听着蹙眉沉默着,半响后突然说道:“墨今到想去见她一次,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但是却应见、该见。”
待到墨今出了明雪宫正往宁夏宫返回的路上,却遇到了墨夷炘。墨今见他似乎是站了许久,身边的落叶已成一小堆,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墨今暂时收起不稳定的情绪,耐着性子向行礼的墨夷炘点点头,心里虽不愿在此时应酬这个人,却也无可奈何:“墨夷大人有礼了,有事……但说无妨。”
墨夷炘这一次倒是与往日判若两人,只见他眉头紧锁似是再难打开,而一向抿紧的薄唇似乎抿的就剩下一条缝儿,一脸的压抑之色,一开口却谦卑的令人惊讶:“微臣有一不情之请。”
墨今不语,缓缓往宁夏宫走去,墨夷炘紧随其后,边走边说:“淑妃她近日来已开始绝食,微臣请求娘娘……”
墨今顿住了身子,却未回头只是看向远方:“她这是在逼皇上,也是在逼她自己。这个困局,除了她自己看开、想清,旁人怕是无能为力的。”
“不!”墨夷炘急切的赶上几步,超越了墨今却见到她似有泪痕的红肿双眼,顿时愣住。
墨今一怔,对他有此一举始料未及,连忙别开脸:“大人,你逾越了。”
墨夷炘也是一怔,连忙低头行礼:“微臣有罪,微臣也是一时心急,淑妃那……”
墨今轻叹着打断他:“其实,本宫倒是也想见见,其实,本宫也想你一起去见见。”
墨夷炘顿住了:“这……”
墨今了然的笑了:“你怕了。你怕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也怕经此一次淑妃自断后路的决定就更甚,更怕这一次见面便是将她往黄泉路上又推了一把。”
墨夷炘悲痛的闭上眼,墨今说的句句都插在他心里,淌着血。
〇八、去留舍得
墨今笑了,意味不明:“大人,宥淑妃会走到今天的地步,究竟是对、是错相信没人说得清。但是你又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早就在一开始便做了那个推波助澜的人,甚至于一步一步的加速她的毁灭。”
墨夷炘浑身一震,脸色顿时苍白许多。
墨今又道:“要选择一条路……究竟未来如何,也只有走下去了才会知道。试问大人你当初有没有想过,窗户纸太薄了,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火烧,早晚都是会被捅破的。所以,今日的一切是归去、还是服从,也都应该由宥淑妃自己做决定,不是吗。而你也仍旧会是那个推波助澜者,却永远没有主宰与决定权。”
墨夷炘久久不语,墨今也似乎有了耐心了,就站在那儿等他想通。
果然,过了半响之后墨夷炘仿佛想通了些事,脸色也豁然开朗:“那么,就烦请昭仪娘娘早作安排吧。”
墨今笑笑,回身走了……
而这一次墨夷炘仍目送着墨今的背影,似乎经过了陆囿国一行,她超脱了、对人对事都淡然许多,也无情许多。
想到这,墨夷炘自嘲的笑了,说到“情”字他与墨今之间本就谈不上,既无友情也无男女之情,又何来“无情”一说呢。
只是此时的墨夷炘却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这宫中的尔虞我诈,虽然它很可怕却弃之可惜。舍不得这宫中的是是非非,虽然它很繁杂却精彩万分。更加舍不得与墨今之间的争论不休,虽然它使人心烦却已然习惯。
而这一次,墨今的背影深深的印刻在墨夷炘的心中,或许是因为人变了,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了,也或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反而更容易使人记住、让人珍惜罢。
翌日傍晚,墨昭仪奉了涟皇后的懿旨去看望宥淑妃,而因为宥淑妃屡次绝食身体愈加衰弱,所以太医院院判墨夷炘也一并跟从。
宥淑妃并未像墨今想象的那般憔悴、苍白,虽然她的气色有些灰黄,却也掩盖不住往日的风华。在墨今心中宥淑妃不愧是得天独厚的陆囿国公主,相貌绝对是数一数二之辈,尤其是那股高傲凛然的气质,墨今甚为佩服。
在这世上,有些人为五斗米折腰,有些人却情愿饿死也不愿受嗟来之食。这两者之间谁也难以说对方是错的,或是对的,前者有前者的考虑,后者有后者的坚持。这也就造就了此两种人对事、对人的看法与态度的迥异吧。
宥淑妃挺直了背脊坐于桌前,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前来,不过她的表情却还是惊讶了下:“我道是谁……真是好笑。我以为最该来看我之人,至今并无表示,而我最不想看见之人,却一同前来。”
这话似有针对,墨今听着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在她心中又何尝是真心的想来这一趟?可是墨夷炘的脸色却白了下,或许是因为他也被归为最不想被看见的人之一吧。
墨今将手中的餐篮放在桌上,宥淑妃淡淡一瞥,嘲弄的道:“怎么,已经决定是鸠酒了吗?”
墨今笑着摇了摇头,将篮子打开,顿时一种扑鼻的想起飘散开来……
“这……”宥淑妃愣了愣,不由得站起身,微微前倾往篮子中看去。
墨今说道:“不错,这正是皇上派人到蛊家寨去取来的,每一样都是宥淑妃你往日喜爱之糕点。如今,可以再度尝到,就算是被下了砒霜也该是欣然领受的吧。”
宥淑妃呵呵一笑:“你想吓唬我?哈!到了此时此刻,我根本不再怕任何事,我连妃位都可以抛去,又怎么会在乎区区毒药?若真是的话我还要谢谢昭仪娘娘的大恩大德,可以成全我,给我全尸。”
说着,宥淑妃手执竹筷开始旁若无人的进食。
墨今与墨夷炘均不语,只是坐在在那儿,前者喝着茶,似乎悠闲的正在与友人话聊。而后者沉默脸色不佳,似乎正在面临家中巨变。
而宥淑妃则是更加坦然,亦或者可以说是无畏了。
她进食的速度不疾不徐,缓缓却有节奏,每一次下筷子都更为坚定,姿态优雅,丝毫不失她公主的身份。
许久许久后,直到餐盘中两人份的点心都被吃光,宥淑妃才停了下来。
墨今笑看着,心中不禁有些可叹,或许这是宥淑妃最后一顿,更是她最后一次再尝到陆囿国的食物吧。原来看书中所说,死牢中的贼人却更加珍惜每一餐、每一顿是真的,因为随时都可能是最后的……
宥淑妃擦拭了嘴角:“有话便说吧。”此时她的语气似乎平静许多,也不再有刺。
墨今却笑着反问:“我还以为,是你有话要与我说。”
宥淑妃并无正视此问,反而道:“怎么昭仪娘娘不称‘本宫’而改称‘我’了?”
“呵呵。”墨今和善的笑着:“今日此地就只有‘你、我’之分,却无身份位份之别。淑妃娘娘不也是一直自称‘我’吗?既然你可以,墨今也可以暂时抛却身份,这样说起话来才更自然些。”
宥淑妃看了墨今半响,突然笑了:“有意思,到现在你本完全可以拿拿架子的……我抛却‘本宫’是因为知道就算拿着身份也不过几日光景,也没必要再贪图虚名,别人更加不会再在意我到底是谁。可你呢?如日中天、得享荣华,倒不必在此时可怜我这个失势之人。”
墨今摇了摇头:“此事本无关谁更可怜,更无关权势谁多一分、谁减一分……也许接下来的话根本就不适合出自宫妃之口,所以此时你我皆是平女,皆是为了命运的波折而浮沉、彷徨之人。”
听到这,墨夷炘闭上了眼,隐忍着。
而宥淑妃则“咯咯”笑了,笑意中苦涩至极、心酸至极,闻者心绞:“说得好,说的真是好!若我不是王女,我便只是民女。若我不是宫妃,我便只是悠闲自在的雎鸠宥。或许我的体质根本不容我存活几年,可是那也该是快乐的、无忧的。如今……一切真是造化使然。”
墨今不语。
宥淑妃似乎陷入了以往的回忆,她站起身,背过去看向窗外,似乎此时就只有她一人般,可随意畅怀心事,又似乎此时正有众多看官等着听她说书:“当我第一次见到纭泓时,那是在一片桃花林中……天蓝、地阔,却只有我二人欣赏桃花之舞。若是一切并非出于事先安排,那该是人间最美的故事罢。
在那段时日里,我彷徨着是去、是留,却也一次次的说服了自己要坚持、要坚强、要坚定。留下,就意味着我这场戏终要演到谢幕的那一日,去了,或许亦会在纭泓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想象。
直到……纭泓提出要带我回宇文朝,我便知道自己成功了,可我心中的伤口却已经被撕开,无声的淌血、无息的流泪。当我别离了蛊家寨与师父的那一晚,是最后一次见到陆囿国的土地,甚至在日出之前就已经与他赶到了宇文朝境内,于是……我看到的最后一次光芒,便是陆囿国的日落,并迎来了宇文朝的第一个日出……一直到现在。
我有时候也会想,若是我们就此归隐山林,该是众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吧?只可惜神仙有之,却无人见过。至于眷侣?又有几人敢说自己可以永远受人眷顾,亦永远眷顾那人?
在宫里的日子,纭泓对我很好、很体贴,甚至于我总在无时不刻的说服自己,不如就此作罢吧。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女人出现,也使我渐渐看清在宫中绝无专宠与独爱。虽然我一次一次的麻痹自己,告诫自己那是纭泓,不是宇文綦。可是一次一次的事实也告知我,那是帝王,不是纭泓。”
说到这,宥淑妃转身面向墨今,一脸的泪痕,直直的盯着她:“到了此时此刻,我却松了口气……因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可以归去。而你,则要替代我这种心境,享受我的心酸,永无止境的矛盾、彷徨、自我麻痹。所以说到可怜,是尽早超脱的我可怜呢,还是你们这些一辈子都无法、无机会超脱的人可怜呢。”
墨今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儿:“在这世上,各人的看法本就不相同,以你的境遇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在裳嫄宫时,我也曾以为自己是可怜的、悲哀的,甚至于自怨自艾的认为,这一辈子怕也是要继续如此可怜下去吧。可是,我与你想法的最大的差别,却使得你我之间有了本质的区别。”
宥淑妃微微蹙眉,似乎不认同墨今的说法。
墨今又道:“这种区别我不会说,因为就算说了,你也不懂。这倒并非是领悟之别,而是性格与际遇造就了你我的不同罢。所以你永远无法体会我心中所思,我也无法理解并认同你的观感。”
其实,在墨今心中是有些欣然与苦涩的。
苦涩是苦涩在于当初的自己也有些像宥淑妃这般钻死胡同,也曾被为何要与人争夺纭泓的眷顾而费尽心力,如此无奈。可是如今她却是欣然的,并不会再在此问题上自我纠结。
宥淑妃心中的怨怼与不平远远多于爱与关怀,所以当她每一次爱从心中来,却立时便会被悲观的情绪压制下去。
而墨今则正好相反。
闻人狄的耳提面命与教导、涟皇后的关怀与引导使得她性格中多了一分体谅、一分淡然。而墨今所求的虽也有家族之利益,却渐渐转变为对大局的考量。
宥淑妃对国家有爱,却也有怨恨,对父王有报答之念,却也有不平,对自己的身份有骄傲,却也有无奈,对宇文綦有爱,却也有恨,然后墨夷炘时不时的帮托,也就更使得她的想法持续偏激、悖谬。
而墨今对父亲、家族是亲人的爱,对涟皇后心疼、心焦是姊妹间的爱,对宇文綦这位帝王,除了是宫妃却也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情感。
墨今起身,叹了口气直视着宥淑妃:“在你心中是把他当做丈夫,而后才是皇帝,所以你总是希望他先可以体谅你、明白你的无助,了解你的心酸,而后再顾及其它。所以,你是自私的。
可在我心中,他先是皇帝,是受万人敬仰、百姓爱戴、朝臣尊敬的帝王,最后……他才是可以让我有所寄托,在独自相处时让我心有所依的良人。那种情感是只可一人体味的,所以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明白,更不需要借此作为独占专宠、寻求体谅的理由。因为它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说到这,墨今似笑非笑:“……所以,我也是自私的。”
宥淑妃怔住了,脚步有些不稳,似乎被墨今的一番话说中了心事、戳中了照门。墨夷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快要瘫倒在地的身躯。
“你身子好烫!”墨夷炘大惊,连忙就要把脉,却被宥淑妃挥开了手:“不碍事,只是发烧。”
墨夷炘微蹙这眉:“昭仪娘娘,宥淑妃她身子不适,有话不如……”
墨今却笑了:“大人你又来了,到了此时此刻,你再一次想打退堂鼓了吗?那么,又何必跟来?”墨夷炘被话噎住,而宥淑妃则恍惚的笑了:“娱人娱己、愚人愚己,原来这便是你我的不同……真是可怜、可悲、可恨……”
宥淑妃话语疯癫却也未指出究竟何人可怜、可悲、可恨,或许她们都有……就只见她说罢便甩开了墨夷炘的手,往内室走去,对他们二人不再理会。
随后一阵阵悲戚的笑又似是哭声传了出来。当墨今与墨夷炘走上前看去,就见她手中拿着一幅桃花图,图中绘有一男子……
墨夷炘心痛的闭上眼,远远的看着宥淑妃,却对墨今开口:“娘娘,可否让我二人独处一会儿。”
墨今点了点,从袖口中拿出一小瓶,赫然便是当日蛊惑儿所赠:“此物,或许大人识得……本来我是想扔掉的,不过既然它关乎于你,是用还是弃,就有你自己决定吧。”
说罢,墨今转身,脚下毫不迟疑的走出了宫房。
所以无人见到墨今的面庞已经充满着悲痛与释怀,似乎将要送友人远去般难受着,也似乎为着友人可以一尝夙愿而为其高兴着。
墨今踏出门槛,正巧半朵药兰随风飘来,似是哀伤、似是挥别,辗转几圈却又往了别处。
她笑:“去、留、舍、得,终究是空,未必是空……”
而墨夷炘,此时却未看向墨今坚定离去的背影……他双目中的酸涩再也止不住的款款而下,眼中倒映着几近痴狂的宥淑妃。
他笑:“去、留、舍、得,未必相伴,终究相随……”
〇九、夜火晨光
那场火足足燃烧了一整夜。
红云彤彤就连月亮也被照出了晕红色,甚是骇人。
好在芒秋宫地处偏僻,跟其他宫房的距离也尚算远些,这才没有酿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当晚,许多嫔妃都被红亮亮的天引出了宫,那股热气伴着凉风徐徐飘来,更有甚者还有嫔妃亲临现场一探究竟。据后来的小太监们转述,宫中众人大部分均已经逃出,就只有宥淑妃的宫房未见有人出来。
……
当时,先一步赶到的墨今呆愣的看着火海,而随后赶来的便是宇文綦与涟皇后。
宇文綦沉默不语,只叫众人尽快救火。
而后他问起了淑妃何在,却听到:“这……尚未见淑妃娘娘出来……”
宇文綦一怔,有些沉痛的垂眸,久久不语。
墨今心酸的望着他那被火光照射的无所遁形的伤感,心里也是悲凉无奈。
在这滔天火浪中,谁都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把无情的大火将所有人的心都推向了万丈深渊。
淑妃的欲望、淑妃的野心、淑妃的执拗、淑妃的残忍;
淑妃的无奈、淑妃的悲伤、淑妃的疯狂、淑妃的强求。
一次次的将所有人拉入困局。
这一次连她自己却也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涟皇后轻咳了几下,许是受不了烟呛,脸色反而被照射的更加惨淡,墨今心有担忧忙走过去:“姐姐,您还是先回吧,这里妹妹自会照料。”
涟皇后点了点头,说道:“皇上那儿……哎……造化弄人啊。”说罢,涟皇后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宫,只留下墨今,呆呆傻傻的望着宇文綦那萧瑟的背影。
文权眼尖的看到公伯芸,连忙叫她将宇文綦的披风拿给墨今,墨今接过后却摇了摇头,淡淡道:“现在,或许他需要一个人,也或许需要静一静。”
说着,墨今难堪的别过头不忍再看,心中泛着痛。
这时候,一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参见:“奴婢芒晨给昭仪娘娘请安。”
墨今问道:“你是芒秋宫的?有何事?”
芒晨将一小瓶子拿出,递给墨今:“这是墨夷大人要奴婢代为转交的。”
墨今一怔,这不是嫂嫂赠与的小瓶子吗:“墨夷大人现在何处……”
“这……”芒晨脸色尴尬,极难开口。
墨今沉吟了下,便将她叫到一旁,细细的问:“你是否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但说无妨。”
芒晨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开始讲述:
“今儿个,本来轮到奴婢伺候淑妃娘娘的,可是过了傍晚却也不见娘娘唤我,奴婢等的心焦,就到门口等候……却从里面传来阵阵哭声,又好似笑声。仿佛还有男人的说话声……这……奴婢怕是淑妃娘娘会出事,就叫小太监们冲进去……起先奴婢还以为墨夷大人早就离开了,却不想一进去便见到娘娘她……似是有些疯癫了。而墨夷大人正……搂着……搂着娘娘。”
墨今一听愣住,道:“淑妃怕是心智失常,墨夷大人是在救她。”
“是。”芒晨应了声继续讲着。
就在那时,宥淑妃疯疯闹闹的见到许多陌生人进来,心里一阵心慌,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而自己却是那无辜的孩童,她惊了、怕了,连番挣扎着要跑出去。
墨夷炘虽然力气大却也只能勉强抱住她。小太监们就要上前帮忙,却突然被宥淑妃从墨夷炘身上抽出来的金针所刺伤,墨夷炘大惊,连忙用针刺中淑妃的昏睡穴。再上前为几个小太监施诊救治。
这宥淑妃到底是蛊家寨出身的,身手虽然受到了体制的局限,却也比一般人敏捷的多。而她识别穴位与下毒的功夫也是上乘的。所以墨夷炘深怕会再有人受伤。好在几个小太监得到了及时救治这才没事,随后墨夷炘叫众人都出去,却又叫芒晨留下。
奴才们心中有些怕自然是忙不迭的走了。
而后,墨夷炘将淑妃抱上了床,又唤来甚是害怕的芒晨到身边,说道:“不用怕,我叫你留下是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芒晨慌的说不出话,连连点头。
墨夷炘拿出那个小瓶子,并交代着:“如若你见到墨昭仪,就请她将此物归还物主,就说‘师妹的一番好意,师兄领之,只可惜命运弄人,并不由我’。”
芒晨不明所以,接过了瓶子。
没一会儿,宥淑妃醒过来,似是还有些胡闹,墨夷炘只轻柔的将她搂进怀中,嘴中哼起了小曲。这曲调似是优美中带着悲伤,似是婉转的却又是微快的。芒晨听不太懂,也未听过,只是觉得甚是悦耳。尤其是由墨夷炘低低的嗓音,将此曲诠释的极美。
宥淑妃起先还是不愿的挣扎,而后却因此曲静了下来,双眼睁大的直直盯着他。那双眸子中好似再无悲伤与痴狂,只是盈盈的天真晶亮。
那道淡淡的一声“师兄”唤住了墨夷炘片刻的停顿,就只见他煞是激动地微喘,嘴角抿了又抿,而后再哼出来的曲调却是压抑着兴奋与苦涩的。
宥淑妃笑盈盈的看着他,听着小曲自说自话:
“春天的时候,父皇就会来接我了是不是?”
“那片桃花林好美好美……好美好美……”
“纭泓……纭泓他来了吗?来看宥儿了吗?”
“师兄你又骗我!”
“师兄……你说要是师傅知道了我的身份,会不会赶我出寨……”
“师妹她总是将我看得很透,我讨厌她那种眼神……可是她为什么不拆穿呢……”
“明儿个,咱们再去桃花林,赏花、喝酒、弹琴、舞剑,好吗……纭泓?”
到此,墨夷炘仍是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是那么迷人且自然,可那两道清河却止不住的一次次流过,拐过了弧度往下淌去。
他的眼中有欣慰、有失望、有激动、有释怀,种种复杂、种种释然。
那曲子从未停过,一遍又一遍的,而他搂着宥淑妃微微摇晃着,淑妃则睁着大眼看着别处,喃喃自语。一男一女之间似有和谐、似有突兀。
芒晨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手中的锦帕已经被蹂躏的皱皱巴巴,她止不住内心的苦闷,却不知为何要哭。可是她又不敢哭出来,生怕会打断这美好又悲伤的一幕,会惊扰那纯真撒娇着的淑妃,与墨夷炘包容的浅笑。
最后……宥淑妃似是哭累了,便睡了过去。
墨夷炘将一封信交给芒晨,从信笺上的署名来看该是宥淑妃亲笔写与宇文綦的。
芒晨接过后便走了,临走前又望了一眼两人,心中突然感到这将是最后一面……
而后,芒晨不敢走远,就守在外面,听着房里面宥淑妃醒来后又一次的哭闹声,墨夷炘又一次的哼曲声。渐渐的,哭闹声淡了,曲调也沉了。
如此周而复始,芒晨守着守着,也在外面渐渐睡去。
直到了深夜,她才被火光惊醒。
怎奈当时已经烧了起来,她使劲的撞门也撞不开,而这时候被惊扰到的其他太监、宫女们也来帮忙。但是当门被撞开后,里面已经是烟雾蒙蒙,一片狼藉,根本难以冲进去。
芒晨大哭:“娘娘,大人!快出来啊!”
在众人的叫喊声中,却突然传出一阵曲调,芒晨耳尖的听到,连忙大喊静一下。
就听果真是墨夷炘先前哼的曲子,那声音清朗间却有沙哑,似是开怀似是解脱,而后还传来了宥淑妃仿若孩童般的笑闹声:“开花了开花了!好美啊!”
隐约间,墨夷炘的声音传了出来:“很美……明儿个咱们再去桃花林。”
奴才们听的心酸,听的心闷,一片啜泣声……又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未必相伴,终究相随……未必相伴,终究相随……”
火光中,芒晨隐隐见到一女子拿着一幅画笑着闹着转圈。
而男子上前,紧紧搂住她,两人一同赏画……
“明儿个咱们再去桃花林。”
“好,一言为定!不能耍赖!”
……
听到这,墨今连忙抬起头,望向天际,却再也止不住泪水的涌出。
“那封信呢……”
芒晨将信拿出,墨今接过后收了起来,才道:“你……他们可还有其他交代。”
“未曾。”
墨今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芒晨留在原地,一片的泪痕,回忆着当时宥淑妃曾经清醒过一阵子,还说了句:“我不是输给了闻人墨今,我是输给了我自己……”
芒晨喃喃着:“昭仪娘娘又何尝不是输家呢……”
这一夜,众人忙着救火。
宇文綦与墨今一前一后站着,相隔十步左右。前者望着火海渐渐平息,后者望着前者墨墨垂泪。
等到最后,听回报说宥淑妃的宫房中确实找出两具焦尸,似是一男一女,隐约可辨出临走时两人并非太痛苦。
宇文綦听到这番回报,摆了摆手,这才转身,却正好见到晨光中苍白着脸,却在泪光中漾着一抹浅笑的墨今……
宇文綦微微一怔,表情似是不太自然。随后却又释然的闭了闭眼,嘴角也翘起抹一弧度,并向墨今伸出了手。不用语言,仅以眼神,墨今便欣然上前。
两人相握着手,一语不发的往来路走去,正巧迎上日出……
淡淡的红光照着他俩,披散了一身的柔和。
火海中,那对男女似是找到了归宿,晨光下,这对男女的路似是刚刚开始……
一〇、各行各路
在此之后,宇文朝为宥淑妃以陆囿国公主的身份大办丧事,关于她的所作所为并无几人知晓,也无外传,众人就只当做这是场意外。也有人传说是宥淑妃身子本就多病,撑不了几天,才会走上这条路。
而史书上对于她也无负面的评论,只以“芒秋淑妃,贤惠谦和”寥寥数笔带过。
而宇文綦对宥淑妃也再无提及,众嫔妃们也不问,关于淑妃此人的存在好似是一场梦,好似从未有过。而后,陆囿国来使表示了陆圣王对公主的悼念之意,到此也算了结了。
可是,另墨今真正担忧的还要说墨夷炘走后,涟皇后的身子。
先前涟皇后的病情虽然不见好转,去也不见太过恶化,可墨夷炘一去,这留下的药也就所剩无几了。太医们翻遍了御药房,也才找到几张墨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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