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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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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允禧没言语,板桥征询地问道:“允禧君,不知我说的可合你意?”
“好,好!允禧得益匪浅,受用无穷!”允禧从沉思中拔出来,想起了什么,说:“板桥,你看看谁来了。”
板桥回首,惊喜地:“是你,李大人!”
李方膺从高大的李禅身后探出:“只看见大人了,看不见小百姓了!”
板桥:“哎呀,方膺兄!你怎么来啦?”
李方膺:“家父回京述职,我随之来了。那日扬州城陡见为兄进了囚车,我就说过进京要来找你。说真的,我当此生此世再也见不着你了。”
板桥说:“皇上济生,板桥才逃此一难。”
“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见。”允禧给来客介绍道:“这就是我给你们常提起的扬州画师郑板桥。”
来客中官衔最大的莫过于保和殿大学士、一等公鄂尔泰,能到允禧府上作客的全是文人墨客,以诗会友,以画叙情,没有官职大小,只有情感厚薄。
大伙热情地寒暄作礼之后,李禅突然说道:“板桥,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怎么称呼我们王爷的?”
板桥一时无言以对:“……”
允禧笑道:“他说的允禧君啊。怎么,错了?”
李禅怔了一下:“亲王你……”
允禧打着哈哈道:“我与板桥碧云寺相见,今日重会,别是一番滋味,更应了‘缘份’一说。相约君兄相称,亲密无间,都好。你们说呢?”
大家都开怀畅笑了起来,谁都明白,他允禧好的就是这个,在琴棋书画中荡漾,胸次幽静但不设防,相识了就是友人以待,长此以往,乐而不疲,所有你还能说什么?不过,象郑板桥这样受到厚待的,恐怕没第二人。
高朋满堂,允禧好不欣喜,朗声盛邀道:“走,莲花亭喝酒唱诗去!”
2
凌琳预感到兄长凌枢要出事,果不其然就出事了。凌琳的女人直觉恐怕远远超过其它的女性,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她会用心去观人用心去察物,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这是天赋。那天她听了小太监学说了乾隆在古砚边的一段话,就感觉这方不会说话的不祥之物将会断送自己兄弟的前程,心焦如焚坐卧不宁,到夜时想出一个点子让皇后富察氏替她去说情,没想到皇上一点没给面子。她哭了,彻夜通宿的哭,第二天,一双大眼肿的就跟熟透的五月桃一般。凌枢没回朝,连个商量的知心人也没有,今天一大早,一宿没怎么合眼的她坐在寝榻上疯思呆想时,听见门外传来蒋南沙的声音,这老人家时不时上朝前要到老太后的寝宫去问早安,这是他独到的精明处,三朝不倒的老臣有几个?他就是其中一个。凌琳心花开了,心里骂着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呢?再怎么说,他是父亲的挚友,更是兄长的恩师,把心里话给他说,就是他帮不成大忙,至少出个主意什么的也行啊。没犹豫凌琳召来了贴身宫女,让她在蒋南沙回程的路上截住他,把他领到自己的密室来。看到凌琳红肿如桃的大眼,蒋南沙大吃一惊,细问之下得知原委,他嗬嗬一笑,说凌琳太多虑了,皇上要亲审此案,可见他对本案的重视程度,你想想,皇上登基不久,能容忍对朝政的指三道四吗?他没给皇后的面子,一是他不愿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念头,二是你自己就是他身边心爱亲近的妃子,有什么话你自己不好说,还要让皇后去说,这不明摆着笑话皇上对你的恩爱吗?到底是三朝老臣,说事解题都比别人透亮些。凌琳踏踏实实过了一上午,没承想,皇上亲审下来,还是把凌枢作了枪头鸟。心有定势的蒋南沙连个口信也不来报了,凌琳一下子掉进了十八丈深渊。思前想后,看来只有孤身入山去探虎,为了兄长就是死也在所不辞了。听买通的小内侍报乾隆已安神在读书,凌琳从养心殿的暗门径自来到乾隆跟前。
乾隆早已将案子上的事抛至九霄云外,见了凌琳红肿的双眼,不无疼爱地轻轻抚了下她的眼角:
“怎么啦?跟谁呕气啦?眼哭得这么红?”
不问没事,这一声慰籍,让惊吓了许久的凌琳陡然悲从心来,泪水涌泉一般冒了出来。乾隆朗朗地笑了:“好了好了,让朕亲热亲热就好了。”说着将软软乖巧的小猫揽进怀里,一只温软的手轻巧地滑进了凌琳*,凌琳善解人意极尽柔媚,乾隆兴起,同时勾下了头,在她冰润的的眼窝、细巧的鼻尖、濡泽的秀唇尖游动着,凌琳渐入迷境,口中昵喃,轻轻的叹息中夹带着一种令乾隆魂消意散的兰香味……为了这种兰香味,乾隆失去凌琳之后,得容妃一香体而不能得其心,就是爱称她为“香妃”也是枉然。当然这是后话了。
“爱妃为何叹息不止?”乾隆心平气和,语调温婉。说着话那只手仍在感受着凌琳身上所特有的不尽的体馨。
凌琳媚眼微睁,从乾隆爱意的目光中找到了支撑,胆性略大了些,“我哥他在宫中好好的,不去做那个钦差什么事也不会有……”
乾隆抚摸的手停止了动作,他意识到凌琳的眼睛红肿是为了他兄长的缘故:“都知道了?”
凌琳点了点头。
凌琳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这一点头随意到不能再随意了,但她点掉了她一生的荣华富贵。在乾隆清醒的脑袋里,他认定是宫中有人给她传了话,否则怎么会这么快?莫非自己的言行都在她的揣摩算计之中?这是为她的兄长,倘若她要别的什么内政机要,不也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刺探吗?女子参政毁事一半,祖训有理,此女不可不防矣,乾隆这边想着,那边对怀中的*已经失去了兴趣。
“皇上,你怎么啦?”极为敏感的凌琳感觉到了乾隆的冷意。
乾隆讪讪一笑,轻轻扶起了凌琳:“你起来吧,朕还有要事要办。哦,放心地去吧,凌枢的五品职朕过一阵后会将他恢复到三品职的。”乾隆是言必信信必果的,后来的事证实他没有失言,但凌琳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已经永远地挥却了。
凌琳咀嚼乾隆的冷淡,心想不管自己的后事如何,至少兄长的官位有了落实,他皇上说话不会不算话的。她惨惨地强笑了一下:“皇上,妾罪不容诛,惊扰圣聪了。”
望着凌琳纤弱楚楚的身影隐去,乾隆泛上一股难言的恻隐之心,多机灵的女人啊,唉,坏也坏在你的机灵上啊!这天晚上,乾隆就下旨后宫将凌琳贬为宫女,不久又打发她出宫去了。
凌琳前脚刚走,福建按察使李玉宏携他的四子李方膺前来参见。乾隆勉强平息了因凌琳带给他的神伤,听李玉宏叙说了福建及沿海地带的官风民治,接下了李玉宏一份关于整治朝政的奏折。李玉宏是雍正先帝提携的官员,清正廉洁满朝有誉,乾隆对他的忠贞不二欣赏备至,情绪也随之好多了。他拿起御案上郑板桥的那首《砚石怨》说:
“退朝之后,朕细细琢磨这首词,它倒提醒朕一件事,朝廷命官自行其事,行贿受贿,此风不刹,必将民怨载道,毁我朝政。爱卿身为按察使,当着力查办此类败坏朝风、积有民愤的案件。”
李玉宏恭道:“臣遵旨。”
乾隆道:“朕已着令全国,整肃纲纪,一经发现,概一查到底,绝不手软……”
这时,御前内侍安宁近前悄声地:“皇上,如意馆蒋南沙有急事求见……”
“让他进来。”
“喳!”安宁转而宣道:“蒋南沙觐见”
蒋南沙进屋跪曰:“如意馆馆臣蒋南沙拜见皇上。”
乾隆俯瞰道:“有何急事,说吧。”
蒋南沙看了一眼李玉宏父子,道:“臣……臣有一弟子,给我带来一首诗,是那个扬州郑板桥所作。”
李方膺吃惊地望着蒋南沙,又回头看了看乾隆。
乾隆概念先入,觉得蒋南沙这人与郑板桥结冤,总没事找事不扳倒对方不作算:“怎么,又是反诗?”
见乾隆不冷不热的神色,蒋南沙不敢往下加油添醋:“臣不敢断言,请皇上御览。”
乾隆吩咐安宁:“拿过来。”
安宁接过那首诗词呈给乾隆。
只见那纸上写道:
花亦无知,月亦无聊,酒亦无灵。把夭桃斫断,
煞他风景;鹦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砚烧书,椎琴裂
画,毁尽文章抹尽名。荥阳郑,有慕歌家世,乞食风
情。
单寒骨相难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看蓬门秋草,
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难道天公还箝恨口,
不许长吁一两声?颠狂甚,取乌丝百幅,细写凄清。
乾隆阅完笑了一下:“大惊小怪,充其量不过一狂生尔。这些个文人书生,成日介吟诗作画,激情偏颇时而有之,要不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蒋南沙不明白皇上为何对郑板桥的东西那么偏爱,不死心地解析道:“皇上,他的词里‘焚砚烧书,椎琴裂画,毁尽文章抹尽名’‘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分明是对皇上怀有怨气啊。更有甚者,他竟敢与慎亲王称兄道弟,狂傲不羁……”
诗道词意乾隆自有乾隆的理悟,他蒋南沙左右不了他,但说到允禧一个堂堂前王与一介平民布衣称兄道弟,他接受不了了:
“真有这等事?”想想不对,思维极为敏捷的乾隆随即调侃地笑话道,“不会是爱卿嫉恨那天人家当众顶撞了你吧?”
“微臣万死不敢。”蒋南沙指天发誓道,“昨日他在慎亲王家酗酒作歌,放浪至极,臣的弟子亦在其中……”
乾隆乜了蒋南沙一眼,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好了,你别说了。朕已知晓,下去吧。”
蒋南沙走后,乾隆笑道:“这个郑板桥,朕本想留他到鸿词博学科去,这般难以容众,只好随他去了。来,说些其他的,爱卿,你的这个小儿是第几子?”
“禀皇上,第四子,贱名方膺。”
乾隆沉吟:“李方膺,这学名不错。在何方任职?”
李玉宏如实禀报:“禀皇上,方膺尚未京试。”
乾隆笑道:“朕有意让他去任职,能胜任不?”
想到刚才乾隆对郑板桥的原有安置挥手间烟消云散,不免心惊,方膺昨日也同在允禧的宴上,蒋南沙或许是碍于他李玉宏在场,不敢抵出来罢了。方膺的脾性与郑板桥这些倜傥文人没什么两样,惹事的时候,不准在什么地方得罪什么人,与其吃这种苦,不如干脆让他自由自在去算了。所以乾隆一出口,他李玉宏犹豫了一会,突然醒过神慌慌跪倒谢恩道:
“皇上宠爱,小儿是个生员,性情憨直,不宜于仕途。”
乾隆听之笑了起来,风趣地说道:“没有先学会生孩子然后才出嫁的。安宁,传朕的旨意,福建按察使李玉宏第四子李方膺按七品知县录用,交河南总督田文镜具体办理。”
安宁:“喳!”
乾隆不知那根筋乱了,不给李方膺个一官半职,似乎他今天就没法过日子了。于是,文弱书生李方膺就这样稀里糊涂卷进了官场。不过,乾隆的固执,是他的龙眼看中这是块为民忠君的好材料,还是李方膺的祖坟上冒了青烟,暂且不必深究,至少李方膺这位将来驰骋扬州画坛的大才子上任之后,他的疾恶如仇、刚正不阿着实让官场上的不少人伤透了脑筋,及至力推他的乾隆皇上也被卷进来。
不是冤家不碰头,人世间的笑话就是这么来的,没法子。
允禧是个有心人,接替凌枢南下,心中没数不行,他把李禅邀到书房作了一次长谈。说起沿途官场腐风恶迹,尤其扬州巨砚案,李禅感触良多。郑板桥虽说免于一死,但这样的文士天下难寻,理应重用才是,就这么埋没于野岗荒郊,可惜。李禅说这话是有他的道理的,当年,他斗胆给康熙帝献画,皇上以画见德,当下录用进宫,他不敢冒昧说自己就是个大才子,至少他暗下是以这件事来比较乾隆待郑板桥的,当然,他怎么会知道乾隆私下的打算呢?郑板桥的一首酒后狂词,给乾隆烙下了狂放不羁的印记,三秒钟不到给郑板桥已到手的政治鸿运划上了句号,这恐怕也是所有局外人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名震东南的大商都眼下交给名则选宝实则行贿的马三贵手中,将来的命数劫难到了。李禅说,皇上爱屋及乌到如此地境,实在不可思议。允禧笑了,皇上他也是人,总有他别人没法理喻探究的独好,就是因了这种独好,郑板桥才幸免于难。李禅想想允禧说得着实在理,便闭口不言了。
允禧换了个话题道:“按你所说的,扬州知府卢雅玉在这个案子中是大受其冤了。”
李禅叹了一口长气:“谁不说是这样呢。只是在皇上面前无法申诉而已。”
允禧想了想说:“这种时候,是不能说什么了。凌枢曾救过驾,又是皇亲圈里的人,皇上已经忍痛处置了。倘若再有异议,弄不好会弄巧成拙。我看还是等有了适当机会再说吧。”
“亲王所言极是。”李禅思忖慎亲王已说的够透。
允禧最后交代道:“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江南替换凌枢回京,板桥在京,就由你安排了。”
说起板桥,李禅想起一件事:“板桥急着要回扬州,也是明日启程。待会他就要来与您辞行。”
允禧不解地:“他为何这般着急?”
抵到鼻子底下了,李禅不得不说出真情:“亲王不知,他的表妹为了逃婚,躲在他妻子的娘家,是死是活都不知,板桥他能不着急吗?”
允禧成年在京城,哪知民间疾苦事呢?听说是逃婚,大是迷惑不解:“男大当娶,女大当嫁,为何要逃婚?”
李禅笑了,但那些曲里拐弯的事又不是一二句可以说清楚的,只好简要地说:“一言难尽。官府里有人,就是那个皇上御点为扬州代理知府的麻三贵要强纳他的表妹为妾,板桥无权无势,不躲又能如何?”
允禧惊诧不已,道:“哦?地方官府这般权臣跋扈,以势欺人?”
李禅知晓允禧的单纯,不便多说,“亲王此次南下,或许能耳闻目睹一些宫外社稷的现状,见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在这时,御前内侍安宁来到书房门前告之:“亲王,皇上驾到。”
乾隆与允禧自小一块长大,对允禧的人品了如指掌,但痴恋琴棋书画到了自闭的程度,乃至与人交往不分内外,不分场合,常作出有失皇家人身份体面的事,这些乾隆都不计较,睁个眼闭个眼没说什么。但豪饮狂舞失态,与郑板桥这样的布衣称兄道弟,未免太失体统,代理凌枢南下,南方文人甚多,高兴了就“哥”啊“弟”的闹起来,传出去岂不让人贻笑大方?尽管允禧选友有章有法,但乾隆的担忧不问这些,由此也足见乾隆对允禧的私情非同寻常。前往十四贝勒府的乾隆途径允禧府,想起允禧明日要动身南下,顺便下驾去交代一番。
乾隆走进屋子巡看了一番,允禧伺候乾隆在书案前的椅子上落了座。
“皇上,臣明日启程,前往江南接替凌枢大人。皇上有何教喻?”允禧禀道。
乾隆笑了一下道:“让王爷亲自督察打点,朕心里踏实。是不是?”
允禧是个忠厚仁慈的人,不会花言巧语,实打实地说:“蒙皇上信赖。允禧绝不会有辱皇上厚爱。”
乾隆知晓允禧其人其德,但为了他与郑板桥的事又不得不插手告诫,见了允禧的人,一肚子的火没了,剩下的就是打暗语式的敲打了:“你是个……你让朕如何说你呢?”
允禧虽是个仁慈之辈,他人的话音他还是会辨的:“皇上今日驾到,有什么话要叮咛允禧的,允禧定当铭记。”
乾隆大笑了起来:“没什么叮咛的。只是告诫王爷,在宫外结交文友,勿要忘了自己的王爷身份。”
“允禧谨记,皇上。”允禧应道。
乾隆婉转地说:“听说你昨日让李禅邀了一些文友上门,有这回事吗?”
“皇上您是怎么知道的?”允禧惊诧地问。
“朕想知道不就知道了吗?”乾隆戏谑地笑了。“那个扬州的郑板桥还在你这儿写了一首狂词。”
允禧失色地:“皇上您连这个都知道?”
“你知道这个郑板桥人家给了他什么雅号?”乾隆道。
允禧急急地问道:“什么雅号?”
乾隆瞥了他一眼:“清傲狂生。”
允禧心想这正是板桥人品节操的个性所在,何足为奇?嘴上却应承乾隆道:“为臣与其交往,也有这个感觉,并没有什么错啊?”
乾隆棉里藏针地点到为止:“朕的意思,你与这样的平民交往,朕不干涉,只是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就是了。”
允禧听出话意,谨慎地回道:“臣明白。”
乾隆语气加重了一些:“朕闻,你与这个郑板桥称兄道弟,可有此事?”
“皇上,这是谁?狗嘴里吐不出好东西?!”允禧是个老实人,可绵羊上火比虎凶啊,“我与他有何冤仇,这般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乾隆让了一着,掩饰地笑了起来,站起随意地走动着:“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有,文友之间不足为奇;没有,君臣有别,也是当然。朕还是一句老话,注意你的皇家身份就是了。尤其这次到了南方。”乾隆的话尾减弱了锋芒。
3
板桥恍恍悠悠来到琉璃厂文化街,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一个逛街的闲书生,岂不知板桥是来选择字画店来出售他的字画的,他要回家得筹措盘缠啊。殊不知,允禧私下已经给他预备好了这些,板桥不知道。开口找文友们借,不是他板桥的个性。于是他携上两幅急就章的字画来到琉璃厂文化街。
逛琉璃厂街板桥驾轻就熟,他穿过街衢两旁的摊铺,来到“雅墨堂”的字画店门口,想起当时哥几个在此摆地摊大闹京都的情景,他微微地笑了,今非昔比,板桥的腰板似乎硬朗的多,自我感觉到位,“啪”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檀骨扇进了店堂。
老板哈敏是个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年青人,他年纪二十七、八岁,清瘦高挑。他是哈川的大公子,哈川与板桥他们那一场角斗,伤神失元,一病不起至今还躺在病榻上,店堂里的生意只好交给哈敏。
哈敏一眼见得板桥非俗流之辈,收住了与别人招揽生意的那种大咧咧的口气,改换成沉稳的语气问道:“先生,雅顾本堂,多请点教。”
板桥作了个揖示礼,便在一幅标为李禅的画作《松腾图》前立住了。
哈敏一面喊着:“上茶”一面来到板桥的身边,热情地说道,“这是当朝宫廷御画师李禅大人的墨宝,您看这气势,再看这用墨,豪放洒脱……”
板桥看了他一眼,哈敏识趣地:“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先生您自己尽意就是了……”看来他比老哈川会做人。
旁边上来一个端着茶水的小伙计:“老板,茶来了。”
哈敏礼道:“先生,请用茶,您再慢慢看过,如何?”
“谢了。”板桥客气地说道,“老板,您的这幅字画是从哪弄来的?”
哈敏找到了话题,脸上顿时漾出了得意的神色:“先生眼力过人,也看出这是一幅精品了。说起这幅画得说个故事,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家里老母生病缺钱花,从宫里偷出了这幅画子,我看他可怜,就买下了……”
“哦?”板桥笑了,“可惜,这画子是赝品。”
板桥猛丁一棍子,将哈敏打了个分不清东南西北,“你说的?这是您说的?”
板桥不容置疑地:“没错。让我说给你听。李禅的用笔点染随意,横涂竖抹,却不失整体感与层次感。而你的这幅呢,用笔拘泥,看似洒脱,实质缺之意趣,这儿,还有这儿,层次呢?李禅的画不拘法度中自有他独到的凌然之气,不拘形似中淋漓放笔,乃大家是也。”
“先生高见!”哈敏由衷地说道,愧然之色油然而生,“实话实说,此画确实是赝品,我挂出半月了,没人看出来,还有出价不匪的我都没舍得出手。今日让先生看出来,点化精到,让小生折服不已,请先生领受小生一拜!”
板桥慌忙拉起了跪下的哈敏:“啊呀呀,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
“请问先生高姓大名?”哈敏问道。
“姓郑名燮。”板桥应道,“我非本地人,为了筹措盘缠,携了字画来琉璃街……”
“先生的字画能让小生一饱眼福吗?”哈敏恭敬地说。
板桥掏出了字画,瞄了哈敏一眼说:“请老板看看,能卖出多少银两来。”
哈敏接过展看,一见画上的“扬州郑板桥”的印矜,抬头惊诧地望着板桥,半晌噤声问道:“你就是郑板桥?”
“是啊,刚才我不是说过我叫郑燮了吗?”板桥点头说道:“老板何以知道郑板桥而不知郑燮?”
板桥“郑燮”的大名不常用,更何况南人字画北国没地势。也难怪哈敏不知晓。
“我听家父说过,您在碧云寺给慎亲王画过九九八十一张清竹图。”哈敏肃然起敬。
“是的。”板桥想起初次来琉璃厂街,戏弄“雅墨堂”老板哈川的事,“哈川是先生的……”
“我的家父。”哈敏说。
一听这话,板桥抱起字画就要走。
“先生请留步!”哈敏上前一步拦住了板桥:“先生莫非戏弄过家父,今日尚有愧意?”
板桥经这么一激,反倒不走了:“此话差矣,当初哈大老板败场,咎由自取,板桥愧意何从而来?”
“我非有它意,请先生切切不要误解。”哈敏堆上了笑脸道:“结识先生是我哈家的缘份。学生纳闷的是皇上把先生押到京城又把你放了。”
“是的。皇上看见我长的不象坏人,开了恩。”板桥调侃地说。
“哎呀,先生真是福运之星!”哈敏的商人意识活跃起来,勾首施以大礼道:“先生的字画我收了,你说要多少银两吧?”
板桥笑着指着墙上的伪图道:“一张换下你的这张赝品《松藤图》,毁了它,我不愿看到李禅的大名在外面被糟蹋了……”
“先生您接着说。”哈敏爽快地说。
板桥道:“剩下的这张,行情该多少就多少。”
哈敏敬服地睁大眼睛:“先生大度,就象您的字画,节操品行都是没话说的。实话跟您说了,先生的字画无疑是抢手货,找都找不来的。赝品现在我就毁掉它,先生放心。这两幅清竹图,我以一百两一幅买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这是我随意之作,值不得,值不得。”板桥连连说道。
哈敏真诚地说道:“先生,您就不要谦让了。意思我说过,小生是作生意的,你说我会吃亏吗?我只会赚你的,不会亏本的啊!”
“那……”板桥歉意地礼道,“板桥在此愧领谢过了。”
允禧与李禅在书院的凉亭里细口品茗,等候板桥的间空李禅忧郁地说起皇上刚才的警示:
“皇上今日的脾气有点不大对头……”
凉亭对过的水榭中,一个如花似玉的歌伎弹奏着悠扬轻曼的琵琶曲。
允禧的心境没那么坏,他不把和板桥兄弟相称看作多严重的大不韪,皇上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各人一个为人准则,井水不犯河水:“李大人,别担心,没事,我允禧不是结党营私,拉拢帮派,心底无私坦荡荡。再说了自从审过扬州砚石案之后,皇上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训我这点小事他过后就忘了。”
允禧呷了一口茶,谈兴不减:“皇上昨天又发了一道御旨到全国各地,指令各道、省按察使重点清查行贿受贿案。你想想,先帝走了没多久,大员官吏没动过他们,有些已经很张狂,划地为牢,背公结党,纳贿营私,士风日坏。失传五百年的珍品国宝都敢送,也敢接,这东西是大了,没法子藏起来,要不然,会送到紫禁城来?闻所未闻的事太多了,我是昨天才听说到一点皮毛的。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
李禅疑惑不解地探询道:“我就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拿砚石案来开刀,彻底罢黜凌枢?”
“这你就不懂了。”允禧分析道,“还记得吗,皇上亲政之初,曾经立过誓,要待大臣属下如家人,更何况凌枢特殊的身份,他能失信能在他头上开刀吗?”
“孔子有言,治国之道,姑息并非仁德啊。伤点皮毛,不就是姑息养奸吗?”李禅钻了牛角尖。
“当然,皇上仁德是有限度的。”允禧道,“他没收了凌枢的全部非法财产,又下旨在全国整肃吏风,等于做给这些朝臣们看的。板桥的词为什么在王公大臣中有争议?皇上他清楚,依他以往的做法,我看板桥的小命也就不在了。当然,皇上钟爱板桥的字画也是个中缘由之一。”
“亲王说得极是。”李禅掉回话头说。
正说着,家奴来报:“王爷,扬州的郑板桥、福建的李方膺来了。”
“快快请进。”
见到郑板桥与李方膺,允禧好生嗔怪:“板桥你到哪去了,等你等到现在。”
“我去筹措了一点盘缠。刚刚要来,方膺兄找到我,所以晚来了。”
“你说什么,筹措盘缠?……”允禧不高兴地望着板桥:“筹到了?”
“筹到了。”
允禧顿时就上了火:“把它扔了!板桥,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友人们知道了,我的面子还往哪搁?”
李禅也说:“板桥你这事做得就是不好了,不怪亲王说你!”
“我刚刚还说着他呢。怎么样,亲王和李大人肯定要说你吧?”李方膺说。
“都是我的不是,板桥一千,一万个致谦,赔罪了!”说完作了一个大礼,“不过,我的钱没找任何友人,我是卖画子所得。冲这一点,王爷……”
“称允禧君!”允禧异常霸道地说。
“是。”板桥遵命道,“请允禧君和李兄多多鉴宥!”
“嗯。”允禧开了笑脸,一个孩子般的笑脸。接着他快活地唤道:“来人啦!”
一个女侍走了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我给板桥准备的银两拿来。”
女侍领命去了。
“板桥,历经风雨一番,我们之间更近了,对不对?”允禧亲热地说。
板桥感慨不已:“板桥平生有幸,得识允禧君这般的良师益友,死亦不足憾矣。”
允禧乐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众人都笑了起来。
女侍拿来了银两交给允禧,允禧庄重地递给板桥:“不成敬意,聊补归途一二。明日我启程南去,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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