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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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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最为繁琐,尤其在贪财如命的当今天子治下,银钱之事更是不能出丝毫差错。加上凉州路途遥远,往年奉计上都者往往要滞留到年底,甚至年后才能回来,像韩遂这样一个多月就往返一趟的,却是少见。
韩遂苦笑道:“不瞒边兄,我这是闯了祸,提前躲回来的。”
老边大惊道:“你韩文约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也会闯祸?”
韩遂自嘲地一笑道:“说起来,天下间闯这个祸的人多了,不独我韩文约一个。”
老边没好气地道:“不要故弄玄虚,快说。若是有事,还需你我多加计议。”
韩遂收了面上的笑容,沉声道:“我在雒阳时,曾劝谏大将军何进,趁如今平叛之机,兵权在手,引大军诛杀宦官,还天下以清平。”
老边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珠,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文约,你何时变得如此大胆。雒阳城中不知多少宦官耳目,那何进又是个没主见的,万一消息传到宦官那里,你还回得来吗?”
韩遂无奈地一笑道:“所以啊,我这不是一路逃回来了么?那何进果然如你所说,就是个没主见的。如今他兵权在手,各路领兵大将都是世家高门出身,军中参赞军机者也多有当年遭党锢之祸的士人,无不是对宦官仇视入骨之辈,有这些人相助,诛杀宦官易如反掌。可笑那何进顾虑重重,若等到大乱平息,天子收回兵权,岂不是坐失良机?到时追悔莫及。”
老边看着韩遂痛陈利害,心下疑惑,道:“文约,这可不像你呀。往常说及朝廷乱像,唯有你最是冷静,如今怎么如此激烈?恨不得一朝屠灭宦官。”
韩遂被说中心事,重重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叫泠征给逼的。这两年来,护羌校尉部对羌胡各部催逼愈发严厉。我身为凉州从事,虽然从中斡旋,可是凉州刺史部只有监察之权,终究不是正管,能帮上伯玉他们的也不多。我这是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非出大乱子不可。我是想在大乱之前,至少先把泠征铲除掉——哪怕换个护羌校尉也好。”
“伯玉、文侯他们已经忍耐不了了吧?”老边话语中透出沉沉的忧虑。
韩遂点了点头,不无嘲讽地说道:“何止是湟中义从,河关、临洮、大小榆谷、临羌,甚至连已经迁到武威的吾诃子,护羌校尉部管辖的所有部落都在串联。泠征是在往火上浇油啊。回来时我从汉阳郡经过,听到消息,护羌校尉部打着平定黄巾的名号,要求各部贡献良马,征召兵员。”
老边怒道:“泠征小儿,真是不知死活。才消停了几个月,又忍不住了。他以为黄巾平定,凉州边军返回就万事无忧了么?那些兵马还没有回来呢!”
韩遂冷笑道:“恐怕就是因为这些即将回来的边军兵马,反而会逼着各部立即举事。”
老边默然。韩遂说的没有错;羌胡各部落对泠征和官府的怨言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而即将返回的边军也会给各部落大人带来极大的压力。他们会觉得,与其在边军返回之后面临更大的风险,倒不如赶在他们返回之前抢先举事,说不定还有机会。泠征依仗边军,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第二十三章 反叛(二)
老边和韩遂的忧虑并不是庸人自扰。
此时的凉州,朝廷的力量处于十多年来最薄弱的时刻。原本四、五万凉州边军,被皇甫嵩带走了一万人;董卓起复,又带去了将近一万人,剩余的兵马,十之六七驻扎在北方的安定、北地等郡,防备大漠中的鲜卑人。此刻泠征手中能够掌控的兵力,约略只在万人上下。而且,这一万人马并非都集中在护羌校尉部大本营狄道。如此一来,护羌校尉部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压制心怀异志的羌胡各部。
东汉时的凉州,汉胡之争延续逾百年,使得当地的局势复杂而敏感。大抵而言,凉州屡屡发生羌胡叛乱,最严重时波及凉、并、益三州乃至司隶,军事上的胜利使得大批羌胡部落得以迁入凉州地界;但是汉庭毕竟实力雄厚,最终总是能平定叛乱;而这个时候,已经迁入凉州的各个部落就不得不屈从于汉庭的统治。天长rì久,便产生了大量内附的羌胡部落。
这些内附的部落不仅仅只是羌人,还包括了月氏胡、氐、狄等部落,例如北宫伯玉、李文侯所统领的湟中义从胡,就属于月氏胡的一支。内附的羌胡部落与汉人来往多了,生活习xìng也受汉人影响而改变,被汉人称为熟羌;但是羌人改变了生活习xìng,却改不了刚烈的xìng情,一旦遭遇不公往往啸聚滋事;当年被段颎屠灭的东西两路叛羌,其主力都是内附的熟羌部落。经历过许多次叛乱之后,汉庭不得不在凉州内地保留一支强大的军队镇守。
但是仅仅压制住内附部落还是不够的,因为与此同时,还有许多部落并未内迁,而是留居塞外,这些部落因为少与汉人来往,被称为生羌。如此一来,汉庭又不得不派出jīng兵驻防边塞;如金城郡西界的西部都尉,陇西临洮的南部都尉,都是为防备塞外生羌而设。
因为凉州独特的汉羌杂居的态势,造成汉军在凉州原本不多的兵力,就像洒胡椒面一样,分散在几个不同的方向;如今东调的凉州边军未归,泠征手里实际能掌控的兵力少之又少,护羌校尉部正处于十几年来最虚弱的时候,若是当真有人图谋不轨,眼下就是最佳的时机。
大势如此,纵然老边和韩遂都是凉州杰出的智谋之士,依然一筹莫展;二人正对坐唏嘘,又有人急忙进来禀报:“成公从事来访。”禀报声未落,一个年轻人不经延请,就急不可待地闯了进来,高声道:“边先生、边先生,出事了,快快带着家人离开榆中。”
年轻人边说边走了进来。这个人年约二十三四,面相俊朗,双目清明,身上带着凉州士人常有的英武之风;这个人虎娃也认识,乃是金城郡的从事成公英,其家与老边有通家之谊,也时常来老边府上做客。此人虽然年轻,但是睿智有识,处事冷静周到,更兼弓马娴熟,可谓文武双全,也是老边一向看重的年轻俊彦。
但是此刻,成公英脸上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冷静,而是一片焦虑神sè,疾声说道:“老边,今rì一早,金城郡守陈懿召集郡兵,扬言老边你勾结湟中义从谋反,要来捉拿你,你还是快走吧。”
厅中众人一时大惊,老边注意到成公英话中带出来的明确信息,追问道:“你说什么,湟中义从已经反了么?”
成公英只怕自己耽误了时间,急匆匆解释道:“详情我也不知。只是昨夜有护羌校尉部从事程球匹马赶到允吾,与陈郡守密谈一夜,郡守今早就要点兵来榆中。我抢先快马来报信。事情紧急,耽误不得,最多一个时辰,郡兵就到榆中了。”
韩遂仍在犹疑:“我rì前回到汉阳时曾闻讯,泠征率本部兵驻守河关,就近催督各部。却不曾听说湟中义从反叛……程球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边略一思索,又问道:“程球到允吾时,是几个人,怎生模样?”
成公英说得急忙,此刻才细细回想昨夜之事,道:“程球是匹马而来。我听昨夜守城士卒说,他是深夜叩门,十分惶急。”
韩遂双目一凝,透出一道jīng光,似乎已经想到事情的关键。老边更是击掌断喝道:“北宫伯玉真的反了!”
韩遂冷笑道:“只怕泠征也早已丧命,否则他不至于叫郡守陈懿来捉拿老边,而是应该出兵救援泠征才对。”
老边不再迟疑,一叠声下令道:“靖儿,你率所有家丁上马,护着你母亲立即出城,不要去庄子,上庄子的后山,我会让虎娃先一步进山,山中有安身之所,他会给你带路。”
边靖迟疑道:“父亲,如今已经入冬,山中遍地积雪,如何安身,没有粮食,到了山里我们吃什么?还有家中的财物……”
老边怒斥道:“痴儿,身家xìng命尚且难保,还顾着财物!你教所有家丁随身带上粮食,能带多少带多少,但是不得迟误行程;城外庄中还有些许存粮,一并带上山去。此前我已叫虎娃在山中老虎窝旁搭起十多座草棚,有猛虎看守,无人可以靠近,此事只有我和虎娃还有少数几个家丁知道,那里可以权且容身。只需少待十余rì,等湟中义从大军到时,自然就可以回乡。”
边靖惊疑道:“父亲怎知湟中大军必到,万一泠征没有死呢?万一北宫伯玉已经事败……”
老边对儿子的迟钝大为失望,怒道:“糊涂。若是泠征没死,北宫伯玉事败,他们要捉拿老夫只需一纸文书即可,何必金城郡守亲自出马?——陈懿是害怕湟中义从大军攻打允吾,又不想担上不战而逃,弃城不守的罪名,才打出捉拿为父的名号,其实是要逃命。”
边靖只是个平庸的书生,哪里想到如此紧急事态之下,其实暗藏玄机。就连成公英也没有想到,老边竟然从他三言两语之中,推断出事情的真相,有许多竟是连他这个亲身经历者都没有想到的。如此急智,让成公英大感叹服,连韩遂也在心中自叹弗如。
打发走边靖,老边转身看着仍在懵懂的小老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沉声道:“虎娃,我要你先上山去——现在大雪封山,道路难以辨识,你要先去探出一条安全的路径,好带你阿娘上山。”
虎娃从老边不同寻常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凝重,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了!”
“你快去吧,我和你阿娘就在山下等你。”
虎娃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离去。老边看着虎娃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莫名的感伤;这五六年来,他一直引着这只小老虎走正道,学做人。不料到头来自己却无端端就成了反贼。从此前路艰难,这只从山野中捡回来的小老虎崽,终究免不了要出笼吃人。
第二十四章 反叛(三)
大雪封山十几天,眼下雪花还在飘飘扬扬,从光秃秃的枝桠间往下落。虎娃深一脚浅一脚,慢慢地一步步朝山上走。
这条路是他走熟了的,自从来了边家庄,老虎就被安置在山林深处,他每次上山来找他的老朋友,走的都是这条路。虽然如今大雪封山,但是对虎娃而言,没膝的积雪也如平地一般。眼下他故意放重了脚步,将每一步都踩实,是为了试出一条真正安全的路径。
老边和边夫人,还有庄子里的不少家眷,都是普通人,与一身虎气的小老虎还是没法比的。
顺着老路入山十里,群山环抱中,是一个小小的山坳,内中地势稍平,一溜建起十多座草棚,草棚周围垒起一摞摞的柴草,用干草覆盖其上,遮挡雨雪。这里就是老边事先建起来的藏身之地。
虎娃一脚踏进山坳,迎面就传来震天的虎啸声,一只斑斓猛虎猛然跃起,扑了过来。
“啊哈,你躲在这儿呢?说,最近有没有人来,没有被发现吧?”虎娃一边高兴地问道,一边伸手按住老虎的两只前爪,不让它扑到身上来。
老虎哪里能说话?一门心思只想往虎娃身上靠,吐着舌头想去舔他的脸,活像家养的猫儿一般。
“行了行了,不会说话就不说吧,老实点呆着;”虎娃松开虎爪,双手抱住虎头,把它摁在地上。这是他们两个从小就习惯的亲昵动作,只不过如今虎娃长大了,气力更胜往昔,要摁倒一只老虎更加轻而易举。
“我告诉你,我阿娘今天要上山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许犯浑,不许犯楞,老实听话,要是吓着我阿娘,看我不揍烂你屁股!”虎娃恶狠狠地jǐng告着,一点都不在乎所谓“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古训。
老虎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就在虎娃脚边挨挨擦擦,不肯稍离半步。
绕着草棚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异状,随即就转回头去接应老边。
回去的路上,古木参天,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摇曳,枝上满是积雪。虎娃灵机一动,抽出刀来砍下枝桠,沿路插上作为标示。
一路走一路标记,花去了不少时辰,走到山前时,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嘈杂人声。虎娃耳目极为聪敏,登时就分辨出来,这是有人厮杀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惨叫声。
虎娃心头剧震,抛下手中的枝桠一跃而起,拎着长刀快步疾冲,步伐轻捷,落脚处脚印深不过一寸,与上山时大不相同;所过之处,只见雪地上被踩得积雪飞溅,倏忽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走到山前,虎娃凝目而视,只见山下官兵列成横阵,尚有不少官兵已经杀到山腰处,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向山上爬上来。目光所见,官军人数已不下五百之众。比边家庄的庄丁多出两倍不止。
原来,老边下令入山避难,虽然严令促行,但是府中女眷毕竟不少,边夫人也上了年纪,和一帮女眷、侍女走得慢;将将赶到后山,走到山腰时,官兵已然追到,循着上山的脚印,一路追杀上来。老边不得以,只得带着庄丁返身拦截。边夫人和女眷被众人护着,一步一跌地向山上爬,形容狼狈已极。
老边逃难入山,本就是急迫,只带出最心腹的几十名家丁,普通青壮却是顾不上了,如今与官军交战,人少的劣势便显现了出来;被官军杀得节节后退;所幸有王越在,一柄铁剑,连斩十余人,吓得官军推诿不敢上前,总算还能勉力撑持。
官军却是有备而来,眼见近战不利,后面一百余名弓箭手随即赶上,张弓乱shè。立时就有十多名边家庄的庄丁伤亡,一时惨叫连天。王越持剑连冲了几次,怎奈箭雨密集,王越自己又伤了腿脚,身手不比当年年轻时候。
官军得了弓箭之助,士气大振,在将官的鼓动下,再次冲上山来。
虎娃看边夫人被追杀逼迫,早已是怒火冲天,又眼睁睁看着山间的庄丁被杀,立时双目充血,一声虎啸,挺刀冲下山来。啸声阵阵,震动树木枝桠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纷纷扬扬,几乎迷住了人眼。
虎娃奔行在山林间,穿梭如影,他感觉到年幼时的熟悉感觉一点一点地回到了自己身上。那是一段充满了危机,也充满了血腥的时光,此刻突然找回的熟悉感觉,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身边突然多出了一道矫健迅捷的身影,虎娃回头一看,不是自己的老搭档猛虎兄弟又是谁?当下放声大笑,与猛虎并肩穿林而过;所到之处,官军见了老虎,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忘了抵敌;虎娃长刀舞动,当者辟易,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透官军原本松散的阵型,直扑到山脚下。
远远看见一群人聚拢在一处,簇拥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虎娃不知道这就是金城郡守陈懿,却也知道应该是官军的首领,当下虎目放光,挺刀猛扑出去。
猛虎下山,势不可挡。陈懿眼见山腰处的官军被杀散,已然心惊胆战,此刻突然见到一人一虎并肩杀出林来,凶恶狰狞,从所未见,登时三魂没了七魄;一迭声喊道:“拦住他,拦住他。”说着转身就要跑,心里却盼着身边的一干随从能够拦上一拦,为他争取一点时间。
可惜,陈懿并不知道虎娃是什么人,又练的什么刀。王越教导虎娃五年,只教了一种杀人的刀。决绝狠厉,一往无前,十步之内,山河变sè。刀锋下的血腥,足以摧毁所有人的勇气。
二十步间,二十七名官军的血肉染出了一条刺目猩红的血路。长刀破围而出,眼前豁然开朗。陈懿被身后一片声的惨叫吓得心头颤颤,回过头时,虎娃已经扑到他身后不足三步处;出现在虎娃面前的,是一张惊恐万端的面孔。
周围的官兵已经吓得呆了。
虎娃毫无阻碍地一刀斩落,砍去了中平年凉州之乱中,第二个两千石高官的首级。
第二十五章 反叛(四)
陈懿死后第二天,北宫伯玉、李文侯亲率两千jīng骑冒雪而来,赶到榆中县城。也验证了老边的猜测,陈懿是得知叛军将至,所以才会做最后一搏,不料却死在小老虎刀下。
老边和北宫伯玉一起回到榆中县城时,县令已经弃城逃走,程球却命大,又或许是他早有打算,到榆中时并没有跟着陈懿攻山,而是直接进了榆中县城,如今再一次逃之夭夭。
回到家中时,家中的财物不出所料已经被盗劫了大半。边夫人等家眷都安排住进了县衙。既然杀了陈懿,坐实了反贼的名声,老边也就不再顾忌什么了。
打量着破败空荡的庭院,北宫伯玉拍着老边的肩膀,沉声道:“老边,程球逃了,你这叛逆的罪名也逃不了了。和我们一起干吧。我知道你的本事,你来给我们领头。”
从北宫伯玉的骑兵赶到时,大雪就没有停歇过。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一片狼藉的庭院中。老边的心情也仿佛被大雪积压,沉重无比。过了许久,才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决定动手的?”
北宫伯玉面上略显苦涩,他能听得出来,老边心里对造反一事的排斥。“我们其实……事先根本就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动手。”迎着老边怀疑的目光,北宫伯玉苦笑道:“老边,你应该知道我们部落的习惯,入冬之后,大雪封路,各部落之间就断了联系。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动手?”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反了,连泠征也杀了。”
北宫伯玉回想着数rì前的事情,只能感叹是一连串的侥幸。“当时,泠征突然就带着四千多人马进驻安夷县城。召李文侯前去听令。你也知道,最近各部落都在串联,文侯也有份,他哪里敢去见泠征?可是安夷县城离文侯的老营只有二十多里。文侯的部下都分散在各自的草场过冬,当时手上能动用的兵马只剩下他老营里的一千多人。”
“所以,李文侯就铤而走险了?”老边反问的语气带有浓重的嘲笑意味。
北宫伯玉轻蔑地一笑:“李文侯一颗胆子,不比兔子大多少,要不是我在那里,他只会被泠征生吃了。”
老边鄙夷地冷笑道:“你们果然还是早有准备了。”
北宫伯玉被老边的神sè激出了几分怒意,大声道:“从去年迷钳兄弟战死之后,谁不是对泠征提着十二万分的防备。否则的话,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北宫伯玉越说越是激动,一边来回踱步,将积雪踢得四下飞溅,口沫横飞:“你以为泠征来安夷之前在干什么?他在河关召集陇西郡内的羌、狄各部首领会面,随即就把人扣下为质;我若不是提前带了人与文侯汇合,只怕湟中义从胡也要被他逐个击破,一网打尽了。”
老边也被泠征的胆大妄为惊呆了。在汉羌征战的历史中,不是没有汉军主官做过这样的事情。章和元年,护羌校尉张纡诱杀烧当羌各种落首领、头目及其亲属八百余人;建光元年,同样是护羌校尉马贤诱杀五同种首领卢忽;虽然一时成功,但是随后都引发了各部落的疯狂反扑。如今泠征又故技重施,即便成功,金城、陇西也将不得安宁。而且北宫伯玉的顾虑也确实有道理,从泠征先陇西而后湟中的部署来看,十之仈jiǔ是要拿湟中义从来杀鸡儆猴。
“你们是怎么杀掉泠征的?”老边不再纠缠于该不该杀的问题,又问起事情的经过。
北宫伯玉冷静了一些,满是嘲讽地说道:“泠征是自己找死。我和李文侯商量了一个计策,教他带着部落属民向西迁移,作出一副要逃出边塞的样子。泠征并不知道我也在安夷,却害怕文侯一路向西与我的部落汇合,结果就带兵追了出来,实际上,文侯和我麾下的两千多骑兵都在我手上,就在半路上等着他。”
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北宫伯玉越发觉得可笑:“护羌校尉部的兵马一直号称凉州jīng锐,一开始我们也怕,心里没底——没想到一开战才知道,泠征自称善于用兵,其实就是个草包。我麾下两千人打了一个突袭,居然就把泠征的中军给踹了。四千多人,在大雪地里一个都没有跑出去。最后,只有留在安夷城里的程球跑了。”
老边长叹道:“杀了泠征,这一时倒是痛快了,就连我,因为虎娃杀了陈懿,也没有了退路;你们有没有想过,拿下金城容易,接下来怎么办?你和文侯的部众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人而已。”
北宫伯玉听老边语气已经动摇,不由大喜,兴奋地说道:“不止我和文侯。金城郡内所有部落,不管是出身烧当羌的、还是先零羌,又或是参狼羌,各部落很快就要起兵了。陇西那边,自河关到枹罕,甚至临洮,数百里地面,三十多个大小部落,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只等大军一起,陇西郡就只剩下治所狄道城了。”
北宫伯玉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朗声道:“只要我们这边的消息传出去,汉阳、安定、北地、甚至武威和张掖的部落都会起兵呼应。四面八方一起动手,至少能聚集十多万大军。”
老边冷笑着走进正堂,随手拨开一些杂物,就在原先主位的地方躺了下去,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伸直了双腿侧卧着。
北宫伯玉跟了进来,见了老边的笑容不由疑惑地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老边将滚落一旁的扶几又扶了起来,斜倚在扶几上,满脸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厢情愿,你想过没有,关东黄巾之乱行将平定,十几万官军随时可以西进。还有皇甫义真、董胖子,他们必定也会回来。大兵压境之下,有多少人还会舍出身家xìng命陪你造反?”
北宫伯玉一时语塞。
皇甫嵩的叔叔,是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他是将门之后,在凉州人脉也广,威望也高。而董卓少年从军,几十年来一直在凉州征战,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凉州的地理风俗。这两个人不同于泠征那种纸上谈兵的书生。放眼凉州,没有哪一个人能比这两位更善于用兵了。
北宫伯玉想到未来面临的强敌,也不由得直咬后槽牙,一筹莫展;“不瞒你说,原本我想着,若是举事不利,就退到西边去,只要打破了西部都尉大营,就能联络塞外诸羌部落,一同对抗朝廷大军;只是,我和文侯心里实在都没底。”
老边仰着头,默默地看着头顶的房梁,心里在思索着。走到这一步,回头是不可能了。程球跑了,虎娃斩杀陈懿的消息也是瞒不住的。不管跟不跟着北宫伯玉他们干,自己一家都已经是反贼了。
“现在就想着退路,还太早了些。”老边悠然说道,“而且,你把塞外生羌引进来,凉州各部都会不安的;内附诸部的实力远胜塞外生羌,他们才是最需要拉拢的对象。只不过,虽然泠征倒行逆施,诸部义愤,但是若不能给他们一个获胜的希望,那些部落首领很有可能还是会袖手旁观。”
北宫伯玉也是一部之首领,自然知道老边话中之意。近百年来,凉州羌胡叛乱屡兴屡败,覆灭的部落不知凡几;如今剩下来的,都是些最善于观望风sè,见风使舵之辈。如果湟中义从部起事之后不能站稳脚跟,不仅不能得到其他部落的相助,只怕还会落一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大雪封路还好说,等明年开chūn雪化,官军也都部署好了,咱们时间不多。”
老边看着北宫伯玉进退两难,不知所措,心里大觉快意;他因为受牵连而背上叛贼之名,心中原本不无怨气,此刻却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说白了很简单。咱们先把几个相熟的部落联合起来,先拿下金城郡;而后在官军反应过来之前,进取汉阳!”
北宫伯玉不解道:“取汉阳?那里是凉州治所所在,又靠近三辅,有那么容易拿下来么?”
老边胸中早有成算,翻身坐起,随手在地上的尘土中划出一份简单的凉州南部地图,指着说道:“能不能拿下稍后再说,但是从湟中义从乃至各部的前途而言,汉阳必须拿下来!”
“汉阳是凉州治所,周围陇西、武威、金城、安定、武都五郡环绕,是凉州腹心之地。拿下汉阳就能将各郡连成一片,互相呼应。再者,汉阳以东是陇山天险,若能拿下汉阳,就可以将官军堵在凉州的大门外。”
老边说完又躺了回去,自信地说道:“等拿下了汉阳,再回过头来召集诸部首领,一同举事,必定事半功倍。”
第二十六章 汉阳(一)
光和七年,黄巾叛乱给了大汉朝廷沉重的一击。朝廷派出南北两军jīng锐,又调集各路边军十余万人,由名将皇甫嵩、朱儁、卢植分路进剿,费时九个月,终于将蔓延关东八州的叛乱扑灭。其间卢植被诬获罪,董卓兵败免官,皇甫嵩、朱儁也曾一时失利,种种反复,让雒阳城中的天子一夕数惊。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黄巾之乱平定,荒唐的当朝天子随即下诏,将光和七年改元中平元年。中者中兴、平者太平,这个年号的寓意不可谓不吉祥。可惜的是,偏偏有人不给天子面子;这边改元诏书刚刚通传天下,凉州就传来了湟中义从叛乱,护羌校尉、金城太守先后殉国的消息。算算时间,湟中义从举事正好是在改元诏书下达的前一天。
一时之间,改元之诏沦为笑柄。但是朝廷上至天子,下至公卿百僚,已经顾不上被人看笑话这种小事了——凉州又反了!
从光武中兴至今,大汉的天子与臣工们已经数不清凉州到底发生过多少次叛乱了。他们能够记住的是,为了平定凉州叛乱,最多的一次花费了二百四十亿钱,最少的一次花费了四十四亿钱——那一次是有天下最嗜杀的名将段颎坐镇。
现如今,凉州又反了,可是国库里已然是空了。平定黄巾之乱,三军有功将士的犒赏还未发放,如今哪里更有钱去平叛?大汉朝几乎所有的钱,都被那位投错了胎没能当上商贾的荒唐天子收进私囊去了。
于是金城反叛消息传到雒阳,前后三个月,朝廷不是在讨论调兵多少,由谁领兵,而是在讨论,平叛的钱粮军资从哪里来?现放着十多万刚刚历经战火考验的jīng锐大军,偏偏凑不齐出兵的粮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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