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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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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不会叫自家小夫人打下马去?到时候不知该有多丢脸。”

    正说着呢,不防李文侯这时候正好走了过来,将北宫伯玉的话听了个正着,没好气地朝北宫伯玉虚踢一脚,嚷嚷道:“怎么着,看不起我,要不咱们出去练练去。”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大舌头,想来亦是喝出几分醉意来了。

    北宫伯玉半转身斜瞥了李文侯一眼,怪笑着问道:“正好说起你来,你家那个豹娘子呢?要是她来,或许还能过上几招,至于你……”北宫伯玉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神sè间满是不屑,气得李文侯直抓狂。

    一旁的韩遂不理他二人的笑闹,打岔问道:“猴子,你家豹娘子呢?上次我走得匆忙,却没有见过。”

    李文侯郁闷地一指老边:“你问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崽子去。刚才开席没一会儿,那只小老虎伙着一个半大小子,加上一个五六岁没断nǎi的娃娃,死赖活赖,把我家那位拖走了。”

    这下轮到老边好奇了,疑惑道:“虎娃身边那个半大小子我知道,是我家老管家的孙子,一向跟着虎娃的,可是哪里又多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娃娃?”

    李文侯怪叫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这不是你家么?”

    不待老边答话,有人从李文侯身后走来,人未到,声先到,却是朝李文侯致歉:“李大人,刚才与岑小郎在一起的是小犬,一向顽劣惯了,每rì里胡闹,不想来了边兄府上仍是旧习难改,搅扰了尊夫人,莫怪莫怪。”

    老边歪过头朝李文侯身后望去,一时大笑道:“原来是南容兄,还有子邑兄;快来快来。”

    李文侯回头看去,来的是两个中年文士,一个年纪大些,年近五旬,面sè黝黑,颌下一捧长髯,看面容就是长年在外奔波不止的;另一个年纪小些,不到四十的年纪,白面短须,看他满脸歉意,想来刚才就是他在说话。这两个人李文侯只认识一个,就是那位年纪较大的,那是陇西郡名士,狄道书院的山长王国王子邑,另一位却不知姓名,但是看老边熟稔的称呼,想来也是老边故旧。

    果然,老边站起身来,拉着两个人过来坐下,指着陌生的文士说道:“文侯,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北地郡的傅燮傅南容,曾是北地郡从事,近rì刚刚被朝廷征拜为议郎,原本就要去上任了,却专程改道来榆中为我贺寿,,此情边某铭感五内。”最后几句话,老边却是对着傅燮说的。

    傅燮连连谦让,口中对老边极是尊重。

    李文侯却讶然道:“原来是南容先生当面,先生一举存活逾万北地羌人,仁义之名,李某久仰了。”

    傅燮连道不敢,又带着歉意对李文侯说道:“李大人刚才所说的那个小娃娃,就是我家小犬傅干,小名别成,这孩子一向被我骄纵惯了,不知礼节;只因为到边先生府上那一rì,偶然在庄外见到尊夫人纵马驰骋,英姿矫健,当时就被这孩子记在心里,对尊夫人极是崇拜,这几rì又和岑小郎玩闹熟了,今rì酒宴上我一时不察,让那孩子离了身边,不知如何就找上了岑小郎,磨着他来找尊夫人,想是要找她拜学骑shè之术——搅扰之处,还望李大人海涵。”

    李文侯听了为自家小夫人大感得意,用力摆动着手臂,作出一副很是大方的模样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嘛,有几个不淘气的。”

    不料他话没说完,就听见有个nǎi声nǎi气的声音在旁边吼道:“我才不是淘气呢!”
第十六章 欢宴(二)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尽显稚气,众人回头一看,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不知何时出现在老边坐席后方,双目圆睁,气鼓鼓地看着李文侯;他背后就是通往侧厅的小门,门后面陆续又走进来几个人,正是小老虎、边续两个带着李文侯家的豹娘子回来了。

    傅燮一见这小娃娃,当时就板下脸来,呵斥道:“别成,不许无礼,还不过来。”众人一听便知,这娃娃就是傅燮家的小子傅干,原来是这么一个如珠玉般的纯真孩子,叫人一看就喜欢。

    小傅干只顾着和李文侯生气,没有发现父亲也在,此时听到呵斥声,登时十分气灭了七八分,仍是委委屈屈地说道:“我真的不是淘气嘛,我是和虎大哥去学骑马,结果还是这位大姐姐厉害,虎哥、边哥骑马都跑不过她。”

    听到小傅干喊豹娘子叫姐姐,其他人犹可,几个知道李文侯底细的,如老边、北宫、韩遂等人,无不是轰然大笑;饶是李文侯脸皮厚,也被小傅干这一番童言说得面红耳赤。

    豹娘子今年芳龄十六,容颜俏丽,青chūn洋溢,若只从年纪论,小傅干叫一声姐姐倒也不错,可是从四十出头的李文侯那里论起,辈分可就乱了。要说老夫少妾倒也寻常,千不该万不该,豹娘子当初是李文侯女儿的闺中玩伴,也不知道当初是否管李文侯叫过叔叔的,此事在知根知底的北宫、老边等人那里,不知笑话了多少次了。

    傅燮不知究里,没有跟着老边他们笑话李文侯,反倒为儿子的胡闹一再致歉。李文侯此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倒是豹娘子落落大方,和声答道:“南容先生不必如此,别成聪明伶俐,又长得这般俊俏,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豹娘子与傅燮一番客气,不料却被北宫伯玉听了个明白,怪笑着喊道:“喜欢小娃娃呀,好办呐,叫李文侯多下点功夫,你自己家生一个不就有了。”

    这样的话拿来取笑一个女子,已经有些失礼了,王国、傅燮都不好附合,只有老边这样与李文侯关系亲密得不分彼此的老朋友,才会毫无顾忌地哄笑。

    李文侯一张脸已经涨得如猴子屁股相仿佛,只是拿眼去瞪北宫伯玉和老边,一句话也接不上来;豹娘子却毫不在意,反而笑对北宫伯玉说道:“正好借叔叔吉言,叔叔是我家夫君的兄弟,若是我有了孩子,愿意让他拜叔叔做义父,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豹娘子一口一个叔叔叫着,意似恭谨,倒让北宫伯玉自觉自己有些太不正经,一时间不好意思起来,戏谑的笑容一时僵在了脸上,当下干咳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含糊地应道:“好好,挺好,挺好。”说话竟然都有了几分结巴。

    老边和韩遂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王国和傅燮也大为讶异,都在心中暗叹:“好厉害的一个小娘子。”

    这边笑闹的间歇,王国指着虎娃问道:“老边,这孩子以前不曾见过,就是你家的小老虎吧?”

    老边点头肯定了王国的询问,又示意虎娃上前见礼。

    王国笑着拉起虎娃,啧啧叹道:“看着孩子面相,一股灵气深敛,若能善加教导,以后必成大器。”老边素知王国平rì所学驳杂,也略知相人之术,听到王国称叹,喜不自胜,满口说道:“承子邑兄吉言,还需子邑兄今后也多加看顾这小子。”

    王国满口答应道:“好说好说,今rì初次见面,也不曾带得见面礼,且记下,且记下。rì后定当补上一份。”

    老边打蛇随棍上,对王国大加吹捧:“虎娃,你还不谢谢子邑先生,他家里可是陇西豪富,随便拿出一件来,都不是寻常宝物,他今rì金口一诺,可就是一份大人情哟。北宫伯玉送的千里马,董卓送的宝刀,子邑先生比他们两个都富有,你到时候可不要跟他客气。”

    说起来,小老虎这还是第一次与王国见面,他有些怔怔地看着王国和老边两个一问一答,其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站在那里干瞪眼。

    王国此刻也有了两三分酒意,正在兴头上,听了老边的夸赞,不疑有他,大包大揽道:“老边你这是挤兑我呀,行,就冲你今rì这一番话,我就答应了!於菟贤侄,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又是我有的,绝不吝啬。”

    王国话音刚落,不等虎娃开口,老边先就两眼放光,正sè道:“子邑兄豪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场这么多好朋友,可都是见证。”

    王国为老边突如其来的兴奋神sè而讶然,仔细一想刚才自己说的话,猛地一拍脑袋:“哎呀,上了你这老家伙的当了!”他指着老边佯装怒骂道:“你这老东西好不要脸,居然拿一个孩子做幌子使诈。几篇文章,值得你如此费心思么,脸都不要了?”

    老边得意地一笑,复作正sè道:“别人的文章不值,潜夫先生的文章,一定值,一张老脸又算什么?”

    老边说到“潜夫先生”四个字,北宫伯玉、李文侯这样的羌胡部落首领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傅燮、韩遂等文士却无不是心中一震,神sè间有些动容。

    傅燮小心地问道:“老边,你说的,莫非是潜夫王符先生,那位‘徒见二千石,不如一缝腋’的潜夫先生?”

    傅燮问的话出自一个典故,说是凉州三明之首的皇甫规当年从度辽将军任上解官归乡,乡人仰慕其名,前往求见,一时宾客盈门,其中多有曾任二千石高官的显士,但皇甫规意态淡然,不为多礼;而王符一介布衣,中途来访,皇甫规扔下满堂宾客不管,亲自出迎;王符一生寥寥,不曾出仕,而且家境贫寒,连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腋下打满补丁,却得到凉州最富盛名的皇甫威明看重;于是有了“徒见二千石,不如一缝腋”的说法。这句话在凉州流传甚广,凉州士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王符以一介布衣得到皇甫规的礼敬,自然是因为他的才学品xìng,堪称凉州士人冠冕,虽然他依然去世多年,但是说起潜夫先生时,依然会让凉州后辈士子肃然起敬。

    王国极是郁闷地说道:“潜夫先生还能有几个?这老边,看中了我手上《潜夫论》的原本,多次巧取豪夺不得,如今竟然用上这等手段来。”

    老边在旁笑而不语,今rì他突发奇想,用小老虎做幌子,拿言语挤兑王国,终于找到了一观《潜夫论》的机会,此刻心中已然得意万分,也就不去理会王国贬鄙之词了。

    一旁的傅燮惊喜道:“《潜夫论》流传不广,我也只看过些少几篇,不料子邑兄竟有原本在手?子邑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此佳作,怎么可以秘藏不以示人呢,这可有违潜夫先生作书之原意。”说起学问之事,傅燮也一改君子温和之风,有些埋怨起王国来。

    王国故作灰心丧气之态,叹道:“罢了罢了,终究是我中了小人诡计,这《潜夫论》回头我就撰抄几份,分别送于你们,可好?”

    老边这才拊掌大笑道:“早该如此,早该如此,王子邑知错能改,犹未晚也。”换来的却是王国连翻几个白眼。
第十七章 秘闻
    好酒好肉依然流水价般往堂上送,一群豪客喝得上了兴头,欢闹声几乎掀了屋顶。

    老边不去待客,自顾自与王国、傅燮一行人坐在一处谈笑,小傅干缠着虎娃讲山里的故事,但是虎娃本不善言辞,半天说不出什么,倒是边续讲起边家庄旧闻头头是道,很快吸引了小傅干的注意。豹娘子是真的喜欢小孩子,不去管自家夫君,却凑到傅干身边,不停地递送吃食亲手去喂;小傅干听得故事入了迷,浑然不觉,但有东西递到嘴边,张口就接。

    正说笑间,阎忠带着汉阳郡守盖勋过来了。

    盖勋字元固,敦煌郡广至县人,家世二千石,敦煌郡举为孝廉,先是任汉阳郡长史、凉州从事,年内又获升迁,任汉阳郡守。老边本与盖勋并不相熟,盖勋此番前来,却是由阎忠引见而来的。

    盖勋初见老边时,便以晚辈之礼参见,吓了老边一大跳,后来听阎忠解释,才知道盖勋为人谦逊,一向如此;虽然屡劝盖勋不须多礼而不听,但是老边对盖勋的印象却很好,相识没有几rì,已经如多年故交一般。

    盖勋上前来,却不是找老边,只是与他略略打了个招呼,就像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道:“二位首领在此,盖某有事冒昧相求。”

    “盖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事某家能帮得上忙的,定不推辞。”北宫伯玉也不问什么事情,先就答应了下来。虽说他二人只是近rì在老边庄上初识,但是有阎忠的面子在,北宫伯玉也不好推辞,而且盖勋为人清廉,上任之后对汉阳郡诸羌部落视同一家,这般举动在羌乱频仍的凉州可谓殊为难得,也得到了北宫伯玉等羌胡首领的敬重。

    只是盖勋说出来的事情,却当真让北宫伯玉好生为难。原来幽并二州边军近年与鲜卑人连番大战,战马折损颇多,二州补充不及,朝廷下诏各州贡马,凉州有着广阔的牧场,自然成了大户。汉阳郡民汉人多,羌人少,百姓多以耕渔为业,牧马者稀少,眼见得朝廷派下的军务完不成,正好遇上老边做寿的机会,结识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等部落大人,这才开口相求,想从湟中各部买马。

    按说以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实力,找出一两千匹战马并不是难事,若是过去,便是白送给盖勋也无妨,可是现如今局势有些微妙;年前时,湟中部落刚刚上报称部落中遭逢大灾,牲畜死亡无数,虽说护羌校尉部从泠征而下,谁也不信这些鬼话,但是到底不曾公开拆破湟中部落的谎言,面子上总还过得去;可要是这个时候,湟中部落大肆卖马给汉阳郡,那可就是公然撕破脸皮了,泠征恼怒之下会有何举动,实在难以逆料。

    北宫伯玉的犹豫让陪着盖勋前来的阎忠有些不满,忍不住出声为盖勋声援道:“伯玉,不过一两千匹马的事情,有什么可犹豫的,如此婆妈,不像你北宫伯玉的为人,亦非待友之道。”

    北宫伯玉面做无奈之sè,苦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小气,实在是湟中部落刚刚遭了灾,牲畜死亡太多,这个事情,董胖子和老边都是知道的。”

    “这些话你拿去骗泠征好了,不要在这里现眼。”阎忠一点面子都不给,气鼓鼓地挨着北宫伯玉身边坐下,拿眼睛直瞪他;“伯玉,你如今倒出息了,老边给你出的主意,你拿去蒙泠征也就罢了,怎么转过头还拿来对付我来了。”

    北宫伯玉一怔,继而无奈地摸着自己的大头;他倒不为自己谎言被拆穿而尴尬,他和阎忠相交多年,也不用这般矫情,他只是有些气恼老边的大嘴巴;因为老边设计的事情,知道的就那么几个,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不会说,董胖子远在西域,韩遂事不关己也不会故意泄露,能把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到处去说的,自然只有始作俑者的老边。

    见北宫伯玉瞪着自己,老边不以为意:“阎进思又不是外人,怕什么?若当真不好办,大可以托言是从塞外烧当羌故地的部落里转购而来的,不就可以交代过去了么?”

    “也罢也罢,你老边怎么说就怎么办好了,只是有一条,盖先生取了马匹也就罢了,有些事情,不好传扬出去的,还望先生多多体谅我们这些人。”北宫伯玉说话时,看似醉意醺然的目光却一直牢牢地注视着盖勋。

    盖勋怎么会不知北宫伯玉之意,当时满口允诺,绝不将此事外泄。

    阎忠高兴地为北宫伯玉斟酒相敬,宽慰道:“伯玉,你大可放心,元固和泠征不是一路人。据我所知,泠征乃是宦官一派的党羽,元固品xìng高洁,岂能与他同流合污。”

    北宫伯玉不置可否,似乎对泠征这个名字提也不愿意提,伸手接过阎忠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老边听到阎忠的话,目中jīng光一闪,顾问道:“泠征是宦官党羽,此言不知从何处而来?”

    阎忠冷笑道:“雒阳城中哪里有什么秘密。”

    老边突然问盖勋道:“泠征阿附阉党,在凉州倒行逆施,羌胡怨怼,朝廷莫非就不管么?”老边的疑问并非心血来cháo,更不是无的放矢,实在是为了眼前凉州乱局心忧;连湟中义从这样归附已久的部落都已经心生不满,再发展下去,凉州必将重蹈二十年一大乱的轮回。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盖勋措手不及,一时有些嗫嗫,答道:“不瞒边先生,晚辈也曾为泠征之事上书朝廷,只是……让人压下来了。”

    “是阉党阻隔言路?”老边蹙眉而视,面露怒sè。

    盖勋看了看老边的脸sè,怅然一叹道:“并非阉党,而是……当朝司空袁逢。”

    众人一时骇然!袁逢乃是豫州袁氏一脉,从他的曾祖父算起,四代人皆位及三公,乃士人一派的领袖人物,怎么会故意压下弹劾阉党党羽的奏章?士人与阉党争斗百年,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傅燮心直口快,第一个追问道:“这是为什么,莫非清流一派居然与阉党同流合污了不成?”

    问到这里,盖勋面露难sè,黯然住口不言,只是摇头轻叹。

    阎忠接过话头,朗声道:“无须为难元固了,此事事涉其师长,他不好说。”

    傅燮直言道:“那就请进思兄为我等解惑。”众人齐齐转头看着阎忠。

    “此事说来怪异,其实一点都不复杂;”阎忠不去管盖勋为难的神sè,只顾冷笑道;“不过是仿效chūn秋时郑伯克叔段的故智罢了。”

    在座的除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两个胡人之外,都是饱学才智之士,如何不知“郑伯克叔段”的典故?闻听此言,心头如遭雷震。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响,却是耿直的傅燮忍不住心头怒火,愤而摔杯。

    “朝廷诸公yù纵贼自败,却不曾想过,一旦激起巨变,遍地烽火,凉州生民涂炭吗?”傅燮振臂高呼,愤懑之sè溢于言表。众人也同声附合,人人都是满腔义愤。

    老边却没有说一句话,他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阵悲凉;突然他觉得很想笑,枉费自己为凉州之事夙夜难寐,不料在朝堂衮衮诸公眼里,凉州百万羌汉生民根本不值一提,他们想的的,只是如何创造一个攻讦宦官的机会。

    “凉州人,都是叛贼,早就是叛贼了!”在众人激昂的话语声中,老边喃喃自语的声音轻而有力,震撼人心!
第十八章 故事
    五月艳阳天,高挂空中的骄阳散发着光和热,却驱不散心头的yīn霾与悲凉之意。

    边家庄的庄前有一条溪流自西向东南流过,chūn雪消融之后,溪水上涨,淙淙水声仿若从人们心头流过,带来萧索深寒。溪边的沙滩上,摆着一张桌案,酒菜齐备,桌前却只有一个眉头紧锁的老边;桌旁竖着木杆,白布为幡,悬挂其上,随着溪上吹来的凉风,微微摆动。

    老边身后不远处,是满面肃容的老管家边任,剩下的就只有小老虎以及与他形影不离的边续。两个半大孩子感觉到眼下凝重的气氛,都紧紧抿着嘴唇,不发出丝毫声音。

    小老虎在沉默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就在几天前,边家庄还是宾客盈门,喜庆欢宴的景象,老边的寿宴一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吃得一众豪客人人欢笑。亲朋故旧能够齐聚一堂,让老边很是开心,即便因为阎忠透露出来的秘闻令人气愤,但终究只是一时,没有坏了老边的心情。直到昨天中午,一名从汉阳赶来找寻盖勋的小吏带来了一个消息,终于搅散了喜庆的气氛。

    段颎死了,死在雒阳的廷尉府监狱里——饮鸩自杀。人是四月中旬时就死了,直到五月上才传出确切消息,而后就是追问党羽,籍没其家。

    段颎是什么人?凉州没有人不知道。当年凉州羌乱纷腾,皇甫规、张奂剿抚并用,却是屡降屡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根除祸患。但是段颎一出,一改两位前任的招抚之策,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期年间,斩西羌二万三千人,东羌三万八千人,俘获叛羌生民、牲畜无数;一时之间,连年作乱的羌胡部落被杀得几乎尽绝,纷纭腾空,谷静山空,这才有了近十年来凉州的太平景象。

    虎娃听说过段颎这个名字,在湟中时,听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些羌胡首领们说;在边家庄时,听老边、阎忠、王国这些文士们谈天时说;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在小老虎心里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威风赫赫的英雄,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将。

    但是这个人,就突然死了。

    更让虎娃困惑的是,不仅老边闻讯之后失魂落魄,就连前来边家庄赴宴的一群羌胡豪客,乃至所有的官军武官,无不是震惊之余感到茫然失措。这个噩耗,就彷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雨打风吹处,让好好一场寿宴,只剩下一片狼藉。

    小老虎很是担忧地看着枯坐河滩的老边;一大早时,老边就吩咐人在溪边设祭,而后就枯坐在沙滩上,一言不发,留给旁人一个孤寂的背影。

    虎娃伸手拉了拉边任的衣服下摆,轻声说道:“老边坐了好久了,阿娘该担心了。”

    边任看了看老边的背影,神sè有些复杂,终究不敢在这个时候走上前去,只好对已经忧心忡忡的虎娃解释道:“主人此刻正在难过,不要打扰他。你去对夫人说,不要担心,有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

    虎娃却没有听老管家的话,去回禀边夫人,而是将忧虑的目光继续投在老边背影上,追问边任道:“老边为什么这么难过,段颎是老边的亲人么?”

    边任摇了摇头,被虎娃的话引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二十多年前。

    “段太尉是主人的恩主;”边任悠悠的话声,将身边两个正在倾听的半大孩子带回到当年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当年,凉州大乱,羌人部落群起反叛,段太尉当年还未曾发迹,但是已有知兵之名,于是朝廷任他为护羌校尉,领兵平叛。当时,主人是段太尉身边的参军。”

    “逢义山、shè虎谷、凡亭山,几番大战,主人都参与过。段太尉对主人也极为器重,后来主人不愿为官,从新安令任上退职返乡,段太尉专程相送。可以说,段太尉于主人,有知遇之恩。”

    “这些事情,老边从来都不曾与我说过。”虎娃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老边对当年从军之事绝口不提。

    边任随后道:“主人自从返乡之后,就很少提及当年护羌营中的事情。不过,前几rì来赴宴的那些人,有许多都是主人当年在护羌营时结识的。那些羌胡部落大都是当年投降段太尉的义从,至于护羌营武官,更是主人当年的袍泽;这些人都与主人有几十年的交情。”

    虎娃有些明白过来,怪不得当rì段颎死讯传来,几乎所有贺客都失魂落魄;因为这些人深究起来,都是段颎的门人故旧,恩主身死不得善终,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从身后传来“踢踏”之声,与常人脚步不同,虎娃回头看时,却是王越拄着拐棍,一步一瘸地走来。不理会边任的拦阻,王越一步步直走到溪边,从桌案上端起一杯酒,抬手一扬,晶莹的酒水在阳光下洒落,浸透了沙滩,很快消失不见。

    “段太尉,一路走好。当年相救之恩,王某必有报偿。”王越向天怒吼道。

    枯坐了半rì的老边终于有了动作,回过头来看着王越,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子师,你是不是要走?”

    看到老边终于开口说话,边任和虎娃赶忙上前。却听见王越笑道:“当年我受过段太尉救命之恩,如今他身死狱中,我不能相救,心里已是有愧,总不能连他家中妇孺都不管吧?”

    段颎被罪身死,连家小都被贬徙戍边,此刻正往凉州而来。王越之意,正是要赶去照拂段颎家小。

    “可恨那些清流,平rì道貌岸然,其实狠毒刻薄;段颎死了便罢,竟然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王越恨声怒骂。段颎是边将出身,在朝中没有根基,于是依附于宦官,此事一直受到清流的攻讦;此番段颎就是受中常侍王甫的牵连而死,论及祸源,正是出自士人清流的手笔。

    老边目光流动,默然沉思良久,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段颎被罪,他的家人就是罪人家属,王越要包庇他们,必然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但是老边知道,王越是必定要去的,有些事情,也是一定要做的。

    想了想,老边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我给你一封信,去北地郡找北地羌的首领沙东连,请他相助于你。”北地郡,正是段颎家人被贬徙之地,沙东连的北地羌正是当地饿地头蛇;事涉旧rì恩主,老边也不能袖手旁观。

    “放心吧,叫我去廷尉府救人或许做不到,若是在凉州照顾几个人也做不到,那我王越就该一头碰死了。”王越朗声言道,丝毫不将其中风险放在心上;“此事做完,我还须回来,这小老虎崽子还须我来教,否则,就白费了他的天分。”

    老边嘴角边露出一天来的第一缕微笑,说道:“事情完了,就尽快回来,在凉州地面上,别的不敢说,要收藏一两个人,哪怕是朝廷钦犯,边家庄也藏得住。”

    听老边仿效自己的言辞说话,王越爆出一阵冲天的大笑,尽显昔年天下第一剑侠风范。

    与王越一番交谈,听着他豪迈的笑声,老边心中郁结稍去,长长吐了一口气,举杯而起,将酒水用力抛洒向溪流水面。

    “太尉,一路走好,此生功业已成,当无憾矣!”
第十九章 来客
    十二月的凉州,已经是白雪的世界,原野山川都裹上了一层银装。雪花依然飘飘絮絮,从空中不停地洒落。在这样的天气里,吸一口气都是冰凉彻骨,吐一口气都会凝结成冰花,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时机。但是茫茫原野上,依然有一行人在策马奔驰。

    迷钳扯了扯缰绳,拢住了马匹,人和马的口鼻中都往外喷吐着热气。凝目远望,边家庄已经隐约可见,青黑的院墙在天地浑然一体的白sè世界中,清晰醒目。迷钳长长吐了口气,露出欣喜的笑容。

    越是往边家庄走。道路越是整齐,似乎有人每天都清扫道路上的积雪,以便行走。走不多远,迷钳一行十多人就被一队巡逻的庄丁拦了下来。这伙庄丁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一言一行,透出jīng锐军队才有的严整彪悍意味,虽然在极寒的严冬,却人人jīng神抖擞。

    迷钳道明来意,却并未立即获准进庄,直到有主事之人出来,认出迷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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