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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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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一把琴,于极阴的玄火中锻炼了三百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那阴寒的幽蓝焰火一寸一寸地侵蚀周身,在寒彻透骨的冷意中,幻化出一身冰肌玉骨。

    苍白的娇颜上密布冷汗,柳叶弯眉紧蹙,玫瑰花瓣似的唇一片惨白。显而易见,昏睡中的人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苦楚。

    朦胧中,有一个低沉慈祥的声音在耳边轻抚,“紫桐,你我相伴多年,如今你历劫成*人,这是你的机缘,亦是你的孽,或缘或孽,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尘世苦海,惟有清平留心间,谨记谨记!紫桐,去吧!孩子!”怜悯的低*吟仍在回荡,带着不舍与担忧渐渐消散在虚弥中。

    紫桐是被痛醒的,睁眼的一瞬间,满脸的朦胧,满眼的恍惚,全然不知今夕何夕。虚空中仍飘荡着几许未消散的回音。

    “历劫?机缘?清平调?”声音冷冽,如珠翠击石,带着浓浓的困惑。

    自紫桐睁眼伊始,萦绕在她周身三百年不灭的幽蓝焰火渐渐熄灭,在最后一点冷光妖娆的火舌中,混沌的神识破开了重重迷雾,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前尘(一)】………

    她本是峨眉金顶上一株千年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荫蔽苍天。千年来吸日精华,沐月银辉,灵识已然觉醒,只待三道劫雷降下,飞升指日可待。

    可惜啊,她终究没能熬过第三道劫雷。在九天玄雷雷霆万钧的威势之下,顷刻间,千年梧桐树只余下一截焦木。本该灰飞烟灭的结局,离奇的是,她居然能保留下一缕残破不堪的灵识附着在那截焦木上,因怀念故地,徘徊不去。

    她在峨眉金顶上有一位邻居,一个住在草棚陋室的花白胡子老头。老头是从何时开始就住在这金顶上的,她不清楚,只记得她灵识开窍的那一日起,老头就住这了。

    老头每日都在她的树下弹琴,日*日弹着的曲子,听起来像是同一首,却又不尽相似,曲谱千变万化,又万宗归一,着实妙不可言。

    她化为焦木的那一日,老头拾起那段焦木,哀悯低叹:“你终究是心急了!”

    千年的渴盼聚在一朝,她能不急吗!可千年都等下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可恨啊!她当时没有参悟这一点,一念之差,却是万劫不复,落得差点灰飞烟灭的下场。

    老头对着她的焦木端详了许久,突地惊奇地“咦”了一声,“在九天玄雷下还能幸存一缕灵识,看来你是另有机缘了。”

    机缘不机缘的,她根本就无暇也无力顾及了。只有一缕残破不堪灵识的她,虚弱地重归混沌,沉沉睡去。

    “太乙那老儿说我近日会得到一把好琴,果不其然啊!你便为我作琴吧,清平调许能修复你的灵识,待得你灵识复原的那一日,你的机缘也许就来了!”

    老头莫名其妙的一席话,就算她灵识清醒时也不见得能听的懂,何况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混沌。

    就这样,她莫名其妙的从一棵树变成了一把琴。

    ************

    轻拢慢捻抹复挑,亘古不变的曲调,老头行云流水的指法,心随意动间,峨眉金顶上风云变幻,聚拢扩散皆随着琴音的变化起承转合。琴音霎止,云消雨散,天光大霁。

    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调子,每一种变化,皆化为一个个神秘的鎏金字符,在紫桐的混沌虚空中不停地激*荡回响,交织出绵绵密密的一张符网。

    流云飞舞,落日熔金,在数不清的沧桑变幻里,一个个鎏金字符在混沌中重新谱写,跳跃出一曲涤荡人心的清平调。

    清浅低*吟的咏调,跳跃的字符拂出温柔袭人的微光,残破不堪的灵识在微光中一点一点地被修复。终于,紫桐自白茫茫的混沌中渐渐地苏醒,重开灵窍。

    白须老头在紫桐的焦尾琴上奏响了最后一曲清平调,双手抚按在仍微微颤抖的琴弦上,目露温和的笑意,“世间万物各有缘法,你历劫失败,说明那不属于你的缘。今日*你灵识重开,你真正的机缘许是到了,但是……”老头沉吟了片刻,似是在考虑如何将余下的话说出。

    本已平静的琴弦,此刻又震荡了起来,无需抚动便发出沉沉的低鸣。灵识清醒的紫桐听着老头的一席话,心情激动难抑。她不知她化为琴至今又沉睡了多少年,久远得仿似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如今一苏醒便听到了老头的这番话,真真是比九天玄雷劈在身上还要让她惊颤。

    琴弦震荡,清脆低鸣不绝,泠泠之声喜不自甚。苦于她现在只是无知无觉的一把木头琴,心中狂喜难以言说,唯有借助本体的几根琴弦聊以抒怀。不过,她真是兴奋过头,以致把老头话尾的“但书”给忽略掉了。

    老头双手复又在琴弦上按了按,无奈失笑,“你又心急了!”

    紫桐一听,冷不叮一个激灵,乖乖地低眉顺目,安静下来。千年历劫临到关键时刻,却因为她的心急,让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如今机会重来,她万不可再掉以轻心,重蹈覆辙。

    “你本是千年梧桐木,这许是你能在三道九天玄雷下仍有一缕灵识幸存的根本所在。我虽用清平调助你修复灵识,但九天玄雷的极阳之力早已融入你灵识之中,……”

    听了半天犹听不到重点,紫桐差点又心浮气躁起来,唯有拼命抑制心中躁动,告诫自己冷静处之。

    “……只有将极阳之力彻底消除,你方有化形成*人的可能。浩瀚天地间能与极阳之力相抗衡的,惟有天印山冰凌窟中的极阴玄火。我需得将你的琴身置于极阴玄火中煅烧三百年,极阴之力方能与极阳之力相互消融。那玄火乃天地间至阴寒之物,霜刀雪剑的刻骨冷意会时刻于你周身游*走,你要牢记清平调,反复吟唱不可懈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孩子……受不受得住?”

    紫桐忆起当日九天玄雷劈下的瞬间,灵识被硬生生撕成碎片时的那种剧痛。彼时最痛的都熬过来了,还能有更痛的吗?

    她振颤了几下琴弦,低低的呜咽声,表明了坚定的信念。

    “好孩子,你我有缘,我便送你最后一程,好自珍重吧!”



………【前尘(二)】………

    自紫桐置身于冰凌窟,玄火焚身的那一刻起,她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被老头给坑了!

    霜刀雪剑?老头说的与真正身临其境的境况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幽蓝色的焰火泛着凛然的冷光,火舌吞吐间,似有成千上万萃着寒毒的冰针在一点一点地凌迟着她的意志。钝刀割肉的煎熬中,她恨不得自己能昏死过去。可是不能,她只能清醒无比地感受着每一刀,每一剑,每一针。

    在痛彻骨髓的冷意中,紫桐唯有将所有的灵识汇集于一点,反复吟咏深熟于心的清平调,一个个鎏金字符发出的微光,汇聚成一股股涓涓暖流,抵抗着刻骨寒意的侵蚀,保得灵台一方清明。

    三百年啊!经历了一番寒彻骨,总算拨的云开,她终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光明。

    冷光熄灭,冰凌窟中霎时陷入了暗夜的沉寂。寒气森森,呼吸间满是缭绕的白雾。

    紫桐渐渐适应了窟中的黑暗,蓦地发现,似乎洞口的方位有一点幽光慢慢地渗透进来,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炽烈。

    紫桐将双手置于眼前,水葱似的十指,白莲般的皓腕,双手缓缓地摸上脸颊,从眉毛、眼睛、鼻子,一路摸到嘴巴,最后将双手紧贴着脸颊,细细地摩挲,感受着这具初生的躯体带来的喜悦。

    紫桐的头顶上方悬浮着一个幻影,抬首细看之下,原是她的琴影。她探手触摸,幻影突然凝结成实*体,急坠而下。紫桐忙不迭伸手,堪堪接住。

    她将琴横卧在胸前,一手抚上琴弦拨弄了几下,须臾后,一曲轻灵曼妙的清平调在冰凌窟中流淌,琴音撞上岩壁,反射交织,形成了曲曲相合的奇妙之境。

    熟悉了千百年的曲谱,这却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手弹奏出来。老头弹奏的清平调雄浑有力,她弹奏的却显得更具柔媚之气,暗含着一股惑人心智的魔力。

    弹奏之时,她隐隐觉得灵识被冲撞的厉害。一曲方歇,才有所恍然,这把琴原是她的一缕灵识所化,琴既是她,她既是琴。

    紫桐是草木成*人,没有三魂七魄。现下她的一缕灵识被抽离化而作琴,于她本体而言是一个致命的所在,只要琴身有所损毁,皆会一一的反噬到她的本体之上。

    毁琴亦是毁她!

    难道这便是她二次历劫的代价?终归是逆天之举,她也只能顺眼下之天命。也或许,这一切是老头口中所说的机缘?

    是缘是孽,待得她入了红尘万丈,一切方才知晓。

    紫桐抱着焦尾琴,迎着洞口的霞光,一步一步迈进了属于她的红尘万丈。



………【浮生若梦(一)】………

    一步跨出天印山的结界,红尘的烟火迷离气息铺天盖地袭面而来,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荼靡花开得浓烈而绚烂,微风抚着妖娆,摇曳着动人的舞姿。

    一条泛着粼粼波光的清流自山谷的高处流淌而下,在阳光下遍洒一河细碎的金黄。

    清流静静地淌着,却有哗啦的水声突兀地响起。

    紫桐立在荼靡花丛间,由高处向下,俯看着河中正撩水沐浴的人,这是她看到的第一个尘世中人,不由得好奇心大甚,凝思静静地驻足观察。

    阳光下,身姿高大挺拔的男子半身浸没在清澈冰凉的流水中,半湿的浓密乌发披散在身后,白皙的肌肤表面蒙着一层细腻的光泽。

    男子撩水的手微一停顿,略略侧头,凉薄的嘴*唇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在下要起身穿衣,姑娘请回避。”

    两人间隔着并不算近的距离,声音响起时,却犹如倾身附在耳边低语。

    对于男子的话,紫桐恍然未闻,旺盛的求职欲丝毫不被影响,仍是细心地观察着男子的一举一动。

    等了片刻,察觉岸上的女子尤自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男子唇边的笑意更深,抿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凭添了几许艳色。

    “好不知羞的丫头,不知……非礼勿视吗!”

    话虽如此,伴随着水声哗啦作响,男子兀自从河中站起身。水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顺着白皙精壮的胸膛,一路滑下腰腹,迤逦出一幕别致的风情。

    男子转过身,正对着紫桐,一步一步地从水中向岸边走去。精壮的胸膛,结实的腰腹,修长的双腿,一寸一寸的暴*露在空气中。男子拾起地上的玄色衣袍,姿态优雅地一件一件穿戴好。

    本以为自己自水中起身,岸上的女子定会惊惶失措地背转身去,没想到,她居然镇定无比地细细浏览,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梭巡。

    有趣!当真有趣!

    对于自己从头至尾被看个精光,男子并无一丝恼意,反而对如此胆大的女子起了好奇之心。男子用一根白玉簪挽起半湿的长发,朝立在荼靡花丛中注视着他的紫桐走去。

    紫桐初出人世,对男女大防无一丝观念,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有甚特别之处。于她而言,看这名赤、裸的男子跟看眼前的荼靡花丛别无二致。只因他是她看到的第一个尘世中人,所以她才格外用心地观察。也所以,对于刚刚的美男出浴图,她由始至终皆面不红,心不跳,面无波澜地尽收眼中。

    男子踱步至紫桐面前,唇边酒窝若隐若现,略显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姑娘对所看到的,可还满意?”

    紫桐不可置否,微微摇头,“你是第一个,无从比较!”

    此话一出,男子顿时错愕,不禁摇头失笑,“姑娘真性情!不过……往后可别如此看一个男子,会让人以为……”

    “以为如何?”紫桐认真地询问,虚心地获取对尘世的认知。

    男子故意附身上前,近身贴在紫桐耳边,湿暖的热气拂上耳廓,暧昧低语道:“会让人以为……你是在故意引诱!”

    湿暖的热气拂得耳边一阵酥麻,紫桐脸颊不自禁的晕开两朵迷人的红霞,姝色无双,直叫那满山明艳的荼靡花失了颜色。紫桐微微后仰拉开与男子的距离,隔开心底莫名生出的一股异样情绪。

    初时看此女子面不改色地观赏他沐浴,不是隐藏的极深,便是不解风情。现下看来,也非如此。

    只见眼前女子颊染红云,眼含羞涩,当的是倾城之姿。过往阅遍的佳丽名媛,与此刻眼前的她相比,唯有黯然失色。

    他入河沐浴前特别留意了山谷四周,并无发现一丝人烟,假如有风吹草动,他早已察觉。但这名女子却像是自虚空中走出,毫无一丝一毫的预兆。

    很好,她挑起了他的几许探究的兴致了!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紫桐与男子拉开距离后,方才觉得心中异样有所消散。

    男子端详着紫桐的表情,每一丝细致之处皆不错过。看着眼前女子的羞涩扭捏神态不似装出来的,漆黑的深瞳滑过幽光,一缕疑思驱散。摇头失笑,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丫头罢了。

    “不知便不知吧,但记住我说的,不要那样看一个男人,很危险!”

    紫桐仍是听得半知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在下白行简,不知姑娘芳名?”白行简见女子虽是点头附和,但明显的还在云里雾里。心中又起疑惑,为何这样一个本该养在深闺的纤纤女子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荒山野谷里,对着陌生男子也全无防备之心,这其中,确有蹊跷。也好在,今日是遇到了他,倘若遇到些个心怀叵测的歹人,境况着实堪忧。

    “紫桐?!”紫桐语气略显迟疑地说道,微微侧首思索着,朦胧中老头似乎就是这样叫她的。紫桐?这应该就是她的名字吧?

    “紫桐姑娘。”

    “是紫桐!”紫桐认定了“紫桐”便是她的名字,分明没有“姑娘”二字,遂一本正经地纠正白行简的口误。

    白行简一听,眼角眉梢飞扬着愉悦的笑意,精致的眉眼在笑意的映衬下,透着一丝魅惑人心的妖媚气息,见之莫不被他蛊惑。

    可对于眼前的秀色可餐,紫桐却是视而不见,依然表情认真地等着白行简纠正口误。见白行简不答她的话,反而笑得一脸的欢欣,她语声闷闷道:“你笑什么?”

    “是,紫桐!”如此有趣的女子,他真是捡到一块宝了!“我的表字是衡之,你唤我衡之便成。”

    “衡之。”紫桐不知他方才笑什么,不过隐也清楚一定是在取笑她,心里生了一丝恼意,这声“衡之”便叫的有些不情愿。

    紫桐手上捧着一把焦尾琴,白行简初时便加以注意,琴漆上的梅花断纹非千百年琴弦震荡无法形成,断纹纹形流畅,纹尾自然消失,纹峰如剑刃状,绝对是一把绝世珍奇。

    一把绝世珍品,一位凭空出现的绝世姝丽,甫一出现就带着满身的谜团,催生了他想将她带在身边的**,一点一点地探究这颗稀世明珠。

    “此处山谷地势崎岖,出谷不易,紫桐可愿随我一道?”白行简温润有礼地询问。

    彷如雏鸟破壳,白行简是紫桐历世见到的第一人,她心中萌发了些许依赖的心性,听他说愿意带自己一道,紫桐嘴边浅浅勾起,“好!”

    荼靡花在山间摇曳着明艳的热烈,一双男女在花间徐徐前行,交织出一幅美好的画卷。

    微风中送来浅浅的一声低询,“琴我替你拿着,可好?”

    “好!”



………【浮生若梦(二)】………

    焦尾琴乃是紫桐一缕灵识所化,琴之于她意义非同一般。这应诺的一声“好”,只有她自己才知这个“好”字里包含了何等微妙的心思。她自己也很迷惑,只因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尘世中人?只因他看起来谦和温润?就这么简单吗?她不知道!

    白行简将琴横在手中,与紫桐错开半身的距离,略在前头引路。

    紫桐看着眼前峻挺的玄色背影,神思迷蒙,陷入了那一声“好”的迷思中,缠缠*绕绕的,总是寻不到迷思的线头,脚步也慢慢地迟缓下来。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慢,白行简驻足侧身,见紫桐落在几步开外,正神色迷茫地看着他,顺着她的视线,他见她将目光缓缓地落到了他横抱在手的琴上。

    “怎么了?”白行简回转身,细心地问着。

    “……”紫桐欲言又止,数次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不知如何将心中的困惑吐出。

    白行简见她目光粘在琴上毫不松懈,知她必定是很在意琴,安抚笑道:“放心,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绝不让琴在我手上有丝毫损伤!我向你保证,好吗?”

    紫桐眼波流转,见白行简目光诚挚,霎时仿佛找到了缠*绕成一团乱丝的线头,丝丝抽离开来,迷茫的神思也豁然开朗,她相信他,不因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

    “好!”此声“好”答得心坚志定,再无方才的迷思。

    “我们走吧。”白行简等着紫桐与他并肩一道,不再把她落在身后。

    两人走到山坡下一棵茂盛的梧桐树旁,紫桐乍一看到梧桐,心头一时间充斥了满满的酸涩回忆。她痴痴地看着梧桐树,回想着她是如何在劫雷下化为焦木,如何被做成琴,又是如何在极阴玄火中被煅烧,想着那寸寸蚀骨的痛,她是如何一天一天咬牙熬过来的。酸涩渐渐迷蒙了双眼,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脸颊。彼时,就算她痛极想哭之时都不得其法,如今能真真切切地落下泪来,她要把千年来的苦楚尽数宣泄出来。

    白行简将琴横放在树下,略带薄茧的宽厚大掌抚上紫桐的脸颊,温柔地拭去泪珠,柔声问道:“为何哭了?”

    紫桐摇摇头,这千年的辛酸苦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言明的,况且,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不足对外人道。

    “不想说便不说了,好好哭一场吧,有我在。”

    紫桐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点着一颗泪珠凑到唇边轻舔了下,眉心皱成一团,“真苦!”舌间的咸涩卷着苦涩,被她一点一点地吞进去。原来,眼泪竟是这般滋味儿。

    “傻丫头!”白行简无奈笑着,果然只是心思单纯的丫头啊!

    紫桐拭干眼泪,属于她的艰难苦痛已经都过去了,现在是她新的人生,她要努力地忘掉一切过往。

    “没事了,我们走吧。”再望一眼眼前的梧桐,彻底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白行简笑着牵过紫桐的手,一齐走到树下栓着的马旁。在马上绑缚的一个布袋里,白行简掏出一个黑色绒布套。

    紫桐看着他,不知他所做为何?

    “你这把琴太扎眼了,需得藏起来。”白行简边将琴套入绒布套中边与紫桐说道,“财不露白,懂吗?”

    “财不露白?”

    白行简抚额轻叹,这是怎么样一个不懂世事的丫头啊!“我往后再慢慢教与你吧,来,把手给我。”

    她本就初入人世,对尘世中事懵懂无知也属正常。只要他愿意教她,她会很快学会的。至少,她已经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随便看赤、身的男子沐浴!

    紫桐将手搭过去,只觉虚晃了一下,回过神时,两人已安坐马上,怀中被塞着绒布套。

    “拿稳了。”白行简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揽紧紫桐,两腿一夹马腹,骏马迈开了四蹄,朝着出谷的方向疾驰奔去。

    出谷之路地势崎岖不平,马上颠簸非常。白行简紧箍紫桐的腰身,将她略略提离马背,减少颠簸之苦。

    山道两旁绝壁直插云霄,处于狭窄的山道,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苍翠古柏从峭壁上狰狞探出,冷厉的山风呼啸中,不断有细碎的石块随之从绝壁上滚落下来。山风撞上绝壁,荡响出凌厉的哀嚎,一阵紧过一阵。大风拂荡过,带来严肃的肃杀气息。

    白行简嘴角略微挑起,扬起一抹冷笑,只自顾自地揽紧紫桐。

    风刮过带来清脆的喀嚓声,古柏探出岩壁的枝干应声折断,凶猛地自高空坠落。电光火石间,骏马擦着坠落的古柏险险避过。

    骏马喷着响鼻,马蹄踢踏着在原地打转。

    白行简勒紧缰绳,安抚骏马的躁动,担心紫桐受惊,柔声细问:“没事吧?”

    “无事!”紫桐面上波澜不起,凝神静气地看着山道正中突然出现的数十个黑衣人,心里疑惑着这上演的是一出怎样的戏码呢?

    弧形优美的下颌微微抬起,白行简微笑问着:“不怕?”

    紫桐略微扭头看他,圆润的额头擦过他的下巴,无所谓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吧!”

    “非也非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若遭殃了,你这池鱼也跑不掉!我们可是一匹马上的人!”

    “你又说我听不懂的!”

    马上一对丽人在这细语呢喃,数十个黑衣人已蓄势待发。一愣神的功夫,只见数十道银色冷光连成一片,气势凌厉地横扫过来。

    白行简搂着紫桐自马上跃起,将紫桐置于身后断柏旁,稍一错身,紫桐只看到黑色流影虚晃而过,再定神一看,白行简已游、走于战圈之中,身如翩鸿,矫若游龙,仿若不是置身于一场残酷的厮杀中,而是在满园春色中闲适地舞剑。

    数次都有黑衣人欲冲破白行简的阻断来袭击紫桐,皆被他一一斩杀剑下。

    紫桐观着不远处的战局,蓦地了悟了白行简刚刚那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之意。她徐徐地将焦尾琴自绒布套中取出,横在手上,一手抚上琴弦,琴弦拨动间,蛊惑的琴音嘶嘶低鸣,山道中狠厉的山风略显凝滞,魅惑人心的音符一个一个的卷入厮杀的战局中。

    紫桐以意念入琴,凝神对着黑衣人。只见,黑衣人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哐当声不绝,剑尽数跌落在地。

    一曲罢,满地的断臂残肢,风中夹着熏人欲呕的浓重血腥气。白行简一脸的肃杀,宛如地狱修罗现世,转身对着紫桐的瞬间,眼中的戾气还未散尽,脸上却已扬起熟悉的温润浅笑,唇边酒窝若隐若现。

    紫桐恍然,眼前的白行简与那个温声笑语的白行简还是同一个人吗?

    看着满地的血腥,紫桐的手微微颤抖,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甫一出世,她的手便沾上了鲜血。她感到很茫然,这个尘世,到底是怎样一个尘世!

    她的到来,究竟是对是错?



………【浮生若梦(三)】………

    白行简散尽了一声戾气,缓步走到紫桐面前,见她捧琴的手不住地颤抖,忙伸手拉过紧握在手心,语声怜惜“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碰上这些肮脏的东西!”

    看着近前又是温润如玉的白行简,紫桐迷惑了,为何他仿若对刚才的腥风血雨浑不在意,丝毫不似经历过一场残酷厮杀的模样。

    世人是怎样的?善变?亦或是,善于隐藏?

    虽然她没有真正踏进战局,但她也是变相地被带入那场厮杀中,不管是不是她所愿,她终究是做了。

    刚刚结束的那场厮杀她看的分明,白行简看似游刃有余,但他要顾及到她,就不免有所掣肘,数次都险被森寒的剑锋刺到,她无法坐视不理。

    紫桐脸色有些苍白,摇了摇头,“你说得对,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些人为何要杀你?”

    白行简戏谑冷笑,“我有一个懂事的好弟弟,怕他兄长旅途寂寞,特地寻了些家仆来替我助兴。”

    “那么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白行简摇摇头,“这些杂事我不欲说与你听,本不该是你烦心之事。”

    紫桐也无深究之意,估计就算白行简说了她也听不懂,不如不听。方才以意念入琴,耗费了些许精神力,此刻她的脸色仍稍嫌苍白,第一次在尘世中弹奏清平调,却是在此等情况下,紫桐心中惴惴。

    白行简见紫桐仍是神情恍惚,一时半刻也难以恢复,曲指凑近唇边吹了声响哨,骏马踢踏着小步奔跑过来。

    白行简看了看自己溅满血迹的外袍,苦笑着,“只能委屈紫桐暂时闻着了,你不介意吧?”

    紫桐嗅着丝丝入鼻的血腥气,眼中满是嫌弃,“我介意!”

    白行简本是客气的一说,因为通常情况下,姑娘家不都该娇、羞无限地说道:我不介意。反观紫桐,却是背道而驰。

    “介意又如何!总不能让你脱了吧,我忍着便是了!”紫桐将横在手上的焦尾琴重新套入绒布套中,上前几步走到骏马旁,回首问道:“不走吗?”

    白行简心想,果然是不能以看寻常女子的眼光来看她,她总是语出惊人,说一些让他啼笑皆非的话。让男子当众脱衣,这种话她也……不过回想初见的情境,也就无甚稀奇了。看来,这一路有她相伴,定会妙趣横生。

    白行简笑着上前,托着紫桐上马后也随即翻身而上。对于方才紫桐弹奏的琴律,虽是只字未提,并不代表没放在心上,音杀这门术法他也略有涉猎,但他很清楚,紫桐的琴音绝非如此简单。但此时不是细说的时候,总会有机会的,不必急于一时。

    “坐好了。”

    湿暖的热气又拂得耳边一阵酥麻,紫桐瑟缩了下脖子,抱紧绒布套身子微微前倾。

    白行简看着她脖根处的粉红,起了逗弄之心,将前倾的身子揽了回来,紧紧贴在他的胸前,故意附在她耳边细语:“马上颠簸,紫桐可要靠紧我好些。”

    果不其然,粉红变成了嫣红,白行简面露揶揄笑意,这丫头,说话总是大胆又无心,唯有近身贴近时才有一丝女儿家的娇态。

    紫桐哪里晓得白行简的使坏心思,脸色升腾起的燥、热让她浑身不自在,苦于在马上无法动弹,只得佯装镇定,“这是要去哪?”

    白行简收起了逗弄心思,正色道:“先去楚国寻一故人。”

    *******************

    高高的巍峨山门耸立在上,百级阶梯以汉白玉石铺就,门楣上两个苍劲的大字“百里”缀满了蓝色宝石。一个前山大门就如此奢华的,普天下也只此一家,楚国巨贾——百里世家。

    山门阶梯下已有侍从垂首等候,闻得马声蹄疾,急忙趋向前迎接。

    黑色骏马在山门处停下,白行简率先下马后挡住了侍从欲来搀扶的手,亲手将紫桐扶下来马。

    如此细微之处,紫桐却是注意到了。

    “白公子,家主已在书房静候,请跟我来!”

    “走吧。”白行简自紫桐手中接过绒布套,与她相携而上。

    山门之内仿若洞天福地,弱水溶溶,横穿府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桥卧波,歌台暖响,而一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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