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故乡天下黄花-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太君,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要这么说话,今后我就没法干了。今天我也是只差一点,就要为大日本尽忠了!〃
若松将指挥刀戳到他脸上,又尖锐地咕噜一句,翻译官说:
〃太君问你,人群中有无八路军、中央军和土匪?〃
接着忙给他使眼色。到了这地步,孙毛旦忙说:
〃有,有。〃
若松摆了一下手,孙毛旦只好带着几个日本兵到人群中去挑人。孙毛旦一肚子委屈,心里骂道:
〃原来这日本人,也不是人×的!〃
硬着头皮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不知挑谁是好。人群见他来,一个个吓得哆嗦,因为他挑上谁,谁就活不成了。看看转了大半圈,还没挑出一个,若松在火把下又瞪起了眼 睛,翻译官忙跑到孙毛旦身边:
〃你不想活了?〃
这时孙毛旦看到人群中有村里的一个傻子叫杨百万,也在人群中藏着,就用手指了指杨百万。立即有两个日本兵上去,把杨百万从人群中拔了出来。可杨百万毕竟是傻子,刚才在人群中,看到别人哆嗦,他也跟着哆嗦;现在被人拔出来,他倒不害怕了,在火把下〃嘻嘻〃地笑。若松也看出杨百万是个傻子,以为孙毛旦有意戏弄他,立即拔出指挥刀,指向孙毛旦:
〃欺骗皇军的有,死啦死啦的!〃
没等孙毛旦反应过来,就有一个日本兵上来,一刺刀扎到了他肚子里。随着刺刀往外拔,肠子也涌了出来。孙毛旦一头倒在地上,一边往肚子里塞肠子,一边说:
〃别,别,我的肠子。。。。。。〃
若松又放出一条日本狼狗,上来与孙毛旦争肠子。孙毛旦往肚子里塞,狼狗咬着往嘴里吃。孙毛旦终于没争过狼狗,狼狗将肠子从孙毛旦肚子里扯出来,吞巴吞巴吃了。孙毛旦就头戴着一顶战斗帽死了。
孙毛旦死后,若松又举起指挥刀。日本兵见他举指挥刀,包围圈上的散兵线就撤了。若松又举一下指挥刀,机枪就〃哗啦〃〃哗啦〃推上了子弹。若松又举一下指挥,机枪就响了。老百姓没经过这场面,见日本兵走来走去,当官的举了几下指挥刀,还不知怎么回事,机枪子弹已经像扇面一样扫到身上了。接着人一排一排地倒了。机枪打了五梭子,停了。倒下人的血,开始往外洇。后边没有倒下的人的鞋底子,都被血洇透了。若松上前看了看,见死的人有三十多个,就叹了一口气,把指挥刀插回刀鞘,把部队的指挥权下放给小队长,自己回到村头汽车旁,又钻进驾驶室,把车门关上了。
若松一走,小队长又把指挥刀拔了出来。日军这时不再杀人,开始烧房子,奸淫妇女。村里房子被点了十四处,妇女被奸淫二十三名。一片鬼哭狼嚎。日本人奸淫妇女,连人都不避,在打麦场的血水中,就把人给按倒了。许布袋的女儿许锅妮、李小武的妹 妹李小芹,日军来时躲在家里地窑里,集合老百姓时被日军赶出来,现在都在血水中被日军奸污了。李小芹没有反抗动作,两个日军轮流奸污她后,就把她放了,许锅妮在一个大个子日军上身时有反抗动作,大个子日军立即从屁股上拔下一把刺刀,扎到了许锅妮喉咙上。许锅妮摆着头正在死,大个子日军就扒下她衣服奸污了她。折腾到半夜,村头汽车旁响起了撤退号,日本人才停止放火,提上裤子匆匆忙忙走了。这时已是五更天,村里剩下的几只公鸡开始打鸣。十五的月亮,已经快掉到西边山里去了。村子里除了火烧房子的〃哔哔啪啪〃声,到处没有人声。在血水中被脱光的妇女,还没反应过来,仍 光着身子在血水中躺着。躲在村外庄稼地的人,仍不敢回村。惟有村长许布袋,在庄稼地睡醒一觉,这时回了村。他到村里转了一圈,又到打麦场转了一圈,鞋立即被血水洇湿了。他在打麦场的血泊中,看到光着下身死去的女儿许锅妮,倒在一群妇女和死人中。他没有管女儿,也没有管众人,而是跺着脚高声叫骂道:
〃老日本、李小武、孙屎根、路小秃,我都×你们活妈!〃
××××××××××××××××××××××××××××××××
鬼子来了 附记
那天夜里,若松带部队回到县城,已经是后半夜。若松洗盥过,吃了点夜餐,准备睡觉时,突然又发了脾气。他将勤务兵叫来,狠狠搧了他一顿嘴巴。若松发脾气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出发之前放到桌子上的纸蛤蟆,现在变了模样。若松带部队走后,勤务兵就开始打扫他的房子。打扫到桌子,看桌子上的一只纸蛤蟆,以为没用了,就顺手当作垃圾扔掉了。后来突然想起,若松桌子上的东西是不能动的,原来什么样子,打扫完卫生还要摆成什么样子,就赶忙到垃圾堆找那只纸蛤蟆。但不知谁又在他倒的垃圾堆上倒了一堆西瓜皮,翻出纸蛤蟆,蛤蟆早让西瓜皮的废水给洇湿弄烂了。勤务兵发慌,又想反正是只纸蛤蟆,我再折一只放到那里完了。没想到若松回来发现蛤蟆不一样,将他 叫来扇耳光,问原来的蛤蟆哪里去了。勤务兵只好说实话,告诉若松纸蛤蟆扔到垃圾里了,这是一只冒充的蛤蟆。若松不再打他,光着脚跑到垃圾堆旁,和勤务兵一起将那只洇烂的纸蛤蟆翻出来。若松捧着那只流汤的纸蛤蟆,〃呜呜〃哭起来。
李小武带着部队、押着八路军俘虏向后撤退。撤到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岗上,大家站在那里往村里看。先是听到机枪声,后看村里起了大火。吴班长拔出枪说:
〃连长,你下命令吧!我们上去跟鬼子拼了!〃
李小武站着看了一会儿,摆摆手说:
〃把孙屎根他们放了!〃
几个中央军就把孙屎根他们嘴里的棉花掏了出来,把绳子给解了。孙屎根能说话了,说:
〃李小武,咱们的事情没完,你要对今天的一切负责!〃
李小武说:
〃屎根,趁我没转过念头,快领上你的几个人跑吧。不论是国仇,还是家恨,我都该杀了你!〃
孙屎根带剩下的几个人回到县大队驻地,将情况向大队政委作了汇报。大队政委看他们几个狼狈的样子,不但没同情他们,反而批评了他们,说当初批准他们去打日本,怎么又和中央军闹上了?原来说打个胜仗鼓鼓士气,这下倒好,胜仗没打成,自己倒死了十来个人;县大队本来人就不多,这下力量不更小了?大队政委本来对孙屎根印象不错, 这下开始变糟了,怪他干事情毛躁,不知考虑后果。孙屎根本想通过这次战斗露一鼻子,没想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也十分沮丧。后来到解放战争,县大队扩成正规军,还有一部分干部要转到地方工作,大队政委便把孙屎根划到地方干部中,孙屎根也没说什么,就留下做地方工作。
李小武带部队回到驻地,向团长汇报情况,团长也训了他一顿:
〃没抓到日本我不怪你,抓到几个八路,怎么不立时砍了他们?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就怪李小武书生气,不懂带兵打仗的道理。李小武也有些后悔。后来到解放战争,蒋军后撤,还留下一些〃钉子〃部队与共产党周旋,团长不爱见李小武,就把李小武这个连当作〃钉子〃给留下了。
土匪头子路小秃,忙活一天,带了几身日本军服回到大荒洼。路小秃觉得这日本军服很威风,从此下夜去村里劫地主,也常穿著军衣。倒把被劫的地主吓了一跳:
〃我的天,怎么太君也下夜了!〃
后来路小秃听说自己的五哥也在那天晚上被日军用机枪给扫死了,才痛哭一场,将日本军服烧了。到一九四五年,日军投降,在县城缴了械,路小秃觉得报仇的时候到了,带了一帮弟兄进了县城,见到扫大街的日军就杀。弄得投降的日军向中国方面提抗议:
〃我们已经投了降,怎么还杀我们?〃
那天夜里,日军、中央军、八路军、土匪都撤走以后,村子仍成了老百姓的。打麦场到处是血,村里的血也流得一地一地的。村子一下死了几十口人,从第二天起,死人的人家,开始掩埋自家的尸体。邻村一些百姓,见这村被〃扫荡〃了,当天夜里军队撤走以后,就有人来〃倒地瓜〃,趁机抢走些家具、猪狗和牛套、粮食等。现在见这村埋人,又有许多人拉了一些白杨木薄板棺材来出售。一时村里成了棺材市场,到处有人讨价还价。
八路军杜排长忙拉孙屎根的衣襟。几个人便匆匆忙忙隐到夜色里了。
××××××××××××××××××××××××××××××××
第三部分 翻身 前言
一九四九年
工作员进村了。
大家没有见过工作员,不知道工作员有多粗多长,所以感到很神秘。村丁路蚂蚱(过去的土匪头目路小秃之三哥)打锣让大家到村公所开会,大家都去了。来到村公所,天上开始下雪。小北风一吹,大家觉得身上穿少了。村长仍是许布袋(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有些发白),穿著一个翻皮棉袄,站在台子上点人。点了半天,不点了,看到村丁路蚂蚱正在往台子上爬,便踢了他一脚:
〃蚂蚱,别爬了,人不齐,还得去喊人!工作员说了,人不齐不开会!〃
路蚂蚱从地上爬起来,又提锣去喊人,边走边骂:
〃开个鸡巴会,还管人齐不齐了?〃
又骂:
〃耳朵里都塞驴毛了,听不见爷打锣!〃
又沿街将锣打了一遍,人基本到齐了。佃户们一家一个,村里的头面人物也到场了:老地主李文武,李文武的侄子李清洋、李冰洋(已故地主李文闹的次子和三子),过去的土匪头目路小秃,已故村副、县警备队小队长孙毛旦之子孙户,现任共产党区委书记 孙屎根之母孙荆氏,现任村长许布袋之妻锅小巧。。。。。。都到齐了。村丁路蚂蚱见人到齐了,又往台子上爬。这时许布袋对台下说:
〃开会了,欢迎工作员给咱们讲话!〃
这时工作员爬上了台子。工作员不往台子上爬,大家觉得〃工作员〃还很神秘,工作员一爬到台子上,大家都有些失望:
〃什么工作员,这不是老贾吗!〃
工作员果然是老贾。大家都认识他。五年前,老贾还在这村子里呆着,给地主李文武家喂牲口。后来因为李家少奶奶一件褂子,老贾才离开李家。老贾在马棚里喂马,李 家少奶奶洗了一件褂子,搭在马棚前的太阳底下。后来这件褂子不见了,李家少奶奶就在院子里骂,言语之间,有些怀疑是老贾。老贾是老实人,从来不偷人家东西,听着骂声,心里有些窝火,就上去跟少奶奶吵了一架。后来还是老掌柜李文武走出来,把他们劝解开了。少奶奶走后,老掌柜还过到马棚里劝老贾:
〃老贾,算了,知道你不会偷东西!〃
老贾咕嘟着嘴说:
〃这活没法干了,没明没夜伺候人家,现在倒成贼了!〃
李文武说:
〃知你老贾站得正,看我面上,不要生气了!〃
事情才算结束。
老贾家的村子离这比较远,是邻县封丘的一个庄子。后来老贾和另一个在李家扛活 的牛大个结伴回家。先到老贾家,却发现李家少奶奶的那件褂子,正在老贾家院子里的绳子上搭着。原来那天老贾老婆去李家看老贾,这件褂子被她偷下,掖到裤裆里拿回了家。牛大个看到那件褂子倒没说什么,老贾的脸却一赤一白的。牛大个走后,老贾将老婆揍了一顿,但也没有脸面再回李家。他在李家的铺盖卷,还是托牛大个背回来的。老掌柜李文武还托牛大个捎话:
〃让老贾回来吧,一件褂子,知道不是他偷的,娘儿们家,有啥正性!〃
老贾说:
〃虽说是娘儿们偷的,也让我老贾说不上话,以后人家再丢什么东西,让我老贾怎么站呢?这活是无法再给人家干了!〃
于是就不再去给李家喂马,留在封丘自己庄上做豆腐。每天夜里做一担豆腐,清早担出去到四乡里卖。人家吃豆腐,他和老婆孩子吃豆腐渣,倒也过得去。只是一想到那件褂子,心里就窝火。为这件褂子,他没少揍老婆。后来封程丘县被共产党开辟成了根据地,共产党的区政府,就安在老贾庄上。区长看老贾家做豆腐,就住在老贾家。天长日久,区长看老贾老实可爱,对人爱说实话,便有意培养他参加革命。老贾见区长年纪轻轻就挎着匣子枪,学问很大,甚么事都能说出个道理,也对他很佩服。夜里睡觉,他 不与老婆睡在一起,与区长睡一个炕头。区长给他讲穷人为什么穷,地主为什么富;老贾为什么到邻县去给李家喂马。讲来讲去,老贾觉得自己亏了,都是一个人,为什么李家就该享福,他就应该到李家去喂马?于是就同意参加革命。区长见他积极,就不让他再做豆腐,送他到县上培训班培训。在培训班,老贾识了几百个字,入了党,从此就成了基层职业革命家。先领着民工队给解放军抬担架,抬了几年担架,解放军解放了这个县,新解放区需要大批干部,老贾就又被派到这个县了。这个县一解放,就要搞土改, 老贾就成了工作员,到村里去搞土改。区里知道老贾曾在这个村当过长工,对这村情况熟悉,就把他派到了这个村。但这个村的老百姓,并不知道老贾这几年变化,还以为他是以前的老贾。于是看他上了村公所的讲台,台下就发出一阵笑声。这不就是以前给李家喂马的老贾吗?三脚踢不出个屁,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工作员〃,来对我们讲话了?由于知道他的底细,便对他看不起。老贾还没讲话,一些人就要散伙,说身上冷,要回家穿衣裳。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赵刺猬(当年被李文闹逼死老婆的佃户赵小狗之子)说:
〃天转地转,个鸡巴老贾,也成人物头儿了,来给我们训话!过去我什么时候想踢他'响瓜',就什么时候踢他'响瓜'!〃
众人又一片笑。但老贾一讲话,又把这些笑的人给震住了,发现老贾并不是以前的老贾。老贾说:
〃大家不要走!我老贾这次来,不是来给财主喂马了,我是遵照我们党的指示,来没收财主的土地和房产,分给大家!〃
说着,敞开自己的棉袄,露出了插在里边的匣子。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眨眼间,一个穿著解放军衣服、挎着短枪的小伙子到了跟前。他下马,爬到台子上,向老贾敬了一个礼:
〃报告工作员,区长给你的信!〃
老贾还了一个礼,说:
〃把信交给我吧!〃
那个战士便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了老贾。老贾拆开信。当时就看了起来。这又把大家给震住了。老贾不是以前的老贾,他做了大官了,有队伍向他敬礼了。他还识字了,折开〃区长〃的信看了起来。连村丁路蚂蚱都对老贾肃然起敬,忙端来一碗水,放到老贾跟前,同时觉得自己不该再站到台子上了,便提着锣从台子上下来,站到人堆里,扬脸看着老贾。
××××××××××××××××××××××××××××××××
老贾的土改搞得很顺利。不到半个月,村里的土改就搞结束了。老贾在村里呆过许多年,对村里情况很熟悉。村里就孙、李两个大地主,地主下边,有几家富农和小地主。他们的土地、房产老贾都很清楚。老贾开了一个会,组织了一个分田队,发动了一些积极分子,分了十天,地主、富农的地,全带着冻伏的麦苗分了下去。积极分子中,首批发展的有赵刺猬。虽然以前赵刺猬踢过老贾〃响瓜〃,但老贾不计前隙,首先发展了他。送他一个手榴弹,送给他一双部队上缴获的皮靴。赵刺猬吊着手榴弹、穿著皮靴在街上走。老贾问赵刺猬:
〃共产党好不好?〃
赵刺猬答:
〃好!〃
老贾问:
〃共产党怎么好?〃
赵刺猬答:
〃过去光鸡巴要饭,现在共产党来了,给咱分东西!〃
老贾问:
〃你怕不怕地主?〃
赵刺猬说:
〃地都给他分了,他不是地主了,还怕他干什么!〃
老贾觉得赵刺猬说得有道理,〃哈哈〃笑了。
土匪头目路小秃,也对分地很积极,主动要求参加。老贾考虑他过去是土匪,对让不让他参加有顾虑,没想到路小秃说:
〃老贾,你别看不起我,我比你参加革命还早呢!〃
老贾说:
〃你怎么比我参加革命早,你过去是个土匪!〃
路小秃说:
〃表面看是土匪,可哪村的地主听到我名字不害怕?抗日战争时候,我还杀过几个日本鬼子哩!我斗地主、打鬼子那会儿,你不还给地主喂马?〃
老贾被路小秃说住了,又考虑到人多势众,就同意他参加了。
老贾土改搞得好,还得感谢村里的两家地主配合得好。地主就孙、李两家。孙家是不用说了,家里有个共产党干部孙屎根,孙屎根正在邻县当区委书记,他已经给家里捎信,让母亲孙荆氏配合土改,将田地分给穷人。所以没遇到什么阻力。李家地主李文武,也变得十分开通,主动将地契交给了老贾,说:
〃老贾,你过去就是咱家的人,现在你出门参加革命做了官,家里还能不听你的?你看怎么分合适,你就怎么分吧!〃
李文闹的两个儿子李清洋、李冰洋在旁边垂手站着,看着李文武将地契交给老贾,也没说什么。连过去因为一件褂子跟老贾吵架的少奶奶(李清洋之妻),也笑着对老贾说:
〃老贾,你现在成了工作员,大人不计小人过,过去的事情,可别往心里去!〃
弄得倒叫老贾有些感动,对李文武说:
〃掌柜的,放心,有我老贾在,不会太让你过不去!〃
村里另一个头面人物、村长许布袋,也在村公所对老贾说:
〃老贾,钱财是身外之物。我老许的地产,本来就是干爹送给我的,你拿去吧!你要稀罕,连这个村长也给我免了吧,我落得清闲!〃
从此不再管事,开始背杆打兔枪到雪地里打兔。倒让老贾撵着许布袋说:
〃老许,现在只说是分地,还没免你的村长!〃
地主主动让分地,下边的富农就跟着让分,所以土改顺利,田地就按人头给穷人分下去了。穷人感到自己像做了个梦。怎么过去一个喂牲口的老贾,现在给大家带来了土地?大家对这意外的飞来之财,接受起来还有些不习惯。还有人觉得不合理。明明是孙家、李家、许家的地,现在说分就分,不是抢明火吗?加上土地是赵刺猬、路小秃等人分的,分地时,许多人不敢到跟前去。地是分过了,但哪块地是谁的,大家一时还弄不清。虽然地头都插着橛子,但橛子跟橛子都相似,渐渐连分地的赵刺猬和路小秃都胡涂了。还有些胆小的肉头户不敢要地,害怕李小武的中央军再回来。赵刺猬、路小秃倒是敢要地,一人在青龙背上弄了一大块好地。村丁路蚂蚱受其弟路小秃的影响,也敢要地,也在青龙背上弄了一块。他弄这一块,正好是村长许布袋的。一天晚上他到许布袋家串门,对许布袋说:
〃老叔,我得跟你商量个事!〃
许布袋穿著皮袄在炕头抽烟,问:
〃你要商量什么?〃
路蚂蚱说:
〃人家把你的地分给我了,你说我该不该要呢?我要不要,得罪了共产党;我要要呢,又得罪了你!〃
许布袋瞪了他一眼:
〃你说共产党势力大,还是我的势力大?〃
路蚂蚱说:
〃要说过去呢,是你老叔的势力大;要说现在呢,是人家共产党,眼看人家就得了天下!〃
许布袋说:
〃既然人家势力大,你还是不要得罪人家!〃
路蚂蚱说: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要了那块地。啥时共产党不行了,你的势力再起来,我再把地还给你!就当我给你看了几年地吧!〃
说完就告辞了,安安心心要地。第二天早起,就推着小车往麦地里堆雪。
赵刺猬分的那块地,是一个魏姓富农的地。他分到地的第一项任务,是赶着将当年葬在乱坟岗上的母亲(被地主李文闹逼死的)的遗骨迁移过来。路小秃分的那块地,是地主李文武的。他的做法与赵刺猬正相反,那块地上有李家的祖坟,他让李家三天之内将祖坟从那块地里迁出去,不要影响他开春犁地。三天之后,他端着水烟袋到了李家,对李文武说:
〃老李,我限的三天期限到了,怎么还不把坟迁出去?〃
李文武过去就有些惧怕这个土匪头目,没想到现在共产党来了,他却又抖起来了,但在人房檐下,怎敢不低头,只好赔着笑说:
〃秃弟,你圣明,我是地主,现在你们得了天下,我成了落汤鸡,地都让你们分光了,你让我把祖宗的骨头起到哪里去?〃
路小秃想了想,说:
〃是呀,你是没地方起!〃
又说:
〃这样吧,你没有地方起,就不要起了,你赔我十斗芝麻算了!〃
说完,就捧着水烟袋走了。他走后,李家闭门大哭。李清洋咬着牙说:
〃这个土匪,啥时等小武哥的中央军回来,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
李家少奶奶说:
〃要剐先剐老贾,要不是他来搞土改,咱家还不至于惨到这个地步!〃
李文武叹口气说:
〃老贾算个啥,还不是共产党闹的!〃
当天半夜,有人敲李家的门。打开门,是李小武回来了。不过现在的李小武,已不是当年骑着大马、穿著军装、戴着白手套的李小武了。他反穿著一件羊皮袄,满脸胡子,脸上的皮肉疲惫地搭拉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有五十。他进门就说:
〃快烧点热汤,冻死我了!〃
喝着热汤,李小武和李文武对坐着。李文武说:
〃去东院叫醒清洋和冰洋吗?〃
李小武摆摆手:
〃别叫了,最好别让他们知道我回来!〃
李文武点点头。问:
〃看样子国军是真要完了?〃
李小武说:
〃完不完谁知道,反正咱们这块是完了!〃
李文武问:
〃你手下的弟兄们呢?〃
李小武说:
〃早让共产党给打散了!还剩下二十几个弟兄,都在大荒洼子里猫着!〃
李文武叹息一声:
〃没想到让共产党给闹成了!〃
又说:
〃这么冷的天,你们老在大荒洼子里猫着,也不是个事呀。反正是要完了,你们投了他们算了!〃
李小武问:
〃孙屎根现在在哪里?〃
李文武说:
〃在共产党里头当区委书记!〃
李小武叹息一声:
〃你看,有孙屎根这样的人在,我就是投降,也没好日子过!〃
李文武说:
〃现在是进退两难了!〃
父子谈话到鸡叫。最后李小武说出他此次回来的目的。三年前,他在队伍上娶了妻。妻子是安阳市的一个女中学生,当年部队在安阳驻扎时搞上的。后来一直跟他在队伍上。现在也跟他在荒洼子里。不好的是大半年之前她怀孕了,现在已八九个月,再跟着一股流窜部队行动,已经很不方便了,他想将她秘密送回家。李文武听后说:
〃回来当然好,我不能不让自己的儿孙回家,只是现在共产党正闹土改,我老头自己也自身难保,媳妇回来,人家知道了,万一有个闪失。。。。。。〃
李小武说:
〃那就把她藏起来吧,藏到咱家地窖里!〃
李文武叹息:
〃只好这么办了,看共产党把人逼的,生个孩子也得藏起来!〃
话谈到这里,已鸡叫三遍。李小武又将羊皮袄反穿上,便要告辞。这时李文武将自己铺上铺的一个虎皮褥子抽出来,卷巴卷巴让李小武带了:
〃大荒洼子里天儿凉,带上吧!〃
李小武没说什么,就带上了。这时李文武落下了老泪,说:
〃清洋冰洋他们,还等着你带队伍回来报仇呢?现在村里已经让共产党闹得鸡飞狗跳了。过去给咱家喂牲口的老贾,现在成了工作员,已经领着穷人把咱家的地分了!土匪路小秃分了咱的地,还逼着咱迁祖坟呢!〃
李小武说:
〃爹,地呀坟呀,就先不要顾了,先顾住自己的身子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文武点点头。李小武将匣子枪从怀里掏出来,张开大机头,翻过墙头走了。
第二天半夜,李小武的护兵吴班长,就将怀孕九个月的李小武之妻周玉枝秘密送回
××××××××××××××××××××××××××××××××
老贾在村子里呆得很满意。土改很顺利,地主被打倒了,土地分给了穷人。上级分派他的任务,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过去他给地主喂马,不喂马回家磨豆腐,草民一个,想着上头人干公事一定费精神,没想到轮到自己上台办公事,原来却是这么容易。进村二十天,一切都办妥了。刚进村时,因为过去喂过马,大家都看不起他;现在不管是穷人或是地主,都拿他当个人物。街上走过,大家都点着饭碗说:
〃工作员,这儿吃吧!〃
连〃老贾〃都不叫了。过去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目路小秃,见他也点头哈腰的。过去 他喂马时,他何曾用正眼眨过他?村长许布袋,还是整日打兔子,一次老贾批评他,批评他工作落后,这个许布袋,年轻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硬是低着头听老贾训了他一顿话。只是最后瞪了两下眼,可也没敢顶撞老贾。老地主李文武,过去是他的东家,现在见了他也不喊〃老贾〃,喊〃工作员〃,低眉顺眼的样子,好象老贾成了东家,他变成了给老贾喂马的。这叫老贾心里倒有些过不去。一次李文武还派李清洋来,请老贾到家吃包子。老贾磨不开面子,去了。去了以后,一家人很热情,老地主李文武陪老贾在桌上吃包子,小地主李清洋李冰洋在桌下伺候着。过去他在这里喂马,李清洋李冰洋何 曾这样过?倒是他们经常跑到马棚里,把老贾捺到地上当马骑。当然现在老贾成了工作员,过去的事情,都既往不咎了。但老贾从人们的尊重中,觉得跟共产党真是跟对了,他体会出了革命的好处,翻身的滋味。老贾住在村公所,每天早起,一帮积极分子赵刺猬、路小秃就到了。接着村丁路蚂蚱就给他端来一碗冲好的鸡蛋水,两根刚炸好的焦黄的油条。老贾一边喝鸡蛋水,吃油条,一边与他们谈工作。上午谈完工作,他们就散了。下午老贾没事,就到各家串门。这村他熟,随便就串到了有趣的人家。
这样老贾在村里工作了二十天。突然一天早起,区上的通讯员又骑马来了,通知他到区上开会。到了区上,区长让他汇报工作。区长在屋里背着手踱步,问老贾:
〃老贾,你那个村土改进行得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老贾答:
〃有什么困难,土改已经结束了!〃
区长倒吃了一惊,停止踱步,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二十天你就搞结束了?别的村都进行不下去呢!〃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