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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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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新皇帝初现机锋(1)
朝廷最终议定了赵匡胤的六字大谥。按照前朝的规矩,天子驾崩后的谥号一般为四个字,所以初议此事时,宰相沈伦、枢密使曹彬、参知政事卢多逊以及赵廷美等都同意太常寺递上的“英武圣文”四字,赵光义执意要再加上“神德”二字,来表示自己对先皇帝仁德感通神灵的敬仰之情。此事定下,又按照前朝惯例,将赵匡胤的庙号定为太祖。
  已经数日过去,赵光义两眼仍旧有些红肿,因为前几天他哭得太厉害了。新皇帝初立,万事攒集,虽然大丧期间新皇帝不再视朝,但这些天走马灯一样地接待众多臣僚,国丧中的赵光义一刻也没有闲着。
  “陛下!”阎承翰一溜儿小跑来到偏殿禀奏。“庆云殿已经收拾齐整了,圣驾今天就在那里好好安歇吧。”
  阎承翰说的庆云殿,就是大宋朝刚建不久由赵普建议陈列赵匡胤御物的那个殿。赵匡胤崩逝之后,赵光义不想在皇兄上仙的万岁殿里安寝,因为他一见到那个旧殿,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故而命阎承翰把庆云殿里的御物移到万岁殿陈列,自己住在庆云殿里。他想借“庆云”这两个字,让自己的心绪安宁一些。这几天的夜晚,他一直是在这间偏殿里凑合着和衣度过的。
  “好。”赵光义边说边站起身来,在御座前来回踱了几步,虽然还是一脸的倦意,但心情蛮好。“大臣们都宣来了吗?”
  “回陛下,沈丞相、曹枢密和卢参政都在殿外候着呢。”
  “宣他们进殿!”
  沈伦、曹彬和卢多逊依次进了偏殿,行礼之后,分坐在赵光义两侧。赵光义在几个人脸上扫视了一遍,才开口道:
  “三位爱卿,朕这几天陷在深深的哀痛之中不能自拔,有劳你们了,朕先谢过几位!”
  “陛下!”沈伦慌忙接口道。“陛下切不可哀毁过甚,伤了龙体。”
  “是啊。”曹彬接着说道。“陛下乃百官所瞻仰,万民所依赖。一切军政之务,臣等一定尽心力而为之,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等的职分。”
  赵光义点了点头,瞅瞅卢多逊,又瞅瞅沈伦,问道:
  “朕要更改年号的事,你们征求过大臣们的意见了吗?”
  “禀陛下,臣已经问过数位大臣,众人都说将年号改为太平兴国甚好,只是历朝历代,不论有何原因,都要等到来年元旦才能启用新的年号,断无一年之尾便使用新年号的先例。”卢多逊率先答道。
  赵光义眉头紧皱,看上去有些不悦:“沈丞相,你也说说。”
  沈伦秉笏答道:“臣这些天一直忙于太祖权殡之事,还没顾上多问,是臣等的失职。”
  “朕没有问你失职不失职。”赵光义打断沈伦的话。“朕只想听听你的意见。”
  “臣……臣以为卢参政满腹文章,谙熟朝廷典故,所言皆有根据,但臣对陛下的苦心也十分理解,臣以为此事应当由陛下独断才是。”
  “理解朕的心意就好啊!”赵光义垂下眼皮,显出怆然之态。“这个晦气的开宝九年,太祖殡天,万民同泣。宫中失去了徐贵妃,军中失去了王全斌将军,前两天蜀中又奏报说吕余庆也随先皇帝去了,一想到这些,朕就忧心如焚!那些死守旧章的大臣们,就这么一点儿事,也非要引经据典,全然不懂得朕的心情,朕不过是想让天下早一天太平,国家早一天兴旺嘛!”
  “陛下,臣以为前朝旧制也并非金科玉律,应当随人事而变更。倘若一切都遵循旧制,那还算什么大宋新朝?陛下此意上合天心,下合万民,当改则改,不必有所顾忌!”曹彬开口说道。
  “这……”卢多逊瞅了曹彬一眼,有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赵光义见沈伦、曹彬均已表态,说道:“此事就这样定下吧。”又扭头吩咐阎承翰道:“传旨翰林院起草诏书,大赦天下,自即日起,改开宝九年为太平兴国元年。”
  “遵旨!”伺候在赵光义身后的阎承翰应声出殿。
  “沈丞相,其他几件面子上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赵光义又问沈伦。
  “回禀陛下,给王侯们加恩的圣诏,臣已经命学士院草拟好了,请陛下过目。”沈伦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卷素绢,呈给赵光义。
  赵光义打开来,边看边点头,说道:
  “违命侯李煜加封陇西郡公,王后周氏加封郑国夫人,朕也算是对得起他了,不知这个李煜懂不懂朕的苦心。恩赦侯刘进封卫国公,也真是给足了脸。说心里话,朕真有些为几位爱卿抱不平呢,这几个降王,爵位都已经在你们几位之上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悔过之心。”
  “这两个人都很有意思,那李煜终日里只惦记着王后周氏,他的旧臣徐铉对臣说过两三次了。”沈伦接着赵光义的话说道。“那个刘就更逗人了,一定要陛下为他成就一门亲事,还说如果再让他鳏居下去,他就要一头撞死!”
  赵光义轻蔑地笑笑,低声说了句:“这些事由朕慢慢处置吧。”停了片刻,又问:“吴越王钱俶没有赏典吗?”
  “启禀陛下,臣与卢参政多次议过此事,拟给钱俶增加食邑三千户,吴越王、兵马大元帅的旧号不变,不知陛下能否恩准,所以没敢写在奏札上。”
  赵光义“嗯”了一声,说道:“太祖皇帝在世的时候,钱氏一直对我大朝毕恭毕敬,难能可贵呀。依朕的意思,索性给他加食邑五千户。钱俶是个聪明透顶的人,下一步看他如何待我大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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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新皇帝初现机锋(2)
“陛下,诸皇子覃恩封赏之事,臣等也拟了一个草案,请陛下审度。”
  赵光义又打开另一封绢草,上面写着中书省拟定赵廷美晋封齐王,依祖制继任开封府尹。这赵廷美是谁呢?其实就是赵光义的弟弟赵光美。光美为什么又叫廷美了呢?因为赵光义如今做了皇帝,臣下名字中犯忌讳的字都必须改掉,这就如同当年赵匡胤做了皇帝,赵匡义改名为赵光义是一个道理。其次是太祖的长子赵德昭晋封为武功郡王,大朝会时班在宰相之上;次子赵德芳授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大朝会时班在宰相之上;赵光义的长子赵元佐晋封卫王、同平章事,班也在宰相之上;次子赵德昌,也就是宋皇后一直抚养着的小宝儿,授山南东道节度使,由于年纪尚小,暂时不能上朝。
  他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把绢札轻轻放在案上,说道:
  “爱卿真不愧是先皇帝和朕的心腹大臣,此议甚好。”
  沈伦紧提着的心一下子舒缓下来,他偷偷瞟了卢多逊一眼,下意识地揩了揩头上的微汗。
  “陛下,太原前线的潘美将军听说先皇帝晏驾,悲恸欲绝,请求回京师为先皇帝送葬。”曹彬换了个话题奏道。“臣已差人火速赶往河东,命潘将军加紧围城,力争早日拿下太原,用河东大捷告慰先皇帝在天之灵。”
  赵光义神色凝重地望着曹彬,说道:
  “曹枢密,朕正要与你商议此事。朕的意思是让潘美将军立即率军回京,满足他对先皇帝的一片忠心!”
  “旋师?”曹彬心中微微一震。“陛下,太原城内已经陷入了混乱,破城是指日可待的事。此时回师,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朕心中有数。凭着朕对契丹人的了解,我朝遇到国丧,他们十有###要乘势出兵,要出兵先要援救太原,这样一来,潘将军的处境就格外危险。昨天江南转运使樊若水来见朕,给朕出了个好主意,就是要先把南方小国彻底扫平,然后再集中精兵大举北伐。朕不想对钱俶兴兵动武,但如果不给他一点暗示,他还是不肯主动归国。眼下我精兵全在河东,朕打算用这些兵马告诉钱俶,不要再耽搁了。”
  “臣不知调潘美大军回京师,钱俶能会到何意?”曹彬一向精于揣摩,可今天赵光义这番话,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光义笑了笑,反问道:“曹枢密猜猜看,樊若水给朕出了个什么主意?”
  曹彬低着头,沈伦瞅了瞅卢多逊。
  “哈哈,这个樊若水,他告诉朕,以他在江南这两年的观察,钱俶不像李煜那样死心眼儿,只要吓唬他一下,他就会乖乖地把两浙之地献给大宋。南方人不是习惯于水战吗?我大宋只要摆出一副操练水军的架势,钱俶就明白了。朕把潘美调回京城,就是想让他那数万大军在京城之西顺天门外开凿一片大池,朕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金明池。”
  曹彬初听此话,觉得近乎荒唐。然而曹彬毕竟是曹彬,他立即猜想到,赵光义命几万大军凿池练习水战,不过是个托词罢了,他的用心,很可能是想把全国最精锐的这支禁军安放在眼皮底下,以稳定京城的局面。看来这位新皇帝,要比先帝赵匡胤更有心机!
  “陛下远虑非臣等所及!”曹彬深深赞许道。“臣这就差人前往河东,命潘美将军速速回京。”
  “不用了,朕昨天已经派人去了。”
  曹彬心中又是一惊:莫非是新皇帝对自己产生了疑心?他脑子飞速地旋转,仔仔细细地搜索自己这几天来有没有得罪新皇帝之处。尽管自己素来小心翼翼,但毕竟威权太重,新皇帝有所猜疑也是正常的事。他当机立断,立即请求道:
  “陛下,臣早有一事要奏。”
  “说说看。”
  “眼下海内未宁,尚在用兵频频之际。臣身为枢密使,又兼禁军总帅,身边缺少得力的助手,时时感到力不从心。臣请推荐一人担任枢密承旨,祈请陛下恩准。”
  赵光义的目光一直注视在曹彬脸上,半晌才“嗯”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曹彬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在这个当口,他倒真想听听曹彬想推荐谁进枢密院,因为通过这个人选,他就能判断出这位总揽兵权的关键人物对自己这个新皇帝究竟持什么样的态度。
  “开封府判官柴禹锡。”
  赵光义暗舒了一口气,随后不无赞叹地说道:“曹枢密举荐的人一定错不了,朕岂能不准奏!”
  “谢陛下!”
  这些天赵光义一直摸不透曹彬的心思,直到这时,他才算对此人有了点把握:柴禹锡不是曹彬的部下,他一直待在晋王府,在外人眼里,柴禹锡无疑是自己的亲信。如今曹彬推举他,分明是在表明愿意合作的态度。这就太好了,只要曹彬能与自己同心,天下大势就定了一半。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新朝就要有新气象。曹枢密深体朕意,朕甚感欣慰。”赵光义再次向曹彬示意。顿了片刻,又问沈伦和卢多逊:“中书门下事务繁冗,不知两位丞相有没有考虑人事上的变更?”
  沈伦应声奏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敢以烦劳为辞!”
  卢多逊心中冷笑,暗暗骂道:“傻老头儿!”他早听出了赵光义的弦外之音,而且猜想赵光义十有七八要重新起用老丞相赵普,因为他这个皇帝的宝位,是赵普一手把他扶上去的,如果真的如此,就算是触犯天颜,也要拼尽全力加以阻止!
  

第一回 新皇帝初现机锋(3)
“陛下为臣等考虑,臣等能不感激涕零!”卢多逊先上了句好听的,紧接着把话岔开。“中书堂后五房孔目官久病,不能应付日常行走,臣意推举贤王府里的赵白为中书省干当官。此人做事还算精细,臣已考察多时。望陛下准奏。”
  “卢参政既然觉得顺心,朕当然不会阻拦,就依参政的推举吧。不过这赵白是廷美府上的信臣,廷美舍不舍得把他交给你,就要看你的面子了!”赵光义说得很轻松。“朕还想用一个人,也想听听几位辅相的意见。”
  卢多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翰林学士承旨李昉居官已久,数年来勤勤恳恳,在百官中威望素重,又深得太祖皇帝的信任。朕打算把他从学士院调出来,任为参知政事。”
  “陛下知人善任,臣以为此人可以当此大任!”沈伦马上表态。
  卢多逊绷紧的心轻缓下来:赵光义没有提及赵普的名字,这就好。不过他一时猜不透赵光义为什么要起用李昉,眼珠转了转,说道:
  “陛下,李昉乃我朝不可多得的大学士,臣恐怕让他到中书任职,有些扬短避长,还望陛下三思。”
  “朕明白你的意思。”赵光义不温不火地说道。“眼下朕还不想让李昉彻底脱离翰林院。不过自唐朝以来,翰林承旨积劳而迁,已经成为定局,你卢参政不也是从翰林院跻身辅相的吗?朕只是在大胆起用新进之士的同时,不想让老臣们有所怨望,故而要给李昉一个名分。朕可以给各位爱卿交个底:百官万民把朕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朕就要做一个文治武功的好皇帝。既然以太平兴国为年号,岂能没有一点彰显文治的举措?所以朕才想到这个人,一是让中书省里增加点儿文气,二是想让他主持修纂几部大著作。自古以来,举凡太平盛世,都要修纂图书典籍嘛。至于政务之事,李昉当然要列名于卢参政之下,让他好好地向你请教。”
  对于李昉,卢多逊并不觉得是什么威胁。既然赵光义没提赵普,他也不想因为这么个老儒生得罪新皇上。再说赵光义明确表示让李昉居位于自己之下,又让他负责修纂图籍,也就欣然承命,不再说话。
  晌午已过,政事议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告辞要走,赵光义特地把卢多逊留住。
  “卢爱卿,你也是翰林承旨出身,有的是学问。先皇帝朝,你不是还主持修过一部《开宝舆地志》吗?朕如今打算多修几部传世大书,你且说说看,哪些文章最能显扬文治?”
  卢多逊一听赵光义要“多修几部大书”,心里暗自高兴,修的越多越好,让李昉那个呆儒生忙死吧!他立即答道:
  “陛下的雄图远谋又在高祖皇帝之上,我大宋必将绵延万世!臣愚以为,首先应当把前朝文士的诗赋辞章汇为一编,精加校雠,使之流传万古。臣方才也在想这件事,还为此书取了个名字,叫做《文苑英华》,不知陛下满意否?”
  “《文苑英华》?”赵光义细细品咂了一会儿。“好倒是好,不过朕想,这么大的书,最好能带上‘太平’两个字,使后人都知道此举是朕在太平兴国年间做的一件大事,岂不更美?”
  “陛下不是想多编几部书吗?其他几部,完全可以冠以‘太平’二字嘛。以臣所见御书,前朝艺文,该分类而编的内容太多了,譬如历代的典章名物,汇编为一部《太平事迹》,历代的奇闻轶事,汇编为一部《太平广记》……”
  “好好好!”赵光义打断卢多逊的话,兴奋地站起来。“怪不得先皇帝对卢爱卿赞不绝口,说起典籍来如数家珍!”
  卢多逊却不以为然,因为赵光义赞赏的是他的文才,而他真正想要的却是政柄。他不失时机地又进言道:
  “陛下注意到刚才沈丞相出去时的样子了吗?”
  “怎么了?”赵光义的确没有在意。
  “沈丞相在蜀中打仗时患了风痹,近一两年又染上了喘疾。方才起身时,差一点栽倒。臣每每见到沈丞相忍受病痛尽心王事,总感到有些心酸。”说到这里,卢多逊偷偷瞟了赵光义一眼,他想借着赵光义此时高兴,从他嘴里掏出一句让沈伦休息的话。
  赵光义一言不发。
  “臣,告退。”
  还没等卢多逊转身,阎承翰匆匆走到赵光义身边,低声禀奏:
  “陛下,赵普赵太傅求见。”
  “宣他进来。”
  卢多逊走出殿外,正好与要进殿的赵普碰了个对面,两人不约而同地止住脚步,彼此对视了片刻。从卢多逊的眼神里,赵普看到的仍旧是傲慢与鄙夷,随后还听见卢多逊轻蔑地哼了一声。赵普还以呵呵的冷笑,两人擦肩而过。
  这座偏殿,赵普再熟悉不过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周世宗柴荣时就在这里。赵匡胤入主新朝,也是他第一个在此殿为大宋开基出谋献策。今天,坐在这里的主人又换了!但愿这位新主人能为自己力主公道。
  “太傅!”赵光义老远就朝赵普打招呼,笑容可掬地招呼赵普坐在自己身边。“这几天在做什么?怎么过这么久才来找朕?”
  赵普拭了拭润湿的眼睛,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陛下!陛下没有忘记老臣吧?”
  话音没落,早已跪在地上。赵光义连忙把他扶起:
  “太傅何必如此?快坐下说话!朕怎么会把你忘记?大宋开国到今天,太傅居功第一,朕从来都是把太傅比作汉朝的萧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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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新皇帝初现机锋(4)
“老臣叩谢陛下!”赵普的泪水快淌出来了。他眼前又闪现出方才卢多逊那张傲慢的脸,心中暗道:“这个后生狂徒,他凭什么哼那一声!”
  赵光义从他的身体安好问到他的夫人,又问到他那个削籍为民的儿子赵承宗,而对于他的安排,却迟迟没有提起,这让赵普有点儿憋不住,嗫嚅地问了句:
  “陛下,不知老臣还能为陛下尽点儿力否?”
  “太傅,朕已经给吏部做了交待,命他们立即恢复承宗公子的官身。眼下湖南还算平静,朕有意让公子到潭州帅府里当个通判,只要有了亲民的经历,日后再行提拔,别人就挑不出什么瑕疵了。”赵光义说得很动情。“想当年朕在开封府,给公子做了削籍的处分,那也是大势使然,无可奈何呀,还请太傅多多原谅!”
  “陛下说哪里话,老臣先替犬子谢过陛下!”赵普深深地施了一礼。他更希望听到的,是新皇上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安排。
  “太傅,几年前卢多逊想拿吴越国送你瓜子金的事在你身上做文章,朕当时虽然为你大抱不平,也多次在先皇帝面前力言你无罪,但你还是落了个负谤在身。如今朕做了皇帝,有权了!朕要明明白白地赏赐你黄金千两,让满朝文武百官看个明白,你赵太傅完全用不着去做那种勾当,想要多少金银,只管到朕的银库里去取好了!”
  “陛下,这,这太过分了,老臣怎敢领受!”
  “哪里话,不领受也得领受!”
  “陛下,老臣万万不可领受,老臣只想,只想为陛下驱驰行走!”
  “太傅,听朕给你说。”赵光义换了一副平静的语调。“朕知道你的一片忠心,可眼下西北邠州的宋偓将军病得厉害,朕想让他回京师调养几天。太傅如果愿意,替朕到邠州守几天西北门户吧。”
  赵普来之前万没想到赵光义会把他打发到千里之外的邠州,他的头像被棒槌狠狠地打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先皇帝驾崩,是自己匆忙草写了一份所谓的金匮遗嘱,才终于把他这个久已垂涎帝位的晋王名正言顺地扶上了龙床,无论于公于私,他都该对自己有所报答,如今却来了个釜底抽薪,这实在让赵普无法接受。
  赵光义早看透了赵普的心思,款语安慰道:
  “太傅切不可多虑,你在朕心里是什么位置,朕能掂量不出吗?眼下朕刚刚即位,京城里舆情难测,朕只是想让你暂避一时,待时局稳定下来,朕把每个大臣的嘴脸都看清楚之后,便会召你回朝。”
  不知是赵普真的明白了赵光义的心思,还是出于不得已,面对一个遥遥无期的美好许诺,他含着两汪眼泪点了点头。
  阎承翰把赵普送出殿外老远,才折回来:
  “陛下太累了,微臣带陛下回庆云殿吧。”
  赵光义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额,说道:“也好!”
  阎承翰一阵风似地取来裘氅为赵光义披好,笑吟吟地陪在赵光义身边:
  “今天陛下的精神总算好些了,微臣心里真高兴。”
  “阎承翰。”赵光义边走边叫了一声。“朕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陛下!违命侯夫人周氏昨天已经搬进了延庆宫。微臣按照陛下的吩咐,已命青杏服侍周氏。”阎承翰最摸赵光义的心思,知道让他办的事就是把李煜的夫人周飞琼安排在后宫之内。他所说的延庆宫,就是花蕊夫人生前居住的那间清雅小殿。
  “别总是周氏周氏的乱叫,朕今天已封她为郑国夫人了。”赵光义嗔了阎承翰一句,接着问:“郑国夫人情绪如何?”
  阎承翰眯起眼睛笑了几声,答道:“周……啊,郑国夫人闹不清延庆宫是什么去处,只是说想见皇上,有话要对皇上说。”
  “嗯,朕这两天有空就去她那里,看她要对朕说什么。”
  说着来到庆云殿,殿里床帐都是簇新的,但并不显得豪华。地上燃着几盆炭火,火光通红。
  “陛下。”阎承翰为赵光义脱下裘氅,低声说道。“李夫人把公主接回来了,她娘儿俩也说要见皇上呢,陛下今天有空吗?”
  李夫人就是赵光义的夫人李氏,她为赵光义生了三个孩子,方才阎承翰说的“公主”,是她的女儿,名叫慧智。虽然已经十三四岁,可与赵光义见面却不多,一直跟着外婆住在洛阳。两个儿子,长子赵元佐,次子元僖,三子宝儿,也就是两三岁时被赵匡胤接到宫中抚养的那个乖孩子。
  “朕要安抚的人那么多,她急什么!”赵光义颇不耐烦地甩了一句。
  李煜居住的院落里冷冷清清,入冬以来,原本有些生气的花草和杨柳梧桐也落尽了叶子,显得分外萧索。这位违命侯在此处已经住了半年多,每天除了看看闲书,望望蓝天,什么事也没有。偌大一个院子,除了两个粗使的婢女和两个守门的老卒以外,再也没有人与他相伴。江南旧臣之中,只有徐铉来看望过他两三次,其他人极少登门。那个该死的张洎,亡国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与君王同生共死,如今在宋朝当了官儿,早把自己忘到脑后去了。唉!早知道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真该收拾了他!
  赵匡胤死了!这多少让他感到一种复仇的快意。前两天,新皇帝赵光义又遣人颁赐诏旨,撤掉了自己身上屈辱的违命侯号,还按照陇西李氏的族望为自己封了郡公,或许这个新皇帝会比赵匡胤更仁慈些?嗨,想这些有什么用,阶下之囚,身上捆一根绳索与捆两根绳索能有多大的区别?在这异国的都城,现在惟一期盼的,就是能与王后周飞琼同居一檐之下,了此残生。他已把这份请求写成奏本,可巧那天张洎破天荒到他这里借银子,便托他将此奏带给赵光义。现在需要的是等待,因为毕竟赵光义还在国丧之中,他毕竟还是新主,此事在自己看来比天还大,但在人家赵光义心里,或许是件太小太小的事,一时顾不上吧。
  

第一回 新皇帝初现机锋(5)
他百无聊赖地在楼阁上踱来踱去,望着廊外一幢幢灰瓦朱檐高低错落的建筑,不由想起自己住了三十几年的金陵城。寒风吹在他脸上,像刀子一样锋利,在金陵,何尝有过如此严寒的天气?
  他返身回到空荡荡的屋里,那张朱漆发暗的长案上,放着一卷纸,还有笔墨,这些北方出产的劣质草纸,写上去连墨晕笔锋都显现不出来,当年赵匡胤就拿这样的纸,让他书写自己的忏悔!他曾经一连数日不出门,写了一万个“悔”字交给赵匡胤!那笔笔画画,表露的哪里是什么悔过,不过是宣泄内心的愤恨罢了。
  他颓唐地往案前一坐,用脚把炭盆勾引到自己身前,烘了烘手。凝神之间,眼前仿佛不再是方才那片灰瓦朱檐,而是金陵的琼楼玉宇,玉砌瑶阶!满园的梅花桂子,满殿的瑞兽奇香,那景色,那感受,能让人沉醉其间忘乎一切!他也的的确确沉醉其间忘记过去一切!忽然间,战火硝烟一阵阵扑面而来,他就在这滚滚硝烟中匆匆告别了金陵楼阙,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北方都城!
  他费力地重新睁开眼睛,又想起自己在宋军羁押下与飞琼等嫔妃到宗庙前告别的一幕,那是何等令人心碎的场面!那场面像一枝锋利的戈矛,狠狠地戳着他的身躯,是痛?是恨?是悲?是怨?他不由抓起笔来,蘸饱浓墨。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阙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鬂消磨。
  最是苍黄辞庙日,教坊独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刚放下笔,他已记不得写了些什么。又像观看奇书一样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头到尾看了无数遍。
  “郡公,郡公!”婢女上楼唤他,他竟然没听见。
  “郡公!”婢女走到他身边。“宫里的阎公公来了。”
  “哦?”李煜这才如梦初醒,阎承翰也已走上了楼。
  “郡公今天好兴致!”阎承翰朝李煜薄施一礼,往案上看了看。“早听说郡公最会写诗文。皇上这几天正好有雅兴,命微臣请郡公一块儿去玩赏书画呢。郡公,快穿上衣裳,随微臣走吧!”
  “当真?”李煜猜不透阎承翰是在打趣他还是赵光义真的要见他,灰懒的心一下子活了起来:能见到皇帝,他就有机会请求把周飞琼还给自己了!
  “微臣有几颗脑袋,敢假传圣旨?快走吧!”阎承翰再次催促。
  李煜匆匆忙忙披好那件从金陵带来的裘氅,跟着阎承翰出了苑门,车子一直驶进宫中天章阁前的群玉殿。这是一间不甚宏敞的殿,但收藏着后周以来留下的大量珍玩,以及从蜀中孟昶、南汉刘、江南李煜宫中运载来的许多图籍字画,可谓价值连城。
  殿里暖烘烘的,赵光义早就来到这里,一见李煜,像见了老朋友一样呵呵笑着迎了过来。李煜慌忙还礼,被赵光义一把扶起:
  “郡公,朕知道你是个精于文墨的风流雅士,所以今天宣你过来,就是想请你为朕指点一二,让朕也增添些儒雅之气。”
  “罪臣不敢!”李煜躬身揖道。
  “不要总是罪臣罪臣的嘛,朕不是封你为陇西郡公了吗?”赵光义朗声说着,转身朝殿内慢慢走来,李煜紧随其后,李昉、李穆、徐铉以及阎承翰等人分行于二人左右,不管是真懂的还是不懂的,都认认真真地浏览着字画。
  “郡公,这些钟、王、颜、柳的真迹,件件都是无价之宝啊!”赵光义兴致勃勃地边走边指指点点,又不时扭头朝李煜和李昉问上几句。这些法书名作,莫说李昉,就是李煜,也极少见过。
  赵光义又来到另一面墙前,墙上挂的都是古人画卷。
  “这一件乃是极品中的极品!”赵光义指着一幅《维摩天女像》对李煜说。“郡公,这笔法你一定很熟悉吧?”
  “禀陛下,此乃晋朝名士顾恺之所作。”
  赵光义点了点头:“郡公真是位天生的翰林大学士!朕听说这顾恺之有三绝,是哪三绝呢?”
  李煜唯唯而答:“书绝、画绝、痴绝。”
  “好个顾氏三绝!”赵光义显得十分兴奋。“朕还听说这顾恺之不懂得怎么吃甘蔗。别人吃甘蔗是先吃最甜的蔗根,他偏要从甘蔗梢吃起,惹来众名士一阵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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