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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画卷-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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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单纯为了此事,我帮你一把,也没什么,只可惜……”

“太上有何疑虑?”

“只可惜我心有余而力未逮。如你所言,我已经厌倦了生命,大限将至,冷香蕊参不过让我多活几个月而已,这参本想留还给你的,但是这塔里实在是太寂寞了,我便忍不住把它做了肥料,喂了我可爱的小花。小家伙,真是抱歉,不见天日太久,我的思想和身体一起朽掉了,无法体悟你的良苦用心啊。”太上平静的说完这段话,换了个姿势,他单手支额,似是陷入深思,老者与黑暗的结合几乎完美如一,占据了绝对的观察角度。

倒影塔并非完全是无双门的手笔,它的存在可以上推二千年之久远。曾经所有人都将这座塔当成一座古迹遗址,只有无双门的开派祖师发现了这座向下修建的古塔竟然具有镇压伤势、延缓衰老的神奇效果,于是无双门以倒影塔为中心规划了宏伟蓝图。三百余年的岁月,无双门逐渐由一个小门小派发展成西北的龙头,就是放眼整个中原皇下十五州,无双门也是一方霸主级的顶尖势力。许多人把无双门的旺盛鸿运归结到倒影塔,可是倒影塔虽有奇效,但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弊端,倒影塔最大的一个弊端就是如果在塔内的连续居住时间超过半年,那么因为塔底特殊场能的影响,居者的身体将永远无法再适应外部的正常环境,一旦出塔,生命随时可能终结。

太上的伤势极为沉疴,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好转,早已没了出塔的希望,而冷香蕊参亦无法使之痊愈,顶多使其有一战之力,而恢复这一战之力的代价却是出塔必亡,所以即算太上服用冷香蕊参,也不是应对目前局面的最佳办法。就事论事的话,现今这株功效大减的残参的医治的伤者该是李无忧,只是塔外都无人料到今日之局,更何况塔内的孤寂老者。

太上陈述的事实几乎击碎了一切的希望,但是李无忧的神色不改,只是略带了歉意,说道:“以前,文景门主经常来拜会太上,恭礼有加,文景门主师从三人,太上是他最为尊敬的,无忧蒙得文景门主破格提拔,主掌宗门,我理应奉太上如文景门主在时,但是无忧继任门主之后,却从来不入这倒影塔,直到今日逃不过才来,不堪之处肯望太上体谅。”

太上索然无味的吐出两个字,道:“派系?”

李无忧默然点头。

太上挪动身躯,透露了几分兴趣,悦然道:“很好,你这么做,深得我心。当初我投靠无双门,门内就分为两派,现在想想,除了门主邵成栋是我至交,力主留我,以及个别堂主见伤垂怜,其他诸人多半是排斥的。我培养了文景,文景又做了门主,这些人可能越发觉得别扭,你立场鲜明,与我保持距离,有利于整合因我而分裂的宗门,说到底,我虽然挂个门主之名,但终究还是个外人。”

“太上不怨我?”

“小子,你做得对,我为何怨你?”

李无忧的目光扎进角落里这一团浓郁的黑暗,冷冷的道:“那我得怨你。”

太上似是愣了愣,无言一刻,继而笑道:“怨么,那就怨吧,嘿嘿,你却怨些什么呢?”

李无忧深深的呼吸着,沉声道:“太上啊,还以为无忧是当年好唬的傻小子么,你种的这些狗屁花草,我回去就查了个遍,这池里的东西是号称提纯萃华的孤种毒花,圣殿夜光芍药!此花原先之主乃是闭锁的有光殿,堂堂袁世家之主竟是当年移花的罪魁,恐怕世人打破脑袋也是想不到的。说我固执、狂妄、愚蠢、自以为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卑鄙、无耻、失格还有不择手段,我就不逐一翻你的光辉历史了,老不死的,赶快给我一个决定,门里的弟兄正在上边流血,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消磨时光,无忧真的没什么耐心了,两个选择,要么你吞了这些药露,上去见光死,要么我吞了,大不了一年里挤出三四个月的时间,下来陪你喝花茶,当然你还硬挺着不死的话。”

太上看着激动的李无忧,又转头看看那些可爱的花儿,几分失望又几分得意的喟息道:“哦,你这小子竟连副作用都知道了。”

第三九章倒影塔(八)

十字交叉之路似剑戟一般划开美丽的景色,暖风熏人,花木慵懒,景致仍是盛夏的,凋敝满地的道路却已是带着晚秋入侵的萧杀之感。十字路的交汇处,有着巍巍壁垒与清澈泉眼,苍凉交织着梦幻,标注着塔林的中心。

这里就是无双门的心脏倒影塔,如果不是形势使然,宫无上绝对不会如此张狂的杀至,好比以前李无忧闹得再凶,也从来不曾踏足山上宫一样,双雄各有自知之明,他们没有把握在对方的主场取得胜利。

然而,没有了主角的倒影塔已经称不上主场。

未遇抵抗的宫无上并没有大意,他认真检视着凌乱的路径,朵朵落花自林荫道撒至倒影塔塔前的小广场,串联起目光,直将两个人物引进宫无上的视界。

夷然不惧、临危不乱,勇敢并且忠诚,真是刺眼的人物。

宫无上仔细打量着两人,尤其看到年轻的萧温菊,一种此等人物缘何不为我所用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宫无上立在广场的边缘,稳如魔山,他失去了李无忧的踪影,不急于求成。至于李无忧去了那里,宫无上知道除了眼前的倒影塔,再没有别的答案。这座塔的古怪之处,宫无上早有耳闻,他不认为短时间就能强行开启这座传说中的镇伤之塔。

宫无上扬声说道:“李无忧不敢应战,缩到祖坟里去了,你们还要当他的挡箭牌吗?无双门今日便要在西北除名,老夫惜才爱才,如果投降,我保证你二人地位不降,荣华可期,考虑一下吧,不必急着回答,大罗教随时接受你们的投诚。”

宫无上不急,优势在手,他等敌人的动摇,也在等己方力量的凝聚。

闻言,袁何氏当即破口大骂。

萧温菊则认真的打量了宫无上一阵子,然后开口道:“宫教主,久仰了。”

袁何氏听了这话,气得恶狠狠的瞪着萧温菊,只听萧温菊又慢悠悠的接上一句:“也可惜了,可惜见面不如闻名。”

宫无上也不生气,淡淡地道:“名如何,面如何,愿闻其详。”

萧温菊手上暖儿刀滴溜溜的在掌心打了个刀花,青年回道:“名唤仙,实类魔,宫教主戾气上头,凶兆压顶,怕是离死不远了。宫教主,不如听萧某一劝,及时抽身而退,方是良途。”

宫无上哈哈大笑,道:“有点意思,后进小辈也在老夫面前伶牙俐齿的口放厥词,一会儿再看你如何吠个不停。”

说罢,宫无上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萧、袁两人身上,他负手赏塔林,好似到了自家后院一般惬意。

萧温菊手中的刀花愈旋愈快,他的目光一直注意着宫无上的足、膝、肩三要处,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难有先兆,难有先兆啊。

这个占据西北第一把交椅多年的高手一旦发动,难有先兆。小广场不大,两人间的距离却也有十余丈之遥,可是萧温菊感觉宫无上随时可能暴起一击,这个大敌的气势无时无刻不在凝聚,弥散,立威,施压,倘使不做点什么,那就糟糕了。

“放箭。”

袁何氏听到萧温菊下令,二话不问,抖手间,一颗报信火雷便炸裂在半空。

火雷的硝烟未散,塔林十余座高塔的顶层已飞射出一支又一支的响箭,响箭尖锐的鸣叫着,尾端燃烧着滚滚浓烟,醒目异常。

宫无上仰望着天空的乱象,眼神冷酷,不为所动。他期待无双门的反击,无双门的反击愈凄厉愈好,这样不光彰显他的胜利,也能拉下某些人的脸皮,干干净净的合作远不如满脸血污的共谋。

此时的战场湍急的像是一条瀑流,无双门全面启动了防御,但是这张渔网拦截的只是大罗教的普通教众,应接不暇的无双门门徒拼死守卫宗门,他们虽有地利,但也仅仅平了大罗教的天时,仍然不能阻止敌方高端战力向塔林中心的渗透。

黑面神魏魁斗就是一只撕裂渔网的暴熊。

魏魁斗露面之时,壮硕身躯还挂着三名无双门的门徒,可是这些门徒即使采取原始的撕咬也无法伤给炼体如钢的黑面神造成伤害,魏魁斗振奋双臂,抖落尸体,飞奔而来。

无双门的阻击殊死无畏,亦有节制,狙击圈远离小广场,激烈的抵抗多在塔林核心区域之外。当魏魁斗闯过最后的防线,面前的战场反而如净土一般宁静,魏魁斗来到宫无上身边,躬身说道:“一路收拾妥当,只留魏杰一个活口,做日后拷问之用。”

宫无上报以嘉许的微笑。

魏魁斗抵达的最快。

快一些慢一些不能证明忠诚,但是却能考量一个人的心态。而没了魏杰及一干精英,无双门的斩奏堂算是废了,这个消息怎么都值得开心一笑了。

宫无上微侧面目,看似密语,实则声音朗朗的向魏魁斗问道:“魏护法,回玉桥那边的状况,清楚吗?”

魏魁斗眨巴着大眼睛,反应倒是极快,他洪亮的禀道:“回玉桥在李无忧背后下手之后,与公主岭的大寇同行,属下亦不知他的去向,不过有人跟着,有事会立即回报。”

“哦,老夫本想将这无双门当做谢礼,送给他呢。”宫无上悠悠说道。

两人的交谈被袁何氏一字不漏的听清,老妪勃然大怒,厉声叫道:“你们乱嚼什么舌头!”

魏魁斗这时才挺直魁梧的身躯,他不屑的瞅着袁何氏,纳罕的道:“哦,回玉桥叛出无双门,你们这些傻瓜还叫他蒙在鼓里?”

袁何氏戟指魏魁斗,痛骂道:“放屁,不要脸的东西,这种低级的构陷也能说得出口,回门主忠心不二,你却是那里滚出来的狗杂种?赶快滚回你的狗窝里去。”

魏魁斗丝毫不恼,豪笑道:“没有你们的回门主相助,我们又怎能轻易重创你们的李门主呢,这投名状厉害哦。李无忧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但是倒在了自己人的手下,有眼无珠,真是悲哀啊。哈哈哈哈。”

袁何氏还欲呛声反驳,萧温菊却阻止了她,青年面沉似水的道:“袁堂主,事实不明,多说无益,稍安勿躁。”

袁何氏凝视着萧温菊,铁青脸色,低声道:“回门主迟迟不归,其中肯定有事啊,你怎么看。”

萧温菊手中快速飞旋的暖儿刀“啪”的一下被握住,青年冷静的道:“无忧门主命我坚守一个时辰,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已经装不下太多,这破事儿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何必问我。”

袁何氏喷火般长出一口气,心情慢慢镇定下来。袁何氏不是急躁冲动的江湖菜鸟,一旦认清了道理,她马上就能进入该应有的状态。的确,现在守住倒影塔才是根本,考虑回玉桥的反常举动无异于掉入了敌人的圈套。

倒影塔继续着冰冷的对峙。

相比无双门二人的严阵以待,宫无上与魏魁斗则轻松许多,两人深处敌营中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少顷,南北向的林荫道又有一僧一道飘飘而至,正是大罗教另外两大护法三清三世。魏魁斗属于一步一杀一路溅血硬闯进来的,三清三世可是几乎没怎么出手,两人挂着出家人的名号,下手终究有着几分顾忌,再说单纯杀伤一些无双门门徒对局势并无多大影响。

三清三世的到来令袁何氏面色骤变,魏魁斗的底细她不十分清楚,而这一僧一道却是名震西北的一等一高手。缘尽缘错因为誓约的约束,向来不针对无双门做动作,这样一来,大罗教除了护法之首星罗棋布,几乎精英尽出了。

袁何氏紧张之际,东面树林之中忽然钻出来一个青年。这个青年其貌不扬,穿着粗布衣裳,手持着乌鞘长刀,一脸倦意的径向倒影塔塔门走来。

萧温菊眼睛一亮,他在袁何氏的耳边迅速轻语几句,袁何氏不禁面露几分喜色,两人竟任由那个青年抱刀靠坐于塔门的壁垒沉沉睡去。

宫无上关注着这个农夫般的青年,摇头叹道:“这人是谁?”

三清和尚道:“东南苏州,神刀红叶亭,梦中人萧衍。”

宫无上皱眉道:“西北与东南好比日东月西,红叶亭怎么派人来此?”

这次三世道人接口答道:“恐怕是为了蚂蚁窝的杀手而来,蚂蚁窝刺过红叶亭的人,前段时间江湖深受其害的门派专门搞了一次针对性的灭蚁行动。”

“目标是高行天?”宫无上曼声道。

三清三世一起点头。

宫无上冷道:“那他不追踪高行天却跑到这里多事,这就是他的错了。”

魏魁斗当即请战道:“属下愿为教主扫清倒影塔,掘地千丈,刨出李无忧这个缩头乌龟。”

宫无上漠然的目光直越萧温菊,仔细端详着清泉之中的倒影塔,没搭话。

放出豪言壮语的魏魁斗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液,显得有点尴尬,他知道无双门或许尚有暗手未出,譬如说宫无上怀疑的神秘部队,可是就算加上隐藏的秘部乃至红叶亭萧衍,大罗教也不是没有反制的力量。眼下应当先除掉萧温菊等人,再困杀塔内的李无忧,一战可定胜负,还需要等待什么?

魏魁斗想不明白,转向三清三世寻找答案。

三清三世低眉顺目,只是含笑,像是两尊庙里堂前的神像。

魏魁斗心里暗恼,又不得头绪,染血的双手直接在赤裸的胸口揩抹着,今天他收割的人命接近二百人,杀得几乎疯魔,突然停顿下来,胸腔里炽热的杀心仍在剧烈的跳动。

宫无上已然闭上了眼睛,他呼吸匀长,袍袖无风自动,头顶蒸腾起两三缕白色轻烟,看上去虚无缥缈,仿佛降世的仙人。

三清三世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的护在宫无上的身边。

魏魁斗亦看出宫无上正调息,不过三清三世防备的对象似乎连他一遭计算在内,这令魏魁斗很是不爽。黑面神闷不吭声的挪到宫无上前方,也当起了护法。

清风吹不散那顶上的白色烟气,围绕着倒影塔的喊杀声亦不绝于耳,宫无上仍自调养着元气,不一时,南北向的林荫道上赫然又出现了三个人影。

这三个人两老一青,三人不像魏魁斗、三清三世那般一旦出现就飞速赶至,他们从容而来,几乎并排前行,只是两位老者稍稍领前一点,年轻人略微拖后一点。

两位老者一个须眉雪白,一个依旧发墨如漆,但是两人的区别仅在于发色,他俩年龄相近,容颜相似,穿的衣饰都有八九分雷同,均是葛衣轻带,丝鞋无袜,两人的气度却不因扮相的随意而减低半分,二老的姿仪给人一种天生的雍容华贵之感,步步生威。

一个英武高大的年轻人紧随着两位老者,年轻人的态度恭敬有加,他的左臂缠着纱布,应该是带着伤,年轻人没有携带其惯用的丈六方天画戟,可是因为近来的一系列传闻,场中人都认得出来,他就是方世家年轻一辈的小霸王方猎无,而方猎无陪同的两位老者即是袁世家的长老缘尽与缘错。

缘尽缘错与方猎无出现令袁何氏的脸面失去了血色,作为曾经的袁家人,缘尽缘错的武功达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她非常之清楚,那可是曾经竟争过家主之位的人物。

白发袁尽,黑发袁错。

这两个与绰号谐音的名字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扬威江湖。约莫二十年前,缘尽缘错声名大噪之际,两人却一齐离开了袁世家本部,加盟了大罗教,任职供奉,此事现在谈来可能没觉得怪异,但在当时可是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

须知世家等同于门派,又不同于门派,世家是依托血缘关系生成的江湖组织,它对于忠诚的要求更甚于门派,所谓生是某家人,死是某家鬼。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子弟,天生赋予的身份是很难改变的。想加入其他门派,就得彻底脱离世家,切割这一关是必须过的,也是极度危险的。一个世家核心级别的人物加入另外一个门派,同时还保留着世家的长老称号,这不是世家行事的风格,尤其此事还是发生在四大世家的身上。

中原历史悠久,幅员辽阔,武林家族的数量好似天上的点点繁星,其中足够光辉闪耀能冠以世家称号的家族却并不多。而这些传承古老的世家之中又有四个姓氏被江湖人比作世家中的世家、翘楚上的翘楚。

那便是“周正方圆”四大世家。

单纯就实力而言,四大世家或许未必是世家的最强者,譬如说兵之祖金家,蜀州唐门,杀手一家衣家,控者薛家,乃至岭南言家等世家俱拥有着不输四大世家的超凡能量。然而这些世家虽然风头正劲,但是论起积淀,说起底蕴,细捋起潜渗在历史尘埃之下的金丝血线,它们还是差了四大世家太多。甚至荣威千年,一度成为帝室,号称不倒不败的翁世家都一朝轰然垮塌,与其同时代兴起的四大世家却依然枝繁叶茂,树大好乘凉。长久的共存更使这四个世家慢慢达成了一种隐形的同盟关系,往往一家出事,三家倾救。几十年前,袁世家内乱,落入了岌岌可危的险境,周、郑、方三家便及时伸出援手,帮助袁世家渡过了难关。

宫无上头顶白气消散,伤损的元气基本平复,他热情的与缘尽缘错、方猎无打个招呼,然后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不见郑小仙子?是郑小仙子不肯赏脸,还是两位供奉没有把话带到啊?”

缘尽缘错的辈分高、地位尊,足够代表袁家。方猎无近几年名声鹊起,是方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其所作所为自然含着方家的授意。三人选择在这个节点露面,并且站在大罗教一旁,表达了一个很清楚的态度。四大世家地位稳固,目前虽然遵从朱崖的喻示,不在帝都常驻,但其一举一动依旧稳稳的释放着朝廷的信号。这个信号对宫无上非常重要,因此四大世家只见其二,宫无依然觉得阵仗不够。

方猎无抢先接过话头,回道:“宫教主,本来谭心是要来的,不过她临时收到王府军师苏艳邦的邀请,就先走一步,赶赴西北王的寿宴了。”

“郑小仙子的面子够大,今年王爷大寿据说安排成家族内部的聚会,老夫都没有收到王府的请帖啊,不愧是郑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哈哈。”宫无上大笑着,然后向缘尽缘错道:“今天让两位供奉露面,不为别的,只为做个压阵的见证,现在事已至此,那人若还不上来,除了腐烂于倒影塔中,再无其他解释,二位不必担心坏了规矩。”

缘尽温言道:“他若是老死塔下,这个结局最好,我们回去跟家主也有个交代。”

所有的条件都已达成,宫无上回望倒影塔塔门前的萧温菊等人,脸色趋冷,杀机漫起。

赶尽杀绝?

亦无不可!

宫无上轻轻念叨了一句:“婆娑呢?”

三清和尚谨慎的道:“婆娑小队已经就位,随时能够发动。”

宫无上沉声道:“那么……”

他已准备下令,他便要开始一场清算。

这个时候宫无上的心情是野心勃勃又寂寞寥寥的。朋友易得,好的敌手难逢,宫无上暗叹像李无忧这般可堪琢磨的敌手,可能以后再也寻不到了。

因为,从此西北将只有大罗,再无无双。

然而待出口的肃杀之词顿了一下,没了下音,宫无上脸色凝重,却看萧温菊手中的刀光高高抛起,接到暗号的倒影塔巍巍壁垒的敞顶忽然飘起了云朵。

天空之云,洁白,高远,晴明。

壁垒之云,黑暗,沉压,欲雨。

此云非彼云。

黑云甫一出现,就如一面骤然打开的巨大旗帜,瞬间笼罩了整个倒影塔与泉眼,之后黑云的扩张速度才放缓。日头高挂,大放光明,可是日光照进黑云之中竟降不下丝毫的日影。地面阴影层染,但那却是黑云自身的造物。壁垒之上的黑云垂直投下的影面不歪不斜,深黯黑浓,跟随着上空的本体精密移动,一点点吞噬着泉眼周围的小广场。

阴影淹没过的广场只留下两块醒目的空白地,一块是萧温菊与袁何氏的立身之地,另一块则是萧衍酣睡的地点。

魏魁斗处于大罗教战阵的最前方,全神贯注的盯着蔓延而来的阴影与云。宫无上不发话,魏魁斗不移动,倘使露怯动了,势必脸面无光,于是黑面神硬挺着,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

阴影距离魏魁斗的脚尖约莫有一丈远的时候,广场之上的黑云停止了扩张。魏魁斗的额头冒出了汗滴,因为十分的接近,他充分见识了这黑云的诡秘之处。

他听到了那极轻微极细密的雨落之声,他感受到了那极黑暗极冰冷的刺骨之杀意。

什么影子啊,这其实是雨吧?

看不见的雨,落成了一地阴霾之影。

面对这阴影之雨,大罗教一方个个神色肃然。

缘错皱眉,赞了一句:“高妙。”

宫无上亦赞叹道:“大手笔,这是……这是要模拟出一个场吧。”

第三九章倒影塔(九)

缘尽观赏着天空的黑云,淡淡道:“的确高妙,不过这个东西也不是破不掉的。”

宫无上思索道:“攻上去的代价难以估算,不值得那么做。他们将所有的底牌都押在倒影塔了,什么镇伤之塔,搞的玄玄虚虚的,倘使镇得了伤,老丧尸这些年怎么不出来?三清!让婆娑小队把外面清理干净再入场,我倒要看看这片云能支持多久。”

三清领命,洒然而去。

袁何氏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她仰着头,震撼的道:“萧,这就是及时雨吗?”

李无忧一直想培训出一支无双门的特殊部队,为此专门设立了叫做及时雨的秘密项目。金钱的流动最能反映事实的真相,袁何氏主管财权,及时雨吞噬的资金简直可以用海量来形容,袁何氏根本无法忽略这一项目的存在。及时雨瞒得过无双门的大多数人,却瞒不过袁何氏常闻铜臭的鼻子,对袁何氏来说,及时雨的秘密只在于它是否实际形成了战斗力,以及及时雨的能力是什么。

萧温菊柔声答道:“不错,这就是及时雨部队。只要我们不出及时雨的影响范围,当可与敌一战。”

袁何氏的精神不由一振,再问道:“及时雨什么效……呃,我们可以自由行动吗?”

“我们也是雨,我们是雨中之雨,自然行动无碍。”萧温菊充满信心的回答着,但是他的心里却明白及时雨还不是完成形态,存在着不少的瑕疵,比如及时雨一旦扩张定型就不可二次移动,只能守不能攻,而且因为这是及时雨第一次实战应用,其持续时间也是一个未知数。萧温菊没有全部交代情况。当下,无忧门主伤退,玉桥门主不知去向,虽有旧交萧衍来助,但是无双门的高端战力仍然处于明显的劣势,此时唯有鼓舞。

及时雨及时压住无双门的阵脚之际。

一个新至的拖刀人姗姗然来到了及时雨笼罩的广场边缘。

她,艳红醒目的衣裳如一簇被晨光灼燃的火焰。

她,拖曳于地的九环鬼头刀发出了刃犁地表、风动刀环的纷乱齐鸣。

她,一个女人,来到阴影的边缘,抬头望着头顶的黑云,一脸的茫然。

见到失魂落魄的梅刃甜,萧温菊眉心暗锁,他手里的刀光连续跳跃,阴影产生变化,接到暗号的及时雨在梅刃甜进入的地方辟让出了空白之地。

空白地是被踩于脚下的一个紧密跟行的圆。

“梅刀王?”萧温菊唤了一声。

没有应答,梅刃甜一无所觉的走着,她抬首看云像是一个凄怆的祈雨者。这阴影的舞台之上,空白的圆随着梅刃甜徐徐移动,如同一块被光聚焦的亮斑。走着走着,梅刃甜突兀停下,整个人向后一个大晃,险些倒下。

她左手紧紧扣住了发丝散乱的前额。

她痛苦的意识到不会有雨。

不会的。

但是没有雨,眼睛为什么湿润?不断滑落下来的又是什么?他,他真的那么做了么?而我,现在的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梅刃甜向天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

“不要!”萧温菊感觉不妙,大喝一声。

梅刃甜已然拖刀狂奔,直取宫无上。

萧温菊箭般追掠而出,他不知道梅刃甜经历了什么,但是梅刃甜明显失控了。这不是开战的时候,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梅刃甜送死。

梅刃甜几步就掠到了阴影之地的尽头,梅刃甜的九环鬼头刀呼啸着破影斩出。

魏魁斗站于最前列,他成为第一个遭到梅刃甜攻击的对象。魏魁斗是个好战之徒,喜欢以硬碰硬,此时,他却带着满脸的戏谑笑容撤退三步。

梅刃甜一刀斩出,魅红的人儿尚在影中。

这云下诡异的阴影究竟有何门道?毒?暗器?障眼法?阵?接近阴影试一下?念头刚刚浮上,就被魏魁斗迅速打消。他勇,但是不愚。能被宫无上、缘尽缘错高度评价的东西,还是不惹为妙。魏魁斗欲引梅刃甜完全脱出阴影,然后抓机会,与众人合击杀之。果然,不出魏魁斗的所料,癫狂的梅刃甜一刀落空,刀式不穷,又连续翻起上扬的刀花,追击而来。

魏魁斗还看到了梅刃甜后方的萧温菊。最好的情形是再让几步,将两人一起引出阴影,杀一,不如杀二。

可是就在梅刃甜挥出一刀的空当,魏魁斗瞅见萧温菊已然追至。

这小子他奶奶的好快!不能退了,再退,身后就是宫无上了。

魏魁斗再不犹豫,后脚跟稳稳扎住,铜铃大眼紧盯着梅刃甜力劈山岳的一刀,猛地双掌倏合,使出了空手入白刃的招式。

“啪”的一声,魏魁斗成功的夹住刀体,但是梅刃甜沉重的九环鬼头刀依然瞬时斩进魏魁斗的肩头。不过仗着手上神力与精炼如钢的肉躯,刀锋给魏魁斗造成的只是一点皮肉外伤。

梅刃甜发力夺刀,然而对手是蛮力赛过野牛的魏魁斗,这个想法怎么可能实现。

一时的僵持,就要面临万劫不复的下场。

魏魁斗身边高手环伺,宫无上、三世道人、缘尽、缘错、方猎无,那一个不是超卓的高手。

随便一人出手,四大刀王战力居首的梅刃甜便会性命堪忧。

只是宫无上胜券在握,碍于身份,不便出手。而缘尽缘错有着太上这一层誓约,不到必要关头不会贸然动武。方猎无则身体不适,他的到来已然说明一切,下不下场子并不重要。

到底出手的人还是三世道人。

三世道人一记拂尘,疾扫梅刃甜的脖颈。高速挥动的拂尘丝银亮闪烁,形体如刀,锋利如剑。倘若被这一记拂尘扫过,即是斩首的下场。

生死一线间,梅刃甜的背心却先受了一击。梅刃甜娇躯一软,紧握刀把较力的手松了,身后攻击者扣住她的背心,猛地向后扯动,硬把梅刃甜甩回了阴影之中。

萧温菊抢回梅刃甜,迅猛的扑击之势却令他半个身体冲出了阴影。

脚底烟尘摩擦,萧温菊对上了宫无上深深打量的目光。

他不是刻意接触挑衅宫无上,但是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被宫无上吸了过去。其实,萧温菊半身突出阴影的这一刻,相比其他几人,只有宫无上的身上没有杀气。

不过,萧温菊心中依旧是十二分的警惕。

通常来说,杀人愈多,杀气愈重,一个杀人逾千的刽子手即使吃饭洗衣,身上也会散发出浓重的杀意。同理,武功越高者,出手前给予敌手的压迫感就越强,而这个压迫感的成分不仅仅是杀气,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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