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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冕不称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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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个远方(自序)
我常常梦见自己去了一个远方,我不确定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它离我现实生活的空间足够远,而且每次的情形都不一样。解梦的人告诉我,我这是得了妄念症,有些东西在现实中得不到,于是想到梦中寻找。我不以为然。
也或许他说的有一定道理。因为在现实中,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可能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的。
年少时翻到一本破旧的《中国的西北角》,我就开始对记者这个职业充满向往,那时候觉得记者是船头上的瞭望者,是社会权利的守夜人,可以针砭时弊,为民请命,真是个不错的职业。但是后来进了报社,我才发现,记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伟大,“无冕之王”的光环早已从我们头顶褪去,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一份赖以生存的职业而已。在现实中,我们有时不能不妥协、不能不委婉甚至不能不委屈,而这,也许是新闻人不得不接受的一种宿命。有时候我会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悲哀的职业,因为我们可以看到的太多,却又什么都无法改变。在新闻生活里,很多职业记者都曾感叹体制规则的强大和自身的弱小,但又无法逾越自己心中的那份激情和梦想,于是就有了那句明摆着是糊弄人但又被无数新闻人津津乐道的话:也许有很多真话我没有说,但是我所说的都是真话。
我并不是个好记者。从业这几年,我甚至没有写过一篇让自己满意的文章或新闻。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仍然喜欢这个职业。两千零八年记者节,在见报的一句从业感言上,我说人生有五大快乐,一是久旱逢甘霖,二是他乡遇故知,三是洞房花烛夜,四是金榜题名时,五是做一个记者。人生有三大痛苦,一是想得到的得不到,二是不想得到的却得到了,三是做一个记者。你看,我是个多么固执的人。
后来我想,新闻写不了,就写个小说,编个故事吧。故事的内容,跟新闻有点关系,但又不完全是职业故事。我没有专业熟练的叙事技巧,不会也不喜欢把记者写成正义的化身,然后动不动就在简单的采访中牵扯出什么惊天大案,我只想写写小人物的小故事。但是很明显,小说不等于自传,我不是本书的主人公宁远,我无法洞悉他内心的全部真相,但我想他必定也有过跟我类似的心情和境况吧,所以我不准备把他写得太好,当然他的结局也不能太好。因为我总觉得,也许在虚构或者真实的世界里,他的悲哀正是我的悲哀,我的悲哀里也必定有他的悲哀。
这只是我目前的想法。也许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我真的去了一个远方,那里没有工作,没有新闻,也没有体制,有的只是新鲜的空气,干净的水,和无遮无拦的阳光。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一个人在茫茫的纯净的天空下,随便干点什么都行,不用做梦,一切就会自然呈现在眼前,连小说也不用写了。
(2009年6月)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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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了,秋波还会远吗。如果套用一下英国人的句子,那么我会这样安慰自己。不过我还是有些忧虑,就算有女子明着暗着给我送点什么,但这还是解决不了目前的实际问题。我和500多万刚毕业的兄弟姐妹一样,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找份工作挣钱养活自己,路慢慢其修远兮,我们不能没有钱。
我已经参加过13次面试了,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成功。这个夏天,我在珠三角各大城市东奔西窜,就像一条狗一样寻找着一根骨头。我希望某一天老天有眼,能让我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结束这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只是到了后来,我觉得光是老天有眼还不够,至少老天应该和我有点直接的血缘关系,否则这事希望不大。在这个年代,大学毕业实在是一件很没人道的事。
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面试是在天河北的一家杂志社,后来我想我本来可以在这里做一名记者的,但我太没经验管住自己的荷尔蒙分泌了。面试我的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我怀疑那个女的比我还年轻,清秀的瓜子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她穿一件杜丝上衣,里面的光阴若隐若现,这让我浑身一阵闷热。她的内衣应该是红色的,我想。后来我才知道,这本来不是当时我应该想的事情。
你是哪里毕业的。那个男的问我。
江州大学。
是专科学校吧。
不是吧,江州大学是本科院校你都不知道。
这当然也不是求职者可以对面试官说的话,但我当时明显对这小黄脸没什么好感,见他这样黄不溜秋的人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坐在一起我就觉得不舒服。
你以前有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工作。美女开始问我了。
做过,做过。我迫不急待地拿出在学校时办的校报和在《花城晚报》实习时写的稿子给她看,然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等待她审阅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看见我的的目光路线,小黄脸的脸色更黄了,他干咳了一声,我没理他。他又咳了一声,这时我才想起我是来找工作的。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我从包里拿出来一本书递给他,说,这是我以前写的一本书,你看看。
出来的时候小黄脸送我到门口,说,你回去等吧,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会电话通知你。我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了句谢谢就走了。刚出来我就后悔说这话,浪费表情,我想。
第二次面试是去一家门户网站的新闻部。主任看了我的简历之后决定给我面试的机会,但是我让他失望了。刚开始他见我自信又谦虚,对我挺有好感,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你的英文水平怎么样。我很诚实地说不怎么样。送我出来的时候他亲自给我拉门,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也看到了,刚才来面试的都是很牛的大学出来的,我并不能说他们比你好,但是他们比你更适合这份工作,在我们这里,不懂英文就像研究植物学的患了色盲症一样严重,希望下次有机会你再来。我记得当时我被感动得无以复加,然后灰溜溜地走出门来。
有一次我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又是一个女孩子坐在对面,她说我是总经理助理,你自我介绍一下吧,你这个人,还有你的能力、专长等等。我一边慢慢地回答着她,一边心里想着是不是天下所有总经理助理都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做总经理真好呀。她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划来划去,她说你别紧张,慢慢说。我心里说其实我一点都不紧张,是你自己紧张。面试结束,小姑娘拿出一份试用合同给我看。看了几条我就烦了,其中一条说甲方需要乙方加班时,乙方得无条件服从。这是什么狗屁合同呀,像二十一条一样。我大声冒出一句。我把合同在小姑娘眼前晃了一下,然后撕碎,扔到垃圾桶,扬长而去。我不回头也能感觉到她那惊讶的眼神,于是不如自主地得意起来。
从读大学开始,我就梦想将来能做一名记者,我觉得我能做好它。那些高贵的人,卑微的人,贫穷的人,富有的人,我希望能跟他们平等地对话,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人生的理想不在于远大,而在于是否适合自己。在我看来,这个职业与大众的权利和福祉息息相关而且又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所以,我觉得它挺适合我的。当然,据说干记者这勾当钱也不会少,强势媒体的记者在很多人看来是正义的化身,但是许多年后我会告诉你,他们并不全是,他们当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除了嘴上能说出正义两字外,几乎干不出什么正义的事情,更多的时候,他们是打着正义的旗帜,为自己捞取各种好处。原谅我这么说,我是穷人,我没有办法不想这些。
转眼8月到了,城市依然华丽而荒凉。工作还没有着落,我身上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真是万里长城万里长,烈日炎炎心哇凉。我一个人在街上走着,灰尘一次次打在脸上,热浪一阵阵袭来。我已经舍不得花两块钱去买一瓶矿泉水了。那天我在街上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抢劫了,回头看见有个人一路狂奔,后面有好几个人在追。在路人的一片愤怒中,我开始同情那劫匪了,他要是被追上,少说也会被打断一条腿。在这个花花绿绿的城市,人情已经被冷漠掩藏,贫穷就像患了绝症一样,迫使一些人在做一些无出路的挣扎,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能理解抢劫这种行为的人了。那么美丽富有的一个都市,钱都他妈的跑哪里去了。。
两千零八年的夏天,在街头,在招聘会场,我到处都能见到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身上挂着一个皮袋,内心彷徨,表情痴呆,男男女女,彼此交流着流浪的眼神。他们来自天南地北,都是和我一样为了自己的理想来到大城市,但我想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将带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离开,少数的人会留下来,他们会成为白领、金领或者当上小老板,还有一两个会成为马云、丁磊、张朝阳之类的人物,但是不管怎样,他们都不会是原来的那些人了,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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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十四次面试是来到广东边远山区的一家地市党报《江城日报》。在《江城日报》上班的大学朋友鲁子把我介绍给了他的主任,主任又把我介绍给了总编。于是我就来到了江城。
年轻人,不要小看这个地方。江城虽小,但我这里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平台,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或者可以说是事业,只要你有能力,你的梦想就能够在这里得到实现。
刘总编漫不经心地冒出一句。这位头发稀少,脑门反着白光的老头一下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但他给我留足了面子。他接着说,看了你的材料,我欣赏你的理想,看好你的潜力,而不是因为你会写小说出书,这年头出书的人多着呢,曹雪芹算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文学家了吧,但是假如他来我这求职的话,你想我会怎样对他。
你不会要他。我笑了笑。
何止不要他,就他那水平,10年才写出一本书,我门都不让进就叫他奥了,还想当记者。
谢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
有时候,士真的有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我想人家那么看得起我,我不该让他失望吧。我在那份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大多数媒体招人一样,我被叫做签约记者,也就是没有底薪、没有公积金、没有医疗保险,只拿稿酬的三无人员。但是反过来想,这好歹也是共产党的正规单位,而且能有一个去处,总比到处游荡好吧。签了名之后,我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终于找到传说中的工作了,那时候我想老天是我什么人呢,它应该是我亲爹吧。
我找到鲁子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很高兴。我们一起去喝酒庆祝了一下。鲁子年纪比我还小,但对生活,他比我成熟,而且他又是本地人,所以他一毕业回到这里就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网。在饭馆里,在酒吧里,在桑拿室里,他都身经百战,应付自如。而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和愁闷之后,我也感到了一阵舒适的解脱。在那种用烟雾、酒精和迷离的眼神勾兑出来的空气里,我再一次对生活充满了欲望。
兄弟,漂亮女人你爱不爱,不爱?不爱有病。鲁子说。我发现他在说到女人的时候话特别多,有时候,他会再次说起他在那个遥远的校园里发生的那段爱情。我用宿命这个词的时候,他反对。宿什么命呢,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宁远,有钱就会有无数的爱情,没钱就不要谈爱情。换句话说,有钱就会有女人,而且不管是多漂亮的。我告诉你宁远,女人是冰,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一旦你给她温暖了,她就化成水,流走了。所以千万不要对女人太好。
张无忌的母亲殷素素临死前对张无忌说:孩子,你长大之后,千万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宁远,你说殷素素的话说得多好呀,可是我老妈怎么就不提醒我一下呢。在大学,我跟那个女孩相爱得几乎可以让人鼻血倒流,可一毕业,她就坐着别的男人的宝马走了。爱情是生存意识和经济意识支配下的神经冲动,对于情爱,咱们穷人只能路过却不能喊疼。
现在我想明白了。宁远,美女配富豪,天下的美女本来就是为有钱有势的人准备的,你看看古代的四大美女,哪一个不是嫁给王侯将相的。这年头,美女也是一种资源,有钱有势的人对资源的占有率远远要比咱们穷人多。你看看最近落马的贪官,原江苏省建设厅长徐其耀,共有情妇146位。原安徽省宣城市书记杨枫,用MBA管理知识,有效使用77名情人。原福建省周宁县县委书记林龙飞,曾为其22名情人共办群芳宴,并设30万元的佳丽奖。所以呀,我们想要有爱情,就先要拼命地挣钱。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10年幼儿园呀。来,鲁子,干杯。
干杯。
我开始在这家地市党报做一名记者。因为是临时招聘进来的,所以暂时被安排在机动部。刚来不熟悉环境,大部分时间我只是陪鲁子出去应酬。我发现一般记者的采访都是这样的,哪里有新闻发布会,哪里有邀请,几个哥们一打招呼,于是带上家伙结伴而行。话一听,饭一吃,资料红包一拿,在人家给的通稿上稍作修改就交上去了,负责一点的就把现场看到听到的也加上去。我们日常90%的新闻就是这样产生的。
我就这样开始了我的新闻生涯。隔三差五,我和鲁子就会去赴一些饭局。请我们吃饭的有当官的,有经商的,四面八方,三教九流。我们的领导并不反对我们这样做。老总告诉我们,对于一个记者而言,线索和关系是极其重要的。他说从我们入这一行的第一天起,就要有意识地培养和构建自己的关系网。有时候你觉得很重要的人,并不能给你带来有价值的线索或者有影响的选题,而那些似乎无用的人也许会发生神奇的作用,所以不能轻视每一个人、每一个关系和看似无用的线索。当你的关系网结好了,工作也就相对轻松了,也容易搞到内幕,所以当记者一定要多跑、多问、多交朋友,我们总遍甚至还在大会上说,记者应该是个社会活动家,他应该有很多朋友,也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跟记者做朋友、想请记者吃饭喝酒,甚至送这送那,所以,如果你连烟都还要自己买来抽的话,那么你一定不是好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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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的太阳火辣辣的,刚下过一阵雨,空气又湿又热。一出门,热浪扑面而来,不一会,身上的衣服就能拧出水来。
这样的天气,多少让人有点神经质。我和鲁子两个人出现在萧和镇的派出所门口。这个派出所刚刚被评为省优秀基层派出所,全市只此一家。出来迎接我们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穿苹果的中年男子迎上来就说,哎呀,两位大记者光临指导工作,欢迎欢迎呀,我是这里的所长黄天人。然后他指着其他两个人说,这位是我们的宋队长,这位是黄指导员,欢迎两位记者呀,进来坐。
他们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事,我稍微觉得有点意外。可以想象得出,这些人平时是怎么样作威作福气的,但是在媒体面前,有时却不得不讨好。这时候,我似乎觉得自己挺有价值的,但具体是什么价值,我又说不上来。
走进这栋外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派出所办公大楼,我才发现这装修真他妈的气派。虽然设备不多,但全是高档货。我们坐在沙发上,这位所长说,两位记者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了,待会我们先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聊,我们会尽量给两位记者的采访提供便利的。小宋,给两位记者同志泡壶好茶。
中午的饭局被安排在当地最好的未央宾馆。5个人坐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包厢里,宋队长给我和鲁子每人递上一根中华,在烟雾袅绕中,我们开始了所谓的采访。中国人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在饭桌上解决的,与其说是务实,不如说是实际,毕竟,中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很多人还得为温饱的理想而奋斗,所以很多事情都得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再说,而饭局上的圆桌会议也使某些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这就是中国的国情。
宋队长拿菜单叫我们点菜。鲁子拿起来毫不客气地点了五六个,然后把菜单给了我,我也点了三四个,说,就这些吧。其实我知道吃不了那么多,我稍稍为自己的浪费而感到不安,因为我知道农民为了这些粮食要做出怎么样的付出。但是,蓝主任曾经告诉我,出来采访有时候要学会摆一下架子,特别是在有架子的人面前,有时候,你架子一摆,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咱们喝什么酒。宋队长问黄所长。
当然是看两位记者喝什么酒了。
我们这没有XO,五粮液行不行,两位记者。
我们还要工作,中午就不喝酒了吧。我说,不是说你们单位挺廉洁的吗,怎么,你们经常喝这酒。
不是不是。黄天人说,我是想两位记者也挺辛苦的,那么远来支持我们的工作,所以今天就破例喝点吧。
哪里哪里,我可是听说黄所长经常喝洋酒打火箭筒的,哈哈。鲁子说。
王记者说笑了。小宋,材料有没有带来,先给两位记者看看,我们边吃边聊。黄所长接着说,两位记者,我们准备了去年以来的一些材料,你们先看看,然后给补充补充。
这个不是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我们还要采访群众的。鲁子说。
这时候酒菜上来,鲁子酒量好,跟黄天人连干三杯,两个人一下达到了高潮,此起彼伏地敬酒。宋队长见鲁子势头太猛,开始替领导挡起酒来。来,吃菜,宁记者,这样吧,两位记者这几天就住在这个宾馆吧,一切由我来安排,小宋和老黄陪同你们采访和写稿,碰到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处理,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好说,好说,就听所长安排吧。鲁子说。
一连两天,我们就住在这家宾馆里,白天除了问了两个他们带来是所谓群众之外,我们到处游玩或者看奥运直播,晚上宋队长带我们出去娱乐。没想到边远山区中的一个边远乡镇,夜生活也这么丰富,更让我想不通的是,这里的派出所还能评为省优秀,我靠。
第三天下午,我拿出对方给的材料,跟鲁子说,我们开工吧。
你整一下就行了,我还想睡会。
一个小时后,我就拼凑出一篇4千多字的稿件,所谓的正面宣传,就是新的八股文,老三套,一点都不费劲。
当天晚上,黄天人他们就又把我们请到饭桌上。
这两天,两位记者采访辛苦了,而且你们真是厉害呀,2天就把采访和写稿都搞好了,可不可以先让我拜读一下大作呀。
这个没问题,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所长看看也好,写得不好的你们指出来呀。我说。
我把稿件递过去,他不露声色地看着,宋队长这时候给我们讲了几个笑话,以缓和气氛。过了一会,所长把稿件给了宋队长。说,两位大记者文笔好呀,只是在我们镇娱乐场所治安问题的描写中,两位写得太严重了,你看是不是可以润笔一下,稿费嘛,好说。来,吃菜,喝酒。
这是我早就料到的场面。我说,这样不好吧,这都是我们采访得到的真实情况,事实是这样,我们也不好办呀,新闻最重要的就是真实,所长你说是不是。
这个自然。这时候很少说话的黄指导员说话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大信封,说,两位记者,你们还是润一下笔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就请你们在报道中多美言几句了。两位记者也不用急,在这里多住两天,待会吃了饭我带你们出去唱唱歌。
指导员客气了。我们说着,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对方手里接过信封。效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这事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难。
所长说,两位记者就在这再住几天吧,等你们改好稿件了我们一起吃饭。这几天的活动还是由我们来安排,你们看怎样。
好说好说,那我们就改一下吧。
改稿的时候,鲁子给他们加了很多褒义词,写了个标题《优秀是怎么炼成的》,我看他们觉得很满意,就没动了,只是把标题改为《优秀是这样炼成的》。事情从饭桌开始,当然还是在饭桌上结束。那天黄天人说,两位大记者,感谢你们对我们基层工作的大力支持呀,我们现在算是老朋友了,以后两位记者有空就多下乡来走走,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好的,也谢谢所长这几天给我们的采访提供这么多的帮助,来,咱们干杯。
所谓的新闻就是这样出来的,这多少让我有点失望。鲁子却对我的反应表示不屑。我告诉你宁远,有时候新闻做得好就是财源,有时候有财源就有新闻。你要做正义的化身是不是,老土冒,你以为我就不想呀,但也要有机会呀。
后来我慢慢认同了鲁子的谬论,因为我发现,其实每个行业都一样,都有它固定的游戏规则。对于个人来说,只需要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应该怎样合法地去获取就可以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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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会正在北京如火如荼地举行,报社的新闻作坊里,大家都在笑谈那个在射击场上两次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送金牌给中国的美国人,不过也有人同情他,甚至羡慕他,说他有个那么善解人意的老婆。那时候我接到个报料电话,对方称自己是应宁公司的离职员工,他要投诉应宁电器有限公司涉嫌用返修机充当正品机蒙骗消费者,并称自己有证据在手。我一听就来劲了,应宁可是大公司,这个料肯定猛。于是跟对方约好地点,我拿上采访包马上赶了过去。
但是我失望了。对方潘先生说的证据,只是应宁公司的一份内部培训材料,其中一条是告诉员工接到投诉时应该怎么应对,虽然有点内幕成分,但没有其蒙骗消费者的直接证据,而且这份材料没有盖章,所以听完他的一面之辞,我基本已经确定这题做不了。但这种事情实在太吸引人了,西方媒体认为,坏消息就是好新闻,何况这是大公司的坏消息,对于记者来说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新闻线索。
我想应宁是做家电渠道的,卖的是生产厂家的货,产品在销售前发现有质量问题完全可以退给生产厂家处理,为什么要自己拿来修了后又按正品出售呢。所以我请了一个修空调的师傅,去找一个刚装修好新房并在应宁购买了一台空调的李先生。李先生说他觉得应宁是有品牌的大企业,应该不会骗人,也就没有细看。在征得人家同意后,师傅对空调进行了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只是外壳表面有擦伤痕迹,师傅解释这不排除是搬动的过程中造成的。
我本来想找应宁在这个城市的负责人和找个律师来谈谈看法的,但是这个时候,我都觉得没必要了。不过我不找人家,人家却找到我了。
回到报社,同事阿胜说有个自称是什么经理的找我。说,晚上有人请你吃饭。接着他又加了句:是个婆娘。
晚上,我被请到了爱华酒店。我进去时,饭桌上已经坐着个穿华丽衣服的中年女人,她旁边坐着个平头的男子。
平头见我进来,连忙起身说,哎呀,终于请到宁记者了。来,坐,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应宁江城分公司的郭总经理。
我看了一下这个女人,40多岁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保养得好,皮肤还显得很白嫩。她身上穿一见像蚕丝又像蚊帐的薄衣,充斥着廉价的*。她没跟我打招呼,只是挥手让我坐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跟人家说话。我一阵不爽,也把平头伸过来的手晾在一边。平头同样不爽。
过了一会,那个姓郭的女人才转过头来跟我说,刚才不好意思,冷落大记者了。这次请你来的意思,相信你已经明白,还请你笔下留情,多替我们说几句公道话呀。
这么直接又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我有点不喜欢。但他们显然知道有人因为公司的产品质量问题找过我了。我说,我会说公道话的,新闻本来就是客观的嘛,你们有什么说法,对方有什么说法,我们都会如实报道。不过郭总,我可提醒你,据我掌握的资料和对方掌握的证据,可对你们非常不利呀。做记者才半个多月,我就发现自己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想在这方面我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证据,什么证据,他们能有什么证据,我就不信他们能有什么证据。女总经理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
你刚才的这番话本身就是证据,郭总。我不紧不慢地说。
你。女副总经理明显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但她可能对自己的手下呵斥惯了,忘了场合,加上她口才不好,一时无话可说。
来来来,我们先吃饭,事情我们待会慢慢再说。这时候平头站起来圆场。这样的话我听起来似曾相识,心里一笑。说,你们作为大品牌,应该对广大消费者负责才好,怎么做起了拿旧机当新机的阴暗勾当呢,这样可不厚道呀。
平头显得尴尬之极。女总经理脸色变青,她又发话了。
其实你们记者也差不多,记不就是妓吗。
哈哈,那郭总就是承认我刚才说的了,郭总既然这么会说笑话,那我给你讲一个怎么样。
平头说,好呀好呀,咱们讲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别搞得像打仗似的,伤了和气。
哈哈。这时候我基本确定这个什么总经理是个胸大无脑的人,于是决定戏弄一下人家。我说,以前有个女人嫁给了一个有钱人,老公死后,她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你想想,寡妇门前是非多呀,很快,她的房里就有了男人的声音。一年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惹人喜欢。女人想给他起个好听的名字,可是却为难了,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姓什么,她算来算去,也算不出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于是她请来了一个教授,她想教授见多识广,应该会起个好名字吧。教授问了问情况,知道她那时候跟三个男人睡过觉,一个姓高,一个姓李,一个姓陈。教授想了想说,就叫郭春海吧。女人不识字,就问教授是啥意思。教授说,郭是取三个姓中各自的一部分,春呢是三人日,海是每人一点。女人听了很高兴,说这个名字起得好。于是当晚教授也得到了好处。
女总经理一拍桌子,脸色乌黑地指着我说,你们这些记者,真是没有教养,简直是流氓,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公司根本就没拿旧机当新机,我不怕你。
但是有人投诉总是事实吧,我就说消费者对应宁的产品不满意你的产品就卖不出去了,他妈的你跟我叫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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