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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独家全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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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绍康虽然跑题了,但是老板并没有顺着他跑。老板就是老板,老板这时候见张绍康嘎然打住,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并没有客气地请张绍康继续说,而是趁机把话题拉回来,给张绍康的感觉是老板周舟刚才根本就没有听他说什么,而只是在意谈话的气氛,只要谈话的气氛好,他就可以继续他本来既定的话题。
  “垫资就有风险,”老板说,“有些公司讲信誉,工程款一收到,马上就支付设计费,但有些公司不是这样,他们以占用别人的资金为荣耀,能拖着不给就尽量拖着不给。这些还算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工程做完了,公司就不存在了。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们设计做完了,这项工程却不做了,或者是不给委托设计的工程公司做了,既然不做了,那么当然就不可能再支付我们设计费了。怎么办?”
  这次张绍康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感觉出来了,这个时候不需要他说话,而只需要他听话,听老板说话。
  其实不仅他没有说话,而且他甚至还没有点头或摇头。本来他是想点头或摇头的,因为点头或摇头也是一种语言,一种表示自己非常认真地听老板说话的语言,但是现在他想做这样的表示非常困难,因为老板的结束语上问他怎么办,他能点头吗?能摇头吗?都不行。既然都不行,那么不如认真地注视着老板,注视着老板就表示认真听老板说话了。
  果然,张绍康这样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摇头的状况并没有影响老板的说话兴致,老板继续说:“比如深宝装饰工程公司,我们的老客户了,已经拖欠我们几十万设计费,难道跟他们打官司?如今打官司也凭实力,我们的实力肯定不如深宝公司,再说设计费在法官的眼睛里属于‘软钱’,并不是实打实的借款或拖欠农民工的工资,被告方只要跟法官沟通得好,随便找一个理由,说我们的设计不符合要求,未被采用,他们另外花钱设计了,甚至反咬一口,说正因为我们的设计不好,让他们另请设计单位,耽误了他们的工程进度,反过来要我们赔偿损失,怎么办?虽然法官不一定会完全听他们的,判我们败诉,但至少可以让官司陷入扯皮状态,永远拖下去。到那个时候,我们是告工程公司呢,还是告法院?所以,真要是打官司,不但没有绝对胜算的把握,而且也拖不起。即便我们也跟法官沟通,沟通得很好,老天开眼,让我们赢了官司,还有一个执行难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把老客户给得罪了。不仅把作为被告的老客户给得罪了,而且还把整个行业的客户都得罪了。一旦我们打官司并且打赢了,下次还有人敢委托我们做设计吗?有关人员还敢接受我们的‘业务提成’或‘咨询费’吗?”
  说到这里,老板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专门给一个时间让张绍康消化或者表态。
  果然,老板这样一停顿,张绍康就情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
  “哎,”老板像忽然之间发现了新大陆,说:“你好像跟深宝的王逸很熟悉吧?”
  张绍康再次点点头。心想,这还用问吗?上次面试的时候,不是问过了嘛。突然,张绍康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看了老板一眼,看的时间非常短,仿佛老板是太阳,不能看得时间太长。
  张绍康知道,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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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 十四(1)
这是张绍康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种情况。如果不是这种情况,而是另外一种情况,比如老板说到公司财务状况之后,提出把张绍康的工资往下调整一些,或者工资不动,但是跟业务部门的业绩挂钩的浮动工资没有了,如果那样,或许张绍康有点不情愿,但是还不至于感到如此地为难。但是,老板没有提出降工资,而是提出为他涨工资,因为老板说了,如果他能将深宝公司拖欠的几十万设计费要回来,公司将按一定的比例给他提成。
  “这是额外的,”老板说,“不影响你原来的收入。”
  难怪呢,张绍康想,难怪老板这么有耐心地在百忙之中专门腾出大块时间来跟我“谈心”,原来如“北”呀!
  张绍康到底是当领导出身的,而且年龄也大老板一截,在老板面前,基本上可以算是“老生姜”了,这个时候,他见老板这样说,没有立即表态,但也没有打岔,而是沉默,边沉默还边点头,微微地点头,仿佛既要表达认同老板的观点,也要表达自己正在想办法。
  张绍康的表现或者说表演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因为老板已经把话岔开,跟他谈是不是打算在深圳买房子的事,并说如果要买就现在买,买关外的房子,因为根据他的判断,铁丝网很快就要拆掉了,既然铁丝网拆掉了,那么深圳就无所谓关内关外了,这时候买关外的房子,不是很合算吗?
  老板这时候跟张绍康说这个话题,当然有给张绍康一个空间的意思,同时也进一步表示他跟张绍康的贴心,不贴心能说这样的话吗?并且,更为巧妙的是,老板这样说等于是还没有把话题岔开,起码没有完全岔开,因为买房子需要钱,而如果能从深宝公司讨回设计费,张绍康就有提成,提成就是提钱。所以,老板就是老板,老板说话比打工的有水平。
  下班的时候,张绍康跟孟皖湘一路。其实他们俩现在经常一路上下班,搞得出双入对,像夫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住在一起,又在一起上班,即便不是同居关系,也会出双入对。事实上,深圳有很多这样出双入队的情况,因为深圳的很多公司为员工提供宿舍,而且是男女合住的宿舍,既然是男女合住,又在一个公司上班,当然就只能是出双入队。有人说深圳是个宽容的城市,起码在涉及到男女关系的问题上非常宽容,大约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吧,来深圳的人,绝大多数是单身,即便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单身,也是实际上的单身,彼此都有需要,也都能理解。这充分证明了孟子的观点,待人宽容,待己宽容,而荣达公司的这些人,更是宽容得彻底,甚至希望张绍康跟孟姐之间有点事情,只要张绍康跟孟姐之间有点事情,那么他们自己就更可以有很多事情。
  孟皖湘今天兴致蛮高,居然主动说要到超市买菜,自己做饭。张绍康心不在焉,说好。直到被孟皖湘带进了超市,才反应过来。
  “要不要叫上罗照辉他们?”张绍康问。
  孟皖湘没有说话,眨巴眨巴眼,等着张绍康自己说。张绍康知道孟皖湘这就是不愿意的意思,马上说:算了吧。刚说完,手机响了,是罗照辉。
  “吃饭了没有?”罗照辉问。
  “没……有。”张绍康说。
  “没有正好,”罗照辉说,“直接到东北餐厅来吧,我们在等你们。”
  张绍康看看孟皖湘,说好,但“好”得有气无力。孟皖湘则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从塑料篮子里往外面拿东西,而且好像这些东西很重,拿得很用劲。 txt小说上传分享

《跳槽》 十四(2)
“放着吧,”张绍康说,“反正他们会收拾的。”
  “他们”当然是指超市的服务员。孟皖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丢了塑料篮子,跟张绍康一起出了超市,直奔东北餐厅。
  东北餐厅实惠,分量足,两个人吃跟四个人吃花费差不多。罗照辉已经要了酒,但是张绍康不想喝酒,没心情,心里老是想着老板跟他说的事情。
  刚吃完,张绍康就对孟皖湘和罗照辉的小妹妹说:“你们俩先回去,我跟罗照辉说点事情。”
  孟皖湘看着张绍康,严肃地点点头。小妹妹先看看罗照辉,又看看张绍康,说:“什么事情呀,还这么保密?”
  张绍康不说话,甚至不笑,罗照辉赶紧哄着小妹妹先回去,并且一直把她们送到门口,还对着她的耳朵说,肯定是他跟孟姐的事情。小妹妹才跟着孟皖湘走了。
  回到座位上,罗照辉问:吵架了?
  张绍康摇摇头。
  “怀孕了?”罗照辉又问。
  张绍康还是摇摇头,并且脸上还是那样严肃,一脸严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并且把罗照辉的杯子也加满。
  一杯酒下肚,张绍康把下午老板对他说的事情说了。
  张绍康说完,罗照辉一脸严肃了。掏出烟,先给张绍康一根,然后自己又抽出一根,举起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借打火机。服务员很殷勤,直接给罗照辉点上,又给张绍康点上。张绍康说谢谢,服务员说不用谢。
  “要是你怎么办?”张绍康问。
  罗照辉没有回答他怎么办,或许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没话说,而是继续抽烟,把烟吸进去,再吐出来,吐出来之后还使劲吹一口,仿佛是想把它们吹远,又像是练自己的肺活量。这样练了一会儿,说:“不管他。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该怎么做还是不怎么做。”
  张绍康显然对罗照辉的回答不满意,所以这时候眼睛盯着罗照辉,等着他继续说,或者是等着他给出另外一个答案。
  罗照辉不是那种死脸死邪的人,受不了张绍康的这种眼光,于是,把烟灭了,灭得很彻底,使劲在烟灰缸里面拈,拈得烟屁股成粉末了,才抬起头。说:“你跟他实话实说。说你虽然跟王逸在一个室,但是关系并不怎么样,如果关系好,干吗不直接去深宝公司做?老板要是通情达理的,他就应该理解,如果不是通情达理,你也只好听天由命。”
  “我要是真的去求兔子呢?”张绍康问。不是问他自己,而是问罗照辉。因为他在这样问的时候,眼睛仍然盯着罗照辉,盯得很紧,仿佛如果不这样盯紧,罗照辉就会跑掉一样。
  罗照辉没有跑掉,跑不掉,既然跑不掉,就必须回答张绍康的问题。
  “你能做得出来?”罗照辉问。
  “做得出来。”张绍康说。说得很坚决。
  “凭什么做不出来?”张绍康继续说,“我厚着脸皮去找他,行,当然好,我有提成,而且拿了提成之后真可以去买房子,像周舟说的,买关外的房子,按揭,还能进户口,有什么不好?像现在这样,我们租房子一个月也是一千多,如果是交按揭,几年之后房子就是自己的了,有什么不好。”
  罗照辉没有说话,这时候又掏出烟。但是这一次没有扬手招呼服务员,而是把手伸向张绍康,要过张绍康的半截烟,把烟火对着自己的烟,对上,猛吸两口,嘴巴里吐出烟来了,才把那半截烟还给张绍康。
  “也好,”罗照辉说,“行当然好,如果不行,你在老板面前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不过……”

《跳槽》 十四(3)
“不过什么?”张绍康问。
  “不过你在兔子面前就彻底失面子了。”罗照辉说。说的声音比较低,仿佛有意不给张绍康听清楚,怕他听清楚了之后就受到某种程度的伤害。
  “什么他妈狗屁面子呀?!”张绍康说。说的声音很大,与罗照辉刚才的口气正好相反。
  “面子值几个钱?”张绍康几乎吼起来,“我们他妈的算什么?既然下岗了,既然给老板打工了,还讲什么面子?什么是面子?钱就是面子。老子只要有了钱,买房子,当老板,娶小老婆,自然就有面子!”
  张绍康这样吼的时候,罗照辉就露出了惊恐状,不是对张绍康说话的内容惊恐,而是对张绍康说话的态度惊恐。毕竟这是公共场所,而且他们是在大厅里面,不是在小包房,事实上他们也从来不进小包房,他们是吃饭,不是吃排场,所以,张绍康这样大声喧哗,当然不合适,而且已经引起了旁边一些人的注意。
  罗照辉感觉到旁边已经有人在注意他们了,并且已经感觉有服务员向他们这边走来,所以,赶紧示意张绍康不要这么大声音,示意的方式是向张绍康敬酒。
  “喝喝喝。”罗照辉说。一边说,还一边把杯子举得高高的,几乎举到张绍康的眼前。
  张绍康喝了,喝了满满一大口,把整个杯子里面的酒全部喝完了。这时候,服务员已经走到跟前,但是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他们,仿佛是不能确定是不是该提醒他们小点声音,或者是在等,等张绍康又大声喧哗了,再上来提醒。
  罗照辉马上又给他满上,同时示意服务员没事。
  “好,”罗照辉说,“我佩服老兄的勇气。什么面子不面子?要是老是考虑面子,兔子能去当工人?要是当初他不去当普通工人,怎么能进得了装修公司?要是他不进入装修公司,怎么能当老板?一句话,面子是狗屁,狗屁都不是。成者为王败者寇。我支持你,支持你去找兔子,行就行,不行拉倒!干!”
  现在我们很难判断罗照辉当时这样说到底是自己真情的流露,还是仅仅是为了顺着张绍康,稳定他的情绪,假如是后者,那么他当场就达到目的了,因为张绍康听罗照辉这潘“牢骚”之后,马上情绪就稳定了,而且还像发现知己一样,紧紧握着张绍康的手,摇了几下。
  罗照辉虽然语气强硬,也像吼,但是声音并不大,可以理解为吼得有分寸,也可以理解为专门吼给张绍康一个人听的,所以,周围的人和服务员又恢复了原状,不注意他们了。毕竟,深圳是个激烈竞争的社会,大家一天到晚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很少有人真正关心别人的事情。
  “你没有对孟小姐说吧?”罗照辉问。
  “你认为我有那么傻吗?”张绍康反问。
  罗照辉笑。
  张绍康说:“我知道她跟老板是什么关系?我跟她说了,她回头就告诉老板怎么办?”
  这也是深圳特点,男女之间都同居了,但是对对方的情况可能还基本上没有搞清楚。比如张绍康跟孟皖湘已经同居了,但是对孟皖湘有没有丈夫,是不是结过婚,以及她到底是不是老板周舟以前的老师,都一概不知。张绍康根本就没有去问,孟皖湘自己也没有说。
  “我看你还是要跟她说。”罗照辉说。
  张绍康瞪眼看着罗照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说得策略一点,”罗照辉说,“假如她透露给老板,对你也没有坏处。如果你不说,将来她如果知道这件事情,或者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那么她对你是什么印象?老板对你是什么印象?”
  “你的意思……”
  “我没有意思,”罗照辉说,“只是提醒,你按你自己的意思办。”
  

《跳槽》 十五(1)
张绍康和罗照辉回到宿舍的时候,两个女人还没有回来。
  “又逛街了。”罗照辉说。
  “女人都这样。”张绍康说。
  两个人打开电视,但心思并没有在电视上,各想各的心思。这样想了一会儿,还是罗照辉沉不住气,主动给她的小妹妹打电话。对方的手机响了两声,没有接,掐了。罗照辉再打。还是这种情况。急了。
  “你打个电话试试?”罗照辉求助。
  张绍康笑笑,明显是嘲笑,然后掏出手机,调出孟皖湘的储存号码,拨过去。
  响了。但是响声是从走廊上传过来的。
  罗照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蹿出去。
  “好啊,你耍我!”
  走廊上传来罗照辉跟他的小妹妹打闹的声音。那一刻,张绍康突然发现,罗照辉确实比他有活力,比他洒脱,还比他潇洒。像这样两个人在走廊上就开始打闹的事情,张绍康已经做不出来了。是当领导当的?还是天生的?不管是怎样形成的,他都不得不佩服那个没有看上他的小妹妹的眼光准确。
  闹够了,罗照辉攘着他那个小妹妹回到房间,房间里立刻就传来哐啷哐啷的响声。张绍康笑着对墙上捶了两下,提示他们不要污染环境。那边不知道是罗照辉还是小妹妹也回敬两声,算是表示“老子高兴”。扯平了。
  “你知道我跟罗照辉说什么吗?”张绍康问。
  孟皖湘不说话,表示不关心,说什么不管她的事,或表示生气,生气张绍康有什么话能跟罗照辉说,却不能跟她说。
  张绍康不管孟皖湘是什么意思,继续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或者是继续按照他刚才跟罗照辉商量好的思路往下说。
  “老板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张绍康说。
  张绍康这样一说,孟皖湘就停止了手中的活,看着张绍康,算是开始认真听他讲。因为张绍康的老板就是周舟,也是孟皖湘的老板。这年头关心老板的动向比关心伊拉克局势更有实际意义。
  张绍康把下午老板跟他讲的事情说了。
  “你打算怎么办?”孟皖湘问。
  “我当然要尽力而为,”张绍康说,“不要说老板许诺给我提成,就是没有提成,既然我为荣达做事情了,就有义务维护荣达的利益,况且深宝那边本来就不该拖欠设计费。”
  孟皖湘听着,笑了。笑着说:“态度蛮端正嘛。”
  张绍康听不出孟皖湘这句话是赞美还是讽刺,但是不管是赞美还是讽刺,张绍康都要当作好话听。不仅要当作好话听,而且还要顺着好话说。
  张绍康说:“态度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效果。我估计深宝公司那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会把钱给我们。刚才我找罗照辉,就是让他跟我一起分析分析,分析一下怎么做才能收回这笔钱。”
  “分析出办法来了吗?”孟皖湘问。
  “基本上吧。”张绍康说。
  “说出来我听听。”孟皖湘说。孟皖湘这样说的时候,已经完全放下手中的活。其实她手上也没有什么正经的活。
  “罗照辉答应陪我一起去,”张绍康说,“王逸是我的同事,也是罗照辉的同事,我们俩一起去,两个人的面子总比一个人大。”
  “去了之后怎么说?”孟皖湘再问。仿佛她就是老板,或者说她跟老板一样关心这笔钱。
  “去了之后先叙旧,”张绍康说,“然后吹捧他,等把他吹晕乎了,再跟他提讨钱的事。”
  孟皖湘笑。笑得蛮厉害。
  “你笑什么?”张绍康问,“不行吗?”
  “试试吧,”孟皖湘说,“估计不行。” 。 想看书来

《跳槽》 十五(2)
“不行?”张绍康问。
  “估计不行。”孟皖湘说。孟皖湘把“估计”两个字做了重音处理,强调她也说不准。
  “你怎么知道不行?”张绍康问。
  孟皖湘停顿了一下,或者说是思考了一下,说:“王逸那个人我打过交道,他不是那种轻易让人捧晕乎的人,再说你跟罗照辉的面子也不会那么大。即便你面子真那么大,换上我,与其给你几十万,还不如把你招安过去算了。”
  张绍康愣了一下,想着自己和罗照辉都低估这个孟皖湘了,人家是学历史的,把历史和现实联系在一起,问题看得比他们俩透,就像当初那个小妹妹把他们分析得非常透一样。
  “那怎么办?”张绍康问。是真问,不是演戏。或许一开始是想演戏,但是演着演着就假戏成真了。
  孟皖湘没有回答张绍康“怎么办”的问题,而是若有思索了一下,嘴巴里冒出一句:“难怪呢。”
  “你说什么?”张绍康问。张绍康这样问的原因并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孟皖湘说。
  “你说什么‘难怪呢’?”张绍康追着问。
  孟皖湘抿住嘴巴,眼光在房间里面游离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张绍康的脸上,说:“难怪周舟给你开五千块钱底薪呢。当初我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底薪只有两千五,而且没有跟业务员的提成挂钩这一说。我就是能力比你差,也不会相差一倍多吧。”
  “有这事?”张绍康问。
  孟皖湘没有回答他有这事还是没这事的问题,而是叹了一口气。
  “听说老板以前是你的学生?”张绍康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孟皖湘把散出去的目光又重新聚拢起来,聚集到张绍康的脸上,但聚集得不是很结实,仿佛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散掉。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孟皖湘反问。
  张绍康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回答是,那么就显得小气,甚至显得有女人气,如果回答不是,那么为什么要问?再说,既然已经跟人家同居了,难道还不“在意”?心里也太没有她了吧。
  “随便问问,”张绍康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孟皖湘说,“有什么不方便?是的,我是他的老师。不但是老师,而且还是他的梦中情人。上次你问我,问我当老师的时候有没有被男生暗恋过,我当时回答不知道,其实当初我是不知道,但是后来知道了,后来同学们都大了,都出去工作了,有些还出息了,人一出息了,胆子就大了,就敢说。不但敢说,而且敢做。去年,去年我刚离婚,周舟就找到我,说我是他的梦中情人。他不会骗我,他在深圳当老板了,还回新疆骗我一个半老徐娘干什么?当时我正好不开心,婚姻上的事情不开心,工作上的事情也不开心,于是就稀里糊涂地跟他来到深圳。跟着他坐飞机,跟着他开眼。”
  “你不知道他有老婆?”张绍康问。
  “知道,”孟皖湘说,“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摊上一个这么年轻这么帅气的小伙子,还想怎么样?”
  “他老婆知道吗?”张绍康问。
  孟皖湘把目光又聚集在张绍康的脸上,说:“知道我曾经是他的老师,但不知道是他梦中情人。”
  “现在呢?”张绍康问。
  “现在什么?”孟皖湘不明白。
  “现在他跟你还……”张绍康说不出口。
  “现在我不是跟你了吗?现在我不是不当办公室主任了吗?”

《跳槽》 十五(3)
“但你不是还在他公司做?”
  “不在他公司做在哪里做?”孟皖湘问,“你以为我还是十年之前呀?你以为这里还是新疆建设兵团呀?凭我这个年纪,凭师范专科历史专业毕业,在深圳能找到第二份工作吗?说实话,他现在能给我这份工作,就算是对得起我了,还想怎么样?”
  张绍康没有说出还想怎么样,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想怎么样,只是觉得这个孟皖湘蛮可怜的,甚至觉得他自己也是蛮可怜的,再一想,打工的哪个不可怜?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当初老板招我来的时候,就想到了深宝公司这层关系?”张绍康问。
  孟皖湘再次抿起了嘴,抿得蛮紧,然后摇摇头,摇得蛮坚决。
  “不知道。”孟皖湘说。
  是啊,她怎么知道。再说即便她知道,这时候也不会说。
  “如果我办不成这件事情,你估计会怎么样?”张绍康又问。
  孟皖湘嘴巴松动了一下,先吸了一口气,准确地说是半口气,因为她吸气的嘴巴开得非常小。这样吸了半口气之后,说:“至少不会再给你这么高的工资了。”
  “他想毁约?”张绍康问。问得有点义愤填膺。
  孟皖湘扑哧一下笑起来,这简直是一种鄙视的笑,因为笑着,她还撇了一下嘴角,是那种不屑一顾地一撇。
  “什么叫毁约?”孟皖湘问,“毁什么约?你们签约了吗?签订什么约了?”
  “那……那他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张绍康说。
  “什么叫说话不算话?”孟皖湘问,“上不封顶下保底的原则不变,但是保底数往下‘调整’一点可以吧?比如调整到三千元,行不行?”
  张绍康马上就在大脑中打了几个滚,说:“可以,反正上不封顶。”
  孟皖湘笑,还是那样撇了一下嘴角的笑,而且嘴角撇得幅度比刚才还要更大一些。
  “什么叫上不封顶?”孟皖湘问,“你知道整个公司业务人员的平均收入到底是多少?你能看到公司的帐吗?你知道公司一共有几本帐吗?”
  “那……那总有一个大概数吧?这是能算出来的。”张绍康说。
  孟皖湘还想笑,还想像刚才那样笑,但是忍住了。
  “是能算出来,”孟皖湘说,“但是,帐完全是老板掌握的,即便是公开计算,也有不同的算法。上个月他是把他自己的业务收入算成是‘业务员’的收入,所以平均数就高了,非常的高,高到五千多块了。如果这个月你真的能从深宝公司那边把钱讨回来,哪怕只讨回来一部分,那么,这个月老板仍然可以把平均数还算成五千多,甚至六千多,反正像这样跟业务员平均收入挂钩的就只有你一个,但是,如果你没有讨回来,而且也没有能讨回来的希望,那么他只要把他自己的业务提成剔出来,业务员的提成平均数就只有两三千了。你总不能一定要求老板把他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业务员吧?”
  张绍康感到脊梁上有一丝冷风,飕飕地往上涌。
  “不会吧,”张绍康说,“如果这样,我也不是傻子,不管老板怎么算,只要从五千算到两三千,我心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你今天不说,我到时候也能悟出是怎么回事。”
  “这我相信,”孟皖湘说,“但是悟出来又能怎么样?打官司?跟谁打官司?凭什么打官司?你的选择只能有两个,一是认了,二是跳槽。往哪跳?你跳槽了又怎么样?老板照样可以请一个办公室主任来,而且工资只给两千五,你信不信?”
  “信,”张绍康说,“但是……”
  张绍康嘴角抽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孟皖湘还是知道他想说是么。孟皖湘说:“你是想说便宜没好货,是吧?你是想说如果还遇上大盖帽这样的事情,别人未必能搞掂是吧?”
  张绍康嘴角又抽动了一下,但是仍然忍住了,没有说。
  “你放心,”孟皖湘说,“少了谁都行。再说,你注意了没有,现在没有什么大盖帽上门了。”
  张绍康愣了一下,想,是啊,是好长时间没有大盖帽来骚扰了。
  “物极必反,”孟皖湘说,“正因为以前大盖帽太多了,引起各方面的反感和投诉,加上现如今提倡执政为民,所以全面整顿了,今后如果还有大盖帽来,可以立即打110报警。”
  张绍康听了蛮解气,觉得早就该这样了。但是,解气归解气,解气完了之后马上又担心起来。大盖帽不来骚扰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不是“老板”了?既然不是“老板”了,那么我在公司还能显得那么重要吗?
  

《跳槽》 十六(1)
第二天早上上班,再见到老板的时候,张绍康努力表现出热情,但是表现得不是很自然,仿佛越想热情就越是热情不了,搞得最后嘴巴都有点哆嗦了。幸好老板忙,根本没有把跟他打招呼的事情当作一回事。
  张绍康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先给自己洗茶杯泡茶,也没有打开电脑,而是找出一大堆文件一样的材料来,在认真阅读,至少看上去像在认真阅读。一边阅读,一边拿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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