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咒-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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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街道上忽然人声嘈杂，两辆白色巴士猛然刹车，冲下来数十个手持刀棒的年轻斗士。斗士们喊着齐刷刷的口号，冲入了街边的电器商店，电器商店里也忽然冲出来数十个保安。街道上冷冷清清，激烈的械斗却热火朝天地吹响了号角。赵思猛踩一下跑车油门，那跑车犹如一头愤怒咆哮的怪兽，急速地窜出了街区。
　　

威仪（1）
电力大亨是一个聪明的商人，自然知道代言人的结局。因此，他每天都在耐心细致地铺垫退路。不久以前，在政权更迭的敏感时期，电力大亨的背景人物忽然迅疾出手，一夜之间他由代言人沦落为替罪羊。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背景人物也是明哲保身罢了。当然，电力大亨也可以乐观地判断，比如忍痛割爱、断臂祛毒、丢车保帅。电力大亨辛苦铺垫的退路畅通无阻，直达国际刑警也无可奈何的彼岸。他和宠爱的女主播，双双飞离了中国。他们再也不用回老家，只要在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安享富豪生活。偶尔静下心来，他们还能闲谈无聊花哨的中国养心哲学——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照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事来则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身后事依然热闹非凡：政府监察机构批判他流失了百亿元国有资产；喉舌媒体痛斥他是贪污腐化的堕落蛀虫；十多家电力公司股票纷纷下跌……喧闹过后，一切风平浪静，新任政府班底乘机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电力改革。务须大惊小怪，利益格局重新分配而已，一场完美的小角逐而已。
　　爱情是精神世界的心理学，婚姻是世俗世界的社会学，性欲是生物世界的生理学。它们本是彼此独立的三个世界和三种情感，然而所有女人都想将三者合而为一，所有男人都想将三者截然分开。因此，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注定是一场悲哀。对于这个道理，钟尚深信不疑。
　　如此以来，钟尚和蓝晴的关系便一清二楚了。他爱她可是不能娶她，他勤恳地向别的女人交公粮，也毫不吝啬地向她交余粮。起初，蓝晴也有一些不习惯，找机会冲钟尚撒娇耍腻，如今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他很久没有打扰过她了，几乎遗忘了她的身体。
　　那天下午，钟尚百无聊赖地在飞机头等舱内观赏廉价电影。电影里竟然冒出了蓝晴，饰演一个正统体面的女医师，只不过几分钟无声戏罢了。钟尚瞬间兴致勃发，异常亢奋地仔细辨认女医师的每个细节。那俨然是好久没有享用过的蓝晴，俨然又不是蓝晴。他莫名其妙地冲动起来，倘若不是看到电影里扮演女医师的蓝晴，他压根不会想今晚就与她过夜。一点儿也没有错，下了飞机他就要直奔蓝晴的小窝。
　　没有什么道理，这就是男人。男人可是贱骨头。
　　临近晚上，钟尚就急不可耐地邀约了蓝晴，在电话里兴冲冲地说晚上肯定卖力工作。当时，蓝晴正坐在救世之门咖啡馆的角落里，对面坐着清高冷艳的白如伊，她们也是刚刚坐下不久。蓝晴感觉有些蹊跷，可是也只能随便搪塞几句，仍然告诉了钟尚咖啡馆的地址。
　　由于梅皓明的关系，蓝晴始终对白如伊怀着复杂的情愫：她轻微地嫉妒白如伊而渴望接近她，这个美丽而冷淡的女人凭什么笼络了梅皓明？她也轻微地敬畏白如伊而渴望疏远她，这个难以揣摩的女人偏偏横亘在她和梅皓明中间。不过，这复杂的情愫只能深藏在内心。
　　今天晚上是一个愉快的会面，蓝晴特意邀约了白如伊，向她讨教饲养宠物狗的常识。蓝晴将要在大型电影《戏说牡丹亭》中扮演春香，不仅教杜丽娘春心萌动，而且教杜丽娘饲养宠物狗。因此，蓝晴需要了解一些宠物狗的常识。
　　蓝晴刻意选了一大杯牙买加蓝山咖啡，醇度适中却散发出诱人浓香。身在势利的娱乐界，她越来越追求西化品味，潜意识里故意在格调上有别于白如伊。女人碰面了，总要互相攀比。若是攀比丈夫，蓝晴甘拜下风，若是攀比品味，她可不能认输。
　　

威仪（2）
白如伊果然没有选择牙买加蓝山咖啡，却点了更为昂贵的考比？努瓦克咖啡，也叫做猫屎咖啡。印度尼西亚野生麝香貓爱吃咖啡树上熟透的红色咖啡果，人们从麝香猫的粪便中挑拣未经消化的咖啡种子，用它制成了努瓦克咖啡，口感醇厚柔滑，散发出淡淡的焦糖味。女人们在优雅地较劲儿罢了，事实上她们谁都不爱喝咖啡，白如伊爱喝苏打水，蓝晴爱喝柳橙汁。
　　个人成就方面，蓝晴自有心理优势。白如伊不过是国有医院里的资深医师罢了，她却是渐渐小有名气的演员。跑了那么多年龙套，蓝晴也渐渐参悟了娱乐圈的潜规则，所谓的潜规则无非就是演好三出人生好戏罢了：
　　一为三上戏：贪权者前要上心，贪色者前要上床，贪利者前要上贡。
　　二为三心戏：政府面前耍爱心，好戏面前玩野心，同行面前藏小心。
　　三为三闻戏：风光时期传绯闻，暗淡时期传艳闻，无助时期传丑闻。
　　如今，蓝晴慢慢地上演了人生好戏，如愿以偿地争得一个好角色，在《戏说牡丹亭》中扮演丫鬟春香。一旦演活了春香，她将接手更多的古装戏剧，比如在《戏说西厢记》中扮演丫鬟红娘，在《戏说桃花扇》中扮演秦淮艺妓李香君，在《戏说长生殿》中扮演皇帝爱妃杨玉环。
　　真要感谢那位经济学家！蓝晴顺从地陪伴他去塔斯马尼亚小岛晒太阳，因而受到了特殊眷顾。也是巧合，古装电影的投资商与经济学家素有交情。商人是低调谦和的电力大亨，牢牢控制着庞大的国有电力集团。经济学家只是电力大亨私养的门客，私下为大亨传授合法转移资产的技巧。因此，蓝晴的事情倒也十分简单。经济学家在电话里向大亨说几句恭维话，然后安排蓝晴主动上门拜访大亨，只要满足电力大亨舔食年轻女人屁股的性癖好，就轻松斩获了角色。
　　电力大亨虽然老辣低调，却不喜欢被儒家伦理束缚。
　　孔子曰：少年不宜色，中年不宜斗，老年不宜得。
　　大亨说：少年沉于色，中年善于斗，老年忙于得。
　　孔子又曰：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
　　大亨说：冷酷者不忧，糊涂者不惑，低调者不惧。
　　作为一个大商人，电力大亨十分看好电力生意。毛泽东生前的玩笑话竟然是他的口头禅：全世界的文字里都有电，可是他们都是从英语中借用，只有中国文字里的电是自己的文字。
　　电力大亨门胃口极大，对于暴利无休无止：他向煤炭商人大肆压低煤价，压到比石头还便宜；他乘电荒之危，大肆涨高电价；他见缝插针地建造违规发电厂，令环境保护机构备感棘手；他不断制造巨额亏损，伸手向政府索取高额补贴。当然了，没有谁相信垄断国家资源的生意能够亏损。
　　电力大亨的背景人物根深蒂固，而且神秘莫测，因此电力大亨不过是代言人罢了。电力大亨在南方省区重权在握的时期，圈养了极有心计的电视女主播。控制了暴利十足的电力生意以后，他耗费公款在上海为女主播购买了奢华公馆，长年累月地蜗居在上海行宫，与情谊绵绵的女主播厮混。他十分慷慨地送给她五辆极品跑车，以便女人出行购物散心。
　　电力大亨厌倦了死乞白赖的无聊妻女，厌倦了庞大的电力生意王朝。他将权力私下托付给贴身幕僚，任由他发号施令，在私人行宫他只处理两件工作：其一，谨慎细致地研究门客递上来的洗钱方案；其二，老当益壮地蹂躏年轻女主播的熟透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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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仪（3）
电力大亨是一个聪明的商人，自然知道代言人的结局。因此，他每天都在耐心细致地铺垫退路。不久以前，在政权更迭的敏感时期，电力大亨的背景人物忽然迅疾出手，一夜之间他由代言人沦落为替罪羊。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背景人物也是明哲保身罢了。当然，电力大亨也可以乐观地判断，比如忍痛割爱、断臂祛毒、丢车保帅。
　　电力大亨辛苦铺垫的退路畅通无阻，直达国际刑警也无可奈何的彼岸。他和宠爱的女主播，双双飞离了中国。他们再也不用回老家，只要在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安享富豪生活。偶尔静下心来，他们还能闲谈无聊花哨的中国养心哲学——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照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事来则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身后事依然热闹非凡：政府监察机构批判他流失了百亿元国有资产；喉舌媒体痛斥他是贪污腐化的堕落蛀虫；十多家电力公司股票纷纷下跌……喧闹过后，一切风平浪静，新任政府班底乘机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电力改革。务须大惊小怪，利益格局重新分配而已，一场完美的小角逐而已。
　　经济学家也不由得虚惊一场。不过，电力大亨竟然是义气中人，丝毫也没有连累他。经济学家自然不知根由，只当自己是漏网之鱼，自此却心虚胆寒起来。坦白地说吧，经济学家对诺贝尔奖野心昭彰，不屑于卡尼曼的心理经济学，也不屑于史密斯的实验经济学。不久以前，那两个美国家伙却偏偏夺取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许多年来，经济学家努力建立欲望经济学，并且指望它夺取诺贝尔奖。他始终认为，经济领域的资源分配和利益分配都由欲望决定。
　　然而，事与愿违。莫名其妙的香港经济学家先声夺人，公然宣称即将夺取诺贝尔经济学奖。大胆言论掀起了滔天骇浪，经济学家的名望如日中天。素来追名逐利的政府官僚积极地靠拢香港学者，让学者频繁地往来中国大陆，发表有偿演说，撰写有偿专栏，参加有偿论坛，面见上层人物。转眼之间，香港学者陡然成为中国经济学界的风头人物。时日不久，风向急速掉转：香港学者公然污蔑马克思经济理论，认为它在中国早就奄奄一息，应该彻底埋葬；香港学者公然支持产权私人制，认为私产制是中国经济的唯一出路，应该大肆出售国有资产；香港学者公然反对劳动价值论，认为剩余价值论毫无根据……
　　政府一时恍然醒悟，手忙脚乱地寻找对策。时隔不久，经济学家不仅未获诺贝尔奖，反而遭遇了美国监管机构诉讼，认为他涉嫌逃避巨额税收以及出售造假古董。经济学家瞬间沦为众矢之的，报馆也大张旗鼓地凑热闹。政府赶紧低调收拾了荒诞不经的闹剧，悄悄封杀了香港经济学家。
　　管不了那么多凡尘俗事，经济学家可不想成为闹剧主角。眼下风头正紧，他索性潜心休整一番，好在性感妩媚的蓝晴可以供他消遣玩弄。蓝晴也把一切无关琐事抛得烟消云散，电力大亨是死是活，经济学家是痛是痒，她才懒得去关心。虽然这些贪色鬼假惺惺地提携过她，也雄赳赳地蹂躏过她，那又算得了什么呢？都是繁华交易场上的碎土飞尘罢了。眼下，蓝晴只是牵挂《戏说牡丹亭》，牵挂丫鬟春香。
　　救世之门咖啡馆里，蓝晴和白如伊正聊得畅快。
　　“狗的祖先是亚洲小灰狼，是中国人把野狼驯养成家犬。所以，中国人是宠物狗的祖先。”
　　“狗属戌，要和寅、午、卯相配。戌在西北，寅在东北，午在正南，卯在正东。人屋门和狗屋门，都要朝向这四个方位，才能逢凶化吉……狗属土，金会泄土，所以狗屋不能用金属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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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仪（4）
“狗粮中加入碎香菜和鸡蛋黄，狗毛就更有光泽；狗粮中加入硬骨头，狗牙就不会生垢；狗窝中加入鲜松叶，狗身上就不会生跳蚤……”
　　“谋反的司马伦当了西晋皇帝，为将士们加官封爵，高官的官帽上插了珍贵的貂尾，称作貂蝉冠。由于官僚泛滥，貂尾不够用，有些官僚的帽子就插上了狗尾……我却认为，狗尾比貂尾珍贵多了！”
　　“养狗的人多了，假狗生意也容易赚钱……狗贩子买来廉价的狗，在工厂里染毛、剃毛、烫毛、杂交、植皮、做假耳、做假眼、喂止痛片……女人们抱着假冒伪劣的良种犬，仍比抱着假冒伪劣的男人塌实许多！”
　　“人人都讲人道主义，也该讲狗道主义了……广州人花钱买了宠物狗，却舍不得花钱办狗证。养狗的人极怕狗叫，生怕被人揭发无证养狗。小商人眼疾手快，高价为狗切割声带，还有商人制造高科技电子消声器，用电击手段让狗忍气吞声……满广州城数万只宠物狗，被折磨成了哑巴狗……”
　　说到动情处，白如伊竟然愤愤不平。蓝晴不由地心生诧异：聊起梅皓明的时候，白如伊显得有些生硬呆板；谈起了宠物狗，白如伊似乎是柔情万种的女人了。在白如伊心里，莫非梅皓明竟不如那一只法国斗牛犬？
　　蓝晴抬手看表的工夫，钟尚忽然神秘兮兮地溜进咖啡馆。蓝晴下意识地尴尬起来。毕竟，钟尚急匆匆地赶过来，只不过为了床上的半小时。而且他似乎不太顾及她的体面，当着白如伊的面儿，当着暗中攀比较劲的情敌的面儿，他也应该仔细地装扮一番吧。在蓝晴眼里，钟尚始终是一个形象简陋的男子。他应该细致考究地挑选极有品味的衣服，以及耐人寻味的香水。他甚至应该精心设计一些优雅的谈吐和行为举止。
　　事实如何呢？钟尚直接从机场赶了过来，似乎穿着两天以前的衣服，身上混杂着浓重的生意人的味道。他简直像一个贪色鬼那样，神秘兮兮地溜了进来，大大咧咧地打了招呼就坐了下来。真让人羞耻，他偶尔投过来的目光搀杂着灼热的上床欲。蓝晴不禁隐隐觉得自卑和嫉妒，顿时觉得输给了白如伊。这么想来，她不由自主地想了想梅皓明，幸好她还没有嫁给钟尚。钟尚自然想不了那么多，也从来不在意蓝晴的想法。无论怎么看，他都像一个纨绔花哨的商人或者颓废不振的贪色男子。他随意地坐下来，让年轻漂亮的女侍者做主，随便帮他挑选了一杯咖啡。
　　“她要演那个丫鬟，那个丫鬟要帮小姐养狗，她极不懂狗，你却极懂狗。所以，你们今晚的话题少不了狗……我也要被迫谈谈狗了！”
　　白如伊竟然淡淡地笑了。蓝晴也只好牵强附会地笑。钟尚似乎懒得揣摩女人们的心思，就随口说了一个新近的趣事。
　　“女明星看到电视里的贫苦大学生，心生恻隐之情，决意行善资助那学生读书……那学生过惯了安逸日子，要抽三五香烟，要玩日本游戏，还要泡重庆姑娘。他瞒天过海地跟明星要大把的钱，明星赚钱也苦大仇深，怎么也撑不下去了……如今，他们反目成仇了……”
　　趣事还未讲完，钟尚便兀自笑了起来。白如伊似乎也觉得好笑，看上去饶有兴致。见钟尚又在卖弄娱乐圈的八卦传说，蓝晴自然极不自在，就不冷不热地反问道：
　　“这也值得笑吗？这故事又和狗有什么关系？”
　　钟尚仍然嬉皮笑脸地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自然有关系了……明星少给了打游戏的钱，那学生便公开爆料，说明星在电话里辱骂他：什么大学生呀？死活不如一只宠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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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仪（5）
白如伊立即接过话来，冷言冷语地挖苦道：
　　“我不相信是那学生要爆料！倒是女明星需要爆料吧……？明星爆料也是为了赚钱，赚了钱也是为了救济那学生。这么说来，明星也算假公济私了。”
　　三个人都不由地笑了起来，气氛顿时也融洽和谐了许多。钟尚忽然伸手去摸身边的旅行包，摸来摸去，就摸出来一只小巧精致的盒子。他把那盒子递给了白如伊，又随口解释说：
　　“这是刚上市的法国欧帝香水，也是第一款狗香水。那个调剂师也为范思哲和贝纳通设计香水，不仅懂得女人而且懂得狗，显然就是大师了……梅皓明时刻想着你，专门叮嘱我从法国带几瓶来，今天凑巧遇到你，顺便就给你吧！”
　　白如伊显然毫无心理准备，不禁有些迟疑和犹豫，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她接过了了精致的包装盒，见那包装盒是花哨的粉红色，并不是她喜欢的颜色。见钟尚与白如伊十分默契，蓝晴不由地心生醋意，不痛不痒地说道：
　　“我向来都知道，你是极懂女人的！如今，你也懂狗了吗？这香水若是不对口味，狗也要骂你没品味！而且，你死活也还不了口！你又不会说狗话！”
　　白如伊听了，仍是淡淡地笑。钟尚知道蓝晴生了醋意，急忙从包里摸出一只红色盒子来，笑容可掬地递给了蓝晴。
　　“我只要懂你就够了！这是新款毒药香水，专门去巴黎老佛爷百货店给你挑的……你骂起我来就像吐刀子，你就是我的毒药！”
　　蓝晴立即接过了红色包装盒，当场便拆开了欣赏，胜利者的喜悦表情又浮现在脸上了。真是奇妙：在女人面前，女人从不拒绝任何男子的谄媚与好意。于是，三人又漫无边际地闲聊了许多废话。
　　白如伊和钟尚竟然谈兴渐浓，多少出乎蓝晴的预料：白如伊谈了谈睡眠不足与心脏病的关系，还说肥胖病、高血压、胃溃疡、精神病都与睡眠不足有关；她还谈到了高纬度与阴盛阳衰的关系，认为高纬度国家和寒冷国家，更加盛行女权主义，比如瑞典女议员、新西兰女总理、挪威女商人等；她还认为，中国荒诞夸张的阴盛阳衰和女权主义，根本掩盖不了中国女人卑微的社会地位。
　　钟尚似乎惊讶于白如伊的学识，心悦诚服地倾听。坦白地说，钟尚极少愿意和女人谈正经事，他是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也是一个典型的爱情怀疑主义者。换句话说，钟尚只愿意关注床上的女人，因而也极少关注白如伊。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冷静淡漠的女人，并且是一个讲究距离感的女人。考虑到梅皓明的关系，他们向来只是在朋友聚会时随意闲聊几句罢了。
　　这个晚上，钟尚莫名其妙地关注了白如伊，下意识地在心底梳理了今晚聚会的逻辑：他出了机场便赶往咖啡馆，赶往咖啡馆是为了找蓝晴，找蓝晴是为了赶紧回家做爱，渴望做爱是由于在飞机上看到电影里的蓝晴，电影里的蓝晴饰演的角色是正统的女医师，正统的女医师让他冲动亢奋，而眼下坐在对面的白如伊才是真正的女医师……真是荒唐不堪的推理！
　　钟尚天马行空的脑筋转到哪儿去了？白如伊可是梅皓明的妻子！这些荒唐不经的胡思乱想，让他有一些尴尬自责，却忍不住多看了白如伊几眼。她是那样地正统体面，那样地冷静淡然，也是那样地清高而不可亵渎。然而，她显然是一个极为讲究的美丽女人，一个冷冰冰的漂亮女人。她穿了一件唐娜？卡伦经典黑色羊绒衫，成熟而且自信，应该是年轻的希拉里？克林顿推崇的款式。她修长高雅的脖子上，工整细致地系着珊瑚色的玛丽亚？古琦丝巾。
　　

威仪（6）
她端起了精致的红花瓷咖啡杯，优雅地品尝散发焦糖味的努瓦克咖啡。他假借点烟的空子，略带不安地偷窥了她的胸部。散发淡香的唐娜？卡伦，究竟包裹着何等圆润如玉的世间尤物呢……？然而，这永远都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幻而已！他得赶紧带蓝晴回家，实实在在地宣泄一番。
　　　。。

果报（1）
如此视野开阔的大富豪幕后撑腰，女画师还犹豫什么呢？她在多个城市连续举办了巡回画展，而且影响非凡。她也同样热爱凡高，尤其热爱《向日葵》，给画展取名为《朝天椒》，连续展览了《一朵朝天椒》、《两朵朝天椒》、《四朵朝天椒》、《十五朵朝天椒》……还记得凡高的《一朵向日葵》、《两朵向日葵》、《四朵向日葵》、《十五朵向日葵》吗？凡高画了《向日葵》，她却画出《朝天椒》，多么伟大的中国创造力！女画师跃升为中国绘画界的冉冉新星了，又适时地锦上添花，偏要巨商资助她发起绘画界打假公益运动。一大堆假冒伪劣的赝品被揭露出来，为女画师在政府和公众心中赢得了信誉。有造假分子公然仿造上千幅国画大师遗作，邀请名流大家题跋落款。造假分子举办宴会，上千幅假冒伪劣的赝品登堂入室。无数学者名流纷纷鉴赏甄别，竟然无人识破。上千幅赝品随后成为炙手可热的上等贿赂品，高价流入了无数商人和官僚的手中。
　　圈养情人和打理生意差不多，上船容易下船难。
　　许多自以为是的男人，都以为能轻松料理情人生意。他们小心谨慎地核算成本，分毫必争地计算收益，处心积虑地盘算博弈手段，自作聪明地铺垫退出路径。然而，他们往往都被情人生意缠得焦头烂额。
　　梅皓明刚从东欧回到北城，高菲便打电话给他。当然了，他们始终维持着友好均衡的关系。梅皓明低调谨慎地应付一切，而且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胆小鬼。他希望做一个有种的男人，运筹帷幄地将整个担子扛到底。高菲似乎也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而是安心地享受舒适的生活。
　　这些年来，她都没有显露奢侈的欲望。看起来，她并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女人，只是将绘画当作生命。她全部的快乐和积蓄，除了梅皓明以外，便全部消耗在绘画上面。眼下，她头一次主动恳请梅皓明，也头一次主动提起金钱，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是为了绘画。
　　那天清晨，阳光洒满卧室。醒来以后，她光着柔软健美的身子，睡眼惺忪地下了床。她伸出手，轻轻地牵引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他领进画室。她安静地站在画板前，教他欣赏一幅复制的凡高名画。她将他的手挪到她的左侧乳房上，示意他轻柔地抚摩。她凝望着画板，轻描淡写地讲了讲这幅《星月夜》。她哀怨地说，凡高在法国圣雷米精神病院时创作了这幅震撼灵魂的作品。她满怀憧憬地说，在遥远太空肯定存在这样的星月夜。她又说凡高的画是无价的，即便是他唯一卖掉的《红色葡萄园》……她忽然转过了身子，柔软地扑在他的怀里。
　　“喜欢凡高的画吗？”
　　“喜欢。”
　　“喜欢我的画吗？”
　　“非常喜欢。”
　　“我能举办个人画展吗……？”
　　“当然可以。”
　　“需要钱！”
　　“多少钱？”
　　“许多钱……！”
　　“……”
　　就是这样！她迫切地渴望举办一场个人画展。她需要许多钱，或者说需要梅皓明的许多钱。视金钱如生命的小商人，以及视绘画如生命的小情人，在暖洋洋的秋日阳光里好好地商量商量吧。习惯了笼中生活的小情人，怎么突然想起了个人画展？说来也简单，高腓的同伴刺激了她潜伏的艺术欲望。
　　同伴早年与高菲同在荷兰赞德特小镇学习绘画，也只是技艺普通的女画师而已。女画师虽然相貌朴素，可是妩媚风情又颇有心计，在荷兰餐厅打零工时巧妙地结识了经营花卉贸易的中国巨商。女画师使出浑身解数，比如犹抱琵琶、欲擒故纵、张弛有度、若即若离、退而结网，死死地缠住了巨商。女画师自然想不到，巨商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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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报（2）
在中国，巨商摆出了让地方政府眼亮嘴馋的幌子。他信心满怀地宣称，要投资像荷兰那样发达的农业基地，骄傲地种植花卉果实蔬菜。渴望经济崛起的地方官僚开辟了通路，让巨商低价买入数千亩耕地，以发展农业基地为名从银行获取巨额贷款。金灿灿的土地和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哪个愚蠢的商人要去养花种菜？声势浩大的农业基地化为泡影，转眼变为热火朝天的房地产工地。金碧辉煌的荷兰式城堡上，铭刻着乡村风情的格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巨商心怀国际民生，计划雄赳赳地跨过鸭绿江，支援朝鲜政府投资农业基地。巨商宣称要把朝鲜新义洲特区，建设成为朝鲜人民的香港，远远超越罗先、开城和金刚山开发区，让朝鲜告别举国上下大种庄稼的旧时代。
　　如此视野开阔的大富豪幕后撑腰，女画师还犹豫什么呢？她在多个城市连续举办了巡回画展，而且影响非凡。她也同样热爱凡高，尤其热爱《向日葵》，给画展取名为《朝天椒》，连续展览了《一朵朝天椒》、《两朵朝天椒》、《四朵朝天椒》、《十五朵朝天椒》……还记得凡高的《一朵向日葵》、《两朵向日葵》、《四朵向日葵》、《十五朵向日葵》吗？凡高画了《向日葵》，她却画出《朝天椒》，多么伟大的中国创造力！
　　女画师跃升为中国绘画界的冉冉新星了，又适时地锦上添花，偏要巨商资助她发起绘画界打假公益运动。一大堆假冒伪劣的赝品被揭露出来，为女画师在政府和公众心中赢得了信誉。有造假分子公然仿造上千幅国画大师遗作，邀请名流大家题跋落款。造假分子举办宴会，上千幅假冒伪劣的赝品登堂入室。无数学者名流纷纷鉴赏甄别，竟然无人识破。上千幅赝品随后成为炙手可热的上等贿赂品，高价流入了无数商人和官僚的手中。
　　揭发了如此荒诞的造假分子，女画师自然赢得了绘画界前辈的尊重。移居北欧的绘画大师皈依了佛门，并且在孤寂的寺院里剃度出家。女画师前往寺院游说大师，揭发说有商人仿造大师作品，赚取亿万利润。如此巨额财富让大师凡心萌动，兴趣昂然地加入了打假运动。虔诚念佛的北欧出家人，转眼变成远赴中国的打假爱好者。
　　女画师蜚声中国内外，幸福地迎接收获财富的好季节。私底下，她怂恿造假分子批量仿造她的昔日作品，并且大肆流通上市。台面上，她不断创作新鲜作品，高价拍卖兜售。她轻松地赚取双份暴利，无论赝品还是真迹，统统是赚钱的好工具罢了。当然了，她仍然不时地发起打假运动，仿造她的作品的小作坊却安然无恙。
　　不久以前，巨商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女画师在背后悄悄捅了刀子，又迅速与巨商划清了界线。巨商被投入深牢大狱，却并未阻挠女画师的生意征途。
　　对于高菲，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她们同样热爱绘画，同样自荷兰学成归国，个人成就却相隔天壤。坦白地说，高菲并不嫉妒女画师的商业成就，只是嫉妒女画师的个人画展，也由衷地渴望举办自己的画展。高菲至今才醒悟过来：一个画家不能没有自己的画展。不管是女人之间的嫉妒还是个人的艺术萌动，高菲都要举办一场个人画展。如今，高菲将故事说于梅皓明，眼巴巴地渴望甘霖。考虑到男子汉的尊严，以及考虑到商人的尊严，梅皓明根本无法拒绝。
　　高菲如愿以偿，幸福地像枝头的晨鸟。投资寥寥却格调高雅的私人画展，名字叫做《虚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模模糊糊的线条与色块，抽象出虚无缥缈的上百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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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报（3）
秋日和煦的清晨，梅皓明及时赶到了十空艺术会馆。好事做到底，梅皓明肯定会耐心细致地安排好整个画展。小型画展布置在十空艺术会馆的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