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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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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如何没有想过?如何没有慎重思虑?
  就是因为过于慎重的思虑过,才如此犹豫不决,甚至再也不曾提及此事。
  单单于天牢中从容杀人,便非一般人可以做到,那么就必定牵连甚广,甚至……
  承乾的眼神如秋刃寒刀,正切中自己要害,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怕这真相的背后,是自己不可承受之重!
  “你……可有证据?”李世民沉声道,声音却有一丝飘忽的黯然。
  承乾摇头,目光依旧冷极:“没有,若是有,我……定不会叫他活到今日!”
  心头巨颤,承乾决绝强硬的眼神,无端令他生起万分纠结。
  承乾,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难道……便真真是朕的过错吗?
  秋叶秋风秋如刀,果然是彻骨的冰寒!
  李世民猛然回身,沉沉喘气,那气郁仿佛游走在心口的每一个角落,拥堵得无发泄之处。
  侧眸望一眼跪地不起的张玄素:“张玄素,随朕来。”
  适才的疾风暴雨似犹未平息,张玄素怵然一怔,随即起身跟上。
  帝王黑袍广袖翻飞,秋叶拂落肩头细绣的腾龙,旋旋坠地。
  承乾微微松下口气,可望着那背影的目光,却隐下一分哀凉……
  父皇,你与我,究竟是如何走到了这样的一天?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二 是耶非耶终成错(4)

  疾步如风、步步沉重。
  李世民拂袖桌案,鹰眸锐锐生寒,张玄素跪在龙案前,低头不语。
  许久,才闻帝王幽幽一叹:“张玄素,你劝谏太子有功,朕特将你自从三品升为正四品太子左庶子,日后定要更竭心的为太子把关。”
  张玄素一惊,惶恐道:“臣不敢,臣……有愧于陛下。”
  李世民挥一挥手,甚是疲惫:“不,你是对的,朕不会因太子乃朕之子,便偏袒于他,况,朕提拔了你,也是想叫太子心知,朕对你是支持的,也望他能有所收敛。”
  张玄素恍然,忙道:“陛下深谋远虑,用心良苦,太子终有一日会懂的。”
  一句仿佛触动心事,李世民眉间一蹙,不由心痛——会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父子间的嫌隙,不知从何时起,竟已然这般深重!
  正自思想,徐惠奉茶而来,张玄素低身见礼,女子淡笑轻轻,似为这凝重气氛嵌入一抹清新,李世民展目望去,眉间亦舒开许多。
  拿了茶杯,香淡适宜,呷上一口,幽幽道:“那个称心,是个什么人?”
  未待张玄素开口,君王目光便迫视而来:“朕要的是实话!”
  张玄素身子微微一颤,随而道:“回陛下,称心乃前些日由另一名内监举荐到东宫来,称心能歌善舞、琴棋皆通,犹若女子,甚得太子喜欢,可是……”
  张玄素稍稍一顿,方道:“可自从这称心入了东宫,太子便再不问政务,行为亦越发放纵了。”
  言及后来,已是字字小心,却仍是听见桌上有茶杯重重击打的声音。
  李世民几乎将茶杯按在龙案上,修眉紧拧:“哼!好个妖人,竟迷得太子这般?”
  许久,屋内寂静,似只有君王沉沉的呼吸声。
  徐惠屏息望着,李世民近来有太多忧烦,已令那眉眼愈发疲惫。
  张玄素小心偷望,却见君王目光沉痛,嘴唇微动,连忙低下眼去。
  只听李世民幽幽一叹,道:“你先去吧。”
  张玄素忙起身,恭敬施礼,李世民虽未有责备,更是为自己加官进爵,只是不知为何,那双深暗龙眸,无端看得人心神战抖。
  “称心……绝不能留!”
  张玄素尚不及走出门去,便听身后声音铮铮清晰,略一怔忪,回头望去,但见李世民低首而书,笔力生风、行行游走,心上不禁一颤,却亦是庆幸。
  称心,怕是活不了了。
  转身出门,亦有叹息深深,只是不知,他们父子间的嫌隙要如何才能尽去?
  待张玄素去了,徐惠方道:“陛下适才说称心……”
  称心,这个名字,她似是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疑问的口吻,令李世民举眸望来,不过午间,那眸中便已见鲜红血丝,徐惠暗暗一惊,眉心轻蹙:“陛下……您……”
  纤指抚上坚俊的面容,柔声道:“陛下,您是太过劳心了。”
  望着她,李世民却惘然一笑:“如今,怕也只有你,还关心朕是否劳心?”
  一句,说得苍凉如秋,令人心蓦的一凉。
  徐惠静静的站着,不禁拥他入怀,女子起伏的胸口,却似黯然温暖的口岸,李世民伸手环住她,闭目深深一叹。
  承乾,你不要怪朕!
  称心,必须死,才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二 是耶非耶终成错(5)

  次日,李世民早早下朝,似昨日的疲惫尚未曾褪尽,回到殿中,便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徐惠熏一壶晚菊香在帝王身侧,淡淡菊香、幽幽沁人。
  殿外突有喧嚣,徐惠向李世民望去,果然惊动了才有睡意的帝王,那眉间是深深倦意。
  只见太子拖着残腿,踉跄入殿,那眼中,是沉痛无比又好似万念俱灰的冷光。
  李世民只望他一眼,便已知来意,淡淡垂下眼去,向追来的侍卫挥一挥手,示意退下。
  太子直直站立在当地,盯望着李世民,周身颤抖,眼眸欲裂,却始终不发一言!
  徐惠心中隐有不安,手中晚菊香淡烟袅袅,令视线不甚清晰。
  许久,李世民伸手拿过徐惠手中杯盏,徐惠微微一愣,只见他浅浅沾唇,幽幽道:“承乾,你可有事吗?”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太子倏然悲怒的吼出声音,徐惠一惊,但见太子双膝一软,颓然跌倒在地上,竟是泪已如倾。
  杯盏停留在唇边,李世民凝眸望去,那一双深黑的眸,掠过惊动万分。
  太子伏地而哭的样貌,的确令人心惊。
  徐惠亦是望着,双目凝紧,在她记忆中,太子虽有腿疾却是神清俊逸的男子,如今这般悲痛,到底所为何来?
  “你……你是杀人凶手,是杀人凶手!”太子几乎疯狂的指向李世民,徐惠更加惊异,只见李世民神色依旧淡淡,近乎冷酷的漠然,令徐惠皆不免心中一凉。
  为什么?太子是他的长子,他该十分疼爱才是啊?
  “朕,是为了你好!自称心入了东宫,你便再无心政事,日日笙歌,这……是一朝储君该有的行为吗?”李世民字字坚沉,铿锵有力,却似仍唤不得太子一丝觉醒。
  太子冷冷而笑,随而竟是仰天狂笑:“储君?我算哪门子储君?你何时将我放在了眼中?为我好?哼,难道剥夺我所有的快乐与期许就是为我好吗?那么儿臣可真要多谢陛下了!”
  冷嘲热讽,令李世民眼眸一紧,徐惠只见他握住杯盏的手,有微微颤动,在他身边已有不短时日,深知他的脾性,此时,他虽是努力压抑着,然一旦发作,定是不可抵挡的狂怒。
  心中不由揪紧,眉心微蹙。
  太子却仍旧冷冷笑着,目光尖利如刀:“我喜欢慕云,而陛下你却怎么也是看慕云不惯,慕云死了,我明知凶手是谁,却连仇都不能为她报,我喜欢称心,可是……你却杀了他,敢问陛下,这……也就是为我好吗?”
  微微一顿,牙关紧咬:“凶手,你就是凶手!你杀自己的兄弟、杀死慕云、杀死称心、杀死了……母后!”
  “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惊破耳鼓,徐惠怵然起身,但见君王目光如炬,光火纵横,太子触及了他最不可触及的隐痛,先皇后,每每提及,皆是剥去他一层皮肉的疼痛。
  “你说……什么?”李世民走下躺榻,身形晃动,直直站在太子身前,太子神情依旧冷冷的,怒视着父亲:“我说,你,杀,死,了,母,后!”
  几乎一字一顿,渗出唇齿,同时亦是泪落纷纷,徐惠想,此言之于太子亦是剜心彻骨的痛吧?
  太子缓缓站起身来,他身高不及天子,仰视的目光却摄人尖锐:“母后身子不好,却为了你,常年劳累,忧心忡忡,你病倒,却几乎会要去她半条性命,你出征,便会累得她心力交瘁,可你每每回来,都会带回不同的女子,你可有想过母后,你可知,你在别的女人那里,她便只有提笔而书,直至夜深方可睡去,是怎样的矛盾与煎熬吗?你想过吗?你杀死了自己的兄弟,日夜难眠,母后却睡得比你还少,你结下仇怨,却叫母后遭人掳劫,以至病情加重,她死了,你才知道珍惜,才知道什么是伤心欲绝,不嫌太晚了吗?哼!你又有没有想过,上天,就是为惩罚你的风流、你的杀戮,才夺走了母后的性命!”
  “住口!”悲怒的一声,随着脆响同时而落,这一下将太子打到在地,唇际却仍是挂着冷蔑决绝的笑容。
  李世民望望自己的手掌,这两日来,他已不知这是第几次打他,似是很多次了!
  身形晃动,几乎仰去。
  “陛下。”徐惠连忙奔上前去,撑住他的身体,却惊异的发觉,那双莫测的深眸,分明破碎,泪已落下。
  他紧紧咬唇,极力压抑,可,终还是不能!
  太子似有胜利者得意的笑扬在唇边,似乎打败了一生不曾打败的对手,那双原本悲伤至极的眸子,突而有精光闪耀,竟是欣赏着父亲剜心的彻痛,正欲再言,徐惠却豁然挡在身前,一双水眸,清澈无澜,却暗自凝了郑重、亦有稍纵即逝的祈求:“太子……”
  只是一声太子,不亲不疏、恰到好处,却令承乾微微恍惚,那眼神,那曾望着自己循循教导的眼神,仿佛就在昨天。
  徐惠并未再言,只是目光如凝的望着他,许久,承乾的心气竟慢慢平下了……
  可那笑容依旧残酷,背影依旧冷漠。
  他拖着残腿,一步步艰难的向殿外走去,风过,余留声音微哑:“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1)。”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2)!”
  一声声渐渐远去,却仍旧清晰在耳际:“母后,你看透了一切,却终究没能看透一个‘争’字!”
  承乾一步步走下冰冷的白玉宫阶,回想着母亲临终前最后的教诲,不禁冷笑,母后,若你今日仍在,又会说些什么、来宽承乾的心呢?
  泪水似已流干,他发誓,以后再不会流泪了!
  殿内,李世民面无血色,深深倦意袭上眉间,身心俱疲,他慢慢回身,缓步走回到躺榻上,那英毅潇洒的侧脸,似一夕之间,苍老下许多许多……
  徐惠望着,不禁心疼,奉一杯晚菊香在他手中,他伸手接了,却未饮上一口,那目光映在淡黄清透的茶水中,黯然萧索……
  “无忧,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怆然而叹,一声仿佛震断了心肠。
  整日,李世民都未发一言,徐惠静静侍在左右,她知,他的心中定是思起了先皇后,她便不语,才入夜,疲累的君王,终于沉沉睡去,徐惠方才离去。
  才出殿口,便见一男子面目如玉、身姿如风,一身白衣翩然,笑若清秋的向这边走来。
  李恪!徐惠心中怵然一惊,一个声音倏然穿过脑海,她惊惧的举眸望着他,她记得,箫姈叫自己躲在树丛中,与李恪争执时,曾提起过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称心!
  因着名字特别,自己是有印象的,还说……还说是他派在太子身边之人!
  徐惠不禁掩唇,难怪太子会突然性情大变!再想起贵妃之言,心上不觉一颤。
  由心而言,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如此行若风清的男子,竟会是那般心机重重之人。
  李恪走近,便似从不曾发生过什么般,淡淡躬身:“参见徐婕妤。”
  徐惠点头,亦强作镇定:“不知三殿下何以来此?”
  李恪向殿内望了一眼,道:“只是平常走动,欲与父皇手弹一局。”
  徐惠淡淡道:“那怕要殿下失望了,陛下才睡下了。”
  李恪一惊,看看天色,似有些许怀疑神色,徐惠一笑:“陛下今日甚是疲累,早歇了,恐怕殿下是白来了一遭。”
  李恪闻言,随即笑意潺潺:“如何算是白来?这不见着了徐婕妤,可也是幸事。”
  他声音飘忽如风、意味深深,徐惠朝他望去,他温笑的眉眼如润春风,可为何却看得自己如此心寒!
  若是陛下得知他竟有那样的行径,又当是如何的伤心?
  见她凝眸,李恪衣袖一甩,转身而去。
  “三殿下。”徐惠一声轻呼,却是冷冷的:“称心……已被陛下赐死。”
  李恪猛然回身,眼中惊诧却只有一瞬,随即便是云淡风清般的笑意:“是吗?这与我何干?”
  徐惠敛襟,缓缓走近两步,目光直盯在男子眸心深处:“称心乃殿下派在太子身边之人,难道便一点儿也不关心吗?”
  李恪神色一暗,倏然有如被乌云遮去向来清亮的眼光,那惊,看在徐惠眼里,已确信无疑,于是转身,一身绫绸翻动如飞:“三殿下,我未有告发于你,并非我不知你是何人,而是念及着陛下,只愿你好自为之,莫要再生事端,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3),否则……”
  徐惠没有说下去,却足可想见李恪此时的神情,莲步微微,竟自走回到殿中。
  李恪怔然立在当地,一股丛火自心底蓦然蒸腾!
  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犹记得那亦是落叶纷黄的时节,那高高在上的女子,亦曾于无人处,暗自警告过他向来高傲的母妃!
  如今,这与她三分相似的女子,竟用了同样的话来警告自己!
  想来,不觉心上生寒,望着女子走去的方向,那殿口似犹有她的余香。
  难道……她,真真便是她的再生吗?还是……天意如此!
  紧紧握拳,当年自己说过,要叫母妃做皇后,保护母妃,不再受他人训斥,可如今……
  眼眸紧紧凝住,犹若千丝万缕碎麻,丝丝纠结……
  ………………
  (1) 选自《道德经》:圣人的法则,有作为而不争夺,虽然他不争,但天下没有谁能和他争。
  (2) 选自《道德经》:不争者反而善于取胜。
  (3) 选自《孟子·尽心章句》上:不做我不该做的事情,不追求我不该追求的东西。
  (1)、(2)当年详情见《大唐风月》——《离恨天》,(3)当年详情见《大唐风月》——《君临天下之江山美人》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三 萧墙喋血春也殁(1)

  自那以后,太子再不曾有过笑容,行为更不加约束,反而变本加厉,便是要看着李世民是如何心痛、如何痛心疾首一般,徐惠望着天子日渐忧虑的神情,却不知要如何劝他。
  冷夜孤窗,帝王总会于深夜沉沉叹息。
  徐惠知道,他心有郁结,可却不知该要从何宽慰。
  好在近年,国运昌顺,四海安平。
  贞观十四年,吐蕃赞普松赞干布遣大相禄东赞携金五千两、珍玩数百,入长安,向唐请婚,李世民正为择哪一位公主入蕃和亲为难之际,宗室女,江夏王李道宗之女自告奋勇,自愿入蕃,听闻此女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年方十六,正配得二十五岁的松赞干布,李世民遂下诏,封李道宗之女李贞雁为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五试禄东赞,终于贞观十五年由李道宗与吐蕃迎亲使共同护送公主入蕃和亲。
  和亲队伍恢宏壮大,朱纱绯幔、华盖遮天,菱纱拂过处,整个长安城,皆被笼罩一层喜色。
  观礼、送亲之人密密拥拥、推搡不禁,李世民赫然立在城头,俯视送亲队伍步列齐整、浩荡出城,眼中是许久未曾见的光明。
  巍巍大唐、万众之民,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天下,如今,本该是笑拥江山、坐享天下之际,可为何心中却更感到惶恐和孤寂?
  举头仰望天际,斜阳如血、绵延万里,目极之处,是望不见尽头的苍凉。
  如此喜庆热闹之日,立政殿却独有一分冷清,玉立的少女,一身柳青色螺纹珍珠纱,华贵中有淡泊于世的落寞,她倚在窗前,望一树杏花如雨,馥郁缤纷便似天女织就的一襟柔软轻纱。
  一片花瓣儿飞旋,不期飘落在少女眼睫上,少女伸手捻下,那一片花,便有了胭脂的颜色。
  凝望着纯白染瑕的杏花瓣,少女心中却是孤漠至极的。
  身后脚步声轻,一双玉手搭在少女肩际:“兕子,你病才是见好,莫要吹着了。”
  说着,便将窗阁关掩,少女回身之际,那一双晶莹水眸,竟是泪影斑驳:“徐婕妤,我好想和哥哥姐姐们去玩,我有好久都没有出过这个门了,我也好想五姐,听说五姐病了,很重,是不是?”
  徐惠一怔,望着兕子纯如净水的眼睛,娇唇含丹、墨发如丝,已是落落少女模样,可却偏偏造化弄人,自小体弱的她,两年前病过一场,身子便愈发娇弱了,禁不得一点病痛,每病一次,都如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令人心惊。
  徐惠默默垂首,柔声道:“莫要多想了,长乐公主吉人天相,定可熬过这劫的。”
  兕子淡淡一笑,仍旧推开一条极小的窗缝儿,杏花漫漫,飘若轻雪,柔软的杏花瓣,飞扬却若蝶舞翩然。
  兕子静淡容颜,便似这片片杏花,飞白而怜弱伤愁。
  “吉人自有天相,那年,母后病在床上,他们亦是这样说的!”兕子说的极轻,望着窗外的眼神,空茫无际,那仿如看透世事的淡泊,仿不是她这般年纪。
  徐惠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轻道:“会好的。”
  竟无多一些的言语可以安慰,少女苍白的面容,惹得杏花落若凉泪。
  徐惠亦望向窗外落花纷纷,本该是春意满枝落的杏花,这个春,却怎么落得这般冰凉?
  长乐公主年初病倒,三月中,已是不起,因着兕子才见好些,纵是如此,亦没有告诉她,可兕子自小伶俐,徐惠知道,怕她心中是有感觉的。
  李世民恨不能将宫内所有珍奇药品全都搬去长孙府上,更亲临长孙府,那日,徐惠亦在身旁,望着帝王忧心忡忡的目光,心痛不已,长乐公主勉力起身,更使得人心欲碎。
  长乐公主的病,拖有两年,却终究难挽伊人。
  贞观十七年六月(1),又是一年木槿花白,垂垂飘落的纯白木槿,仿是哀哀欲诉的不胜情愁。
  李世民端坐龙桌案前,任窗门大敞,飞花落寞,飘忽在一纸苦墨上,沾湿了纯白的凄伤、飞乱了痛彻的心扉。
  徐惠着一身素净白衣,静静立在龙桌案旁,素手研磨,忍泪观望。
  但见帝王一字一字清晰错落,拂开木槿飞花,书一展飞白苍劲,“公主资淑灵于宸极,禀明训于轩曜。……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烂若晨霞之映珠浦……”
  志文字字是泪,笔笔是痛,他颤抖的右手,隐忍的坚刻薄唇,终于一笔挥尽伤怀,搁笔时,泪已如倾。
  徐惠轻轻抚住他巨颤的肩头,亦有泪落在手背上,多日了,李世民未曾流下一滴眼泪,更是不发一言,如今真真哭了出来,却是她所未见的痛彻与伤怀。
  他仍旧不发一言,可终究是倾尽了心内伤悲,亦总可放心了。
  长风几万里,吹不尽天幕寒云,长乐公主的死,于李世民震动极大,几月不得展怀。
  他甚好打猎,却因魏征劝谏,已多年未曾打过,为使君王舒心,由长孙无忌提出,与众皇子、公主游猎一日。
  李世民自能体谅无忌用心,八月暑天,择一日晴好,便诏了皇子、公主以及妃嫔随行。
  八月,槐花飞黄,白蘋落落盛开,华帐绸幔,高华巍峨,帝王神情庄素,夏日暖阳似仍映不出一丝温然。
  众皇子退去了华服锦衣,着轻简骑马装,背负箭弓,个个英姿飒飒、步态从容,只一人,眉目仍如冬夜冷霜,一脸凝肃——太子承乾!
  徐惠带了兕子在旁,李世民原想叫兕子散一散心,兕子却是眉心深结,望阳光如缕照映避光宝剑、寒弓弯刀,目光却在太子身上,不可移视:“徐充容,大哥与父皇真就不可挽回了吗?”
  前不久,李世民晋封徐惠为充容,徐惠闻言,略略一怔,随而亦叹:“但望太子终有一日能解陛下苦心。”
  兕子怜弱面庞,纵是这夏日亦有沉重的凉白之色,令人不忍猝睹,徐惠扶她坐好在身边,再望鎏金雕龙高坐之上,帝王目光亦是幽沉而无神的。
  这几年,看似风平浪静的度过,实则,心潮的暗动,才最是摧痛人肠的波澜。
  正自思想,但听李世民沉沉开口,看向整装待发的众位皇子:“今日狩猎,你们无分大小,尽管各凭本事便是。”
  众皇子挺身上前,齐声称是。
  不一会,各自跨马,马蹄风疾,衣卷尘沙,八月流火风热,扬起轻沙粒粒随风。
  翠林高树、不过浮着淡淡绿色光晕,晕得人眼目不甚清晰,却闻听那林中声声箭音,弓满中的、或哀哀叹息,似都于这高树簌簌风声中格外分明。
  李世民幽幽闭目,似悠闲养神,又似静心聆听,或者……是逃避那一双随时而来的逼迫眼神。
  徐惠望去,太子果然只是端坐一旁,神情淡淡,不可流露微点情感。
  “听五姐说,大哥很早以前就不能骑马了。”提及长乐公主,兕子仍有微微感伤,一双净水美目,若无这病痛纠缠的折磨,本该是一双璀璨流光的如星灿眸,可偏偏它纯得这般安静、静得这般残忍:“父皇,不该来狩猎。”
  许久未曾有玩乐的兕子,今日散心,却似忧心更重,紧蹙一双巧细弯眉,美目含愁。
  徐惠拍拍她,笑道:“兕子,不要想得那么许多。”
  说着眼神望一眼李世民,轻声道:“若叫父皇看到,恐又要担心了。”
  兕子眸光微微一转,眉心轻蹙。
  是啊,父皇本是叫自己出来散心,若要这般抑郁难解,诸多纠结,叫父皇如何安心?
  姐姐过世,父皇的凄痛难禁,她一一看在眼里,又怎么忍心再叫他忧虑?
  这几年过去,父皇,虽仍旧高峨威严、贵胄风仪,却终究难掩鬓间滋生的丝丝银发,是岁月落下的痕迹。
  只是大哥,为何你对父皇的成见竟会深刻至此?
  父皇若非爱你,如何会这般纵容于你,若非爱你,怎会下诏,凡是库物,任你取用,所司不受限制?
  难道,仅仅因为慕云与称心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父皇的一片苦心?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三 萧墙喋血春也殁(2)

  想着心内忧急,不禁轻咳一声,帝王幽静的眼目倏然睁开,但见徐惠轻抚兕子背心,兕子只挥挥手,会心的望过来,李世民眉心凝结,急声道:“怎么?不舒服吗?要不要回殿歇息?”
  兕子笑若夏风容暖,一双水目,点染风清:“父皇莫担心了,今日晴好,朗朗碧天,若要呆在屋子中,岂不辜负了如此青天美景?”
  娴雅如此,静淡若云,兕子已是十一岁的少女,行止间,已是淑贵非常、落落大方。
  李世民眼中终有一些温润:“那便好。”
  说着,只听马蹄促促,尘沙干涩的味道迎鼻而来,众人侧首看去,只见众皇子策马声声,勒缰下马,一同拜倒:“父皇。”
  李泰、李恪年纪稍长,一眼看去,便丰于其他皇子。
  李世民微微含笑,那笑意却不甚分明:“看来恪儿收获最丰了。”
  李恪依旧一袭淡色简服装,邪魅眼光被耀耀阳光沁得熠熠生辉:“是兄弟们承让了,”
  谦卑有礼、行容风雅,如何也不似城府深重、用心叵测之人。
  可愈是这般,徐惠便愈是心中发紧。
  总觉他那温笑的背后,隐藏着尖利寒冷的冰刺。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缓缓起身,走至众皇子间,望向魏王李泰:“青雀,这骑射,你还要与恪儿多学习着。”
  李泰面色稍霁,随即隐去,化作融融笑意:“是,三哥果敢英毅、文武双全,儿臣自是感佩的。”
  李恪忙道:“四弟这是折煞为兄了,四弟编撰《拓地志》涉及山岳河流、物产风俗,其文采更堪华美,足可流传后世,为兄的自愧不如。”
  李泰正欲言语,李世民却拍拍二人,朗声而笑,足足两月,这似是他唯一由心的笑:“好,好!你们各有所长,青雀才学卓绝,父皇甚是欣赏。”
  说着,转眸望向李恪,他一身洒逸,神情清淡:“而恪,英果类我,犹有朕当年风采。”
  一语无心,徐惠却分明看见一双双眼睛火光丛丛,齐刷刷聚集在三人之上。
  兕子更忧虑的望向太子,却见承乾一双眼低垂,倒是这其中最是不为所动之人。
  兕子一叹,她知,大哥的心,果真已经死了!
  转眼欲与徐惠说些什么,却见徐惠目光凝在雉奴身上,而雉奴的眼睛却望着华幔下,绯衣执扇的侍女身上,二人对望间,笑意融融,眼神似有用意,却是旁人读不懂的。
  微一蹙眉,正欲言语,却见内侍在李世民跟前低语几句,君王面色倏然一暗,随而招一招手,便见一边脚步声促,急急跑来一人,一身兵卫铁甲,面色惶急,跪倒在李世民身前:“启禀陛下,齐王已被押到。”
  一语惊起万众惊叹,却只有李世民神色平常。
  齐州都督齐王李佑,阴德妃之子,他既远在齐州,又为何押他前来?
  太子眉心稍蹙,却仍旧平常神色,李恪淡淡容颜掠过一抹惊讶,却是不语,唯魏王李泰上前一步:“父皇,可不知五弟身犯何罪惹得父皇要押他前来?”
  李世民看一眼李泰,回身走向雕金龙椅,落座刹那,眼神如冰寒冷,于这夏日季节不甚相容:“带上来!”
  众人皆是一怔,长孙无忌显是知道此中缘由的,上前道:“陛下,这恐怕……”
  李世民一挥手,道:“他既可做出这等事来,难道朕还要为他遮掩不成?”
  目光扫向身在宫中的皇子们,暖阳迎上冰寒目光,仿佛别有意味,众皇子皆是身子一颤,莫名低下头去,便连镇静若李恪,亦是微微侧过了脸,不敢直视天子犀利的目光。
  李佑之事,他亦有所耳闻,只怕李世民执意将他带来,于这众人面前戳穿此事,定也是要给在场各位皇子一个警告!
  想着,不禁心上发虚,只等李佑被带上,方才安顿了不安的目光。
  “父皇,父皇饶命啊父皇……”融融暖风拂得高树枝丫颤颤发抖,李佑跌倒在地,不及跪起身来,便匍匐在李世民脚下,李世民冷冷的看着他,唇际牵动冷硬笑纹:“饶你?哼!”
  一脚踢开跪着的男子,厉声道:“你私养暗士、杀齐州长史权万纪、打开府库、私设小朝廷之时,可是得意得很呢!”
  李佑叩头连连,眼泪横流:“父皇,父皇饶命啊父皇。”
  “陛下……”
  突地,一个女子声音尖细而凄厉,于这暖风之中飘拂而来,众人回首,但见一女子向着这边而来,被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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