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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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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惠一惊,原来父女俩早已心有所宣。
  果然,只听长乐公主道:“听说父皇仰慕周代分封制,诏令以荆州都督荆王元景为首的二十一名亲王为世袭刺史,并以阿翁(指长孙无忌)为首的十四名功臣为世袭刺史。”
  李世民果不其然一笑,容色却无动分毫。
  此事,徐惠亦有所耳闻,只听说,李世民不顾许多大臣反对,执意行世袭刺史,并已下诏,便连魏征等人皆不敢再谏言,侍御史马周与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仍冒死谏诤,可陛下亦听不进去,便再无人敢言,却不想长乐公主竟会插手此事?
  心下到有些好奇,静静望着这一对父女。
  李世民望着女儿:“不错,可是无忌叫你入宫来的?”
  徐惠似有恍然,是啊,长乐公主嫁长孙大人之子长孙冲,此事多半如此了。
  倒要看看公主如何说来。
  只见公主自袖管中拿出一封表文,长乐公主道:“此乃受封功臣抗封表文,请父皇过目。”
  李世民淡淡扫上一眼,却不接过:“无需看了,他们说都不知说了多少次了。”
  长乐执意将表文递呈在父亲面前,凝望着父亲:“父皇,阿翁说‘臣披荆棘事陛下,今海内宁一,奈何弃之外州,与迁徙何异!’况,女儿以为功在社稷,亦无需虚名犒封,如今四海安平、百姓富足,便是对社稷之臣最好的封赏。”
  李世民缓缓抬眸,却并无所动:“丽质倒是越发会说话了。”
  长乐公主笑笑:“父皇,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1)”
  李世民眉心一聚,望着女儿的眼亦沁了一丝冰凉,甩袖起身,背向着女儿:“你讽刺父皇无仁善之心吗?”
  长乐公主连忙摇头:“不,理是这个理,可父皇失去的却不是仁善之心,而是……纳谏之心!”
  李世民背影微微一颤,迅疾转过身来,徐惠望向他,但见那一双鹰眸陡生犀利,那不是他平素望着儿女们的眼神,犯错便如太子,他亦只是沉痛而已,却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长乐公主亦似有微微怔忪,略略垂下眼帘,气息似幽重了些。
  徐惠亦凝了眉,怀中兕子眨着眼睛,看看长乐,再看看李世民,李世民上前一步,目光深深:“丽质,这……并不该是你过问之事。”
  长乐公主低了声音,言语却依旧不见收敛:“是,可丽质却不愿见父皇如此一意孤行,而置人心于不顾!”
  “你……”李世民一声喝住女儿,长乐公主却继续道:“父皇,丽质终究不是母后,劝不得父皇改变心意,若是母后在……”
  “不要说了!”
  提及长孙皇后,君王眼中掠过赫然悲怆,长乐公主却依旧道:“若是母后在,定可劝得父皇,丽质虽无用,却也不愿眼见着父皇犯下大错而不闻不问!此事虽是阿翁授意,可又何尝……不是女儿的心意?”
  “住口!”举掌在半空中,那眼中的悲怒,许并非因为公主的顶撞,更多的是因为她提到了她的母后——长孙皇后!
  那,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隐痛,是任谁也不能闯入的禁地。
  他将那片禁地尘封,便再无人可进入,更不敢有谁提及。
  长乐公主举目望去,一双水溶溶的眼,流动惊骇万分。
  陛下对公主的疼爱,宫内皆知,如此疾言厉色,恐还是头一回吧?
  徐惠望着,此时亦慌了神,只眼看着李世民举着右手,悲怒横流的望着女儿,只得唤一声:“陛下……”
  此时,兕子跃下了床去,拽着李世民衣角儿,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父皇,你要打姐姐吗?你不要打姐姐!”
  李世民微微低眸,但见兕子抿紧嘴唇,乌溜溜的眼睛,泪意濛濛。
  那一双眼,便似丽质,便如……无忧!
  心,被狠狠掐住,疼得窒息。
  连忙放下手来,低身抱起兕子,将女儿搂在肩头上,适才犀利的眼神,倏然柔和,落在长乐公主身上,长乐公主侧开眼,似掩去了眸中亦被触动的过往。
  此时此景提及母后,她又是情何以堪?
  女儿的苦心,在此刻豁然明晰。
  李世民将兕子放回到床边,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幽幽道:“父皇知道了。”
  长乐公主先是一惊,随而追问一句:“那么……”
  李世民拿起上表,看了一忽,终是道:“朕,明日便诏停世封刺史。”
  长乐公主这才上前一步,站在父亲身后,眼神却是歉疚的:“父皇,可莫怪女儿无礼了。”
  李世民假意嗔道:“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只会向着婆家。”
  长乐公主知他已是不气,虽已身为人妇,可终究还是父亲深爱的女儿,伏在李世民背上,声音略有哽咽:“父皇,父皇是天下最好的父皇。”
  李世民回身,看着她的眼,亦有溶动:“父皇不是坏吗?不是……哀哉吗?”
  长乐公主撒娇的依在父亲肩上:“父皇要是大坏人,那丽质和兕子岂不也是小坏人了?”
  李世民抚着女儿的肩,朗声而笑。
  徐惠亦舒下口气,望着这对相拥的父女,心下却不禁感慨。
  轻轻抚向自己小腹,暗暗垂下了眼睫。
  突地,感觉那小腹传来隐隐疼痛,莫非是过于用心了?可那痛感却愈发强烈,不禁轻吟一声。
  李世民连忙回过身来,长乐公主亦望过来,兕子最先开口:“徐婕妤,你怎么了?”
  那痛楚似越发强烈,仿佛一把尖刀在腹中来回剜割,徐惠欲要强忍,可额间已渗出了丝丝冷汗。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一 前尘旧事动心肠(2)

  李世民大惊,连忙坐在她身前,她已修养半月余,身子已见大好,如何再会有这样的反复?
  “怎么样?哪里疼?”他的目光凝在她按住小腹的手上,那白皙玉指似要穿进腹中一般,紧紧扣住。
  李世民大声吩咐:“快请御医。”
  侍人宫女匆匆去了,长乐公主亦道:“徐婕妤,这突然是怎么了?”
  公主亦是由心的关切,徐惠很想回她一个安然的笑容,可那巨大的痛楚席卷着她,令她不得言语。
  那痛,是剜入肌骨、刺进心髓的疼!
  再也顾不得仪态,伸手抓紧李世民深紫色衣袍,颤抖的身子,紧紧挨在他健硕的胸膛上,那种安然感觉,似能缓解几分腹中的痛般,她靠着他,尽量忍住,不发出痛苦的声音。
  然而他的身子亦有些微颤抖,拥着她的手,在她肩头紧扣:“惠,可好一些吗?”
  她点头,可身子抖动明明越发剧烈,李世民向外大吼:“御医,怎么还没到?”
  说着,便见两名御医匆匆跑进殿来,神色慌张。
  李世民欲起身,徐惠却紧紧拉住他,目光如同秋水漾开流波丛丛,一双眸中,有隐隐惶然。
  李世民心中一动,望着她拉住自己的手颤抖如剧,却力道深重,显然是用尽了周身之力,连忙坐下身子,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她眼中流水,似有些微安定。
  李世民望着御医慌忙的诊治,脑中却无端忆起那愁云惨雾的一天!
  那天,他永远失去了无忧!
  心底蓦的一疼,握着徐惠的手,倏然加力!
  那深深眼眸中,是痛与悔的交缠,似还有一丝忧虑,缕缕担心!
  担心她亦会这样的离开自己!
  长乐公主望着父亲焦急面容,父亲已许久未曾这般情动、这般纠痛!
  将兕子拉到自己身边,望着床上痛苦挣扎的女子——徐婕妤,你定要好起来,万万不可再有事!否则父皇……
  不敢再想下去,母亲才离世的那段岁月,李世民的消沉与颓败,令人至今不忍回想!
  想着,竟滴下两行清泪,低头望向兕子,微微一惊,只见兕子异常安静的望着御医的一片忙碌,乌黑的眼里,亦有泪水几欲滴下。
  ………………
  (1):出自《孟子·告子章句上》:仁是人的心灵,义是人的正路。放弃了正路而不走,丧失了善良之心而不知要找回来,可悲的很啊。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一 前尘旧事动心肠(3)

  两名御医诊看良久,互相对视,眼神交换间已有结论,却皆是眉心凝结,不知如何启言。
  李世民目光聚凝在徐惠身上,因着巨大的疼痛,徐惠已然昏厥过去,李世民追问道:“徐婕妤究竟是怎么了?这些日本是大好了。”
  两御医互看,仍是不知如何启言,长乐公主乃心细的女子,忙道:“可是有难言之隐?”
  一句,似提点了李世民,连忙抬头,望向站在一边的御医,巍巍天子,肃然冰冷的目光,直令御医身上一抖。
  李世民盯着他们,并不言语,犀利的眼神,那经了风霜雕刻的脸,看在人眼里不觉生威,不怒自有威严。
  御医终是承不住这样的迫视,连忙跪在地上,年纪稍长的御医磕头道:“回陛下,徐婕妤……徐婕妤乃是服用了蚕蜕纸烧成的末,而……而致小腹疼痛!”
  李世民凝眉,追问:“蚕蜕纸为何物?”
  两名御医再度相视,另一位年轻些的便索性道:“回陛下,将蚕蜕纸一尺,烧成末,再以酒送服,便……便会……”
  话到嘴边终究难以出口,李世民目光如炬,欺上前一步,那如同天降之剑的目光,即使未曾接触,亦能感觉到它的寒冷:“便会如何,莫要吞吐、闪烁其辞!”
  手指落在年长御医身上,命令道:“你说!”
  年长御医虽低着眼,余光却能依稀得见李世民动作,知他手指自己,本便颤抖的身子,更微微一晃,随而道:“陛下,这……这便会令……会令女子……终身……绝育!”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却有如一把尖刀扎进李世民心里!
  一边长乐更是轻轻掩口,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
  “什么?”李世民沉声问,不置信的眼神倏然凝结了至寒冰刀,一刀刀割在两名御医身上。
  御医连忙叩首:“陛下,可是……这徐婕妤正在养病期间,并不会饮酒,又怎么会……怎么会……”
  似乎提醒了李世民,李世民忙向殿口吼去:“韵儿!”
  韵儿闻声而来,但见君王目光如霜,立时便寒了身子,跪下道:“奴……奴婢在。”
  李世民一步夺在她身前:“近来婕妤都会吃些什么,去将御厨、传膳、还有陪着的宫女内侍通通传来!”
  韵儿吓得全身直抖,忙着应声去了。
  李世民自从登基,向来平柔,如此这般的阵势着实少见,两名御医不敢抬头,只听李世民音色已沉下了不少,低声问:“婕妤身子可有大碍?”
  年长些的忙道:“回陛下,除……除日后皆不可育外,这次痛过了,好生修养,并无大碍!”
  李世民点头,挥一挥手:“下去吧。”
  御医听闻,如释重负,忙不迭的向李世民与公主施礼而去。
  长乐凝眉,望着御医落荒而逃似的背影,走到父亲身前:“父皇,莫要太过忧心了。婕妤没事便好。”
  李世民望着女儿,眼中有不易见的落寞:“朕,只怕她不可接受,而且此药既是要以酒送服,便……”
  李世民没有说下去,古来女子后宫争斗犹若战场,他亦是了解,只是无忧在时,他未曾感受,如今是真真感受到了!
  深深一叹,拍拍女儿:“你也早些回吧。”
  长乐望向苍白昏睡的徐惠,亦叹道:“父皇莫要过于挂怀,许一切并非想象中不堪。”
  说着,拉过一直不语的兕子:“今日,女儿便留在宫中陪兕子一天。”
  李世民望望小女儿,她眼中晶莹,犹有泪珠儿。
  他知道,兕子怕一直是将徐惠当作母后的,心疼的捧起女儿的脸,轻轻一吻:“好!兕子要听姐姐话,不要闹。”
  兕子点头,望向躺着的徐惠:“兕子也不会来吵徐婕妤,都是因为兕子今天来吵着徐婕妤,徐婕妤的病才又犯了的,是兕子不好……”
  李世民一怔,随而心疼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连忙抱女儿在怀里:“不,不是!兕子怎么可以这样想?是父皇不好,是父皇……没好好照看徐婕妤。”
  兕子不语,长乐掩唇,妹妹这样小的年纪,便要历经这许多事,倒不若自己小时候的快乐,有李世民的宠,更有母后的怜惜。
  抱过兕子,眼中含泪:“兕子乖,叫徐婕妤好好休息,和姐姐去玩,好不好?”
  兕子点点头,便随着长乐公主而去。
  李世民望着一双女儿的背影,一个,仙姿楚楚、一个,娇小玲珑,而徐惠与丽质年纪相若,却如何,要经历了这么多曲折?
  她,做错了什么?
  也许,她唯一做错的就是入宫,就是……遇见了自己吧?
  缓缓跌坐在床上,握紧徐惠冰凉的手!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一 前尘旧事动心肠(4)

  经查问,从御厨到传膳再到宫女内侍,道道程序无一破绽,与常无异,人人面色虽是紧张,可又都显得字字由衷,李世民一时没了头绪,直至深夜,皆不曾进膳,守在徐惠的床边。
  到底是谁要如此恶毒的对待一个女子?一个只有这样小的女子!便因她是自己的宠妃吗?
  想着,不觉目光发狠。
  “陛下……”一声轻唤,令李世民回过神来,只见女子面色苍白如纸,一双潋水明眸,在幽弱的烛光下,愈发显得清透迷离。
  李世民微微着了笑意,轻声道:“你醒了?”
  徐惠挣扎着撑起身子,李世民伸手扶她做好,徐惠望着他,摇曳烛影散乱在帝王眼眸中,那深深眸心,似有愁绪万分。
  徐惠蹙眉,凝望住他:“陛下,妾究竟是何病症?”
  李世民手上一滞,停留在女子细肩上,薄唇笑容微微僵涩,正欲言语,女子声音却如同这夜色,清凉入耳:“请陛下与妾说实话。”
  李世民一怔,烛影分明,君王目光却迷离不清,微微低眸,修指滑落女子肩头。
  那一双清如静水湖心的眼,莫名有种奇异力量,便迫得他失去了遮掩之力。
  徐惠殷切道:“务请陛下直言!”
  李世民抬眸,眼里似有不忍之色:“不知何故,你误食了蚕蜕纸,故而……”
  李世民只是一顿,徐惠泪已飘落:“故而,终身不育!”
  李世民微微一惊,随即隐去,想徐惠博学多才、饱览群书,纵是知道并不奇怪。
  他握住徐惠颤抖的手,目光却是温润:“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定要还你公道!”
  徐惠怔怔望着他,水目中泪光盈盈,眸色被烛影摇乱:“也好。”
  秋夜,只在离床较远的窗子开一条缝隙,漏进薄淡月光,李世民龙眸聚拢,凝住女子神情淡淡,惊疑道:“惠……”
  “陛下。”徐惠深深望着他,目光中虽有粉泪清凝,却是坚决、恳切的:“妾得陛下宠幸已是众矢之的,若再是得子,只恐怕此生再无安宁。”
  目光望进君王眼中,深情一片:“这样……也好!落得安宁,也以免他人心中不安!”
  李世民怔忪,她如此说来,到真真出乎意料:“惠……”
  纤凉玉指搭住帝王英俊薄唇,那惹尽风流的精锐龙眸便有一丝疼惜:“陛下无需如此,只愿陛下待妾以诚。”
  李世民轻轻握住她搭在唇上的手,那柔软轻腻的感觉,却是酸涩的:“惠,朕……对你不住!”
  徐惠心中隐隐痛楚,对她不住,是的,你确实对我不住,可那又如何?
  缓缓低眸,李世民将她轻轻揽在怀中,她乌发及腰,曾挚爱女子亦有这样一头绝美柔发,仿似一缎乌绸,抚之动人心魄。
  突地想起什么,低眸望向徐惠,将她纯白色绸袖稍稍挽起,但见那凝白玉臂上一条红痕清晰,仿佛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再度浮上眼前,只记得很久以前,无忧,亦曾带了满身伤痕回来,那时候……自己几乎痛断了心肠,而今,徐惠身上只有一条,不知是否自己是真的老了,只是这一条伤痕,却令他感到后怕。
  “以后,万莫要如此了。”李世民轻轻抚过那条伤痕,水莹剔透的手臂,那道伤痕便犹未突兀。
  徐惠淡淡一笑:“当时,只见到那人在身后袭击陛下,便只想着不要叫他伤害了陛下……”
  李世民放下她的衣袖,再将她紧紧搂在肩头:“傻孩子,朕会躲开的。”
  依偎他坚实的胸膛,只觉气息紊乱,在他的怀中,温暖却莫名静不下心神。
  这个依靠是帝王广阔的胸襟、有天子摄人的气魄,起伏之间,是父亲讲起的,天可汗征服天下、驭马江山的奇迹!
  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安然的靠在这个胸膛上,即使在入宫之时,亦不曾有半分奢望,在她心中,他,便是大唐的神话,是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大唐天子。
  却从不曾想,在他的眼中看到更多的竟是孤寂!
  不禁紧紧的抱住他,轻轻鼻息,流荡在他怀抱中:“陛下可知,妾自小由父亲亲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父亲亦会与妾说起些当年往事,在父亲口中,大唐天子是的马踏江山的盖世英雄,更是文治武功、豪气经国、万国朝贺的天可汗!妾从小便对当今天子甚是好奇,直到……入宫……”
  李世民微微浅笑,柔声道:“入宫见到了,可失望吗?”
  徐惠抬眸,一双水目,有细细流绪,淡淡漂浮,迷离如雾:“比想象得……文气了些、和蔼了些、孤独了些……”
  孤独!
  望着她的目光微微一滞,李世民蹙眉看她,这小小女子,那一双眼睛,仿似也能看透他的心吗?是的,孤独,自无忧走后,这颗心,便是孤独的。
  缓缓垂落的眼睫,投下暗暗睫影,遮掩去眸中散落的回忆,他拥着她,不想……再叫错名字。
  徐惠却似了然了,微微淡笑:“可是以后,陛下不会孤独了。”
  李世民眼睫一凝,随而抬起望她,她的笑安和宁润,仿佛秋夜清爽的风,拂过眼眸,余留下一抹淡然:“以后,妾会陪在陛下身边,不会……再使性子。”
  说着,缓缓低眸,握住李世民微凉的手:“陛下深情,可感天地,更何况是人心……”
  一句说得隐晦非常,李世民心里却是懂得的,反握住她的手,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却不知该说什么。
  正自温存,殿口却有声音尖细:“杨夫人、贵妃娘娘来探徐婕妤。”
  李世民轻轻松开徐惠,示意侍人,侍人忙低身去了,不一会,但见两名女子,莲步款款,端庄走进殿来,向李世民恭敬施礼。
  徐惠略整衣发,欲要起身,二人却忙道:“妹妹身子尚弱,且坐着。”
  徐惠望李世民一眼,李世民微微点头,徐惠方道:“妹妹失仪了,还请姐姐们见谅。”
  杨若眉微微一笑,挨近徐惠身边,一身极衬她的胭脂色裹身嵌边儿裙,裙摆宽阔,绣了颗颗细碎的粉红珠玉,愈发显得她身姿纤瘦。
  “妹妹可感到好些吗?”杨若眉向是照顾徐惠的,徐惠于她亦如姐姐一般尊重,点头道:“好得多了,烦劳姐姐挂念着。”
  若眉执起徐惠的手,指尖儿仍旧冰凉,不由道:“妹妹年纪尚轻,便遭逢这许多,可定要好生调养,莫做下病来。”
  徐惠点头,一边贵妃亦走近身前,贵妃艳丽眉眼,确可想见当年的惊世绝色,一身青莲色绣碧叶莲天的阔身长裙,发上九雀长穗玲珑簪荡荡流光,仿凝聚了这殿中所有光亮,流转似静夜星辰。
  只是她的笑,却令徐惠莫名不自在起来:“这听闻妹妹伤了身子,便来看看,姐姐没什么能耐,只是做得一手好汤,便熬了这薏米红枣汤给妹妹补身。”
  李世民忙笑道:“嗯,贵妃的手艺甚好,你可是有口福了。”
  贵妃锦袖掩唇,嫣然一笑:“难得陛下,还记得。”
  回身执起一精描细画的瓷盅,端在徐惠面前:“保准妹妹喝了,便好了大半儿了。”
  那挑动的细眉,令徐惠看着不那么舒心,正要接过,却见贵妃细腕突地被一只手握住,那凝白玉手,细润无暇,那声音却是清冷的:“那可未必!”
  贵妃容色一滞,抬眸看她,但见杨若眉眼神冰凉,直直盯望着自己,那一双水眸,仿欲将自己看穿一般,尖利而犀锐。
  心中顿起不悦,直起身子,眼风肃厉:“杨夫人这是为何?”
  李世民亦感惊讶,想来若眉虽有些傲骨,却是极隐忍的女子,在这宫中,哪怕极得宠时候,亦没有半分招摇,反而言行更是谨慎,对于贵妃,他早知若眉是不屑的,可她却从来笑脸相迎,背后亦不曾有一丝诋毁之言,可今日……
  杨若眉道:“只不知贵妃这汤中,是否加重了料,婕妤身子虚亏,怕是承受不得。”
  杨若眉说得一语双关,意味非常,徐惠抬眸,但见贵妃面色腾然潮红,握着杯盅的手微微颤抖,一时无语,只是凝眸望着杨若眉,许久,方道:“杨夫人何以冷嘲热讽?出口伤人?”
  言及末处,竟有一些哽咽,回身垂目,以丝绢轻拭眼角,娇声道:“陛下,不知妾是如何得罪了杨夫人,她怎的要话中带刺?”
  李世民尚未言语,杨若眉便硬声道:“所谓‘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1),话中带刺,亦只可刺到心虚之人!”
  贵妃一怔,气息猝急,欲要回身,却终还是凝望向坐着不动的李世民,见他容色犹疑,连忙拭泪道:“陛下,妾虽无才,却也听得出这杨夫人话中之意,分分明的便是暗指妾用心不良,妾真真不知是如何开罪了杨夫人,要这般污蔑于妾。”
  李世民望向杨若眉,但见她绝美容颜笼着一层淡淡轻红,目光决然,只是定凝在贵妃身上,不曾看向自己。
  那样的眼神,已许久未曾在她眼中望见,依稀记得,如此咄咄的目光,上一次见,她,该还是齐王妃!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一 前尘旧事动心肠(5)

  徐惠亦感诧异,于她心中,杨若眉亦是幽婉的女子,何尝有过这般疾厉?但,她却领教过杨若眉的眼观八方、洞察无误,想她如此说来,其中必有缘由,便只不语,静静的望着她们。
  李世民缓缓起身,拍拍轻泣的贵妃以示安慰,只对杨夫人柔声道:“若眉,你有话尽管直接说来,无需这般夹枪带棒的,莫不是有些个误会?”
  杨若眉看向李世民,一双眼睛绝丽,却凝着坚决的光,豁然跪下身去。
  众人皆是一惊,便连轻泣的贵妃亦顿了一顿,李世民连忙上前,欲要扶起她,若眉却是一挣,竟自道:“陛下,若眉那日亲眼所见,混乱之时,贵妃趁势将徐婕妤推下龙船,致使徐婕妤落水,只是若眉没有证据,全凭陛下是否信我。”
  三人皆是大惊,贵妃更加惊得花容失色,覆着丹红胭脂的面色,倏然煞白,声音亦见了颤抖:“你……你血口喷人,既是没有证据,怎就这般冤枉于我?我与徐婕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以要加害于她?徐婕妤承宠早便有时日,我又何苦于那自顾不暇之时,下此毒手?”
  李世民眉一拧,是啊,那时候,场面混乱,人人皆是自顾尚且不暇,又何来那许多心思?
  况且……望一眼徐惠,她再是承宠不过是婕妤,高不过她去,从前自己宠着若眉,因着不可有名分,她亦不曾有过加害,如今又为何要来加害个才入宫的小女孩?
  徐惠惊讶的望着,亦曾记起那日背后深重的一下,如今想来,背上不禁生凉,心中莫名笃信杨夫人之言,不置信的望向贵妃。
  此时,似只待李世民裁断,可君王目光犹疑,往复在两位女子身上。
  徐惠注意到,杨若眉与李世民说话间,并不自称为妾,而是若眉,许是因着没有名分,但她想,却多是因为相伴多年、爱宠有佳。
  如此,便要看李世民对谁更为信任些。
  徐惠听闻,贵妃亦是极有宠的女子,贵妃当年以再嫁之女仅位居皇后之下,可见其宠爱浓隆,而关于杨夫人的传闻则更为繁多,令人不分真假,其中传言最多的,便是她与先皇后交好,逐渐得到宠爱,自此不衰,更于先皇后过世后,成为唯一伴驾身边的女子,虽始终无份,却人人亦是恭敬。
  李世民望着跪倒在地的杨若眉,道:“若眉,你既是毫无证据,又叫朕如何相信你?”
  李世民说得犹疑,可终究是不可信的,贵妃似暗暗松下口气,若眉却扬眸,丽眼流波:“陛下,若眉自知无法自圆其说,故而一直未曾提及,只是……”
  瞪一眼贵妃,道:“只是若眉不能见谁……再扰得这后宫不得安宁!”
  杨若眉的眼神,犀利不似往昔,那一派清傲的目光背后,是直刺人心的尖利,直看得贵妃心上一紧,却犹自端持着。
  杨若眉望她一忽,但见她十指紧握,交缠在一起,透露出她不自觉的惶恐与惊惧。
  若眉唇角微微扬笑,知道怕,便还好!
  “陛下。”杨若眉倏然自袖管中取出一物,薄薄的一张,似一封信笺,若眉将信笺递在李世民手中,垂眸之间,似有温热的水流湿润眼睫:“陛下请看,此乃……先皇后临终之时交于若眉的!”
  一句,如同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李世民身子震动,微微向后仰去,站定,眼神却是不可思议的。
  贵妃更加瞪大双眼,那一对美好乌瞳似被云雾遮去了光彩,顿时失色!
  徐惠凝眉,先皇后,一个名字,便可令这在场之人,神色剧变!
  李世民只有片刻怔忪,随即展开那封信笺,若眉依旧跪在地上,已然泪下:“陛下,当时,先皇后将此信笺交给若眉,曾说……若宫中有人为难于我,比如……贵妃!便要叫贵妃看清此信,必要时……可呈给陛下!”
  李世民握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那一封信笺,流墨淡淡、字字清晰,灵秀隽永的小字,行行分明,错落在心里!
  不错!不错!
  是无忧的字,这一笔一划、一撇一衲都是他早已烙刻在心中的伤痕!
  无忧,没想到,你竟还留下了这样一封信笺!
  震恸令帝王眼眸惊颤,不由怔在了当地,只听到纸笺抖动的嘶嘶声。
  杨若眉轻轻抽泣,哽咽道:“陛下,此事若只关乎若眉,若眉绝不会拿出这封信,令陛下徒增伤心,只是……只是此事关联到徐婕妤!若眉实不愿看到这后宫再起波澜!”
  贵妃不明信中内容,但闻之乃先皇后所书,早已愣在了当地,身子微微颤抖,犹如秋末飘零的残叶,早已卸去了适才的傲然与骄横,双眼颤颤的偷望向李世民。
  但见君王目光沉痛,棱角分明的侧脸,如屹立刀砍般的山石,坚硬而冰冷!
  心上蓦的一颤,膝上竟无端酸软,倏然倒下了身去。
  连忙惊觉,抬首,却正对上君王迎过来的目光,那深深瞳眸,犹若深海无边的黑暗,席卷风狂雨哮!
  “你……好大的胆子!”终于,李世民一字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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