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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天使-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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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脱下裤子把鸡鸡悄悄的贴在战壕上,举枪瞄准敌人脑袋的哪一刻,我就由衷的感到男人的光荣。啊!战争,纯爷们的事业!”

  这是“湿人” 夏明轩的诗句,他总也晒不干自己潮乎乎的裤衩。

  当然也有颇具才情的人朝着雨林红土发一阵感慨说那是纯洁的处女,这让彭亮很是嫉妒因他并不完全理解处女的含义,而耗子却总是在夕阳下拉开裤子朝他们所说的处女撒尿,彭亮就越发不屑于这种比喻。他承认雨林跟女性有关,但不是处女也不是少女,就算是也是别人家的与他们无关,偏要做个比喻还是大嫂比较好,要么也得是其他不值心疼的东西。彭亮受不了他们那种这边歌颂那边玷污的嘴脸,他们说那是深沉。

  日!

  彭亮瞧瞧旁边的耗子,耗子正露着两只黑乎乎的大脚蒙头昏睡,彭亮突然很想证实一下耗子是否也安然无恙,就悄悄的走过去掀开被子待要查看。可巧门就咣铛一声撞开,黄大齐瞪着两只铃铛大的眼睛正惊喜的朝他打量。

  “啊?!”两个人发出三声感叹,最后一声是耗子的尖叫,然后一阵裤头、袜子劈头打来,彭亮用枕头压住耗子叫道:

  “不得了,家伙少了一截儿,快拿绷带来!”

  “短了拿你的接!”耗子扯住他胯间的纱布嚷道:

  “我可不嫌长!”

  两人一通吵嚷众人纷纷醒来,摸着身子上下左右检查一番,何奇兴猛然用被子蒙住下身大张着嘴瞧着众人发出一声哭叫:

  “被偷看了!没脸见人了!”裹住胸嘤嘤哭泣。

  黄大齐上前一脚蹬下床去。

  “都赶紧起来,卫生队的妹妹一会儿就到,先都自己查查,有没有少零件的?!”

  “零件不缺,就是有些地方不大满意,能否拾掇拾掇?”

  “你是缺心眼吧!?”

  众人哄笑着起床。

  听说卫生队的妹妹要来,总不能这么脏乎乎的见人,无论如何也得洗洗,彭亮和耗子拿起脸盆冲出门。阵地上不缺衣不少食有的是缺悠闲时光,就是缺水,几个月洗不上澡也是稀松平常。特务连的条件要好得多,但是野战淋浴车永远不够用也别指望,那是满足女兵和记者们的,最好的澡堂当然就是盘龙江。

  几天没有炮战河里人已是不少,不知从何冒出许多长头发的邋遢兵,光着腚泡在水里使劲折腾,哪儿的话都有能听明白的没几个。彭亮和耗子一边搓着身上的黑泥一边冲着他们喊:

  “哪儿下来的?”

  “主峰啊!”

  “啥主峰!?”

  “老山!”

  “啥?打下来了?!”

  “特工吧你?这都不知道?!都他妈打下三天了!”

  妈的,这觉睡得!彭亮狠狠啐了口唾沫,寻思着或许牙齿里还能找到些火药渣。

  “瞧他们那副德性!”耗子一边撩着水一边羡慕道:

  “还是野战部队过瘾,子弹可劲造!换了我也是军功哗哗的。”

  彭亮抹了把脸扑着水走上岸边,找块石头坐下放眼朝江上望去。盘龙江穿过雾气逶逦而下,沿着山势款款向南流淌,两岸夹江山色空蒙,成片的木棉如火红的流云在百转千回中若隐若现。

  不同于往年的安静,盘龙江畔一片喧嚣,成串的汽车拉着各种长音颠簸在崎岖的山道上,来往穿梭的队伍踩着凌乱的脚步挥洒着蒸汽。彭亮认得那些胳膊上系着白毛巾的是要上去的队伍,那些手里拎着头盔、肩上挎拉着枪的是下来的人,也像他们去年一样叼着烟卷、叉着腿七扭八晃的走,斜眼瞧着新兵们惊奇的眼神儿。是溃烂让他们只能用这种姿势走下阵地,他们当然不缺乏胜利者的心态,一边晃着一边招手:

  “小子们加油,使劲蹽啊!”

  “越南姑娘有的是,漂亮着那!呵哈!”

  在他们喧嚣着的峡谷中,温暖的江水悠然涤荡着一群赤裸的身体,用哗哗的水声尽情宣泄着过剩的青春。

  岸上的木棉分外火红。

  这是第二个春天看见木棉花,去年刚来的时候彭亮并不认得,只是惊异那火热的颜色竟如一把烽火能把人瞬间点燃。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木棉,每逢三四月份正是盛开时节,一株株高举着火炬静静的伫立在河边。木棉树体型高大、健壮雄伟,盛开时花红如血、硕大如杯,它倾尽全力的释放一次定会落尽浑身叶片,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他惊叹不已,觉得用它来比喻英雄再合适不过。

  耗子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岸,一边甩着头发一边朝彭亮喊道:

  “喂!快给我念念那两句屁诗,我突然有点儿感觉了!”

  “你喝够了再放就是诗了!”彭亮骂道。

  耗子说的是他抄在《射雕英雄传》书皮儿后面的诗,从报纸上看的,作者舒婷不是很熟只知道是个女作家,但那首《致橡树》却是非常令人喜欢: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日!跟耗子谈诗简直是浪费感情、荼毒青春!

  “红!”

  “真红!”耗子指着树叫道。 。 想看书来

【第十六章】
卫生站的妹妹们每次来都要蒙着脸,这次也没例外,她们带着口罩照例先是检查血压、量体温和测试听力,轮到口鼻检查彭亮突然意识到忘了刷牙连忙翻着耗子的口袋找口香糖,耗子朝他吐着泡泡摇摇头,告诉他最后的在嘴里要不要试一下。彭亮强忍着拽出他舌头掏出来的欲望坐到椅子上很不情愿的张开嘴。

  “几天没刷牙了?”口罩后面的眼睛很漂亮,彭亮艰难的闭上眼睛。

  “不记得…”彭亮含混的答道,舌头越来越短。

  妹妹拿着口腔镜在他后槽牙上使劲敲了两下,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

  “牙龈出血不?”彭亮点点头。

  口腔镜还在嘴里不停的拨拉着,口水慢慢溢出,彭亮强忍着吞咽的欲望动动喉头,马上招来一声斥责:

  “忍着点!烂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一根棉签粗暴的捅进嘴里,顺着牙根转了一圈,好大药味儿!

  “哦!”

  一阵杀痛!护士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彭亮一激灵很不情愿的松开滑嫩的小手。

  睁开眼睛护士正嗔怒的瞪着他,举着棉签厉声说道:

  “化脓很严重,不吃蔬菜吗?!”

  如果桔子罐头也算蔬菜的话那就是有,彭亮愤愤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再不好好照看会得败血症的!”护士转身走到垃圾桶旁把棉签丢下,回手拿了个药瓶放到他手上。

  “早晚各一次,每次一片。”声音真好听。

  护士妹妹的大褂儿一定改过,转身的时候彭亮很仔细看了看腰臀,她小巧丰腴的扭着朝他走来,咯咯的皮鞋声简直就是仙乐飘飘,她…

  “下一个!”

  彭亮关上门跑出去,里面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真怀疑是个屠宰场。

  不知道木谨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彭亮突然感到很是内疚,不该在这种心理氛围下想起她,但是又有什么不对,他从来没觉得女人这么美好过。彭亮又想起那个越南女人,瘦瘦的搁在肩上轻飘飘的像是丢了魂儿。

  “还是咱中国的牛(妞儿)好,有右(肉)!”耗子捂着嘴站到旁边。

  彭亮佩服耗子又是一语中的,总能在关键的时候说出他心里话,就像枪子儿直来直去,没啥花样儿但也总能击中要害。

  “田润冬是她老乡吧?”彭亮问道。

  “听他说过,好像一个县的。”耗子扣着牙答道,转头疑惑的问:

  “怎么了?有事?”

  “没。”

  “昨天迷迷糊糊的听见排长跟他说话来着…”彭亮说道:

  “好像是要搞什么联欢。”

  “怪不得这小子现在还没出来!”耗子瞥着窗户嘀咕道。

  田润冬正美滋滋的从屋子里溜达着出来,黄大齐摁着腮帮子朝他招招手:

  “冬子,过来!”

  田润冬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两个人一阵叽里咕噜,黄大齐笑着拍拍田润冬的肩膀说道:

  “就这么定,明儿一早找我来,拿点东西过去!”

  转脸瞧见彭亮和耗子正朝他招手,黄大齐在田润冬脑门上弹了下朝他们走来,一边从嘴里掏出棉花球撇到地上。

  “怎么了?”黄大齐问。

  “有事瞒着我,想吃独食!?”彭亮笑道。

  “让你耳朵尖!”黄大齐抬手欲打,彭亮一边闪避一边喊道:

  “你那点秘密早都路人皆知,不打我没准儿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就你那俩破炮弹皮子也能拿得出手?!”耗子跟着一通添油加醋。

  黄大齐放下胳膊无奈的摊开手苦笑:

  “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群色狼!?”

  “瞧瞧你们那熊样儿,眼儿都绿的,见着越南娘们儿就走不动道!”又叹口气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抬头望着苍天不无惆怅的说:

  “我也没什么手艺,还是阵地上送的呢,可它现在就流行啊!”

  “早说话呀!?”彭亮拉着耗子的胳膊往前拽拽,耗子上前一步拍着胸脯得意的说:

  “弄这玩意儿你们玩不过越南人,可越南人的祖宗是咱广东人!”

  “你成?!”黄大齐瞪着耗子,眼珠子快没掉下来。

  “把问号去了。”耗子轻蔑的一挥手:“不过你得告诉我时间,啥时候用。”

  “下礼拜三!”

  “还行…”耗子挑着眼想了想说道:“放我俩几天假,去找点儿零件。”

  “没问题!”黄大齐满口答应,又满腹狐疑的瞧瞧俩人,绷起脸说道:

  “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把炮弹壳儿套你俩鸡鸡上!”说完扭头就走。

  “等等!”彭亮叫住黄大齐:“那俩女人你想怎么处理?”

  “送医院了,过几天再说。”黄大齐头也不回的答道。

  “妈咪哦!你还惦记着呐?!”

  “你嘴巴就不能闲会儿!”彭亮抬脚朝耗子蹬去,小声骂道。

  重机枪弹壳沿底儿锯开扣掉底火锉成八瓣,拾掇一下就是戒指花托,弹筒也不浪费,取下一截儿正好做成指环,用焊锡点上就算大功告成。如果还有颜色通透的牙刷那是更好,塑料把儿拿蜡烛头子烧化朝底火坑里一滴就是宝石!

  彭亮一眼不眨瞧着耗子忙活,从内到外的佩服得五体投地,锉刀锯条上下翻飞、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耗子低头全神贯注的摆弄,长长的头发盖过脖颈,如果再给他弄几块树皮扎个围裙,彭亮觉得那简直就是活祖宗。

  耗子可没工夫搭理他,抄起个大点的弹壳——应该是高射机枪的弹壳,沿着中间纵向破开锯掉其中的一半,在剩下的半个弧面上挫出一条细长的口儿,最后再把细的那头磨成剑形。彭亮一脸茫然的拿起,耗子朝他鄙夷的做个削皮儿的动作扭头干活儿。

  彭亮彻底折服!只需稍加打磨再安上把手,就是一个巧夺天工的削皮刀!耗子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彭亮仿佛瞧见妹妹们正一手抓住又红又大的苹果,一手举着金光闪闪的水果刀,想都不想就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那么俗!我说的不是苹果,是吃完后的事情!”

  耗子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战事不紧的时候有越南人往猫耳洞里扔东西换烟抽,洞口就离着四五米想不见他们都不行,叽里呱啦的比划着扔过项链、坠子还有精巧的蝴蝶戒指。彭亮的哨位离他们较远没机会拿到,但也从战友们的手里看到过。鸡心项链用掷弹筒弹壳做成,中间有女人相片还蒙了块有机玻璃拿小刀挫得锃亮,栓个手榴弹拉环套在脖子上很是好看。枪榴弹尾翼做成蝴蝶戒指,精细打磨一下再刻上花纹,式样很受欢迎。

  耗子的手艺竟一点不差,做出那几样东西也是手到擒来!

  忙活了足有两天,看着地上一小堆金光闪闪的作品耗子直起腰来,揉着肩膀踢了彭亮一脚说道:

  “这些都是小玩意儿,不顶大事儿,怎么也得弄个和平鸽啊!”

  彭亮点头同意。

  和平鸽要用炮弹壳做,要经过抛光、刻线,时间充裕的话还得刻上文字。是个力气活儿。这几年最流行的就这两样儿,另一种是用高射机枪弹壳做成的拐杖。十枚子弹才焊出一把拐杖,是慰问团里长者们的最爱,拄着它登山走路一溜烟儿。和平鸽则是纯粹的摆设,弹壳小了做不出效果,85的抠唆、122的一般,152的才是上品。但是到哪儿去找弹壳呢?特务连可没这么大口径的装备。

  “明儿去趟芭蕉坪,准有。”耗子搓着红肿的指头走到门口,捶着腰说道:

  “听金海儿说的,炮团有个老乡叫乐开,一直没联系,明天顺道去瞧瞧。”

  听着彭亮半天没有动静,耗子转过身苦着脸埋怨:

  “今儿就先歇了,偶也是人啊!”

  “你!…”

  “大白天的,都看见星星了?”

  彭亮迷迷糊糊听到耗子嘟囔。

【第十七章】
彭亮的家在北京,算是个富裕家庭。父亲彭家悦是扛过枪的老兵,坚持留在部队做后勤管理,就是因为舍不得放下枪。母亲没少唠叨,最听不得他那些波澜壮阔的戎马生涯,一张嘴就立即打断他:“快五十的人了,还逞啥能!有能耐拿弹片换酒喝!”

  母亲有母亲的道理,她也是军人,和他经历过同样的战争。

  当然,对战争的看法女人和男人从来不同。角度不同、视野不同,感情更是不同。她们从心眼儿里抵触战争,认为世上再没比这更无聊的事。她们只醉心于创造生命、编织爱情,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纳入怀中用乳房哺育,包括她们爱恨交织的男人。可她们忘了女人是加号、男人是减号,还带个箭头,如果没了这个减号世界早晚要在她们贪婪的增加中膨胀到崩溃,就像十月隆起的小腹很快不堪重负。

  “女人生完可以恢复,地球呢?”彭家悦梗着脖子问道,“无法想象!”。

  “那是你们的狗屁逻辑!我们有我们的方法。”母亲总是这样反驳:“对话、协商也一样可以解决问题!”

  “那不就是骂街!”彭家悦一脸的轻蔑,“楼上小两口没事瞎折腾,弄得你睡不着觉,协商半年也不顶我照门一脚管用!”

  也许是受了老子的影响,彭亮从小就对军人向往。父亲身上有种纯粹的骑士精神,也一并传给了他,一生下来就高大结实、孔武有力,对弱者有天生的保护欲——不止一次的把老耿家的孩子按倒在地,从兜里掏出零钱分派给小兄弟,如果有水果糖就私藏一颗。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听惯了起床号、也会按时睡觉,最令他老子骄傲的是的他学习成绩。可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彭家悦还是犯了难。他拿着儿子的志愿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跑到校长家里,偷偷改了个“中国第四军医大学”,拿着手术刀的军人也是军人!

  可拿到录取通知书,彭亮把它撕了,他相信自己的体格,就是不上军校也一样可以带上大花骨朵!那年年底,他顺利通过了体检、戴上红花,在一声悠扬的汽笛声中,看着父亲深邃的目光、母亲无奈的眼泪坐上火车到了军营。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事,彭亮十九岁。

  “我可等不起明年!”,这是他临别说的唯一一句话。

  到了部队,除了回过几封家信,彭亮再没打过一个电话。他心里的结必须要自己解开,就像他说的等不到明年,他为自己编织的所有梦想都与军人有关。

  “彭家悦,你这是自食其果!”

  这一点他和母亲看法相同。

  耗子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兵,广东德州人,费了半天劲才听懂几句,耗子的自我介绍大意如下:

  家里有钱,父亲老板。

  兄弟不和,都为财产。

  赌气出山,唯求上进。

  初次见面,多多海涵!

  实际的情况略有出入。耗子是家里的老疙瘩儿,父母溺爱之情过于言表,讨了兄弟姐妹的厌,谗言其身体单薄不担大事,欲送之部队而后快。呜呼,父母竟然应允!

  彭亮呵呵笑着听耗子说完,耗子天生的亲和力让他颇有好感,很快两人就混到一起。耗子羡慕彭亮的北京话,跟在屁股后面学舌,一口一个“露毛儿、露毛儿”的乱叫。

  “你个老帽儿!”这个时侯彭亮总要狠狠的推他一把。

  部队的生活清苦而紧张,加上边境战事不断、部队调动频繁,新兵训练额外艰苦。甲种部队早晚要上,耗子和他的父母还没料到,兄弟姐妹们首先来信自责。但生活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犯个天大错误,还不允许你改,只能期盼着时间快点翻过。既然一切都是不可避免,那就面对!“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口号变得越来越现实。

  指导员白文斌是连里学历最高的人,和彭亮一样不满高考结果,但不同的是彭亮没透漏自己的经历。都是知识分子谈吐自然与众不同,两人很有种“猩猩相惜”的感觉,经常一起下棋、谈论中东局势,这些内容当然无法与“泥腿子们”叽咕,没有共同语言!但彭亮更喜欢耍枪弄棒。

  连长林宇峰给他的印象就是标准的军人,狡猾而又诡诈。

  考核拼刺林宇峰一个个的过。劈、磕、挑、挂、刺,忙的兵们乱作一团。彭亮至今还记得和他第一次过招的情景。

  “犹豫、不坚决!拖泥带水想找死嘛!?”

  林宇峰压住木枪朝着他的耳朵大叫,抬手磕出老远。

  “突刺要坚决!力量要集中!”

  “磕要有效果,得让对方的姿势变形!”

  “你那是发声吗?!”

  至今还记得林宇峰大声斥责的神情,就像揣着他打的一万个借条,理直气壮、毫不留情!彭亮很快就开了窍,手上的动作大有长进。林宇峰见他聪明身体条件满不错,就让他上来做示范,彻底感受下刺杀的状态。

  “突刺就要要人枪合一,喝破敌胆!”林宇峰提枪上步,“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杀!!!”一声怒吼,彭亮还没缓过神儿来就被命中胸口。

  彭亮很快就得了要领,招架着可以和他走上几招,林宇峰非常满意。但他随后的攻击诡异而专业,彭亮感觉这简直是个杀人机器!后来知道,林宇峰那几下子是耍了三年的本钱,路数讲究,招招致命!这激起了彭亮极大的兴趣,没事儿就找耗子比划、琢磨破解之道,时间不长居然给他拆解了几招。林宇峰大为惊异,两个月后,彭亮就可以和他杀得走马灯似的难解难分。

  那年国庆营里组织比武,刺杀冠军不出所料要在彭亮和林宇峰之间产生。

  林宇峰诡笑着端枪拉开架势。

  彭亮发一声喊,枪如闪电,不料木枪刚一进身,林宇峰突然左臂一撤枪交右手,顺势一个侧步左膀朝彭亮怀里撞去,彭亮收势不及枪穿腋下而过。身体交接的瞬间林宇峰右手持枪猛然提起,刺刀当匕首!

  彭亮想要闪躲,无奈距离太近,小腹中枪,倒地。

  林宇峰哈哈大笑,甩枪而去,第一名还是给了彭亮。

  “我喜欢这小子!”林宇峰甩下这句话,再也没有人追问理由。

  耗子得了射击第二、投弹第一,这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结果。彭亮却不以为然。他早知耗子是块好料,只是瘦小力气活儿不行,但精细劲儿异乎寻常,隔三十多米能把手榴弹撇进菜篮子,然后发足狂奔躲开擀面杖和烧火棍,耗子的越野性能相当好,可以四驱。“如果性子稳当一点…”彭亮常常这样想,但耗子就是耗子,永远也成不了瓦西里,也挺好。

  班里一下冒出两个“状元”,班长张志城乐得找不着嘴,说拿了锦旗请他俩吃饭。

  彭亮记得锦旗很快就下来了,那是个周末,张志城给他俩请了假,借营长的吉普车一路大叫着扑向县城。打从进了军营头一回出门,俩人的眼睛忙活不过来。其实只是个小县城,不该这么没出息,但一圈三个多月就是神仙也得思凡。可惜部队津贴很少,谁也没敢买东西。

  张志城开着车顺着最繁华的街道搜索了一圈,也没定下吃啥。一个北京人、一个广东的,再加一个山西,坐下湊桌菜没那么容易。最后决定吃火锅,便宜实惠都能就和。

  那是第一次喝酒觉得脑袋晕,家乡部队父母媳妇和女人,张志城眉飞色舞话匣子打开不亦乐乎,耗子在家总受奚落只有听的份儿。彭亮说起父亲的不是,张志城突然拉下脸来,放下酒杯责问道:

  “没打过一个电话?!”张志城显然有些生气:“营里不是有电话吗?!”

  “没有,不想打!”彭亮耿直了脖子,酒劲冲得耳根子发红。

  “今天必须打,对面就是电话局!”张志城起身拉了彭亮就往外走,狠狠说道:“要是不去,一枪毙了你个兔崽子!”耗子和彭亮怔住,张志城的脸被酒烧得通红。

  一周后,部队封闭。关上大门、掩上窗户,掐断了电话、遮上了车牌,挡住了母亲的数落、父亲的叮咛,他和士兵们一起看着邮筒印迹发呆,神情就像走失的狗崽,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满满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空了又去抓心挠肝的想,这就是亲情、骨肉。

  可他就要远行,离开所有熟悉的人,去完成一个属于军人的蜕变。

  耀眼的灯光又亮起来,雪白的照着操场拉出排排的长影,薄薄的蒸汽在队列中缓缓升腾,仿佛时光凝结,黑夜更加寂静。

  彭亮又看见自己全身披挂的站在队伍中间…

  记不得那一天是怎样的忙碌,扎起一捆一捆的心情,扛上肩膀的瞬间才不相信幻觉。站在肃穆的寂静里听自己的呼吸声,感觉空前的孤独。不知道是谁的哭声,在宁静的黑夜里传出刺耳的不和谐,听见有人往外拉扯,有人在哭喊:

  “我不是怕死,就是有点忍不住…。”

  队伍一时愣在那里,慢慢开始骚动,呵斥声在周围响起。

  喧闹中一道刺眼的灯光射过来,晃得睁不开眼,一阵急促的马达伴着车轮摩擦的尖叫,吉普车“唰”的一声开进操场。砰砰几声关门,有人影飞快冲上前台,头上的帽徽闪闪发亮。

  “放开他,让他哭!”洪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都别憋着!”

  彭亮现在也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哭,就是觉得委屈、受了莫大的委屈,不再控制自己肆无忌惮的放纵哭泣。操场上慢慢安静,大家互相拍打身上的泥土,居然有人扑哧一下乐出声来!

  “呵呵,瞧你哪熊样儿!”耗子抹着眼泪说道。

  “立正!”

  “发声!”

  彭亮永远记得那撕破喉咙、迸发血光的喊声!

  台上的人缓缓扬起右手,五指并拢指向额头。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的头颅,伸向远方。

【第十八章】
彭亮努力的醒来,意识还在不听使唤的游离,拽着他一直往下坠,那声音仿佛是阵细语、也仿佛一声汽笛…

  南下的列车一路飞驰,车轮撞击着铁轨发出节奏的咔哒声。闷罐车里只透进少许光亮,士兵们安静的坐在车里,各自想着心事。枪已收管,彭亮卸下背包靠在车厢上和几个人聊着天。既来之也只能安之,当兵的扛枪打仗、流血牺牲,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经过最初的挣扎,他们安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列车在空旷的黑色里快速穿行,只有掠过站台才有一丝昏黄的灯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一晃而过又远远的抛在后头,像是装着满满的记忆一路抛洒。当委屈和恐惧消失,代替的是说不出的空洞,感觉生命不属于自己,躯体被掏空。

  现在想来,那时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昂扬走向车站,心里想的也就是去死,没人知道能不能回来,至少耗子和他是这样。

  彭亮绝对相信——军队是一架最为奇怪的机器,能把融入的每个人都蘸满汽油。一个好的将军就是一根火柴,能在最恰当的时候把他们点燃,在这烈焰里最懦弱的士兵也能喷出火光。

  迷迷糊糊的不知咣当了多久,列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站,天色已大亮。

  “全体下车!休息十五分钟!”其实就是上厕所的命令。

  厕所只有两个——男、女。屁股却有好几千个。

  士兵们哄笑着冲进去开枪放炮。

  车站已经封闭,视野所及的范围不见一个百姓。卫生队的女兵也没出现,估计没坐这趟车。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包括拉屎撒尿。

  再次回到车上,车厢里已摆好了几筐馒头、包子,还有满满的两桶蛋汤和豆浆。

  “每人两个包子、一个馒头,蛋汤豆浆自己选,咸菜管够!”排长余田大声的说道:“吃完继续休息,全体睡觉,不准讲话!”

  也许是累了就会感觉饿,汤很快就喝个底儿朝天。

  但觉却是睡不着。

  彭亮记得是他和耗子挤在一起,四只眼睛没趣的左右打量,耗子把嘴伸到耳边小声嘀咕,列车的噪声刚好盖住耳语。

  耗子悄悄的问:“知道哪儿吗?”

  “不知道。”彭亮尽量压低声音。

  “车头方向总该知道吧?”

  “恩,向西。”他的方位感一向很好。

  “快到西安了!我看了站牌儿。”耗子故作神秘的眨眨眼,偏要等他做出副期待的表情:“夜里过了个大站,郑州!”

  真想给他一耳刮子,这点地理常识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还用得着你废话?!列车的行驶路线没有告诉士兵,但耗子倒是提醒了他,估摸着他们是要经过西安、成都到达昆明。

  “昨天给咱们讲话的是师长,也在车上。”耗子捅捅彭亮。

  “谁说的?!”彭亮吃了一惊,这可不能乱讲,指挥官的行踪必须保密!

  “三排韩宇,厕所里跟我说的。”耗子信誓旦旦,彭亮嗤之以鼻。

  别人尚有可信,韩宇却是出了名的牛皮。新兵集训这小子说认识旅长,有名有姓还说得关系不一般,都知道没有旅这个编制了他还圆谎——说他的旅长升迁了、调到北京!

  彭亮差点笑出声来,韩宇说的他信,他不信的是韩宇这个人。

  师长的故事在老兵们的嘴里可是绝对的谈资!照他们的说法,师长当年绝对是个亡命徒。七九年自卫反击,他别着条折了的胳膊一手扛着无后坐力炮,敲掉越军八个火力点!天神般的感觉!可昨天夜里的经历却像梦境、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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