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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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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了师父一顿打;回头又不愿意,这算什么事!

    吞吞吐吐才说出口,果然师父将壶狠狠顿在桌子上,茶水四溢,怒气冲冲。

    迟衡惊了一惊,心想可别气出毛病来。

    喘气了半天,师父平息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贫道早该料到:命里来时躲不过,哪能争得过宿命?去年原以为可瞒天过海,却不知,反而早早地赔了另一个。罢了罢了,岩上无心云相逐。”语焉不详,拂袖而去。

    迟衡莫名其妙望庄期。

    庄期只笑。

    迟衡转辗反侧了一晚,次日,迟衡牵马就要告辞,他跟紫星台犯冲,生怕呆久了又把这里给毁了。却想不到前方,一匹白马,庄期骑在马上,静静等着。

    迟衡以为他是来送自己的,遂说山路崎岖,送就算了。

    庄期颦眉:“你昨天说的……”

    迟衡一怔,再看身后,紫星台的台阶之上,白胡子师父领着一干徒弟,肃穆、悲伤、激愤,齐齐地看着他们两人。

    蓦然,欣喜若狂,迟衡牵住了庄期的缰绳:“你真的打算了吗?”

    庄期目视前方。

    十一月天,庄期第一次离开了紫星台。

    其实,迟衡一直很困惑,两人先前并无交际,庄期怎么就听自己的话下山了呢,仅仅凭自己那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容越是兴趣相投,而庄期呢?

    许久之后,一次机缘巧合,迟衡庄期双双枕在一块白石上,悠悠看着天空。同样是白石,却不在紫星台,而是凡尘之中随意的河边,随意的流水,随意的辽阔星空。

    迟衡就问了。

    当初为什么跟自己离开紫星台。

    渺望星空,庄期道:“从小我就仰慕师父,他会观天相,能掐会算,而且一算一个准。虽然现在看来,好多也不那么神奇不那么玄奥,但深烙心底的敬仰不可逾越。”

    迟衡不明就里。

    “自从收养我和容越起,师父就算到:我二人命里都不归紫星台。所以连最愚钝的徒弟都成了紫星台道士,我还算有慧根,却一直是居士。师父很固执,但算过的事,就笃定。其实,我内心从没想过要离开紫星台,生于此,长于此,为什么要离开呢。可师父说多了,我心里难免也好奇,也有期冀。”

    迟衡若有所悟。

    “一年前,师父算得:有陌生人将来到紫星台,机缘之下我会离开。他自然不舍得,遂令我闭关修心,不许出观。所以,那天,容越才代我出去钓鱼的事,想不到遇上了你,并因这一契机惹出后来一大串事。”

    迟衡很意外。

    “容越跟你离开,更验证了当初师父的那个神算。你们走后,师父就叨叨得更厉害了,总说我就算能留一时,留不了一世,迟早都是会离开的。我便想,既然总是要离开的,那就找一个最合适的契机吧。然后,你就来了,跟我说那些话……”庄期望着星空,面露眷恋。

    迟衡才恍然,其实只是一个时机而已,自己恰好出现了。

    “容越没有道缘,一旦离开必然完全了无瓜葛,一分都勉强不得。而师父说,我与紫星台仍有一半缘。我便想,也许在我遍览过千山的星相之后,又会回去吧。”庄期淡淡地说,一袭雪衣滑落,沾惹尘埃。

    以上是后话,不细表。

    十一月的矽州飘起了小雪,二人相随十余日,终于到达矽州城。

    城内情境与去年相仿。

    但这一趟迟衡却远比去年艰辛。

    连续数日,迟衡独身去探听消息。最先探听到的消息是城主麻七麟身患急病,麻七麟的长子麻慎之侍奉床前,次子麻行之则于一月前被遣往矽州之西北的破镜县,抵御西北而来的强敌。

    听了这消息,迟衡心想不妙。

    权力之前,是个人都蠢蠢欲动了。迟衡绝不相信麻慎之只是榻前孝子,而不会趁着大好时机捞点什么?麻行之偏偏这个被派遣出去且被牵制住了,本身就是问题。麻七麟要是现在挂了,就如今这架势,矽州绝对是要被一分为二的。

    迟衡与二兄弟打过交道:麻慎之性格懦弱,但胜在心思缜密;麻行之血气方刚更适合当将领,但惜太过年轻无城府。

    就私人交情来说,迟衡与麻行之交好。

    城中各种传闻都有,最厉害的就是麻慎之很快就要成为一州之主。倘若麻行之能成一城之主,来谈连横之事,倒是容易。如果麻慎之成功了,那就得看麻慎之背后是谁在撑腰了。迟衡探听下来,得知当下麻行之的老丈人沙将领有个死敌,名叫卢非略,当下正得势。

    卢非略年过四十,也是被朝廷贬谪下来的,在矽州许多年了,但渊源仍在京城。

    隐隐约约的,迟衡想:莫非郑奕的手已经伸到了矽州了。

    一大清早,客栈里,迟衡琢磨,是先去拜访麻慎之,还是先去探一探卢非略,如今看来两者都不是好的切入点,无论哪一条路都不太好走。

    再说麻七麟这当口就吊着一口气,也没人有时间见迟衡。

    兵荒马乱。

    迟衡又烦又闷。

    庄期亦一直没有开口,默默地夹着小菜吃。

    迟衡忙,庄期静,二人基本上不太说话。庄期生在紫星台,外表淡泊,骨子里清高。又极爱干净,那一身雪衣一匹雪马往哪里一走都是最耀目的,无人不回头看,甚至有人追了一条街。

    二人在客栈里,少不了也引得人来看。

    迟衡头疼,便说:“庄期,你只有白色的衣服么?太招摇了,换个不显眼的吧。”

    “我只有白衣。”

    迟衡当天出去时便顺便给他捎了一件青衣回来,想不到庄期看了一眼,扔到一边,似乎不悦。迟衡数次催促,庄期忍无可忍:“我从小只穿白衣,不想换。”

    迟衡有点烦了:“不行的,这么穿太招眼,一路上光替你挡眼都够了。”

    “那就别挡。”

    为这件小事二人冷了一冷。迟衡一天忙得不行,跑去麻府却被挡在门外,却没见着麻慎之,更别说麻七麟了,等了一天无功而返,他还不敢大肆招摇。晚上回来,回到客栈,忽然觉得不对劲,屋子里空荡荡的:庄期没在了。

    迟衡急忙奔出去,马厩的白马也不见了。

    迟衡惊出一身冷汗。

    平白无故,庄期倒是上哪里去了啊!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早晨的情形,庄期该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别扭就跑了吧!迟衡又急又气,跑出去一路找,转到大晚上,他身心俱疲地回来了。

    一推门,床上,雪衣飘逸。

    迟衡浑身都虚脱了,忍不住咆哮:“庄期,你刚才上哪去了,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客栈吗?我还能一天到晚把你看着啊!”

    庄期一怔,脸肃了一肃。

    迟衡往床上一倒,浑身上下都跟抽了筋一样,沉甸甸的,稳稳的。庄期走到他跟前,淡淡地说:“很抱歉,我不能跟你去垒州了。”

    迟衡跳了起来:“别闹了,不去垒州你去哪啊!”

    “我去缙州。”

    “去哪里干什么!”缙州,在矽州的西北……等等,哪有缙州的事,庄期有事没事想到去缙州干什么!

    “我结识了一个缙州的朋友……他日有缘,我们还将相聚。”

    庄期说的冷静,迟衡顿时毛了:“好端端的在矽州,你跑去缙州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去那里干什么,等我把矽州的事搞定咱们立刻回元州……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呆在客栈!”

    庄期冷冷地说:“我并没有打算去元州。”

    “庄期,你不去元州,那你跟我出来是什么意思。”迟衡头直抽,他完全不知道庄期一直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耍脾气一样说去缙州,这能是说去就去的啊,。

    “你我志不同道不合……”

    迟衡很烦躁:“行!那等我办完事,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哪!”

    说罢,气呼呼蒙头就睡了。

    睡下之后,朗将的脸庞浮现在心头,一丝丝甜蜜荡漾。

    迟衡的心情稳了一稳,烦躁也就变得轻飘飘了。想来想去,还是朗将好,无论哪里都好,当自己茫然的时候,只要想到他自己就会变得信心满怀!

    分离变得如此难熬。

    本以为和麻七麟一说,这事就算交差了,想不到这事忽然变得麻烦了,怎么才能顺利回去呢,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140一四〇

    【第一百四十章】

    次日;迟衡对庄期说:“今天你与我一同去麻府。事不过三;我就不信逮不着麻慎之!”

    “我不擅人情世故。”

    迟衡挠着头:“不碍事;你跟着就行;什么也不需做不需说。”之前不带庄期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看来还是栓在腰带上比较靠谱,至少发生个什么自己也知道;别一哪天回来人跑了就抓瞎了。

    二人没提缙州的事。

    这一次;迟衡终于见上了麻慎之。去年是文弱的风流书生,今年看来已有些油滑,麻慎之说话很客气;但一提见麻七麟,他立刻婉言坚拒了。而且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就下了委婉的“逐客令”。

    迟衡有点纳闷。

    他不明白麻慎之怎么对自己这么提防,直到送行那里,麻慎之若有若无地提到麻行之在破镜县。他才顿时醒悟,麻慎之已将自己划在麻行之那一拨了,难怪生分得不行。再一想,不对,更因为麻慎之站在了郑奕那一边,所以对颜王军自然提防。

    权衡了一下矽州城的情形。

    迟衡与庄期说:“咱们得去一趟破镜县。麻慎之耳根软,手底弱,就算他当了一州之主,连横之事是指望不上的,还是麻行之比较靠谱。”而后说起了去年麻慎之、纪三娘、沙叶等诸事,庄期听得有趣。

    说走就走,二人离开客栈。

    骑马出了矽州城,迟衡还没加鞭就停下了。因为眼前一排着盔甲的人横空出来,各个寒衣如铁。迟衡将大刀一握,难道麻慎之想斩草除根?不可能是,自己还没表露任何意思呢,两军交战尚且不杀来使,何况太太平平。

    盔甲之中,有一人着黑色衣裳,生得极高大,鼻梁高直、眉毛浓密、眼窝深陷,深邃的眸子如点漆点墨,鬓发微卷,大有异域之相。

    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很耀目。

    他却只看庄期。

    迟衡了悟,莫非他就是庄期在矽州城里认识的朋友。一看煞气就很重,两人怎么搭上的?迟衡扭头望庄期,庄期还是一派从容。

    迟衡朗声道:“这位朋友,有话好说,挡我们的路不知为何。”

    男子骑马缓步过来,将迟衡上下打量一番。

    而后目光流连在庄期身上:“庄期,你是要出城去吗?我明天就回缙州,连行李都为你准备好了,你要嫌骑不惯马,我也备好了马车!”声音浑厚,口音也异于矽州人,咬字很重。

    庄期道:“扈烁,我还要去垒州探望师弟,这一去一回不知道到何时,日后有缘我自会去缙州寻你。”

    扈烁失望之色拂过,停了一停很干脆地回答:“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没等迟衡阻拦庄期已答:“破镜县。”

    扈烁眼睛一亮:“我回缙州也要路过那里的,不如一路同行。”

    这种诚挚到难以想象的热忱无法推却,再说扈烁也没死缠烂打,迟衡二人遂同行了。扈烁性格粗犷豁达,又爱亲近庄期,三人在一起终于不冷清了。但迟衡心中有事,只顾赶路,并未太在意扈烁和庄期。

    迟衡本想快马加鞭早早赶到,奈何庄期的马技不行,一天走不了多远。

    这天早晨,迟衡起了个大早,见庄期抚摩着白马的脊背,白马的毛色极柔极亮。而旁边,扈烁说着什么,庄期双眉微皱。

    迟衡心中一动。

    庄期自从紫星台极少笑。

    在客栈时自己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庄期都怎么打发时间的,更不知道庄期扈烁二人是如何认识的。迟衡大踏步过去:“庄期,怎么了?”

    “马病了。”

    迟衡叹了一口气,这匹马就跟庄期一样,高贵还娇气叫人没法子:“你骑我的吧。”

    不等庄期回答,扈烁爽朗道:“不需要担心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马,再来十个人也不怕,这匹马中看不中用,到了缙州我送你一匹血马,保管脚力第一。”

    迟衡挑眼,血马可不是想送就能送的,这扈烁信口开河的功夫倒不错。

    不提这一路上的小磕小绊。

    到了破镜县,扈烁却不分道扬镳,只说路上还需等人,甩都甩不掉。迟衡见他常围着庄期,至少庄期不寂寞了,遂默许了。

    这一次,迟衡很快找到了麻行之。

    还是麻行之热情,一听迟衡来找立刻大踏步迎出,满面春风。一年多不见,麻行之依旧是浓眉大眼,眉眼开了不少,笑起来很开朗,一点儿也不见外。迟衡纠结的心顿时放下,跑过去狠狠揍了麻行之一拳:“你小子让我好找!”

    麻行之哈哈一笑:“不来个信,早知道你来我就接你去了!”

    二人单刀直入,寒暄完毕就说起了当下的境况。

    麻行之面色沉了一下:“一个月前家父听人谗言,把我遣到破镜县,前两日才平了破镜县的乱党,所以一直耗到现在。近日家父又染上风寒,所以调遣令一直没收回。不过,矽州城有家兄在也无需太担心。”

    迟衡越听越困惑地说:“风寒?不是风寒那么简单,你不回去看一看吗?”

    麻行之追问之下,才知道麻七麟不是风寒,而是大病。不由得狠狠一拍桌子:“麻慎之给我书信,说小风寒不需要担心,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他这是什么意思,都说了兄弟俩一起掌权矽州城,他还担心什么!”

    迟衡了悟。

    但还是觉得有点儿怪异,说不上哪里。

    麻行之年龄轻又没心眼,还有兄弟情谊,以前是仗着父亲在所以无需担心。就现在这样子,迟早是要被麻慎之给踢得远远的。而就麻慎之那性子和能力,迟早是要被卢非略等手下给取而代之的。

    这可不太妙。迟衡便与他说了卢非略的事。

    才提这个名字,麻行之就更怒了:“家父早都提醒过,卢非略这个人奸诈无比,麻慎之偏偏爱和他一起,我来破镜县就是卢非略搞得鬼!”

    迟衡深吸一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麻七麟的命令肯定是很难等来的,说不定等来的是逝世的噩耗,那时再来一场血雨腥风就迟了,说不定外人乘虚而入,矽州不保。迟衡遂与他商量如何回矽州城一事,想不到麻行之摇头:“我不愿与麻慎之争矽州城——反正我都有矽州其他城池了,他要喜欢就送给他了。”

    迟衡一愣。

    麻行之这才解释,原来,麻七麟早将矽州的兵权能全部交给了麻行之,只有矽州城这一个是由麻慎之占据的。如此一来,世事瞬间就倒转过来了,麻行之原来早就胜券在握。

    迟衡于是直接说了颜王军期望能联合矽州之事,麻行之大喜:“正好,矽州左有郑奕虎视眈眈,右有西北诸狼,我早就想连横了!”

    二人一拍即合。

    躺在营帐里,迟衡手覆额头,忽然觉得这事太轻易了,全然不像上次与纪策来,二人那一番周折。当然也是时过境迁,一年时间,矽州的劲敌已不再是泞州,而是实力强横的郑奕,想要不被吃掉,要么吞别人,要么连横,自然不像之前那么犹豫。

    迟衡转辗反侧,还是觉得不对劲。

    旁边的庄期开口了:“迟衡,你怎么了?”

    其实方才与麻行之见面时,庄期一直在身边。迟衡遂将心中疑惑全部说了出来,没想到麻行之能那么利落地答应。庄期想了一想,说:“他确实不假思索,但我并不觉得这个可疑。我更困惑的是,为什么麻七麟会把麻行之遣出矽州城,他不是疼爱次子吗?难道会在这关节出差子?”

    忽如醍醐灌顶,迟衡抚掌:“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庄期困惑。

    迟衡兴奋地说:“咱们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麻七麟其实是想乘着这关口,给次子肃清敌对啊!你想,麻行之一离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肯定都浮上来了,麻行之只要等着收网就是了!难怪我说,麻行之对父亲生病一事并没有表现太大担心,反而对卢非略等人很愤慨!”

    麻七麟知道,是时候给次子留下可信的人的时候了!

    而生病或许是借口,也或许是契机。

    迟衡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若是如此,麻行之应该很快就会下手了!他的老丈人沙将军在矽州城也算是忍辱负重,二人若是里应外合,那些个上蹿下跳的人,一早死得光光的!”

    庄期琢磨了一下,放弃了:“都是老狐狸!”

    次日,迟衡满面光辉,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的猜想,果然麻行之一开始面色不自然,后来就坦率地笑道:“迟衡,我真佩服你,打战好,还聪明,家父正是这个意思。他说我不会看人,掌州后怕着了人的道。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肃清一些人。”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网?”

    麻行之沉吟:“不久了。”

    迟衡笑了。

    “至于连横,其实很多人都来过,甚至泞州的杭竺当初也提过,家父没有同意,想不到转眼间,泞州就归颜王军了。如今世事,孤州难存,家父说过,也许不久后就该与颜王军交战了。想不到你来提连横之事,自然比较交战来得好。别人若来还要思量一下,你心眼实,我信你。”麻行之没有隐瞒。

    迟衡与麻行之一向对盘,就是不说战事也有很多话说。

    二人畅谈良久。

    期间迟衡也和麻行之说过,若只安于矽州一州,也是不长久的。麻行之回答,他有意西北数州,但目前强敌环伺,他力不从心。说到这里时,麻行之沉默了。

 142一四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迟衡一路上滔滔不绝;心情激动;说起了缙州形势;并说麻行之和扈烁若能连横;比和颜王军还牢靠;因为他们面临的敌人是一致的,所以这一趟虽然没得到麻七麟一句准话;但绝对不枉此行。

    凭满腔热情;迟衡快马加鞭。

    回程的路覆满了雪,有个地方甚至没入膝盖处。

    行路甚是艰难,迟衡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甘之若饴。见他说得起劲;庄期的话也就多了;二人终于能说上一两句了;都是年轻人,也能说到一起去,迟衡说得最多的是容越,他想庄期一定喜欢听,果然,一提他,庄期就微笑。

    庄期骑马越来越娴熟,那匹白马也神奇,先前还病了,想不到这么日夜无停,反而还皮实了,雪里也跑得欢。

    矽州有些地方人烟稀少。

    这天,两人跑了许久也没遇上人家。都累了,只能找个没风的地方窝一宿。雪青马卧下,迟衡挨着马躺下了。白马也卧下,庄期看了一看,却没卧下,而是坐在迟衡与白马中间。迟衡只道他嫌脏:“庄期,睡下罢,不然太冷。”

    庄期微笑,眼看那一袭红衣就要被压在地上。

    迟衡立刻心疼了,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地上脏,你睡在这上边吧。”

    庄期脱下了红裘衣,盖在身上,而后瞟了迟衡一眼:“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稍微毁上一点点,不得跟剐迟衡的肉一样。

    迟衡笑。

    二人看着天空,迟衡忽然慨叹:“冬天的星星少,不如夏天里好看。庄期,你是只会看天相不会算命吗?听说你师父给人算命可准了!我每次见他都只顾发憷,这下可没机会了!?”其实吧,他也没真想算什么命,就是觉得庄期太寡言,两人都静默,也不像话。

    “我帮你问过。”

    迟衡大喜:“师父都说了些什么呀,不知我未来的命如何?”

    “将星坐七杀。”

    迟衡一愣,不明白,不过听上去就很霸气又很煞气的样子,喜上眉梢:“听上去还不错。”

    “嗯。”

    反正自己肯定是将,不管七杀八杀,对有些人来说总是煞星的,迟衡倒没多纠结,笑了一笑,凑前热切地问:“师父有没有说姻缘之类,有没有算到我近日喜事临门?”

    庄期瞥了他一眼:“命?带?桃?花?一?点?煞。”

    迟衡的心一揪,顿时放低了姿态:“什么煞?桃花煞吗?这是什么意思?是我说会遇上桃花劫吗?桃花我喜欢,有什么法子把煞避了啊?”

    “我不解命理,不得而知。”

    迟衡失望了,兀自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自己为了跟朗将在一起,都被毒打过两次了,也算煞吧,如果是这个,倒也不怕,反正皮糙肉厚,遂又喜气洋洋:“你也说过,煞也不一定不好。那什么一点煞,是否说我情路艰辛,但终抱情人归!”

    庄期脸皮抽了一抽,良久才说:“我以为你对将星会感兴趣得多。”

    迟衡将桃花煞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无果。

    想着想着,迟衡一拍脑门:“啊呀,光顾着回家,忘记给朗将捎点什么回去了,矽州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想的桃花该不是朗将吧?”

    迟衡笑着反问:“为什么不是朗将?我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为了他,我就是经历上一些煞也心甘情愿!”

    第二天,终于到一个小城,迟衡立刻停了马,跑到集市上去搜罗。

    谁知集市上,都是平常东西,哪里有什么能当信物的,总不能扛一匹布回去吧。就算有珠宝店,也是金银首饰,俗气得很。二人一路逛到集市要散场了,都没看到中意的东西。

    迟衡沮丧地骑着马。

    见地上有个老头在收拾摊子,摊子上摆的东西破破烂烂的,都是些不知道年代的陶陶罐罐,两个碧瓶之间,有红色闪亮。迟衡眼睛一亮,飞身下马,跑过去拾起,细看:是一截竹节状的红珊瑚,蒙了一些灰尘,迟衡用衣裳擦了擦,那红珊瑚立刻变得艳|丽起来,握在手里也微沉。

    对着夕阳细看,很是别致。

    老头絮胡诌起这红珊瑚的来历,说乃是数百年前从海底捞出来的,当时上供给了公主,后来公主和亲,流落到西北诸地,而后转辗落入平民百姓家云云。

    迟衡二话没说掏银子买下。

    用水洗了又洗,用软布擦拭干净,光泽莹润,比老头手里好看不知多少倍。虽然想不出这东西能有什么用,不知道朗将愿意不愿意挂在身上,还是会不以为然的扔一边,好吧,朗将可不是喜欢穿金戴银的人,他除了红衣耀目,其实极为简单。

    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喜欢得不得了。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相处,不止是光彩照人,他的一言一行都让人越来越喜欢,情不能自已。迟衡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年,要是早生了几年,朗将也不会视自己如弟弟,不把自己当回事。

    虽然如今的关系不同于以往。

    可是,迟衡总觉得朗将心不在焉——他的一心还扑在战事上,对自己可有可无似的。

    越想越挠心。

    迟衡将红珊瑚揣入怀里,带着急切的心情往回赶。

    紧赶慢赶,终于在小年的那天,迟衡赶回了元州。

    春风得意马蹄疾,迟衡一口气奔到将军府。闲人见那气势一概回避,他也全然看不见其他人,一心一意只想一个人。终于奔回将军府的书房,他继续是小跑进去朗声道:“朗将,朗将,我回来啦!”

    一双眼睛极亮。

    谁知,案前只有纪策一人在:“回来就好,大雪封山了吧?”

    可不是么,一晃就两个月,一路上都什么也没干尽赶路了,迟衡侧头皱眉,失望了,原想给颜鸾一个大大的惊喜,想不到还没在:“是费劲了点,纪副使,朗将呢?”

    纪策咳了一声:“元州城外的元湖结冰了,他这两天闲的无聊,都在那里看雪景,你旁边的这位是?”

    迟衡这才想起,庄期被晾一边了。

    连忙介绍。

    一听是紫星台的人,容越的师兄,纪策喜出望外:“紫星台移到向禅山了么?紫星台神算天下闻名,我仰慕已久了,惜一直没有机会拜访。”

    少不了多问几句。

    看不到颜鸾,迟衡心急,径直说:“纪副使,庄期交给你了,我去找朗将!”说罢,风一样走了,留下庄期,尴尬地望着纪策。

    纪策无奈瞅了他的背影一眼,继而微笑看着庄期:“我引你见颜王军其他人。”

    越近元湖,迟衡的心越怦怦直跳。

    白雪飘了大半天,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

    更兼寒风骤紧,白雪在空中飞舞,纷纷扬扬十分烂漫。老树上挂满雪如霜,松针一簇一簇堆得喜人,有那平常人家的小儿,穿得毛绒绒的在地上滚雪球,好雪一场。湖边枯草尽已伏下,元湖的边缘已经结冰,有一叶扁舟被冻在雪里,棚顶已全部染白。江山如画,却不见寒江独钓人。

    迟衡绕着元湖疾马飞奔。不多时,见大雪纷飞中有一人伫立湖边,似在赏雪景。

    红衣一点,可堪入画。

    明明听到马蹄声,红衣却没有回头,只是伫立着,迟衡的心都快随着那红衣飘扬起来。他飞奔过去,飞身下马,倏然扑了过去,从背后将颜鸾紧紧抱住,收紧了手,感知到了那起伏的心跳,瞬间心就稳稳地落下。

    白雪纷纷落在肩头、鬓发。

    安静到只有雪纷扬落下压弯枯枝的声音,和激越起伏的喘气声。迟衡满足地蹭着颜鸾的颈窝:“朗将,我要死了。”不知道颜鸾站了多久,脖子都是凉凉的冰冰的。

    “什么死不死的!”

    “一天不见都想得要死何况两个月。朗将,你有没有想我?”迟衡嘴唇移到颜鸾的耳边,倏然亲了一下。

    颜鸾被亲得浑身冒寒气:“越来越没规矩。”

    “朗将收到飞信了吗?矽州的雪更大,有些地方走都走不了,要不我早就到了!”迟衡半埋怨倏然印上一吻,在耳后、在脸颊、在嘴角,颜鸾瞪也不管用,“朗将,听纪副使说你一连三天都在这里,这有什么好看的,湖又不大水又不多。”

    颜鸾瞭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迟衡瞬间悟了:“朗将是在这里等我吗?朗将是等我三天了吗?是不是怕我一见你就克制不住动手动脚?还是怕我一见你就……”

    “滚边!”

    迟衡心花怒放,叭的亲上去。

    环着颜鸾啃了一圈,啃着啃着,情不能自己,从背后环抱啃到了面对面的拥抱,低头又亲了亲颜鸾的喉结,轻轻地咬了一咬,那喉结倏然上下一动。

    颜鸾难耐地皱眉:“见人就咬脖子,你是小狼啊!”

    迟衡的手从后背慢慢抚摩到身前,笑着说:“朗将不知道末将是小狼还是小狗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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