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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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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乐意伺候你!迟衡把他的手使劲掰开:“进军营了你可别像现在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还不让抱人了?”钟序老大不高兴。
迟衡舌头直打卷:“抱我是没什么,你要是抱别人指不定就会错意了,我进过大军营,那,那个,那种事,有些人……”
“什么这个那个的!”钟序气呼呼坐着,“我不懂。”
迟衡只得好声好气地劝他:“不懂就不懂。反正你要记住,跟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别总跟别人搂来抱去。”
钟序乐了:“这可你说的,欺负你就没关系!”
黑檐下,石鼓旁,对月成四人。就是刺骨的冷风吹得紧,石墙也挡不住,钟序很快就哆嗦起来,放手心取暖也不行。迟衡便要回去,钟序反而不肯,磨磨蹭蹭非要和他多冻会儿。一边哆嗦一边聊天,看着又可笑。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行啊?”迟衡又搂肩又搓手。
钟序一蹭鼻子:“我刚才偷听梁校尉和左昭的聊天来着,说要把你和百多人一起组成什么黑狼队,把我单独派给左昭打下手。明天就开始,咱们可能不定能天天见上。”
迟衡松了一口气:“我说什么事,你跟着左昭最好,不用冲锋陷阵去卖命,晚上还不耽误练枪。”
“我想着咱俩要在一起啊,与子同袍,与子同仇!”钟序失望的说。
迟衡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来猛将身边都要搭一个聪明的谋士,就像梁校尉旁边要有一个左昭一样。只要这样咱俩才能长久搭伴啊!”
许久,钟序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5〇〇四
【四】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长剑。
梁千烈手负长刀,走到迟衡跟前,大喝一声:“就你站的那样,能使出劲来?还想砍人?砍个蚂蚁都踩不死!手,再用点力!腰板直起来,两条腿站稳了,经得起老子一脚踢不!”抬腿往他小腿一踹。
迟衡向前一跌,差点撞地上。
他白着脸,汗珠一滴一滴滚落,二话没说,退回原地继续站着,蹲着马步维持着侧身的姿势,两眼直直向前。
练兵的地方在夷州城东几十里外的原野,地势宽敞,就地扎营。
这次以颜王军的名义招募了上千人。大多数人从军只为有口饭吃,一眼望过去,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梁千烈不急不躁,先架起了大锅,先让大家饱饱吃了几顿,等劲头恢复过来,才开始操练。
梁千烈生就一副彪悍的脸,说一不二,眉毛立起来能把胆小的吓死,骂起人来狠,听的人无地自容,责罚起来更狠,头一天就把大家练趴下了,第二天起来,挥着鞭子继续练。下了练兵场,梁千烈却很亲和,大不咧咧的与大家打成一片,兵士们对他是又敬又亲,背地里称他为梁胡子。
这千余兵士分两种,一种是普通兵士,近千人,练军纪、练阵法、练负重、练跑、练跳、练弓箭;另外一种,就是最拔尖的百来号人,编入黑狼队。黑狼队,据说以后就是骑射兵,专打前锋,攻硬战。百来号人里,都是十六七岁,梁千烈说骨头没长硬,半大小伙什么都不怕,能练出来。
梁千烈他的练兵法则就一个字:练!
往死里练!死了都要练!
尤其是对他挑选的一百个黑狼兵士更加严厉,半个月就练了两样:半蹲、跑。平常的兵一天练五个时辰,黑狼兵士一天练七个时辰;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子时才睡。这百来号黑狼兵士知道自己被梁千烈寄予厚望,更练得带劲,被打被骂都心甘情愿,个个好强,别人站着自己就不肯倒下,跟斗狠无异,很快就有模有样了。
迟衡很瘦,站在百人中也不起眼。
练起什么都卖力,但却是被梁千烈训得最多,因为他跟不开窍似的,站着蹲着都不得要领,连扎马步这么一个简单动作都让梁千烈连续踹了好几天,差点踹断了腿骨。跑步也是,梁千烈说他光是快,没气势,没样子,为个跑步都纠正了好几天。
迟衡憋着一股劲,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梁千烈在没在他都练得发狠。即使晚上睡觉了,也要琢磨为什么梁千烈就这么硬实,自己就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是技巧,还是别的什么。
二三月的倒春寒比腊月还冷,不多时飘起了雨,黑狼兵士们个个只穿着薄衣,一会儿就浇透了。
地上溅起了小泥坑,两脚就陷入泥里。
梁千烈却没下解散的令,同样在风里雨里站着。百来号人在凄风苦雨里一动不动,扎马步不比跑着跳着能生热,寒风吹着冷雨灌着,不多时,都被冻得嘴唇发紫。迟衡这些天练得狠,睡觉少,又空有一副骨架子,冷雨灌进眼里嘴巴里,生疼,很快两腿也发虚。
梁千烈眼睛多利,大步走来:“那年老子守边关,大寒时节,天寒地冻,想往城墙上倒一瓢水,才出门水就冻在瓢里头。那么冷的天,房子里冻死的人都一片一片的。将军说,夜袭敌营!就这一句,我们二十几号黑狼出门了。山都积满了雪,马腿冻残了,我们愣是连滚带爬走到了敌营,乘其不备,把那军粮全毁了,还砍了那头头的脑袋,两万敌军后来生生饿死冻死在那个地方!我们呢,二十几号弟兄,混战死了十个,回来病死了三个,两腿冻废的有八个,就剩老子一个人全手全脚活到现在。苦不苦!我们不知道冷?我们不知道生一堆火烤着多舒坦!但想着这一战,边关就太平了,我们大军营里的数千兄弟们可以全手全脚活下来,我们就往死里扛!二十三个人,灭了两万敌军,我们值!”
他的声音洪亮,风声雨声都被扼住一样。
“不要都以为黑狼听着威风!别人过不去,黑狼要上;最难的,黑狼要上;到了最后上不了了,黑狼还是要上!老子为什么要重练黑狼?就是让大家看看,以一敌千是什么!无坚不摧是什么!所向披靡是什么!我们不是死士,我们是要抱着必死的信念,活着回来!”
悲愤激昂的声音响彻原野!
迟衡紧紧地盯着梁千烈,心中一股热浪涌上来,所有的冷所有的累所有的倦怠都一扫而光。
那一晚上,他们站到了子时,风雨不动。
当温水洗过脸庞时,迟衡热血沸腾,好像身上有源源不断的劲往外鼓,怎么抑都抑不住,连睡觉都不想睡了。他怕惊扰了外人,便出营想静一静。谁知一出门就见到梁千烈在巡视营地,骑在黑马上,孤零零一个人。今天这马走得特别慢,不似平常的威风凛凛。
“梁校尉!”迟衡抱拳。
“叫梁哥就行,你还规矩得不行,钟序那小子一点儿不见外。”梁千烈翻身下马,拍了拍迟衡的肩膀,“这么晚还不睡?肩膀都直了,这才像个汉子,以前贼模贼样的特没志气,看着都想打。”
迟衡嘿嘿一笑,闻见一股浓烈的白酒味。
梁千烈把缰绳一放,黑马找了块野地自顾自吃起草来,梁千烈遥指东方:“昨天,颜王军进攻元州,损兵五千,溃败而回。”
迟衡一愣,在他想象中,颜王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迟衡,你知不知道,什么比黑狼更厉害?”
迟衡摇了摇头。
“当年我们黑狼灭了一万敌军,靠的不是蛮力,还有谋略。我们二十三人里,有一个从不出战的谋士,对方有什么优势,有什么劣势,军营是什么布局,我们事先都摸得一清二楚;先毁粮草后斩敌首,攻其不备,出奇制胜,才是我们赢的原因。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两条腿,莫说以一敌千,就是五十围着你,拼死也能把你拉下马。所以,比黑狼更厉害的,是脑袋。但为什么要重建黑狼?因为有些事,只有脑袋也是干不成了,一般人连爬都爬不到敌营去,只有我们黑狼能干得了!”梁千烈拍了拍胸脯。
酒气越发浓烈,梁千烈的声音也越发悲凉。
“颜王军在边关百战百胜,为什么一平内乱,反而会败?知道吗?我们守边的就一条心:抵御外敌。可元奚国现在是什么状况,诸侯割据,民不聊生;王朝是什么情况,勾心斗角。战,本来就有胜有败。但颜王军这一败,恐怕……”梁千烈忽然住口,“闲吃萝卜淡操心!老子和左昭把夷州守好,就是天大的事!等我的梁家军能耐了,谁都不怕!小子,早点去睡,老子在十五岁时,杀人杀到刀都起刃了!”
说罢,慨叹似的拿出了长刀。
“我也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如今常用的也只有流星锤和刀。”那刀在黑夜之下,寒光凛凛,寒气四射。
“梁哥,你会使剑吗?”
梁千烈两指并拢,在刀背上一滑:“剑,不是在战场上杀人的玩意。剑要雅,五大三粗,你把剑当斧头砍呢?解恨,还得用刀!一刀下去,痛快淋漓,这才是战场上要的东西。小子,你心里有恨吗?”
恨?迟衡摇头又点头:“我恨捉兵役的。”
梁千烈笑着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就不会恨个真正能恨的!横行霸世的,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的,恨哪个都强!”
“没遇到过。”
迟衡真的他不知道恨谁,他一出山来见到的就是乱世,今天这个当王,明天那个称霸,一开始都威武霸气,没多久脑袋就可能悬在刑场上了,都说不好。
梁千烈笑道:“钟序小子说你下手狠,我看你是一点不都狠,这可不行。上了战场,不止拼体力拼刀法,还要拼一股劲,一股气势,你狠,别人就怕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心慈手软,上不了战场,上了也会被别人废了的。”
这些梁千烈在练兵时都说过。迟衡摸了摸头发,嘿嘿的笑。
“小子,明天就练刀法了,软塌塌的可不行,是汉子就硬起来!”梁千烈狠狠拍了一下迟衡的背。
他手劲特大,拍得背部生疼,迟衡站着纹丝不动。
“行行,也别总这么绷着,该好好睡觉。对了,钟序小子前几天捎句话:让你闲了去看他。这哪有闲的时候,你给我在营里好好呆着!”梁千烈咧嘴笑,他挺喜欢钟序,又机灵又胆大又不忌生,嘴巴特甜,越来越能给左昭帮得上忙了,比迟衡开窍多了。
越是严厉,还越是让人服气,几天下来,梁千烈的威信无人能撼。
当梁千烈抽出他的刀时,黑狼们屏住呼吸,静寂无声。刀,斩伐之利器,百兵之胆。梁千烈扎出马步,双手紧握长刀,正对前方的虚空奋力一劈。一声风啸,刀气四溢。虽然没有劈中任何东西,却让人为之一凛。
这是最简单的招式,顺刀。
连续三天,梁千烈只教了横劈、竖劈。
迟衡却怎么都挥不出长刀的气势,光拿刀的样子就让梁千烈骂了许多次,笨手笨脚的样子,感觉连刀都拿不起一样。梁千烈就差揪住他的耳朵教训了:“你呀!吃饭的劲都拉完了?像条汉子行不,狠,要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举头西北浮云,倚天须万里长剑。——辛弃疾
6〇〇五
【五】
迟衡却怎么都挥不出长刀的气势,光拿刀的样子就让梁千烈骂了许多次,笨手笨脚的样子,感觉连刀都拿不起一样。梁千烈就差揪住他的耳朵教训了:“你呀!吃饭的劲都拉完了?像条汉子行不,狠,要狠起来!”
眼看着要掉队了,迟衡只能黑天白夜的练。
这天又被梁千烈训得狗血喷头的迟衡越想越气,半夜拿起刀站营外练习刀法。
一个少年见了,拿了一把刀也跟了出来。
这少年叫岑破荆,才十七岁,眉如远山,嘴唇削薄,身形比迟衡高大,很有学刀的天赋,起刀凶猛,挥刀狠辣,深得梁千烈赞赏。平日里,岑破荆与迟衡最为交好。岑破荆做了几个劈刀的动作示意,迟衡却练越急,越不对劲。
白天练刀,全身绷紧,有些人听不得风吹草动,一个被惊醒的兵士喊出声:“让不让睡觉了,声音太大,一边练去。”
迟衡和岑破镜只得往没人的地方去。
营地那边是一小树林。
其时三月,天边有淡月一弯,极为静谧,树林疏影横斜,微风簌簌。迟衡手握长刀,对着虚空反反复复地练着直劈。而岑破荆已经会熟练地使用刀法了:截、削、扎、进,十分自如。
都练到满头大汗,两人便就地躺下歇息。三月天气暖,小风一吹极为舒爽,两人头靠着头竟然睡着了。
却说迟衡才入梦中,便觉得燥热难安,总有鸦鸦乱叫的飞禽声绕于耳畔,不能安睡。转辗反侧,半昏半醒之中耳朵贴地,忽然听见咜咜的脚步声,他豁然醒来,周围无人。
连忙又将耳朵贴在地上,那咜咜的声音更近了,传自西边,脚步极纷乱,约莫十二三人的样子。
迟衡连忙推醒岑破荆,嘘声让他听。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人便各自拿了长刀轻手轻脚往西边营地走去。他俩都是躲惯了官兵的人,这事轻车熟路。出了林子几十步,便见月下人影撺撺,不多不少正是十二人,其中一人已将火点上。不知是什么引子,一点就燃,所幸三月天潮,火势不大。
那人还要往里添东西,迟衡大喊一声:“捉贼啦!”
石破天惊。
营地的人尚迷糊,那十多个人个个拎着大刀,朝着迟衡和岑破荆围将过来。迟衡没跑,反而扯开嗓子更大声地喊着:捉贼啦,着火啦!捉贼啦,着火啦!
说来也奇,平常有个动静大家都警醒得快,迟衡喊了数声,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着那火势起了。
有两人最为矫健,冲在最前头挥起大刀就朝迟衡砍过去。眼看就要落到头顶,听见铛的一声,有刀横过,正是岑破荆一刀当前为他顶住了当头之祸:“迟衡,跑!”
迟衡这才回过神来,紧握长刀,一刀劈过去。
半明半暗中,一人訇然倒下。
那些盗贼一见此情形,顿时激愤了,挥舞着大刀就冲两人砍过来。岑破荆挥舞着刀,拼命为两人抵挡,他的刀快,又快又利,虽然没杀过人,但拼着一股劲不让那些人近身。
迟衡舞不了刀,只会像劈柴一样劈刀。
见那些亡命之徒个个心狠手辣,迟衡也是红了眼,瞅着有人试图靠近自己,他就大喝一声,握紧长刀往前一跳,大刀劈下。
一声惨叫,又有人砰的一下横在地上。
先前还有岑破荆替他挡刀,见伤了两人,迟衡越战越勇,浑然不顾大刀在前,大有一夫当关之勇,大声吼着向前劈过去,也不管劈着劈不着,就是狠命劈刀!
不说这边混战,且说营地里终于有人惊醒,一呼百应,救火的救火,救急的救急,操着家伙跑过来了。那些盗贼一看情形不对,便不再围追迟衡与岑破荆,而是且打且退期望能抽身离开。迟衡哪里能让他们走,提刀又是一劈,有人顷刻滚在地。还有一个被岑破荆逼得走投无路跌倒在地的,迟衡二话没说上前落了一刀。
两人终究围不住这么些人,最终有两人弃刀而逃。
迟衡脚踩着一个,摸了一脸血,伸手将岑破荆拦住:“别追了,让他们去。”
兵士们举着火把出来,照在两人身上,都了一脸一身的血,鲜红鲜红直往下滴,岑破荆喘着粗气,摆手说:“都别人的血,我没事。迟衡,你呢?”
迟衡摇头:“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浑身没有疼的感觉,他只是拼命向前砍杀着,忘了那是不长眼睛的刀,也忘了会不会受伤。所幸,他也没受伤,只是握刀握得太紧,即使停下,他的关节还是弯曲的,抽搐的,好大一会儿,终于可以慢慢松开。
梁千烈赶过来,看了看满地淌血的情形,赞了两句。
两人长舒一口气,回到营里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才亮,两人刚醒,被告知梁校尉让他们过去。一路上遇见好几个人,都对他们点头,尤其是黑狼兵士,少不了夸赞几句,迟衡心中很是高兴。路过关犯人的小屋时,特地跑去看了一下,只有一人绑在那里,见了两人,吓着直打哆嗦。
太没志气了!
迟衡纳闷地想:这种胆量,竟然还敢来干杀人放火的事?其他的盗贼呢?
斟了两杯茶摆上,等迟衡喜滋滋地喝完,才告知除了逃掉的两个,绑着的一个,其他九人全部死亡。
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迟衡说:“……我们没有杀。”
很拼命,但大多只了砍一刀。
“你们是第一次杀人吧?尸体就不要去看了。”梁千烈面带笑意,“三人,正面一刀,毙命;三人,后背一刀,毙命;三人,胸口、颈部,分别数刀,毙命。这么干净利落的刀法,很少见!”
岑破荆半天才说:“如果是伤口很长的话,都是迟衡砍的,我伤的多是心口和脖子。”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岑破荆,你的刀法很准,刀刀致命;迟衡,你胜在勇猛,无畏无惧。”梁千烈慷慨大笑,“多亏你们才保住了粮草,不然,我们损失的可不止是粮草。”
好半天,迟衡才说:“不会死吧,我只砍了一刀,每个人。”
一刀就够了。
见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梁千烈便给他们放了一天假,允许他们四处走走。出了营帐迟衡闷闷不乐,岑破荆与他并肩走在原野上,昨天夜色晦暗看不清楚,原以为就是将人砍伤而已,想不到……决战的地方绿草青青,还留有大片鲜血的痕迹,怕是下一场大雨才能将血腥一洗干净。
岑破荆挺直了腰:“在战场上总有人会死。倘若昨天你没有拼命挥刀,死的可能是我。”
迟衡不解地看向他:“你比我厉害,昨天是你护着我。”
“但如果他们没有死,我的刀敌不过这么多人,一招不慎,可能就被伤到,就可能败北,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不会留活口的。杀人,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同伴。我很庆幸,昨天是你。”岑破荆轮廓分明,黑眸深陷,目光尖锐,侧脸看过去,冷血却仗义。
被他一安慰,迟衡心渐渐宽了。
岑破荆看他舒眉展目,忽然笑了,快人快语:“难怪梁胡子让我给你宽心,说你手狠,但心软,做时不知分寸,事后最易后悔。”
却不知梁校尉是这么看自己,迟衡尴尬。
岑破荆又说:“我却觉得不是。不是你手狠,而是你不知道如何用力。当你运刀如运手时,才可能收放自如。我听人说,有人挥着大刀将豆腐切成了丝,想那豆腐多软多嫩,一刀下去都拍得粉碎,可见功夫到家,才是最要紧的。”
迟衡一想,确实是那么回事。
“梁校尉还说了,实在没法让我领你去看看夷州城的发小,还要不要去了?”岑破荆笑了。
发小?莫非指钟序?迟衡摇摇头:“你说得对,我的刀法差得远,才刀刀伤人,现在练也不迟。前几天晚上,我见你练的很不一样。”
岑破荆也不隐瞒:“梁胡子爱舞刀,我就躲在旁边看,记在心里等晚上了偷偷练,后来被他发现了,也没说什么,还给我纠正了下姿势。你想学的话,咱们一块儿。”
“你再练下给我看呗。”
岑破荆笑了:“说得见外了,早看见了怎么早不问我?”
一边笑,一边抽出长刀,挥了起来。那刀速极快,像劲风一样呜呜作响。岑破荆人随到走,不多会儿,只见刀锋闪亮,气势威迫,令人眼花缭乱,十数招之后,运刀渐慢,刀锋的杀气却丝毫不减弱。最末一招青龙映月,回身收刀,身虽不动,犹有寒风袭人。
目不转睛看完,迟衡由衷叹道:“真好,跟我偷看到的一模一样。”
梁千烈练刀时并不太避人,过目不忘却不是人人都有的本事,岑破荆眉开眼笑:“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我一人也觉得孤单得很。”
迟衡摇头:“我得先把第一刀练好。”
光一个直劈就让梁千烈头疼,这一整套估计能把他气死,心虽羡慕,却还是要脚踏实地。
那天以后,本以为迟衡的刀法会大有进展。
谁知道出乎所有人意料,迟衡出刀更绵了,运刀无力,怎么踹怎么骂也不济事。
7〇〇六
【六】
那天以后,本以为迟衡的刀法会大有进展。
谁知道出乎所有人意料,迟衡出刀更绵了,运刀无力,怎么踹怎么骂也不济事,劈出去的刀风比以前还弱。念在迟衡比别人苦练的份上,梁千烈夜夜指点他练猛挥狠刀:“以为狠够了,想不到退回去了。”
别的黑狼都学到了挥刀前行、倚势落刀,迟衡还在原地。越急越慢,梁千烈什么法子都使尽了,他就是不得要领。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十来天,梁千烈也不骂他了,只频频皱眉。
迟衡心中忐忑。
一天雨后初霁,暖风薰薰,梁千烈将他叫到营帐:“马车要进城运点粮食,你跟着去一趟,将这封密信交到左昭手里,别误了。”
迟衡得令,把信放好。
坐在马车上,迟衡胡乱想了一阵,不说这信重要不重要,送信这种事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去送。从军一个半月来,有二十余个不合格黑狼兵士被调成了普通兵士,自己一直很拖后腿,只怕梁校尉是让左昭劝自己做普通兵士的。那刀真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得起的,他练得勤快,没省半分力,手上不知起了多少溜血泡,偏偏还是如此。
营地离夷州城不远,马车很快就摇到了。
迟衡跳下车,跑进衙门府,安安静静的,他跑里跑外找了一圈没见着左昭,当差的衙役说过会儿就来,让他到院子里头等着。衙门府里横梁高,不时有燕子衔泥飞出飞进,不知人世奔波。
正仰头看呢,肩上忽然被狠狠拍了一下:“嗨!怎么才来!”
不是左昭,竟是钟序,迟衡又惊又喜。虽然才隔一个多月,钟序可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前衣衫破烂,脸庞又尖,看着就可怜。现在一身青色衣衫干干净净,脸也长开了,脸颊也有肉了,看上去比以前高了,成熟了许多。
钟序歪着头先声夺人:“迟衡,你怎么变这样了?”
十六岁,正是抽枝长身体的时候,迟衡在军营每天要吃五大碗饭,又不要命地练兵,骨架比之前看着结实多了,也黑了。以前别人总叫他小孩,现在一眼扫过去,都要往十八岁以上猜。迟衡清楚自己的变化,咧嘴笑了:“变怎么样了?没把你吓着吧?”
钟序老实不客气地拽过迟衡的手:“可把罪遭完了。”
迟衡的手心手背都已皴裂,伤痕一道一道的,这是吹冷风吹出来的,这几天吹南风,才愈合了。手指肚和虎口都磨出的茧,摸着都割手。
钟序不由心疼地说:“你还真死心眼,疼不疼啊,不会抹上金疮药啊?”
迟衡毫不在意:“没事不疼。”
钟序伸手把那信从迟衡身上摸了出来:“是左副校尉的吧,我给他。”
左昭恰从门口进来,笑意盈盈,和迟衡打了个招呼,就要进房子里去了。钟序飞快地追上他,交了信,还说了几句悄悄话。左昭瞅了他俩一眼,和颜悦色:“行,别玩得太疯了。”
跟放风一样,钟序兴冲冲地拉着迟衡上街去。
最先跑到了大房,除了金疮药,还买了好些止血、化瘀、伤风的药。药房的老人给迟衡一样一样地包好,念叨:“小哥,你是校尉的兵,对吧?可得好好保护着咱夷州,好不容易太平下来。”
不止是药房有药可卖,夷州城里的其他铺子都陆陆续续开张了,还有些小摊小贩。人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多了很多,四月阳光暖了,都在太阳底下慢慢的走,让人恍然有太平盛世的错觉。迟衡从没有见过“熙熙攘攘”是什么样子,路过绣铺胭脂店时,还有好些脂粉女子娇憨地挑着胭脂,莺声燕语十分好听。
难怪人说: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原来,太平是这样的。
迟衡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许多,托着药包,越走越热,两人走到桥头时,听见喇叭唢呐咿咿呀呀的热闹声,紧接着从那石道里转出好长一队迎亲的人,都穿得喜庆,为头的新郎官骑着一匹马,胸前系着一大朵布做的红花,穿着一身红衣服,衣生彩艳,满面春风。
迟衡恍然想起,也有一人穿红衣,却比这好看多了。
他都忙得没空想了。
钟序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说:“看新郎官脸上的油,刮下来够炒一盘菜了。”
迟衡哑然失笑:“就你干净。”
“看你刚才色迷迷的样子,是不是想看新娘子有多漂亮?是不是想着入洞房的事?是不是……”钟序说话又脆又亮,跟珠子一样散落一地,引得过桥的人纷纷侧目。
吓得迟衡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点,谁想啦?”
“那你刚才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想骑马来着嘛。”迟衡急忙分辩,声音越来越低,想起刀都练成这样,几时能骑马?
钟序舒了口气:“这还差不多。对啦,上次梁校尉回来把你狠狠夸了一顿,说你杀敌可厉害了,他练了那么多兵,第一次见你这种的,纯粹是天然攻击、没有技巧却那么强悍的。”
想不到被梁校尉这么夸过,迟衡有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愧疚感。
弱弱地说:“我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你就别谦逊了,我都听他说了,虽说你是被另一个黑狼护着,但那么多人围攻,你却没有受到伤害,说明你闪躲的功夫好;其次你能一刀结果一个,说明你眼神好,够麻利。还有就是你的刀法,平常人就是混乱砍,也只能砍个胳膊腿什么的,但被你杀的人,不是从头到腹直直一刀,就是后脑勺到尾椎直直一刀,哪有那么巧。”钟序口若悬河。
迟衡却惊了,他没见过死者,也是第一次听到死者的死状,想不到如此血腥,令自己都胆寒。
那夜晦暗,他只看到那些人立刻扑地而已。
钟序看他又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心知说漏嘴:“算了算了我就直说,好几天前梁校尉回来那次,就让左昭劝劝你,杀人不算什么,别一副作孽的样子,乱世嘛,各自为主,各凭本事,怨不得谁。我是央求左昭,才拉你出来散散心的。”
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迟衡不再强颜欢笑,凭栏而立,看桥下溪水泛涨。
“其实吧,那些人真是坏人,他们要烧的不止是军粮——你想啊,营地能有多少军粮,再说烧了,也能从城里再运过去,对不?而且现在不是行军万里,没了军粮活不成。”钟序凑到迟衡跟前,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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