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行戈-第16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快马被急急地勒住,银色的盔甲转过身来。

    马蹄在原地飞快地踏着,亮银色锦袍的腰带随风扬起,容越疑惑地笑着,俊容如斯,恰似万里挑一的千里马。他本无需一丝华饰,就已是极近华丽,偏偏他却张扬如烈日、笑得绚烂令人睁不开眼。

    迟衡停在原地,冲他挥了挥手。

    容越见状,扯过缰绳,继续前行,却不再是飞奔,而是徐徐的走了五六步,回头看了迟衡一眼。胯\下的骏马却急不可耐地想跑,容越勒着缰绳,似乎想再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扬起马鞭,也挥了挥手。

    无论再怎么慢,终是要离开视线的。

    迟衡眼眸模糊不清。此生最不愿意送行。

    被送的人总是会无情的策马前行,而自己却只能在原地看着,看着,无力看着马蹄被尘埃掩盖,看着熟悉的身影变成陌生的一个黑点。青山不改容颜,而寻常人,却能经过几个春,几个秋?

    可离别并不因人的流连与痛苦而更改,所以前行的人只能无情的前行。

    而停在原地的人,只有送行时那空空的酒杯还在手中,若无酒,怎么舍得下,若无醉,怎么能熬得过心头煎过的隐痛?

    “陛下,天色已晚,回吧!”护卫走过来。

    迟衡抬起沉沉的脑袋,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秋雨,渗渗的凉意,从袖间飞过,手中的酒杯咕噜噜地落下。护卫想扶他,迟衡摆摆手:“让我自己走吧。”

    秋雨来得如此合适,凉丝丝的飘在脸上。脚步踉跄,他扶着道边的树,浑身很重,头很晕,走不动,但就是想自己走。

    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他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臂。一股安心与怆然涌上心头,迟衡仔细辨认了一下:“破荆,你怎么回来了?”

    岑破荆把大刀往桌边一拍,将身上的灰尘狠狠打落,抱怨说:“容越这小子急什么啊,都说等我等我,连这么半天都等不了了吗?我从淇州赶回来容易吗!”

    迟衡才恍惚想起,半月前岑破荆被派往淇州督查了:“容越啊,恨不能立马离开京城这个牢笼!”

    “哪!他就是爱折腾的性子!你对他好,他知道,但那性子,绳子都捆不住,你就让他折腾折腾吧,等累了自然就滚回来了!”岑破荆捞过一个酒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自灌了三杯。

    迟衡撑着额头,眼睛发热。

    岑破荆一气喝够了,咂咂舌,又让人割了两斤熟牛肉,吃喝都够了,才把两腿一敞,直白地说:“你现在是皇帝了,怎么性子一点儿没变?他不是小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自己知道,不消替他操心。”

    “我,不操心。”

    “上次容越刺青的事,你是不是一直放心上?既然他的病好了,就别总担心,他那身体,比牛都结实!再说了,人活一世,哪能什么都如意,能逍遥多久就逍遥多久,每一天乐乐呵呵就可以了!”岑破荆咂摸了一口酒,气色如常,“还有,你也别把自己不当回事,我听说,你日夜无休都连续三个月了?人不是铁打的,别我们都好好的,你反而倒下了。”

    迟衡用指节蹭着额头:“我没事!”

    “有人说你想立钟续为帝,要我说,你若喜欢他就别这么整,钟续的性格当了皇帝还不得累死?还有人说你想归隐,你是皇帝啊,你能把一国的人都撂在一边?每一个人都能撂担子,你不行,你得扛着,谁让你坐的这江山呢!”

    “我要是想撂,刚才就跟容越走了!”迟衡苦笑。

    “那这段时候是怎么回事?不要命的上朝,急着大兴土木,还有不拘一格任免官吏,都是明眼人,你别说没这些事啊!”

    迟衡没说话。

    岑破荆狠狠喝了一口酒:“迟衡,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你每次要有大的决定就是这样,不是一个人喝闷酒,就是一个人躲在院子里练刀,到底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迟衡抬起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他觉得岑破荆的鬓发有些发白。

    年少时携手的伙伴,不知不觉染上了岁月的风尘,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子,眼角隐隐有细纹,脸被晒成了古铜色,说话持重了,唯有喝酒时还是喜欢一手撑桌子,还有,那一把大刀依旧朴实无华。

    迟衡开口了:“破荆,你害怕死吗?”

    岑破荆一愣停下,凝思后回答:“当然怕,想一想好端端的突然死了,不知还有多少心愿没完成呢,再说,没死过,也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

    迟衡笑了:“是啊,都没死过,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我也怕。还记得吗,那一年,我和你,第一次杀人。杀之前,我以为自己要被人杀死了,心里一横,反正是死,死就死,拿起刀砍过去时就变得特别狠心。”迟衡自顾自地笑了,“结果我没死,他们都死了。其实那之后,我心里都会怕,手也会软,可想着别人不死,我就得死,只得闭着眼砍过去……一将成名万古枯,我后来不拿刀,杀了更多人!”

    “若元奚一直战乱,老百姓更不得安宁,你,还没释怀?”

    迟衡手指绕着酒杯浅笑:“我并不是计较这个,总得有人死,才能有这太平盛世。破荆,十六岁时,我害怕自己会被人杀死,所以拼命练刀;可那之后,我更害怕心上的人会出事,我想尽法子想护他们周全……朗将在我心中,就像天神,他无所不能,他会在我最无助时突然出现,他能解我所有的困惑,我不需要想,我只需要跟着他。可是,他死了,死得那么突然。你相信吗,我从没想过他会死,像他这样如天神一样的人,竟然会死。他就那么,被我的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岑破荆皱起眉头。

    迟衡有些语无伦次:“燕行走了,我不怪他,因为他是活着走出我的视线的;长缨背叛,我怪过他,现在已经原谅,他至少,还好好地活着元奚的哪一个角落;钟序、颜鸾、我不能再忍受第三次,我是皇帝,我也是个最普通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容越看着纪策死呢?”

    “他们不都好好的吗?”

    迟衡抓紧了酒杯:“对啊!好好的,我心里才踏实。我要你们都好好活着,替我活着,我舍不得,但我必须要舍得,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去不回。容越,真是太……太没良心了,我想多和他说几句,他那么急着走干什么,就算要去遇什么心上人,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

 第332章 三三五

    【第三百三十五章】

    岑破荆听笑了:“他那车队能走多远;我这就快马把他追回来给你赔罪!”

    说罢做出立刻要追的姿势;被迟衡一把拽住了:“追回来干什么;追回来更头疼;他能这么没心没肺的比什么都好;我就随口说说,让我睡会儿。”

    “要不,让护卫……”

    “我就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这里,安静,清闲。”说完这话迟衡斜躺靠椅上;闭上眼睛,凉飕飕的秋风吹过单薄的衣裳;面容渐渐平静;仿若刚才那些罕见的脆弱只是错觉。

    岑破荆从护卫那里找来一件衣裳给迟衡盖着,坐在一边,挑着筷子夹着花生米,一颗花生一小口酒,烈酒入喉,火辣辣的。风尘仆仆回来一刻没有停歇,甚至迟衡说那些话时他也半是心不在焉。周围安静了,这才静下心来,思量着刚才迟衡所说的一番话,总觉得脆弱得不像迟衡。

    天底下人都怕死。

    而君王犹胜。

    因为普通人十之八\九不如意、悲凉、凄苦、卑微,对死的畏惧被生活磨平了,死有时甚至是解脱。但君王不同,九五至尊,天下谁敢不从,一旦尝到权力的滋味,是人就会贪婪、会眷恋、会渴望权力牢牢抓紧,会渴望真正的“万万岁”,所以死变得尤为可怕。

    岑破荆不由得皱起眉。

    转念想起方才迟衡的神情,悲伤居多,而非恐惧。

    思来想去,大约还是半年前容越的病勾起了迟衡心底的恐惧,谁又能忍受恋人与兄弟一个一个突然地离开人世呢?当上了皇帝的迟衡飞扬跋扈过,也急功近利地试图推翻固有的一切,带着年轻人的激进跌跌撞撞将整个元奚国推向了兴盛之门,他,总是自信到偶尔专断,他却也多情到优柔寡断,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悲观的人,为什么会说出那么脆弱的话。

    大概,是酒的缘故吧,酒令郁积于心的悲伤宣泄出来。

    到了明天,他还是以脊梁撑起一个国家的君王,那时不该有喜、不该有怒、不该有悲、不该有哀。那么,在这种离别的时刻,破出一丝悲伤又有何不可呢。岑破荆仰头,一饮而尽。

    八月末、九月匆匆而过。

    迟衡这几个月所做的事终于露出的雏形,所有的官阶官位都稳定下来,重要的臣子也都如棋子一般放在了合适的地方。而之前的皇子之争波澜不起,传了一阵子的钟续要成为大皇子的流言也悄无声息了,忙碌令各司其职的臣子们无暇他顾。

    进入十月,树叶潇潇而落,迟衡由绷紧了弦的忙碌渐渐慢了下来。

    这天,初九,李怒说乌洺山上,万里书院的前院筑成了。这天下朝早,吃过中饭,迟衡饶有兴致地拉着纪策往南边去。初冬时节,目之所及是黝黑的田土,田埂上的草多已枯萎,露出红褐色的枯茎,横七竖八地歪着。陇头不见了耕种的农夫,倒见一两头牛悠悠地吃着枯草。暮色炊烟起,远处青山隐入雾霭中,静谧和详。

    迟衡握住了纪策的手,指着远山说:“万里书院就在那一边,我们走过去罢。”

    与其说看山、看景、看书院,不如说喜欢这样慢慢走路的感觉。田埂只容一个人,迟衡走在后边,且行且望。前边的纪策着一袭薄质的暗红色直衣,腰带是淡紫色,束起的高髻令他的脖子显得修长,身姿亦修长。田埂最狭处连一只脚都放不下,但纪策却走得轻盈且稳,走着走着,蓦然停下。

    迟衡上前拥住了他的肩膀。

    纪策回头莞尔:“那里有一条蛇。”

    可不是,一条细细的金环蛇蜿蜒在田埂边,它的颜色艳丽,暗红与金色恰到好处,就像清晨的光晖洒落在宫墙上。它又是那么细,只一个小指头粗,似要游过去,却又迟疑地缩了一缩,蛇头胆怯地望着四周,而后终于勇敢地蜿蜒爬过了田埂,钻进乱蓬蓬的枯草中不见了踪迹。

    乱草中走过,纪策的衣摆处沾上了尘与土,他俯身随意拂了拂,风撩起了他的腰带,衣服发出细细的摩擦声。

    从田埂走入深林,如夕阳隐入层云,光显蓦然暗淡。

    归鸟偶尔一声凄厉的叫声,流水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潺潺声,与心爱的人默默地走过落满落叶的小径,初冬变得深致而有趣。就在万籁俱寂时,遥遥的传来一声钟声,这钟声深沉而悠远,从林间最深处悠悠地敲入心间。

    纪策停伫了一下,道:“这是南山寺的南山钟。”

    南山钟?天下的钟大抵一致,但因所处的地方不一样,声音亦大不相同,比如京城的钟声是高亢的嘹亮的,一声一声催促着人醒来、忙碌,而这深山的钟声却是深沉的,像深山的叹息一样。

    纪策闲闲地叙说着:“这一口钟有五百来年了,是纯黑色的,六个人都抱不住。钟与寺同时铸好,但南山寺命运多舛,被大火烧过,被洪水冲过,被石流淹没过,因这些天灾,死在南山寺的和尚多达十六个。说来也奇,南山寺的每一任主持都德高望重,并不因天灾而衰败。你听这钟声,初听是绵延哀伤的,但最末却是释怀豁达的。”

    迟衡竖耳细谛。

    绵延的钟声敲过了最后一声,禅意像莲花缓缓绽放似得晕染开来,空空的,漫无边际,无着无落蔓过去,颤得心尖微抖。迟衡蓦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三两句词:南山钟,北山钟,一声钟声万念空,古今昏晓中。

    纪策回头继续说:“我在十七岁时曾想,三十岁就归隐乌洺山,过逍遥日子,看看书逗逗鸟,挖一个大池子洗墨笔。”

    “纪副使,我喜欢你喜欢得太迟。”

    纪策斜了他一眼:“多早才不算迟?我认识你时,你正当年少;你认识我时,我正当风华;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吗?你要是厌倦了当皇帝,我与你一同归隐在哪个小林里不问世事。若不是你,我也不愿意当什么丞相,携书入林,悠游浮生,正好遂了心愿。”

    “你不喜欢当丞相吗?”

    “没有绝对的喜欢,也没有绝对的不喜欢,但现在是喜欢的。三十岁归隐,太早了,我想和你再看几年京城的风云,再急流勇退,亦不枉此生。我以前喜欢树多过喜欢花,因为树疏朗,花繁密。就算是花,也必须是疏疏的淡色的,才喜欢。”纪策笑了,伸手折了一支黑枝,黑枝上缀着不知名的猩红花朵,花瓣如指甲盖大小,缀满了一枝,“但是,你看,深山中,能开出这样的花,也是令人喜欢的——世间万物,你我所见的、认识的是极少极少的一部分,大部分花开花落我们都不知道,若有幸遇上,自当珍惜。所以,岂能喜欢得如此狭隘?”0

    迟衡从背后拥住纪策:“纪副使,你一直劝我想开,我都知道。”

    “……你想多了。”

    “我知道。”迟衡以吻封住了纪策的嘴唇。

    深深浅浅的吻,令初冬的暮霭也变得缠绵悱恻,赤红色的鸟儿飞过,翅膀碰到枝头,簌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吻终了,纪策闭着眼睛,嘴角上翘,温煦如春。

    初冬,而入春。

    迟衡松开手,将纪策的腰带整好,笑着说:“纪副使,我们明年二三月再来,好不好?”

    遥想初春时节景致,春笋一根根冒出来,枝头全是浅浅的繁花,鸟儿是嫩黄的娇声的雏鸟,‘逢春如酒,逢花如露,逢人如玉’,除了纪策,还有谁更适合在初春的田野间闲闲地聊天呢?

    而明天今日,又是什么样的初冬景色呢?

    就算人依旧如玉,是否有今日的情致,听到同样的钟声死否依然会觉得最后那一声是释然且洒脱的呢?迟衡握紧了纪策的衣角:“纪副使,假如我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你会怪我吗?”“”

    纪策微伫,良久说:“元奚不仅仅是你的江山。”

    “也不只有我一个人适合坐江山。江山不会在乎皇帝是谁,只要英明睿智,无论是谁为主,江山都一样会兴盛。”

    “你若觉得钟续足堪重任,我又还有什么可劝的呢?”

    迟衡沉默了一下:“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期望,纪副使能释怀。”

    “我有什么想不开呢?”纪策反问,“你宠他、爱他、口里什么也不说但实际上什么都关照他,毕竟,他曾经死去过。用生命换来了下一世的宠爱,别人岂能嫉妒得来?”

    迟衡笑了:“一碗水端不平。”

    “……”

    “我有点累了,的确想将江山交出去,但不是钟续。”迟衡抬头,看天空上闪烁的明星,道,“当初你们替我打下了江山,现在我要交出去,会不会太过分,但是,纪副使,我已决定。”

    。

 第332章 三三六

    【第三百三十六章】

    纪策半晌说:“除了钟续;又能交给谁呢?”

    “钟续不合适;交给他只会累他一生。”迟衡停伫;微笑,“纪副使觉得谁堪当此任?”

    “四个皇子都不合你的心意;而巫琛、梅元白、颜景同等数人是你从昭锦城就精心挑选且潜心栽培的;你也夸过很多次,非要挑选的话应该就是这几人吧。”

    “纪副使果然料事如神;这三人,你觉得谁最合适呢?”

    纪策将花枝轻点迟衡的肩膀:“你心中早有决定,何必要我说呢?若是我说,巫琛的性子最适合,年少有成,仁而有德,性格随和而心胸开阔,可开一个盛世。”

    迟衡若有所思:“纪副使这么觉得?”

    纪策沉思:“景同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他性傲而且激进,无论调去哪里都频生事端,也就这两年被磨得稍微收敛了一些。梅元白外表儒雅,但比其父梅付还有手腕。其胞弟——三皇子梅瑜,是所有皇子中拥护者最多的,只怕梅元白在后边功劳不小。论起来,梅元白比巫琛有远见,也更一呼百应。”

    “这三人都是众臣的翘楚,为皇者,需要仁德,也需要手段,我也抉择不下。明天狩猎,正好可以看看。”

    纪策望着迟衡:“你是准备当太上皇了吗?”

    “有何不可,若是可能,我更愿与纪副使在这月下漫步,而不是执着于一个位置。”

    次日,皇帝有旨,令钟续、梅元白、巫琛、颜景同、相陵等人陪同狩猎。这几人领旨,早早的来了,见纪策一袭直衣陪在迟衡左右,五人均暗自惊讶,不知皇帝什么意思。钟续好些时日不见,依旧拘谨,绷紧了脸,迟衡见了总涌起一股想靠近他的情愫,但每每被这张生冷的脸挡住。

    狩猎前,迟衡略设小宴。

    钟续有军功在身,离得最近,迟衡将一块酿豆腐夹入他碗里,兴致勃勃地说:“这豆腐是被石榴汁浸过的,染上十月风霜熏制成,味道很特别,跟夷州城的完全不同。”

    钟续皱皱眉犹豫了一下夹起吃了。

    “不喜欢吃吗?”

    钟续点了点头。

    迟衡心中涌上一股酸味,所有的情愫都散开来,留下空空落落的心被酸意浸满了每一个角落,他总是模糊钟序和钟续两个人,却又无法忘记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当柔软的心就要陷进去时,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事,当头一棒,提醒他,往昔不复,往昔不复。

    即使并未渴望回到过去,看到往昔被轻易抛弃,也难免失落。

    有皇帝在,都显得有些拘谨。

    最先说笑的是相陵,他生性活泼缺心眼,第一个忍不住,竟问出石将军会不会来的话,惹得巫琛暗地里一脚踹他。

    纪策斜睨,又挑了迟衡一眼。

    迟衡悠悠抿了一口白酒:“西界出了逆党,石将军忙着调兵遣将平乱,哪里有闲情出来狩猎,你既有心问,不如自动请缨替石将军消了心头灾来得实际。”

    相陵一愣没反应过来。

    反而一旁的钟续蓦然抬头,一脸坚定:“末将愿去西界,为陛下平忧。”

    相陵这才后知后觉地跟着说:“末将愿去边界,为陛下开疆拓土,为石将军分忧,保元奚太平!”

    迟衡点了点头:“这才像话!石将军也是从垒州打遍元奚!既然想成为一国之良将,只围着京城转怎么行呢?明天自己找石将军领个职位去,石将军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引领三军了!”

    “谢陛下指点!”

    这天阳光好,疏疏落落的树枝,冬意萧萧。迟衡骑技绝佳,轻骑如风,偶有飞鸟掠过,他随手一抬亦是百发百中,别人望尘莫及。

    所有人中梅元白骑技略逊。

    屡射不中,还被树枝挂落了方头巾,束带被一勾而下,长发瞬间飘散肩头,而胯\下的马似受了惊吓一样,停也停不下来,梅元白急忙勒马,一时间狼狈不已。迟衡见状绳子一扯策马而去,一俯身将头巾和束带拾起,马蹄如踏云奔到梅元白身边。

    梅元白接过方巾,急忙道谢。

    巫琛也好不到哪里去,奔了半日猎物寥寥,难免忧虑。钟续快马快箭,知道巫琛不擅骑射也不擅寻找猎物,就领着他到猎物多的地方寻觅。二人携手,猎得好不欢快。

    相陵性子野,专往幽深险境里钻,斩获颇多。

    相形之下颜景同虽然骑射不如钟续相陵,但颇有家风,一举手、一投足、纵马射箭均有凛凛之气,所以半日下来收获颇丰。只是他这几年都在京城之外,与伙伴们生疏了,总是一人纵马,胜在年轻气盛骏马疾驰,并不觉有丝毫落拓。

    迟衡一一看过,对纪策说:“巫琛果然人缘好,梅元白也不差,倒是颜景同,以前也融洽,怎么现在变得孤傲了。”

    “不是孤傲,是被孤立,大概是以前小聪明耍过头了。”

    “吃点苦头有好处。”

    “可不是,现在景同可比以前收敛多了。论起他们的功绩来,巫琛最显著,他用了两年时间将翰林院风气变得澄澈、规制修正得明晰顺畅,这可是以前傅文星都没做到的,而且,他外柔内刚,有年轻人的锐气,更有迂直儒生们缺少的活泛,为人处世游刃有余。”虽然前一天才夸过,纪策仍然赞不绝口。

    迟衡笑道:“庄期也赞过巫琛能力非凡。”

    “梅元白外表很儒雅,但有狼子野心,这几年他倚着其父的势力和其弟的皇子地位,暗下拉拢各路文臣武将,我不太喜欢。”纪策直言不讳。

    “但纪副使也不能否认,梅元白在吏治和刑法之上才能卓著。”

    纪策轻皱眉:“笼络人心的能力也很强。”

    三人中,颜景同经历最坎坷,成成败败两相抵消,迟衡不问也知道,他手指马鞭说道:“纪副使,我在这林苑里放逐了两只白色的鹿子,你让他们在夜色降临前将鹿交到你的手中,我有赏。”

    “……林苑这么大,你是故意为难他们吗?”

    “我是皇帝,为难就为难,怎么了!”迟衡双手一叉腰,扬起头溢出一丝笑,“再说了,我把那两只鹿放得一南一北,谁要是想独占功劳,是决计不可能的。”

    迟衡骑马慢悠悠地信步,和纪策聊着林苑,说起容越嫌林苑没什么珍贵飞禽走兽,特地放了好些奇兽进去,结果林苑里的小动物急剧减少奇兽们个个饿得气息奄奄。害得容越手忙脚乱又往里边放兔子,放牛羊,时间久了才兴盛起来。他还费了好大劲把林苑的边界巧妙的圈了起来,却不是完全隔断,林苑很大,狩起猎起来,颇有纵马天涯的气场。

    纪策忍不住侧目:“既然想他,何不将他召回京城,你莫非也是爱玩欲擒故纵的伎俩。”

    “……我有你们了,还能想擒谁呢!”

    “多几个热闹。”纪策一撇嘴。

    迟衡笑得恣意灿烂:“惊寒的指甲太尖,纪副使的嘴巴太利,都杀人不偿命,往我身上一招呼确实热闹!”

    “石韦纵你,你躲他那去!”

    二人说着,纪策一策,飞一般掠过萧瑟之秋,风扶起暗红色的直衣,露出梨白的底裳,色泽明快,夺人眼目。迟衡一失神,长鞭一扬快步追上,二人一前一后,掠过秋风秋水,掠过细细的修竹,往那林深处去。

    到夜幕降临,迟衡和纪策回来,见五个年轻人早在那里等待,均春风得意,面露喜悦。

    马蹄旁,是两只死去的白鹿。

    迟衡眼前一亮,欣喜地大手一挥:“好!宫平,将我的赏赐拿上来!”

    皇帝的赏赐当然不差,更兼有晚宴和美酒轮番上阵,萧瑟的冬风之下年轻人不惧严寒举杯相庆其乐融融。酒过三巡,纪策带着醉意斜倚过来:“确实如你所料,他们五人联合起来将那一南一北两只白鹿杀死的。”

    迟衡略是得意:“我更好奇的是,谁是那个领头的?”

    要知道,他们也有明争暗斗的。

    纪策挑眉:“你猜?”

    是夜,寒气侵袭,纪策带着浅浅醉意深眠,身体被紧紧拥着,浑身暖暖的,连脚底都是暖暖的,梦里如有一个火炉徐徐地烘着。梦过秋天的果子,冬天的暖酒,柔软的布鞋踩着沙沙的落叶,纪策舒展了身体睡得越发自如。

    梦里本是两人同行,细细碎语中,见景色如斯美好,纪策欣喜快步,回头却不见了那一人。

    他一慌,竟醒了。

    抑制住胸里膛扑通扑通的心跳,纪策睁开眼,端详了半天,心渐渐落定,呢喃一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不睡?”不睡就罢了,还掌着灯一眨不眨地看自己,半夜乍见,能不把人吓个失魂?

    迟衡的声音有夜的沙哑:“很少见纪副使醉了的样子,就想看一看。”

    纪策以手覆额,倦意上来。

    一双大手异常柔软地抚摸他的头发,手指插|入发根一遍一遍地轻揉着,或者向左轻旋,或者向右揉弄,舒服的感觉像春天的树枝一样恣意展开。纪策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根手指,手指顺势抚摩他的手背,肌肤相触,无比舒心。手指又慢慢牵引至纪策的脸庞,螺旋一般在他的脸颊和下巴打着圈圈。纪策用脸贴了贴手指,再度沉沉睡去。

    十一月,当“禅让”的想法真正从迟衡口中说出时,朝堂上一片哗然。一段近乎鸡飞狗跳的日子迎面扑来,迟衡每天都要应付各式各样的质问和参本,一开始还编着花样说,后来索性一摔奏折:“我既然是皇帝,怎么就连个不当皇帝的主都做不了!”

    他一耍横,臣子们都噤声。

    骆惊寒和石韦问起,他就连哄带耍赖,骆惊寒喜忧参半,勾着他的手臂倚在他怀里,软糯糯地说:“你要真的存心想隐退也是好事,我也退啊,挂一个端宁侯的闲职四海游荡,前些天有人给我呈了一本游记,写的是元奚的名山名水,咱们挨个去,好不好?”

    迟衡拥着他,嗯了一声。

    骆惊寒兴致来了:“咱们先回垒州好不好,我在垒州当堂堂端宁侯十年,也只见过垒州城。哈,现在容越做主,也够他操心的。”

    被紧紧扒住了可怜的手臂一歪,御玺拖出一道印盖出了偏偏的字。

    这可不像话。

    迟衡举着御玺在骆惊寒的额头啪的一下,盖了一章,含着笑的嘴角勾着纵容:“你若喜欢……当然随你。”

    骆惊寒一下凑前,忽然视线上移:“白头发?”若获至宝一样小心拔下。

    绕于指尖,不是纯白,只是半白半灰而已。

    “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一天到晚操碎了心,没长满都算轻的了。”迟衡将御玺搁下,轻易掩盖了眸子情绪,语气变得轻快,“曾经,我特别喜欢看燕行的白发,银丝在烈日下比黄金的光芒还耀目。哈,那时真恨不得自己也长一头花白的头发呢,黑色夹杂着灰白色,觉得好看得不得了。”

    “现在呢?”

    “见到年轻的却有着少年白的长发男子,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说不定是他回来了呢。”迟衡笑了。

    骆惊寒不满地说:“回来又怎么样!他辜负过你!你就这么原谅了吗?”

    “不原谅啊!他负心了!而且离开得那么绝情!”迟衡停顿了一下,老实地说,“但他要是过得惨兮兮的,我也开心不到哪里去。用别人的过错来痛苦自己,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应有尽有了,再赶尽杀绝未免太小肚鸡肠。”

    只有春风得意方能原谅带给过自己痛苦的人。

    骆惊寒开心地拥着他:“我喜欢这样。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