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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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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镇地势平坦,农田波澜起伏连绵至极远处,远山如黛。迟衡和霍斥骑在马上,引颈而望。风呼剌剌地挂过脸庞,皮都冻住了,一摩手,簌簌的响。
天色晚得快,在薄暮起了一层时分,远远的有人鞭马而来。
像天边一团红云。
迟衡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从不曾忘记的记忆汹涌而来,依稀记得二月初识,也是绚如云霞。他紧紧地握住了缰绳,手心汗湿,萧瑟一片的冬季,心口嗵嗵地想要跳出胸腔。焦躁的等待中,迟衡将斗笠摘下,抿紧了嘴唇。
马近了。
依旧是去年的红裘衣,近了,近了,长发挽成髻,红簪上飘着两根红丝带,随风肆意飞扬。颜鸾一扯缰绳,红马在一丈远处蓦然止住,俊逸无双。他先看了一眼迟衡,而后凝视霍斥,面露欣喜:“久闻霍大王之名,今天得见总算了了平生之愿,幸会幸会!”。
“岂敢岂敢。素闻朗将之名远播边关,谁人不敬,万幸万幸。”霍斥爽朗一笑。
二人相视而笑。
竟然说得真的像互相仰慕已久一样,明知只是客气的话,迟衡还是觉得肝疼,插话道:“朗将,一路奔波,先到旅店歇息一下。”
颜鸾笑道:“霍大王意下如何。”
“久闻朗将骑术高超,霍某一直想见识一下,不如骑上百里,元州处处繁华,再歇息也不迟。”
“好。”。
在信马由缰跑了百十里之后,迟衡彻底放下心来。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啊,这么你追我赶的,撒开蹄子狂跑一气,就算有埋伏也跟不上来了,大家能放下戒心了。
这一跑,等停下马时,已是入夜,有松有竹,黑漆漆的。
迟衡眼尖:“那边有个寺庙。”
寺庙并不大,听见敲门,一个僧人开了门,面目和善。迟衡说明来意,僧人没有推辞,领他们往后房去,又将三匹马牵去马厩,此事不表。
常有人借宿,后房极干净。
一桌,二藤椅,一张大藤床,床上叠着铺盖。
跑了一路,都是浑身热汗,颜鸾拂了拂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将裘衣一脱搁于床头,转向迟衡:“迟衡,你去烧一些热水来,待会儿我得洗洗,一路风尘,不知染上什么味道。”
只着红色单裳,亦不失气质。
相对于颜鸾的不羁,霍斥反而比较收敛,拉了桌前的椅子坐下,侧头看他。
颜鸾笑笑,也坐下:“失礼了。”
“朗将一路奔波,半月就从京城到了元州,真是神速。霍某从未出过夷州山野之地,对京城繁盛甚是向往!”霍斥打量了一下颜鸾,“霍某今年二十三,不知朗将是哪年生人?”
“我亦是二十三,十月。”
“霍某虚长六个月。颜氏一门均出风流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霍斥由衷赞道,“霍某曾有幸见过令兄颜王,当真是英姿无人能敌,至今难忘。”
“过奖,颜鸾不及家兄十分之一。”
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投缘,迟衡悄然将门关上,闷闷不乐跑去与僧人说要生火,僧人笼着袖子,将他领到灶房:“缸里有水,那边有柴,施主请随意,贫僧就在里屋,有事请说!”
言下之意请迟衡随便。
冷火冷灶,迟衡劈了柴,吭哧吭哧好容易将生好火,水烧开,已经满脸灶灰狼狈不堪。
欢喜跑去问朗将。
路过窗下的时候,就听见啪的一声响。迟衡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霍斥的声音很大,震出窗外:“我霍斥不是奴颜婢膝的人,与颜王军连横可以,但要向王朝狗皇帝称臣,绝无可能!”
迟衡站在窗侧,竖起耳朵听着。
颜鸾的声音也不太好:“我颜王军就是王朝的军队。要么臣服,要么敌对,无论是皇帝还是诸臣,都绝对不会允许招安之后、还不俯身称臣的乱党存在。”
霍斥怒斥:“颜氏果然一门忠烈,真叫人无言。令兄颜王百战百胜,令邻国闻风丧胆,却被王朝昏君奸臣压制,人人愤慨。却不知,你们自己一再软弱退让,甘愿做王朝皇帝的走狗,怨不得屡次被软禁。被扇脸还甘之如饴,可怜,自有可恨之处!”
哐当——
凳子狠狠砸在地上,碎了。
迟衡猛然推开门,紧张又大声地说:“朗将,水好了,可以洗了。”他的手心全是汗,映入眼帘的是朗将颜鸾愤怒的脸,愤怒的眼,几乎喷火,与他的红衣映衬,不相上下。
霍斥瞥了迟衡一眼,面向颜鸾,冷笑道:“朗将请沐浴,霍某就此告别!”
说罢,拂袖而去。
迟衡刚要留他,颜鸾眼睛喷火:“连横之事到此为止,不送!”
霍斥满身怒火,一脸悲愤:“我敬重颜王的功高盖世,巴巴的跑到这里,想不到还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一门愚忠,非要等到英雄饮恨那一天才悔恨吗?大的就罢了,小的竟然也一样顽固不化。迟衡,跟大哥吧,跟着他们是没有出路的!”
说罢大步往马厩走去。
迟衡不知该笑还是哭,明明一开始不是相见恨晚吗?
见霍斥要去解马绳,迟衡连忙拦住:“霍大哥,息怒息怒,朗将奔波了好几天,听说在京城又受气了,心情不太好,等明天就好了。议和一事不能这么草率就完了。”
“明天?好了能怎么样?脑子顽固谁都治不了,愚忠迂腐!”霍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说罢又要扯缰绳。
迟衡一把将霍斥抱住:“霍大哥息怒,住下,住下,天晚了山路不好走。”
46【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乎?
【四十六】
迟衡一把将霍斥抱住:“霍大哥息怒;住下,住下;天晚了山路不好走。”
霍斥还要走。
迟衡使出浑身的劲,竟然把霍斥的腰牢牢禁'锢住了。霍斥气急败坏,一边骂颜鸾,一边骂迟衡,骂着骂着,他忽然又哈哈大笑,咧嘴道:“行了行了;你放开,放开。我早料到有这样的结局,谁怕谁,反正我也没想着能成。”
迟衡不松手:“大哥住下罢,隔壁还有一间空房,明天再走也一样。”
挣了好几下也没挣脱。
霍斥无奈:“行行,看在你的好刀法的份上,我忍一晚上得了。”
迟衡赶紧叫来僧"人替霍斥整理铺盖。
等迟衡回到后房,颜鸾正趴在床上,脸深深埋在铺盖里,一动不动,只看背影,总觉得他也瘦了。冬日又冷,看上去削薄得很,迟衡拿起红裘衣,犹豫了一下,盖在颜鸾的身上:“朗将,可以洗澡了。”
颜鸾还是没动,闷闷地唔了一声,却不动。
迟衡向僧人讨了一个大大的洗澡桶,搬到房子里头摆在中间,把热水冷水都提到房子里,不一会半桶水都备好了,热气氤氲。
“朗将,好了。”
颜鸾闷闷地翻过身,脸上的沮丧毫无掩饰。
迟衡偷偷看他,觉得非常有意思。他之前只见过颜鸾两次,一次是飞箭射野猪,一次是攻打元州前夕,均是踌躇满志、笑傲春风的,想不到竟也会露出这种又气愤又沮丧的表情,十分生动。
“看什么?这么点水不够洗吧?”颜鸾更郁闷了,瞅着迟衡直皱眉。
迟衡立刻正色:“朗将,我马上去烧点,你先泡着。”
等迟衡再提着热水再进来时,颜鸾仰头靠在桶沿,两手尽情舒展搭在边缘,紧紧闭着双眼,眉宇轻轻皱着,脸色疲乏不堪。
寺院清幽,晨鸟唧啾,隐隐听见涓涓流水声。庙门外有一块空地,迟衡乘着清气练起刀来。在舞到梁刀第九式时,瞥见一抹红色闪过,心中一动,越发舞得呼呼生风,一气将三十六式全部练完。站定,收刀,吐气。
颜鸾迈着快步走来,脸色如雨后初霁。
“还真是千烈带出的人,优点一样,缺点也一样,你把第九式再练一遍。”昨夜的沮丧一扫而光,颜鸾完全恢复了自信,及一点点王侯独有的傲气。
迟衡依言,起刀,并步前推,提膝,转身藏刀。
“停!同样的刀法,不是所有的刀都合适,这一式如果是梁千烈刀,会很娴熟。你的刀又大又重,前推容易收起来难,更别说还有转身护体。这一式出去,敌手反击,很容易伤到你这个位置。”颜鸾手指往迟衡肋骨以下一寸处一戳。
迟衡倒抽一口冷气。
“疼吗?我没用力啊!”颜鸾百思不得其解。
迟衡脸绷得发红,忍住悸动:“没有,请朗将多指教!”
“谈不上指教,论刀我肯定打不过你们,但能瞧出些破绽而已,刀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能以一层不变的刀法,来抵御瞬息万变的人呢?当然具体怎么改,还得你自己琢磨。你接着练,看见不顺的我就说。”
迟衡一边练,颜鸾一边指点,练到绝妙的地方,他也会拍手称好。
颜鸾的指点很随性,声音也很亮,叫好声从不吝啬,引得寺庙里那三个僧人都围过来看。迟衡心里很高兴,他很喜欢颜鸾的夸奖,也喜欢颜鸾捏住自己的手腕指点。颜鸾的手很暖,红裘衣很软,迟衡的手发热,心也发热。
昏头昏脑,迟衡都不知道怎么练完的。
颜鸾心情也不错,好像连横失败一事全不放心上。迟衡问他是不是以前也练刀,颜鸾笑着摆手:“十八般武艺我都只会一点点,唯有弓稍微精通。后来常和千烈一块儿,看多了就有门道了。”
“你也常指点右将军吗?”
“指点啊。可惜那家伙顽固得很,说了他也不听,还说我好为人师胡乱指点。”
颜鸾的嘴唇上翘,回忆往事时还不认输,如果梁千烈在眼前,他是一定要把道理掐赢的架势。
想到颜鸾和梁千烈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不知怎么的,迟衡很不舒服。侧头,却见霍斥大步走来。
“我与朗将看法恰恰相反。”霍斥挑了一眼颜鸾,似乎轻蔑,“迟衡的刀拙,不宜太巧,高一点,低一点,都无妨,最要紧的是气势。毕竟使刀不比弓箭,弓宜远,刀与鞭一样宜近身攻击。如若像箭那样,太过讲究技巧,终会误入歧途,反而不如一刀劈下的气势。”
颜鸾火气顿起,挑衅道:“久闻霍兄鞭法出众,不如让颜鸾见识见识。”
这么大清早这么冷的天两人也能激起来?
迟衡叫苦不迭。
说话间,霍斥和颜鸾二人已经策马飞出寺庙,骑到平野,霍斥笑震山林,高声喊:“得罪了,颜朗将!”
说罢一鞭子飞过去。
颜鸾侧身闪开。
迟衡鞭马紧跟二人之后,开始紧张,后来看得十分入迷。
只见平野铺一层白白薄雪,时有沃土露出,满目萧瑟。霍斥着一袭青衣,颜鸾着一袭击红裘,你追我赶堪比行龙游云,你甩一鞭子,他回身一箭,均是矫健非常。
在霍斥一鞭子甩落颜鸾的发簪、颜鸾一箭射在霍斥的鬓发之时,才各自放缓了追逐,引马相对。
“朗将好箭法!”
“霍兄更是神鞭!”
二人相视,忽然放声大笑,笑声远播山野。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战了个尽兴,嫌隙全然抛开,霍斥指着前方的一面酒旗道:“走,喝几杯。”
天寒,正宜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霍斥要了一坛烧白、一碟花生米和一盘冻肉:“都说元州的雪凝春香烈味醇,霍某一直想而不能得。可惜此地也不产,烧白性烈烧喉,三杯即倒,朗将能喝不能?”
颜鸾二话没说,满上一碗,一饮而尽。
霍斥见状岂能示弱。
你筛一碗,我筛一碗,不多时那坛烧白见底了,颜鸾以五指压着陶碗,笑得不怀好意:“霍兄,撑不住了不要硬撑,你这身板要是倒下,怕是连迟衡都扶不起啊。”
霍斥拍案而起:“店家,再来三坛。”
迟衡就干坐在一旁,看两人海喝起来,劝也没人听,索性不劝了。霍斥好酒量,两坛下去脸还是白的;颜鸾也不遑多让,两颊飞红,眼底却更亮,一双眸子黑的黑,白的白,分分明明。二人乘着酒兴,聊天南地北,聊十八般武艺,十分无拘无束。
迟衡心想,若无连横一事,两人还情投意合。
喝得七八分醉意了,二人才起身,脚步都有些错乱,东倒西歪骑上马。
马上,冷风一吹,都醒了三分。更兼烧白入口虽辣,后劲却无多少,骑马跑了一跑,酒气随汗涔涔而出。颜鸾手执缰绳,忽然道:“霍兄,你不愿称臣,颜王军亦自有规则。但你我皆知,连横之事于你我都好,若是互相攻击,也是让他人得利而已。颜鸾有第二种连横的方式,不知霍兄可愿一听。”
霍斥道:“霍某也有第二种连横方式,未知是否与朗将不谋而合。”
相视一笑,心有灵犀一般。
见两人并肩骑马走在前方,商量连横要事,把一旁的迟衡急得抓耳挠腮也没有办法,却也识时务地扯了扯缰绳,勒马停下,离他们数十丈,远远地跟着。
不要说插话,连听的资格都没有,迟衡在背后越想越闷。
带着醉意三分,三人回到寺庙,霍斥立刻呼呼大睡,颜鸾也被酒气蒸得浑身发软,站在院子,仰头,看落尽的树上挂着一颗颗干枯的果子,轻快地向上一跃,想摘下最低的那颗。谁知酒劲未过,他这一跃,不仅没有够着果子,反而两腿一酥,将要跌倒。
迟衡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朗将,我帮你摘。”
颜鸾自知酒气未褪:“家母常喝这种果子茶,清心明目,京城难得一见。你将它们都摘下,包好,改天叫人捎回去。”
“好。朗将,今天要洗澡吗?”
炽热的眼神让颜鸾都发毛了,伸手把他的脑门敲了一下:“这是寺庙,不是将军府。呀,山中的冬菇最美味了,家母最喜欢带山寺的斋饭回来。”说罢,又露出了回忆的甜蜜表情。
“明早我去采些。”迟衡摸摸额头,疼得发麻。
颜鸾踉踉跄跄回后房去,迟衡想一旁扶着,他却逞强不要。
迟衡为他拔下发簪,覆在他耳边,殷勤地问:“朗将,直接回元州城吗,不如在这里休息几日。”又扶他躺下,为他盖上被子。
“好啊,我也懒得回去,忙不完的事。”颜鸾含混地回答。
迟衡不能跟着他,就拿起柴刀跑到去砍柴,稀里哗啦砍了一大捆背回来。又见水缸的水都叫颜鸾洗澡洗完了,挑着木桶来来回回好几趟。颜鸾的布施也很大方,又见迟衡这么勤快,瘦瘦的僧人很是欢喜,叫迟衡多呆些时日。
47【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乎?
【四十七】
醉酒的次日;霍斥即告别回夷山,邀迟衡同归。迟衡自然拒绝;说梁千烈命自己呆在朗将身边。霍斥没有勉强,纵马离开。离开时满面春风,颜鸾送了他一里路,二人均是踌躇满志。
迟衡猜测连横一事必然成了,只不知第二种方式具体如何。
迟衡还真跑山上寻了些能吃的冬菇回来。
腊月十五,陆陆续续有人来寺院上香,白日里一时喧嚣不已。有些家眷又是抽签又是歇息;竟似赶集一般热闹,香火缭绕,迟衡不胜其扰,颜鸾更是将房门紧闭。
迟衡知道他闭门想些重要的事,也不好打扰,独自一人坐在后房门前。
溜达了好几圈,茫茫然不知该干什么。也没心思干什么,见许多小鸟儿飞下地来觅食,他百无聊赖,便摘了松子投掷玩耍。每每投在小鸟的爪边,把小鸟吓得一惊扑棱棱飞远了。等所有鸟儿惊得都不再落下时,迟衡更无趣了,斜倚栏杆边,踮起脚尖站直,仰长了脖子看天空,万里无云,晴冷晴冷。
“迟衡。”
迟衡闻声回头,转身,颜鸾正站在不远处招手。赶紧跑过去:“朗将,有什么吩咐。”
“你回夷州城时正好经过夷州百司镇,有一信函,托你交于我的好友。”
回?
“啊……”迟衡掩盖不住失落,“听说泓镇十五元宵特别好看,朗将要不要……”刚出口就懊恼,还有整整一个月,朗将肯定不会呆的。
果然颜鸾笑了:“我再不回去,元州城的将属就等烦了,哪像你无拘无束。”
“你也很累,不如在这里多呆两天,能歇歇,歇够了才有精神。”
“一天就够了,明早起程。”
晚饭时,迟衡将冬菇汤端给颜鸾,闷闷不乐一言不发。颜鸾舀了一勺子汤,品了一口,叹道:“美味啊,比我在京城喝到的好吃多了,果然是山中的冬菇,又新鲜又别有风味,是你做的,还是僧人做的?”他自然知道僧人忙得不亦乐乎,累了一整天,哪有空理会两人的斋饭。
得了赞扬,迟衡喜上眉梢:“朗将喜欢,我明早再去采。”
“味道不错。”颜鸾给迟衡碗里也浇了一勺汤,“千烈平常是不是使唤得太勤快,把你累着了,所以害得你宁愿在这寺庙发霉都不想回去?”
才不是呢。
迟衡大口嚼着饭和菜,倍加香甜,一边嚼一边摇头。
“看你在这里怪无聊的,还不想回去,搞不懂。我要是你,就骑马去泓镇集市上找乐子,也比做地上丢鸟强。”颜鸾不明所以。
他难道都看见了,迟衡眼睛一转巴巴地说:“朗将,你还写东西吗?我帮你磨墨吧。”
热切的眼眸,简直叫人不忍拒绝。
“你多大了?去年见野猪追你时,还挺小的!莫非梁千烈的米饭养人,这么快就跟大人没两样了。”颜鸾很夸张地比划了一下。他不拘小节,常以你我称呼。除非必要的客套,其余时候一律随意。
“十六……马上就十七岁了。”
“喔,比我小七岁呢,岁月刀刀催人老啊。”颜鸾爽朗一笑,眉毛上挑,迎着点点阳光,整个脸庞鲜活飞扬。
迟衡曾以为颜鸾是优雅的公子哥。这次一见,才相信梁千烈的话,颜鸾不是优雅而是随性,随性得很赏心悦目,就像他发出的弓箭一样流畅不羁。不再是令人头晕目眩,而是更渴望亲近。
“六岁多一点,没有小太多。”
迟衡辩解。
颜鸾一边执笔,一边跟迟衡说:“你是不是平常只专注于练刀,不太关注世事?夷州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州志曾有载:夷州之内,日售布绸二十万。其中十之七八出自百司镇,百司镇曾有四大富商鼎足而立。但是,到了元奚十四年,百司镇只余了一家:花氏。虽值乱世,可想花氏的富可敌国。”
迟衡对此不甚了解,竖耳倾听。
“花氏能独霸,是因出了一名奇才,姓花,雁随。”说到这里,颜鸾似笑非笑,“十五岁接手祖业,十八岁即成一家独大之势,三四年间家产滚了数十倍,有人说铜铁在他手里即刻成金银,十分厉害。”
花雁随?莫非就是朗将的朋友?
“元奚十三年,他广辟良田、囤积盐粮、广开矿砂冶锻之业,没人算得清知他有多少家业了。更为远见的是,他将百司镇建成了坚不可摧的城池,势力绵延到周边郡县,曾有人想由外攻入,被他打得一塌糊涂,后来再无人敢觊觎他的财富。”
莫非又是一个割据一霸?
“有钱能使鬼推磨。冲锋陷阵用的是什么,兵士们吃的是什么。王朝若是不拨军饷,不给刀剑武器,千军连一只箭都发不出。千烈接手的夷州,地皮都被刮了十几层了;我拿下的元州,早被元州王掏得一干二净;此情此景,要么休养生息上两年,要么有强悍的王朝支撑,如果两个都没有,后方空虚,都喝西北风了……”
颜鸾克制了一下,抑不住怒火四溢没。
他说下去,俯身在一封密封好的信函上写下‘花雁随亲启’,函上的字俊逸如其人。
迟衡知道,王朝一直都不予颜王军支持,反而盘剥苛刻。梁千烈为此发怒过多次,想不到身为朗将的颜鸾,同样捉襟见肘。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心口闷闷的难受。
“这封信,亲手交给花雁随本人。他若没有马上回复,你就在花府等上一两日。”
“是,朗将。”
本以为会在这里和颜鸾呆上几天,不必太长,两三天就很知足,想不到颜鸾急着打发他走,迟衡有点儿失落。
“他若要问你颜王军的事,挑着好的说,但也无需太夸大。”颜鸾凝思了一下,又笑了,“见机行事,不机灵不要紧,诚心最要紧。雁随这人,喜欢别人夸他……”颜鸾停下,会心一笑
不知为什么,颜鸾每次提及花雁随,总像回忆起甜蜜的往事一样。
“送信,很急吗?”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要不是路途遥远变数多,我更想和他当面深谈一下。”颜鸾将毛笔搁在一边,“我会跟千烈传信,借你用几天,得了回信,立刻来元州城找我。”
迟衡嗯了一声,失落地说:“朗将,我可以明早起程吗?”
“百司镇比这寺庙好玩多了,声色犬马,什么都好,走一路叫你眼花缭乱,雁随肯定会把你招待得乐不思蜀,只怕那时候你才不想走呢。”
“可我更想和朗将在一起。”迟衡绕了绕乱发。
颜鸾哈哈大笑:“这还不容易,我马上飞信给千烈,让你跟着我得了。好好的不让带兵打战,把你当成信使来用,不是白白的浪费了将才。不过,我虽然救过你,你却不需要总有报答的想法,只要是为颜王军效力,就是报答我了。”
迟衡瞠目结舌。
颜鸾的心情很不错,展开地图问迟衡,可知各州的势力割据,以及各州的地势等。
迟衡摇头。
颜鸾指着元奚最中间一条大河说到:“如今元奚虽然大乱,但势力很明显。以元奚河为横线,划分南和北;以京城为纵线,划分东西。京城之东及东北,由皇帝控制着,真正掌势的是群臣,文臣武将的势力……总之这一片还算安宁。”
颜鸾有意避开了王朝权臣之间的势力争夺。
“就不说一些散碎的小势力,只看大概的格局。西北大片,由十年前造反的‘西平’乱匪控制,十分枭悍;东南大片,就是夷州元州等地,是散乱诸侯王,如今负隅顽抗剩下炻州王、泞州王,收复指日可待;西南大片,由西南王控制,老谋深算,最近想连横元奚之西的西萨国,若是再任他发展下去,必然势不可挡。迟衡,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迟衡指着炻州:“尽快拿下炻州和泞州,不要让西南王伸过来。”
颜鸾沉默了一下说:“这种形势,一望即明,我们就是应该迅速吞噬东南诸侯,以抗衡西南王;但你可曾想过,假如京城告急怎么办,我们必然要调兵护卫京城,怎么办?以及,假如有人以此为名义,令我们调兵北上,会怎么样?”
“有人会趁机进攻炻州元州。”
“对,行军最怕折腾劳顿,一旦失守,再想打回来,只会变得更难。”颜鸾揉着额头说,“更可怕的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可能会别人一两句话就被夺去……”
迟衡看着颜鸾的手指在桌子上一路游走,到达京城这个位置,停下来了。
“最可怕的不是外敌,是祸起萧墙。不怕什么都没有,就怕只有一打下就有人来抢,还都是以王朝的名义。打战难道只是战打得好就能赢吗?”颜鸾忽然笑了一笑,笑中远远不是那么开心。
48【倒v】孔子曰:打架用砖乎?
【48】
“最可怕的不是外敌;是祸起萧墙,还都是以王朝的名义。打战难道只是战打得好就能赢吗?”颜鸾忽然笑了一笑;笑中远远不是那么开心。
迟衡认真地查看地图,将颜鸾说的一一记下。
多日奔波,颜鸾有些倦意了,就靠在床沿以手支额,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半坐半卧竟浅浅睡着了。
迟衡却不想走,悄悄为他盖好被子后;回到桌子边,将地图拿起。元奚国地阔物丰,曾几何时,元奚天下繁盛,八方太平,引得多少边陲国家进朝来拜。乱世支离破碎,江山却不改它壮丽,迟衡抚摩着地图山峦分野,大河如虹,遥想颜鸾曾如何马踏河山,来到这里。
次日,与颜鸾相别,迟衡独自一人纵情向东,一路鞭风驱雪,直达百司镇。百司镇虽名镇,地域却广阔。恰逢小年,家家焕然一新,户户彩灯高挂,处处流光溢彩。
百司镇中心,房舍宏丽,高台连绵,亭楼无数,竟是前所未见的富丽。
更是有一条道,大理石铺地,平整如御道。迟衡眼花缭乱,才说明身份,说要见百司花君花雁随,就被人径直带了过去。顺着御道走到尽头,是一处奢丽的宫阙。
筑于层层台阶之上,天飘细雪,那宫阙四周却是繁花似锦延绵接云。
宫阙守卫森严,有一执戈护卫过来,令迟衡将刀放下,搜了全身,才带他走进宫阙里头。就不说如何金碧辉煌;如何的草碧花红;时有二八年华的女子走过,衣袂飘飘;更兼不知名的暖香时时拂过,恰如仙境一般。
迟衡也晕晕乎乎的,走了阁楼,穿了亭台,到了一个湖边。
湖中有一小洲,洲上有华阁。
摇着木船上了小洲,护卫让迟衡换了新鞋子,一个人进去。小洲十分奇特,寒冬时节,却极暖和,仿佛有热气从底下往上涌出一般。小洲更有一番奢丽景象,地上铺的是晶莹剔透的碧石,一尘不染;旁边长的是奇花异草,熏香染衣;绿橘黄橙,十分喜人。
隐隐有丝竹乐声,飘飘渺渺。
迟衡顺着道走了十来步,又进了一个长廊,廊顶搭着格子。妙的是长廊不是木头,全是宝玉之石雕琢而成,更有珊瑚等。长廊上挂着也不是青藤,而是国色天香牡丹花,却不知是如何长上去。
景致看之不足,暗下感概云雁随竟然如此奢华。
进了华阁,阁内仙纱曼曼,燃着万年不灭红烛,看不尽的珠光宝气,如同水晶宫一样。四壁是翡翠砌成的,帘子是珍珠的,珍珠、玛瑙、琉璃、珊瑚,翡翠……映衬着朱纱紫幔,无处不霞光艳艳,亮光闪闪,堪与日月争辉,把迟衡眼睛都照得难受,无处不发光,无处不夺目,比如正前方就是一颗硕大的祖母绿,幽幽的光芒。
迟衡正看着闪光的祖母绿,忽然听得一句:“见了本君,也不行礼?”
声音很年轻。
迟衡惊了一惊,睁大了眼睛,循着声音仔细看过去,才猛然发现,珠宝玉器堆砌的正面方是有些不同,迟衡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挡住珠宝的光芒,终于看清玉床上的人——其实玉床也是揣测,看不到床,全铺满是珠宝和绮绣——这人就是花雁随?
正斜卧着,半撑着头,一双凤眼斜看迟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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