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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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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越立刻被吸引了:“南疆的宝石就是纯粹,可惜这衣服就显得寒酸了。”
容越就是闹腾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迟衡到处玩耍,赛马、蹴鞠、喝酒行令,总之绝不消停,简直恨不能一口气把昭锦城的玩耍都玩够了。
都高兴得不像话,夜深了,容越愣是和迟衡回了将军府。进来一看乖乖,树下立着一美人,生的是世上少有的俊,容越好奇打量。
却听迟衡唤了一声:“宁湖?”
正是远道而来的宁湖。
宁湖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乾元军的兵器多出他的手设计,较以前锋利了无数,杀敌很是得力。这次封赏,被封为镇军大都监,比大统领的级别还略高。迟衡没让他回矽州,多留了几日。结果事情一多,直接把宁湖这岔事给忘了,宁湖还规矩也不来问问,只是呆在封府里等着,捱到今天才来问询。
迟衡飞身下马,宁湖唤了一声将军。
半是含情半是咬字不清。
就一句听得容越半边都酥麻了,半天找回神智,敞着衣服笑看迟衡:“镇军大都监啊!啊呀,武器造的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不是壮汉就是老头呢!宁湖,你是第一次来元奚中原之地吧,喜不喜欢这里,有没有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跟我……咳,跟你迟将军说。”
容越虽然无心,眼色还是有的,见宁湖和迟衡欲说又止的模样约莫也猜到七八分,遂扬着鞭告辞了。
宁湖才欣喜上前:“将军,你回来了?”
拿出一把精良的弓递于迟衡,说是特地给他的,费了好些时候,说着就揉手,揉着躲到背后去。迟衡将他的手拽出来,果然有一道道划破的痕迹,迟衡心疼:“又不急于一时。”将宁湖拽进房间,给他擦拭疗伤药。
宁湖含笑只说不要紧。
他一袭暗红色戎装光彩夺目,一双眸子映得人无处遁形。人一旦美到一定程度是无法直视的,如宁湖。迟衡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又不好一直盯着。卷发缱绻,绝美而天真,天真而柔弱,柔弱而爽直,率直而强韧,以及若有若无的挑一丝魅惑,交织在一起就是宁湖。
迟衡赞赏地望了一眼:“越长越出挑了,把你放在造兵器的地方都荒废了。”
宁湖明眸璀璨:“谢将军将我从死里救出来。”
又来了,迟衡抚着额头说:“你为我乾元军做了这么多,我给你的太少。看你和矽州的将领相处挺融洽,没有人欺负你吧?”
宁湖立刻将欺负理解成那个欺负了,摇头道:“他们都知道我是将军的人。”
迟衡无语再抚额:“那就好。”
宁湖是固摩人,说话直接,听了这句话,径直问道:“将军,为什么把我单独留下呢?是,有什么要我做的吗?还是,因为,我是将军的人,很久没有侍奉过将军了。”
迟衡舌头顿时打了一下结:“啊……”
瞬间有些冷场。
宁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将军,你还要我吗?”眸子灼灼发亮,如同拷问一样。
迟衡心想宁湖是被索格王折磨过的人,有点儿死心眼,怕回答直接了又以为抛弃他,遂尴尬地支吾道:“当然,是要的,宁湖你这么美,谁见了都要心动的。要,要你做我的大都监……”
宁湖双眸一灼。
而后缓缓垂下,那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是哀伤还是暗淡的眼神,竟然比方才还动人心魄,令人真想捧在手心里。
迟衡心想,都说得这么委婉,还把他打击了?
满心凌乱笔都没握住,扑腾腾掉下来,咕噜噜滚到案子底下,迟衡俯身满地去捡。宁湖是是固摩人,看四下无人,就抱了上来。虽然是美人一个,也是大男人,迟衡半蹲着没稳住,一下子被他压在了地上。
迟衡把他的腰一握,要撑起来,却见衣裳下宁湖的腿露了出来,又白又修长,见之心动。
迟衡的心一阵乱跳:“你也……也不多穿点,赤着腿也不怕冷。”
宁湖低语:“宁湖最好看的就是腿。”
迟衡一下子就不行了,脑子腾的一声起了火,鬼使神差摸到宁湖大腿随意揉了两下,他手劲大,内侧一下子就成了青紫色。宁湖痛呼一声,而后很突然地,长腿一撩,露得更修长,脚心磨蹭着迟衡的大腿,一路摩上去就蹭到了硬的地方。
迟衡按着宁湖的腿不知该怎么收场。
砰的一声有人进来,一个年轻的将领懵懵懂懂:“将、将军,末将咎弘阳见过将军!”
迟衡急忙将宁湖放下来,端端坐着。
咎弘阳不知是缺心眼还是怎么的,看见二人这般,竟熟视无睹,结结巴巴地报告着事务。咎弘阳是矽州驻军的一个副统领,因练兵锻造监察武器有奇功,无论是兵士还是兵器,输送得快,为人机警,数次救了麻行之和扈烁的急,所以这次破格升为大统领。他留着是因为要陪宁湖一起回。
咎弘阳报的事务全是矽州兵务。迟衡越听越迷糊,因为这些本不需要报给他的。
这时宁湖悄然出去了。
宁湖一出去,咎弘阳立刻顺畅了,长话短说没两句就告辞。迟衡更丈二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冒失失地冲进来,而又灵光光地出去了。回头,又疑惑宁湖去哪里了,刚才一时冲动不得劲。
迟衡出门,环走了一圈。
而后,很自然地听见了争执声。
不止因为他耳朵利更因为咎弘阳的声音实在是高昂:“宁湖,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说过,他要是不要你,你就跟我的!”
“弘阳,他说还要。”宁湖的声音带着异域的调儿。
迟衡一愣,挨了过去。
十三的月亮虽亮,将军府到处都是大树和青藤,要么就是矮墙攀着枯藤将视线挡了不少。咎弘阳几乎是肝肠寸断:“你要不去找他,他怎么会那样?他的新欢不知有多少,早把你忘了——你要是直接和我回去,他压根儿就不知道。”
二人来回说了几句。
咎弘阳倏然拔高了声音道:“宁湖,我这就跟他说去,我这就说去!”说罢也不管宁湖在后边追,他愤然跑走了,迟衡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跑去书房找自己,啼笑皆非。
。
作者有话要说:唔……很像是,在挖总攻的墙角!
第263章 二六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正午。阳光端端的好。
将军府一排腊肉发出咸咸的肉香;在阳光下滴着油,隔壁府里小孩儿嬉闹声翻过墙来。迟衡端坐在院子中;扫了一眼咎弘阳,面色冷峻:“你说什么?”
咎弘阳低了头,单膝跪地紧握拳头:“求将军……放了宁湖。”
他的下巴弧线异常坚毅。
迟衡冷冷地看一眼;冷得令人窒息,冷得没有一个人吭声。等冷够了震慑力也足了;迟衡终于看向宁湖:“宁湖,他是什么意思?”
宁湖惶惑不安。
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眼神也在不停地颤抖,这种惶恐的眼神曾经在索格王面前出现过。迟衡挪开视线:“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我说一说。”
咎弘阳自知难免一死所幸大声说:“将军;既然不喜欢宁湖,就放了他吧!”
迟衡一拍椅子:“谁说不喜欢!咎弘阳,想抢我的人你是不想活了!”
宁湖见他发怒了,急忙上前,扑到他的怀里:“王,别生气,将军,将军,别生气……是宁湖,宁湖不小心做了不该做的事,跟咎弘阳无关,将军,你饶了他,惩罚我吧!”他这副模样,直和在索格王面前没两样,惶恐欲死。
迟衡推开宁湖,闭上眼:“咎弘阳,你还有什么说的?”
他的表情那么峻刻无情。
三人都静默。
迟衡冲门口喊了一句:“来人,各打五十大板扔出去!”
咎弘阳如晴天霹雳,宁湖也难以置信。咎弘阳忽然顿首在地,狠狠磕了三下,停下时额头直流血:“将军,是我喜欢宁湖的,跟宁湖无关!您别生气,要罚就罚我吧,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尽管罚我,只要你放了他!”
“来人,把咎弘阳打到死!”
宁湖忽然抱住了迟衡,眼泪都流下来了:“跟他没有关系,是我,是我在矽州,忍不了寂寞勾引他的,将军,你打死我吧!反正,我的命,也是献祭的!”
真是,一点儿不经得吓!
迟衡扶着脸,回复了峻刻的表情:“宁湖你出去,我和他有话说。”
宁湖绝望地出去了。
迟衡下了椅子,拍了拍咎弘阳的肩膀,咎弘阳瞠目结舌,眼神骤然闪现出期望的光芒。迟衡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笑道:“宁湖本来就不是我的,他是他自己的。我早就告诉过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遇上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他是乾元军的大都监,不是奴隶。”
咎弘阳又惊又喜:“他说,索格王把他送给你……”
迟衡打断了他的话:“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宁湖就是奴隶当久了过不了这个槛。非要我冷着脸演一场戏,然后把你们俩撮一起才算完——我要是说把他送给你,他就又成你的奴隶了,丰图的人就是这么怪,怎么就拗不过来呢!”
咎弘阳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咎弘阳出去。宁湖进来,脸色灰败,目中无光华。擦肩而过的瞬间,咎弘阳握了一下他的手,释然一笑,笑得没有一点儿负担。
宁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迟衡看在眼里,心说做月老的心情如此复杂。
“宁湖,咎弘阳说他很喜欢你。你要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不喜欢他就不和他在一起……不要管我是怎么想。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谁的奴隶!早晨我说的还要你,是要你继续当我的大都监,帮我把兵器造得越来越厉害。”迟衡温和地说完,微微笑。
宁湖眸光闪烁,轻轻靠在迟衡肩膀:“将军,我明白,我会的。”
迟衡抱了抱他的腰:“以前是都监,现在是镇军大都监,等乾元军征服更多地方再封你做……总督伏讨逆镇军大都监。行了,要哭不哭的样子就不好看了。元奚国与固摩的风俗不一样,没有人可以让你成为奴隶的。还有,以后,不许再说奴隶两个字……论起来,你比咎弘阳的级别还高呢。唉,怎么说呢,反正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用我给你的封号牌拍回去,保准他乖乖的。”迟衡捏了捏宁湖的脸颊,捏出一个鬼脸来。
宁湖亲了一下迟衡的嘴唇:“将军,宁湖永远是你的大都监。”
迟衡头顿时就抽了,舌头打结,最末叹了一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宁湖大都监……唔,忘了说,为了战事便利,我决定将兵器打造场挪到泞州,你,得搬到泞州安意城去了!”说罢,诡异一笑。
宁湖脸色一变:“咎弘阳……”
“泞州也是缺都统将领的,让他跟麻将军或扈将军汇报一声,安排调到泞州任职,既然要成全,就成全个彻彻底底,我也留个好名声。”迟衡满意地看到,宁湖转忧为喜。
多年后,史官撰写传记提了一笔此事,盛赞迟衡宽宏大度,仗义行仁,慨然成人之美云云,赢得属下良领毕生忠心耿耿。
确实好名声。
纪策翻阅此段旧事,困惑,而后笑说:“成人之美?你是不见他提刀追出门去时的不愿成仁。过分大度未必是大度,或因未必是最上心的反而能释然能慨然舍之。”
宁湖终如其名,此后,如湖,一碧万顷,风光渐盛,思慕仰望,终归宁静。
这些,皆是后话。
。
燕子泥新,枝头雨寒,夷州处处新桃换旧符。
迟衡纵马向南,一路疾奔到夷州城时已是二月初,满目弱柳娇花,百姓在田地间忙忙碌碌。迟衡来之前,已传令让地方衙吏将偌大的夷州城都巡过一遍了。
谁知好事多磨,衙吏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从文安十六年开始,一连四年,夷州城竟然没有出生过新生儿——就只有一个妇人怀了一个,生出来还夭折了,真是怪哉。剩下的一两岁婴儿,一个个皱巴巴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迟衡马不停蹄地找了十数天。
也没有任何迹象。
终于县丞谨慎地说:“迟将军,纪副使来了战报,郑奕军已经全线挑衅,请您即刻启程回昭锦城。将军放心,我将命人继续找寻,绝不疏忽懈怠,有讯息立刻向将军汇报。”
时间蹉跎不容往昔片刻停留。
迟衡虽然信心满怀,却也不能在这里无休无止地停留。他把以前和钟序呆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本以为多得走不完,其实,不过一两天而已。人只有两条腿,两条腿都围着这个地方转。
即使将地皮都掀开了,也无济于事。
这天。天晴。
迟衡手执缰绳望着那棵树。
往事历历在目,那曾撕心裂肺的痛苦,而今变成了五味杂陈。有痛苦,有期待,有迷惑,有忧虑。钟序曾命丧于此,如今树越发的苍劲,抽枝发叶,每一片都是急不可耐的簇绿簇绿的,绿色中有米粒大小的白花。树也有情,树也无情。
迟衡并没有放弃,钟序只是在等自己而已。
聪明的钟序,幼稚的钟序,处处维护自己的钟序,以及,为未来谋划太多却来不及实施的钟序。迟衡微笑,少年时的悸动仍在,即使是小小的钟序,自己还是有足够时间等他长大的。
钟序的耐心不好。
他一定藏不了多久就会跳出来然后抱怨说:“迟衡,每次,每次你都磨磨蹭蹭的!”他既怨且纵容的样子实在令人难舍,可是也只有当他想出来时,他才会出来。
迟衡对着树轻声呼喊:“序子,钟序,序子。”
一片片绿叶翻过光华回应着。
自己早到了吧。
生死谱哪容轻易篡改,钟序说过是十二年的,或许是自己思念过甚吧。迟衡下马,坐在树下,闭上双目听绿叶翻飞,呼吸是沁入心脾的寒,夹杂着早开的花香,还有嗡嗡的蜜蜂围绕在左右,一片叶子飞下,落入他的手心。
温温润润。
迟衡捻在手心。
半晌,将绿叶放入唇间,嘴唇微抿,吹起的青叶曲儿。树叶沛实,吹出的曲儿停停涩涩,吹着吹着调儿成了曲儿,合着记忆里那一曲南木,渐渐流畅。
记忆里钟序喜欢背靠背听迟衡吹曲子,他轻声合。
南木没有词儿,钟序编着乱唱。
彼时什么都没有,彼时什么也不需要,席地幕天,只是两个人背靠着背说着不靠谱的话。是了,钟序还曾指着天空最亮的一颗星星说将有异人出世。
一曲又一曲迟衡吹着,先是清和的南木,渐渐变成了激越的出征。
绿叶儿单薄怎撑得起如此厚重的曲儿,呼的一声裂开。
迟衡睁开眼。
眼前一个十一二岁少年站在眼前,依稀是旧日模样,迟衡的眼睛忽然湿润了:“序子?”
少年忽然转身跑开。
迟衡一跃而起,将他一把抓住,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相信,这只是梦吧,只是际慰自己的梦吧?迟衡抱着,眼睛闭了好久,在确定这只是个梦时才缓缓睁开眼,少年一脸茫然:“放开我!”
迟衡笑了:“序子。”
少年绷紧了脸,流露出熟悉的又伤心又愤怒的表情:“你是谁,放开我!”
迟衡松开手。
少年将他狠狠一推,转身跑了,像一只白狍一样倏然跑掉了。迟衡飞身上马追在后边,少年虽然腿很快,却怎么能及得上飞马,跑了一路之后,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钻进了一个灌木草丛之中。
等迟衡下马追过去。
眼前出现了几间普普通通的土屋子,少年早不知道在哪里了。
。
第264章 二六七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迟衡一跃而起将少年一把抓过来;少年一个趔趄倒入他的怀里;纤细的肩膀削瘦的腰;却是实实在在而非虚幻。迟衡急切地抚摸,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熟悉的记忆。
少年绷紧了脸:“放开我!”
迟衡眼角模糊:“序子,你忘记我了吗?”
少年流露出熟悉的又伤心又愤怒的表情;大声喊道:“你是谁!放开我!”
迟衡一愣。
少年将他狠狠一推,转身跑开;像一只白狍一样迅疾。迟衡飞身上马追在后边;少年虽然腿很快,却怎么能及得上飞马。跑了一路之后;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钻进了一个灌木草丛之中。
等迟衡下马追过去。
眼前的灌木围着是几间普普通通的土屋子。
屋主人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妇人,出门见县丞和一堆衙役站自己门口;几乎晕了过去,战战兢兢了解了前因后果,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有几个孤儿住在这破屋里,老妇人心怀怜悯也没有往外赶。
迟衡一比划少年的模样。
老妇人立刻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原来少年名叫阿四,阿四的父母早亡,据说阿四一直是愚愚笨笨的,直到六七岁时才渐渐开了浑沌知道人事,而且特别喜欢耍花枪,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本枪谱练得有模有样。
时间正好合上。
而少年模样分明是钟序的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他已不认识迟衡,虽然他的心智只有十一二岁,但他就是钟序的重生。不过阿四的性格却沉默许多,且特别不愿意和迟衡亲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时刻提防着迟衡,他甚至更愿意靠近凶神恶煞的衙役。
迟衡克制住太过迫切的心情,先给老妇人和孤儿们送过如意糕和果子去。
又送了穿的用的。
其他几个孤儿都十来岁,高兴得不像话,纷纷盼着他过来。尤其是迟衡还骑着高头大马,手拿大刀,几个孤儿看得眼睛发直,围过来口里直叫着将军将军,让他教舞刀,迟衡让他们摆了个姿势站着,问道:“愿不愿意跟将军去昭锦城?”
孤儿们立刻欢呼起来,越发认真。
回头,阿四离得远。
迟衡想既然他喜欢舞枪,还得看碟子下菜,于是顺手拿起一杆枪抡了起来,端的是如梨花密雨一般炫目,果然见阿四面露羡色。
本以为这下他就收买了。
谁知没用,迟衡一旦靠过去,阿四立刻跑开了,捉也捉不住,两回三回都是如此,好容易捉住一次,迟衡着急地问:“愿不愿意跟我去昭锦城。”谁知阿四大声回答:“不愿意,我哪里也不去!”一句把迟衡气得直咬牙。这边县丞又一直嘀咕战事紧急,该回昭锦城了。
这天,迟衡又跑去找阿四,没想到远远见了,阿四一溜烟又给跑了。
迟衡怒了。
逐起快马一路狂奔,将阿四逐到夷州河边,阿四无处可逃,竟然噼里啪啦跑进河里,眼看水深处要没过大腿,才知道怕了不敢继续向前,回头睁着一双眸子又惊又惧。迟衡气到脸皮发紫,跑入河里一把将他抓住,阿四连踢带踹。
迟衡握起拳头,又见骨架子纤纤细细,打不下手。
气闷在胸口堵着,遂将阿四摁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冲着屁股打了十几巴掌,声音啪啪啪的响,阿四涨红了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拎回县丞府。
迟衡令人给阿四换上干衣服,一口气喝了几杯茶。不一会儿老妇人来了,几个孤儿也来了,老妇人才要絮絮叨叨,县丞奉上了纹银百两,跟她说,迟衡军看中了几个孩子,愿意亲自栽培。
才一说完,阿四愤怒地说:“我不愿意去!”
迟衡气得牙根痒痒,怒不可遏:“我看中的又不是你!”说罢随手一指,被指中的孩子立刻呆若木鸡,而后欣喜若狂,难以置信地欢呼。
县丞说了一句:“将军,马车都已经备好了,既然选中就启程吧!”
迟衡将茶杯狠狠一顿:“走!”
说罢瞥了阿四一眼。
只见阿四像被雷电击了一样呆呆地站着,一双眸子清澈地盛着一汪水,在阳光下泠泠,很快就溢出来,从睫毛下滚落,一颗又一颗,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阿四蓦然抽泣开来,手背抹着眼睛,抽泣很快变成嚎啕大哭。
像宣泄心底所有郁积的悲愤一样哭。
哽咽着大声痛哭。
迟衡连忙过去牵他的手,阿四却狠狠地踢过来,一边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从手指上下来淌得跟河水一样。迟衡被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放手,阿四却又抓住了他的衣服,哭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迟衡按住他的脚,苦笑喃喃:“我一定是找错了人。”
阿四听了这话越发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响彻,哭到几乎背过气去。迟衡手足无措,只得下一下抚摸他的背,放缓了声音:“哭什么,我又不是说真的。你愿意跟我去昭锦城吗?你要愿意,我们现在就启程!”
阿四不点头,也不摇头。
痛哭渐渐变成了抽泣,慢慢缱入迟衡的怀里,抱住了迟衡的手臂,脸埋进了迟衡的胸口。只要迟衡一松手他立刻抓紧了,迟衡没法子,只得将他抱上了马车。马车一摇一颠簸,阿四肩膀抽着抽着,渐渐停歇下来。
迟衡低头一看,阿四竟然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偶尔还抽噎一下。
迟衡搂在怀里哭笑不得。
望着马车外掠过的春忙景色,迟衡想,无论如何钟序还是回来了,他曾想过无数重逢的景象,都有惊无险的实现了,这样,再好不过。
路途中,一同带回的孤儿们兴高采烈,见到什么都新奇得不像话,唯有阿四很沉默,一双眸子总是低着。迟衡看得酸酸的,心说莫非把他吓着了,这以后还怎么办,上前牵他的手,笑道:“阿四,你有姓名吗?”
阿四摇头。
“你以后就叫钟序了,情所钟的钟,言有序的序,好不好?”
阿四坚决地摇头。
迟衡试探问:“不好吗?”
阿四凝目。
迟衡琢磨了一下说道:“情之所钟的钟,续续不绝的续,钟续,好吗?”
阿四望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一双眼眸很亮,亮到怎么看都像盛着眼泪一样。迟衡知道,这就是同意了,钟续,钟续,也是不错的名字。
阿四却慢慢低下头来:“我今年十二岁。”
迟衡疑惑:“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在找八岁以下的孩子吗?我今年十二岁,十二岁。”阿四重复着,露出熟悉的忧惧的表情,少年的诚挚,少年的忐忑一览无遗,像岸上一眼看到湖底一样。
迟衡一怔:“我要找的就是你啊。”
说罢,笑着为他擦去脸颊旁的一块泥记,心想钟序的性子有这么别扭么?
“钟续,你会写字吗?”
钟续摇了摇头。迟衡教他一笔一笔的写。钟续明明很聪明,却总说记不住,要么写出的字像蚯蚓一样,钟字和续字都很多笔画。迟衡只得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教。钟续靠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偷瞄他一眼,手一歪,字又斜了。
迟衡伸手就刮钟续的鼻尖,鼻梁变得通红。
归去的路程波澜不惊,钟续和所有的少年一样,见到好吃的好玩的,眼睛都直了,少不了和同伴们嬉闹一番。迟衡放下心来,想想战事又近,不由得心情凝重。
曙州境内有一蒲渠,彰渠两边秧苗郁郁葱葱,沿渠走了十数里到蒲渠集市。
集市上应有尽有,孤儿们这下不想走了,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几乎滴下口水来,钟续也是,不说,只是偷看迟衡,露出羡慕的表情,眼睛盯在南瓜饼上动也不动。
迟衡把他的后脑勺一拍:“想吃什么就拿去!”
哇啦的一声,四个小孩一起冲向了热气腾腾的烤饼摊子,将摊子围住了,一个个急不可耐地说:“我要我要我要!”
刚出炉的南瓜饼烫手,钟续被烫得左手掂右手,右手掂左手,嘴巴呼呼地吹气却不肯放下来停一停,模样十分可爱。迟衡笑了半天。好容易能放进嘴里,钟续咬了一口,小心地问:“将军喜欢吃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问话。
将军,太过疏远,迟衡感慨了一下,抚摸钟续柔软的头发:“将军什么都能吃,吃饱了没,赶紧上路。”
话是如此,天都快黑了,小孩一个一个还不想走,迟衡转向宫平:“明天就能到昭锦了,不急,今晚找个客栈住上一宿,你让人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看他们一个一个馋的样子!”
蒲渠的客栈很小,总共就四间小屋子,另一间已经有人了,迟衡一行人满满登登地占了三间。
一直以来没有休息,迟衡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楼下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闹声。
不多时似乎少了一个,迟衡一皱眉,怎么没了钟续的声音?一个激灵醒来,扶着栏杆望下去,果然拥挤的厅堂里已没有他的踪影。迟衡倏然紧张了,这又是跑哪里去了,别又是莫名其妙闹别扭了吧?
迟衡顺栏杆过去,刚到挨边的房间就听见一个极温和的声音:“放风筝要到风大的野地去,这里怎么能飞得起来?你若是喜欢的话,这个就送给你了。”
钟续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不能要。”
迟衡回头,心顿时放下了。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钟续,另一个却是陌生面孔。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浮尘亲亲和慕紫杉亲亲的霸王票~O(∩_∩)O~
感谢mia亲亲的长评~~ =^_^=~~
第265章 二六八
【第二百六十八章】
原来;钟续被陌生男子的风筝所吸引,男子便要送给他,想不到钟续竟然说不要。男子笑了;将风筝交到钟续的手中。
钟续望了望迟衡。
迟衡才一点头钟续立刻喜上眉梢,接过风筝道了一声谢一溜烟就下楼去了。
二人互报姓名。
男子姓席,名束,字少舒,曙州人。席束生得浅净温和,二十七八模样;笑起来左嘴角上方若隐若现的一个梨花涡,望之可亲可近。
席束这人不事张扬;性子极温和,说话舒缓;与之交谈如沐春风。有人深如潭,有人浅如溪。席束似乎极少出门,心性是与其外表不符的单纯,不藏城府,交谈起来像水一样,清浅,自然,却没什么味道。
三言两语之后,迟衡就想告退了。
一打眼,看见了门后露出一截青色的竹骨子,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席束见迟衡好奇,遂拉开门,从门后边拿出一个比人还高的的蝴蝶大风筝来。
迟衡惊了。
风筝千千万万,却没有见过如此大的。
席束将蝴蝶双翅的竹骨子展开,两翼竟然又大了三分,席束微笑着说:“家兄喜欢制竹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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