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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魔影魅灵2)-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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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口气,然后看着他,朝前踏出一步,她并没有沉下去,只是在双脚都离开平台后,一下子觉得有些晕眩。
  刺骨的冰寒,猛然袭来。
  她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所有的光源皆已消失。她忍不住回头,身后的楼阁已无所踪,前后左右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她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然后才发现他仍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有些冰冷,但坚定的握着她的。
  她没有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只觉得冷,但他却在下一瞬开了口。
  “到了。”
  她朝他的方向望去,那儿还是黑的,他虽然近在咫尺。她却什么筹看不到,她望向前方,还是没看到东西。
  “在哪里?”她疑惑的问。
  她话声方落,一簇青色的火焰就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半空中燃起。
  青色的火焰浮着,微弱的光,照亮了方圆一尺之处。
  在那淡青色的火焰下,有一个男人。
  他的脖子和四肢,都被黑色的玄铁炼住,铁炼穿透、缠绕在他身上,末端分别埋入地上和他身后的岩壁里。
  男人的身上都是伤,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如寒冰。
  他半跪在地上,上半身因为铁练的拉扯而无法完全着地。
  严酷的寒冰,罩在他全身上下,他冷到打颤,但每一次颤动,都会让他的皮肤因轻颤而扯裂,鲜红色的血,从他身上无数道进裂的伤口流出,然后再结冻成冰,又将他早已不再完好的皮肤冻结撕裂。
  忽地,他咳了起来,数颗冻结的血珠,从他残缺的嘴里吐了出来。
  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男人。
  但这个伤痕累累,黑发披散,像野兽一般的男人,的确是她的兄长,是他们一族那曾经狂放不羁、骁勇善战,万人效忠的王。
  可此刻,他却被炼在这儿,玄铁锻造而成的寒冰铁炼,紧紧绑缚缠绕着他的身躯,穿过他的皮、他的肉、他的筋、他的骨,将他牢牢钉在墙上、地上。
  他的情况比她先前在无间所见的那位,还要可怕。
  “哥!”她欲上前,身旁的男人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前进。
  她回过头,只见他面无表情的道:“不可以。”
  “可是——”
  “他被愤怒和仇怨遮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信的回头,但兄长却只是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恨恨的看着前方,他的确没在看她,他没察觉那浮在半空中的青焰,也没看见在他身前的她,他愤恨的视线直接穿过了她所在的位置,落在她身后的远方。
  他完全对地视而不见。
  突地,地上的寒冰迅速化去,跟着炙热的黑炎轰地燃起,毫不留情的将他全身上下都吞噬掉。
  被烈焰吞噬的他一开始并未发出声音,只是咬牙忍着,但是不一瞬,他就再也无法忍受黑炎焚身所带来的痛苦,发出一次又一次凄厉的喊叫。
  因为火焰是黑的,她一开始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喊出声来。
  “不——”她吓白了脸,再次冲上前去,但左手却依然被那男人紧紧握着。
  “放开我!”她激动的想挣脱他的手,喊道:“放手,让我救他!”
  “这是他所造的罪业,他必须自己承受。”他面无表情的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救他。”
  “我能,你放手!”她泪流满面的喊着。
  她可以闻到血肉烧焦的味道,可以听到那惊心动魄的叫喊,可以看到他在火焰中挣扎时,那些穿过筋骨的铁炼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身上带出更多的血肉。
  “哥——”她焦心的喊着,却再次被他拉回。“你放手,我能救他的,让我救他,求求你!”
  她热泪盈眶的仰着小脸,祈求地望着他。
  没有人能救在无间受苦的人。
  他知道,但她非自己试过,不会信的。
  她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背,很烫,很热,几乎灼伤了他。
  他松开了手。
  她的眼升起希望和感激,他差点伸手将她拉回来,但稍一迟疑,她便在转瞬间回身冲入那黑色的熊熊烈焰中,抱住了那遭业火焚身,痛苦得不断呐喊的魂魄。
  没有用。
  黑炎依然在烧,呐喊依然未停。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几乎在碰触到那魂魄的瞬间就昏了过去。
  恶业之火向来只会灼烧有罪之人,没造业,是不会被伤及的,更何况是入了仙籍的天女?
  他一愣,立刻抬手止住了燃烧的黑色火焰,上前将昏倒在地的她抱起,但在起身的那一瞬,他看见地上有着长年累月被磨出来的粗糙刻字。
  夜、蝶、舞。
  那三个字,每一道笔画都很深,如同沟壑一般。
  他抬首,看着那已奄奄一息,再次被寒冰侵蚀冻结的男人,即使被炼住,即使身上满是灼伤和冻伤,那家伙发红的双眼却依然紧紧盯着地上的字。
  那么长久以来,他从未见过有谁能在无间留下痕迹。
  被拘至无间的,几乎都已被怨恨蒙住了双眼,他们不懂得悔改,不认为自己犯了错,除了满心的愤恨与不甘,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再记得自己究竟在恨什么。
  这人却记得。
  阿塔萨古·龚齐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那人一眼,这才抱着天女,转身离去。

大的蟠桃,边笑着道:“我去去就来,你是要留在玄冥宫,还是会先回去?”
  “回去。”
  “那好,我回来就直接过去。”
  老七说完,便兴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七弟消失在回廊上,他将手上的蟠桃收了起来,这才转身离开。
  
  她跪坐在门内。
  从玄冥宫回来,他就看见她跪在那里。
  门外,有一只猫,黑色的猫。
  他认得那只猫,或者该说,那只猫原来的魂魄。
  它本是该在无间再待上千年,才能消除其罪业,却被她意外救了的灵魂。在离开无间之后,这家伙应是入了畜生道,谁知它啥事没做,在凡间修法成精之后,竟然跑回来了。
  察觉他的来到,它转身面对他,露出尖利的牙。
  他看着那只猫,良久。
  不知怎地,她出现之后,事情似乎开始脱轨。
  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能擅闯无间,至少在他接管之后,这种事从不曾发生过;在她之前,他也从未伤过无罪之人:在她之前,更从未有谁离开之后,竟然还蠢到自己跑回来。
  “你不该回来的。”他说。
  黑猫闻言,身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连脚掌内的利爪都冒了出来。
  看出猫儿的愤怒,怕它攻击他,云梦忙开口喝止。
  “不可以。”
  她话一出,它的戾气立时消去大半,但仍戒慎的瞪着他。
  他挑眉。
  “请你不要责怪它。”她开口为猫儿求情,“它只是因为无法进来,所以感到恼怒而已。”
  他看着跪在门内的她,听出她言外之意。
  她看似平静,但紧抿的唇显示出,她对自己被关在屋子里,也感到相当不满。
  “你需要休息。”
  她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跪坐的身子也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模样,可她还是强撑着起身,开了口。
  “我休息得……很足够了……”
  他没有多说,只是在她因晕眩,差点一头撞上门柱时,上前再次接住了她。
  “你不该下床的。”他淡淡警告,一边将她抱回了床榻上。
  “可是……”她难掩焦急的看着他,虚弱的喘着气说:“天上一日,人间三年……我在天上修习了数月,才意外得知澪的诅咒……那时人间早已过了数百年,我好不容易来了黄泉,又在无间找了太久……这样再拖下去,浔和蝶舞要到何时才能解脱?”
  她似乎真的不知道放弃是什么。
  他应该要强制送她回去的,只要把她送回去,她就不会是他的麻烦了,上面的人,总不会连个小天女都管不了吧?
  但是,她个性如此倔强,即使她回去后受了罚,必会再找机会来,思及此,他就难以决定是否该让她回去白受那罚责。
  再者,巫女澪的诅咒的确破了生死簿的命定,阿塔萨古·澪和夜蝶舞尚在人世,这确是他们的失职。
  但这一切,显然上头的人是知情的,否则她又怎会到这儿来?他得查出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至少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这也表示,在老七回来让事情明朗之前,她得继续留在这里。
  见他不语,云梦坐在床上再接再厉。
  “事必有因果,况且,这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其它受苦的人,他若无法重入轮回,澪的诅咒必不能解。”
  “龚齐若想不开,就算让他重世为人,也只会一再犯下相同的错误。”他站在她床边,捺着性子和她解释。
  “就像是它。”他伸手指着依然坐在门外,因为无法进门而显得忿忿难平的那只黑猫,“你以非常规的方式,让它重入轮回,但它罪业未完,即便你代它受罪,它也只能堕入畜生道,就算修了法,成了精,却念念不忘前尘旧事,只能再回来找你——”
  “但它这次没做坏事了,不是吗?”她仰首看着他,祈求着,“这证明了,即使是在无间的,还是有改过的可能,不是吗?”
  他沉默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
  “它看得到你吗?”
  “什么?”她有些疑惑的问。
  “你第一次在无间遇见它的时候,它看得到你吗?”
  “看……得到……”她瑟缩了一下,几乎在瞬间了解了他的意思。
  回答完这句,她脸色又更白了些,他可以看见她清澈的双瞳中,再次涌上了失望,他差点停下来,但为了她好,他还是继续道:“业尽者方能重来,它的罪业几已将完,你只是提早了些许时间,但龚齐却不一样,你见过他,也试过了,该晓得之中的差别。”
  是,她是晓得,清清楚楚的晓得,再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毕竟她亲身体验过……
  不像它未转世之前,哥甚至连她都看不到。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想哭。
  他本欲再说,但最后还是只将怀里的蟠桃拿出来,放到她手中。
  “吃吧,吃完你会好一点。”
  她捧着仙桃,一语不发,直到他转身走了出去,泪水才再次滚落。
  桃子很香、很好吃,她一边哭,一边吃,哭是因为深刻觉得自己的无用,吃则是因为知道这桃子能让她有体力撑下去。
  她晓得他一定以为她放弃了,但她不会放弃的。
  垂泪再咬一口香甜的蜜桃,她坚定的想着。
  在达到目的之前,她绝不放弃。

  清幽的乐声又再次回荡在夜空。
  这是第九首乐曲了。
  在无间,是没有日夜的。
  时间,在这儿完全没有意义,但她仍忍不住以他吹奏乐曲的次数为记。每隔一阵子,他总会在那平台上,拿出那黑管,吹奏优美的音律。
  自从他给了她蟠桃之后,他就解开了设在房间外的禁制。
  奇怪的是,他虽不肯让她代兄受罪,却也没送她回上界受罚,他甚至让那黑猫留在这里。
  她把他的仁慈当成是希望,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但她依然在每回醒来时,到小楼那儿跪着求他;除了吹奏乐曲之外,他吃睡、做事皆在小楼。
  在那次之后,他几乎不再回应她说的话,可每回她累到睡着时,他都会将她抱回床上。
  她知道是他,她问过魅童。
  这儿,除了他和那些来去无踪的魅童,完全没有旁人,而魅童,都如十岁孩童一般。
  他们总共有三个,每一个,都有着苍白的脸,乌黑的大眼,青衣白袜黑鞋,长长的发扎成了髻,来去无踪。
  她试着和他们说话,他们的话却和主人一样少。
  “这儿还有别人吗?”
  “没有。”
  “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帮忙吗?”
  “没有。”
  “这儿有计时的时刻吗?”
  “没有。”
  不管她问什么,他们都是以有或没有来回答,除了这两种答案,第三种便是“这要问爷。”
  在这儿待了一阵子之后,她很快就发现魅童们都换了人,不是之前那三位她识得的,而且在这短短时日内,这已是第三次换人了,教她不禁好奇叫住一位拿着扫把在扫院子的魅童。
  “昨儿个,呃,我是说,之前的那位呢?”
  那小小的,紧紧抓着扫把的魅童,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
  他用那又黑又圆的大眼看着她,然后,才道:“他回去了。”
  “回去?”她一愣,“回哪儿?”
  “玄冥宫。”
  “为什么?”
  他乌黑的大眼露出些许惊慌的神色,本已苍白的脸,竟在瞬间变得更加白透。
  她见过这样的表情,以前在人世,初来乍到的小宫女犯了错,也会露出同样的慌张。
  知是吓着了他,云梦露出微笑,安抚他。
  “你别怕,你没做错什么。”
  他怯怯的瞧着她,眼里仍有些戒慎。
  “你叫什么名字?”云梦柔声开口。
  名字?
  从来没有人会问他名宇。
  他们只是服侍的小鬼,所有人都叫他们魅童。
  他杏眼圆睁,忐忑不安的问:“我的……名字?”
  “嗯,你的名字?”
  看着这位如春风一般微笑的天女,内心深处的恐慌不禁消了些,他张开嘴,小小声的回道:“子青。”
  “子青,你是新来的吗?”她柔声再问。
  他乖巧的点点头。
  “从玄冥宫里来的?”
  “嗯。”
  “你们都是从玄冥宫里来的?”
  “嗯。”
  “你们为什么常这样换来换去的?”
  他迟疑了一下,方回答:“无间的瘴气太戾、太重,一般的夜叉鬼差都无法承受太久,我们不可以在这里长住,所以时间一到,就要换人。”
  她一怔,这才晓得,为何这些魅童总是来来去去的。
  那她为何……啊,是因为他。
  思及那一天他给的蟠桃和定魂珠,她猛然领悟过来。
  优美的音律在夜空中回荡着,可她心底,却莫名紧缩。
  除了他吹奏的乐音,这地方平常也寂静得吓人。
  她谢过那名唤子青的魅童,往小楼走去,猫儿跟在她脚边,穿庭过院。
  如同以往一般,他面对着那无边的合黑。
  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吹奏的乐曲,她有些迷惘。
  这人看似冷漠,实际上,却是个温柔的人。
  不温柔的人,吹不出这么温柔的音乐;不温柔的人,也不会这样纵容她的死缠烂打;不温柔的人,更不会关心她的死活。
  她知道,若换做旁人,她早被送回天界,因犯下天规而被打入天车了。
  乐音,停了。
  她看着他将那黑色的长管收到衣袖里,不禁好奇发问。
  “你吹的乐器是什么?”
  难得她一开口不是老话重提,已起身的他,微讶回首。
  她看着他,安静的等着。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
  “笛。”
  “你吹得很好听。”
  他愣了一下,下一瞬,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扬。
  “谢谢。”他说。
  那几乎算是一个微笑了,那笑,让她不由自主的屏息,小脸蓦然一红。
  这男人本就俊美,只是从之前到现在,他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脸上的表情当然也就接近波澜不兴,看起来,就像戴着面具一般,虽然好看,却冷如冰玉。
  可如今这淡淡一笑,瞬间让他的表情活了起来,教她心儿怦然。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在他微笑的刹那,似乎连周遭寒冷的空气都暖了一暖。
  “怎么?”瞧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他挑眉。
  “没……”她猛然回神,小脸更红,忙开口转移话题道:“我只是想到,我在这里,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如果我说是,你会放弃吗?”
  “不会。”
  她还真是诚实。
  他眼里再次闪过笑意,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走进小楼。
  “等等——”看出他没生气,她忙叫住他,可一等他停下,看着她,她又一下子有些结巴,“那个……”
  他等着。
  “我……”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说:“我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
  他沉默的瞧着她,一语不发。
  她以为自己问错了话,才要开口,却听他说。
  “我姓秦,秦无明。”
  “怎么写?”
  “有无的无,明日的明。”
  她一愣,他虽没说得很明白,但这名字,语意感觉不是很好。
  无明,简言之:水无明日。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却无法完全遮住那深邃却带着淡淡悲伤的眼。
  不由自主的,她伸出了小手,轻触他冰冷的面容。
  “你……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他一怔。
  身前的她,黑瞳里满是温柔。
  她柔软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带来了让人难以抗拒的暖意。
  云梦看着这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的男人,莫名心疼。
  这里是如此黑、那么冷。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他的处境。
  “你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
  她再开口,问句已是确定的陈述。
  “我不是一个人。”他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她,清楚感觉到从她小手传来的温暖,低哑的提醒道:“还有魅童。”
  但服侍他的魅童都待不久。
  子青才和她说过,无间的瘴气太戾、太毒,一般的夜叉、鬼差、魅童都无法承受太久,他们必须定时换人。
  如果她都知道这点,他怎么会下清楚。
  他的魅童总是在换,不要说是一般的主仆情谊,他有时和他们连基本的交谈都没有。
  他的确是一直一个人在这里的。
  她没有点破他,只觉得喉头梗了些什么,泪意倏然上涌。
  那温柔瞳眸里的泪光,让他如梦乍醒,他退了开来,转身上了小楼。
  云梦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知怎地,心好痛。
  阴冷的风,飒飒而起。
  她回头,只见那一向平静无波的黑湖,起了渐次的波澜。
  冷风扬起了她的衣、她的发,她可以听见阴风中,夹杂着怒吼及哀号。
  失去他温柔的笛音,湖面缓缓冻结成冰。
  雪白的冰霜一直来到平台边的结界,在那无形的结界之外,寂静的黑暗和寒冰吞去了一切,仿佛连空气,都已冻结。
  猫儿磨蹭着她的脚,她弯身抱起温暖的它,看着平台外那阴冷暗沉的黑。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月,也没有春夏秋冬。
  除了那些愤恨的罪人灵魂,和无止境的黑,这地方什么都没有。
  而他,却必须一个人待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她怀疑他在这里待了多久,怀疑他还得在这里待上多久,怀疑他是否曾感觉到那无尽的孤单和……寂寞。
  
  他的世界,没有颜色。
  在她出现之前,他其实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件事,或者该说,他不让自己去注意这件事。
  但她的存在,却突显了这里的阴暗孤寂。
  她该存在于洁净明亮、色彩缤纷、百花齐放的地方。
  他看过她在人间的模样,所有的事物,都因她而闪闪发亮。
  窗外楼下,她抱着猫儿走了回去,她脚边的花,一朵朵的盛放,在小径旁摇曳着,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连他居所里那池万年不开的莲,都在他抱她回来的那瞬间,纷纷绽开。
  在她来之前,庭院里那些花从来没开过,他在这之前,一直以为它们只是草,甚至不晓得它们会开花。
  那只猫一脸舒服的待在她怀中,几近挑衅地从她的肩头上看着他。
  胸臆中,有些不明的情绪在发酵。
  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进了门,消失在围墙之后,才将视线拉回来。
  小楼内,全是他长久下来纪录的铁册,透过这些成册铁牌,他可以知道那些被拘至无间罪人的情况。
  黑暗中,无数的铁牌在小楼中,堆砌成了一道又一道不断向上延伸至黑暗中的高墙,它们多数都是暗沉无光的,只有两块,透着暗淡的微光。
  数万魂魄,只有两个开始听进去了。
  这差事,真的很没有成就戚。
  但,他早就知道了,打从他出世,就注定了要成为这儿的看守着。
  无明,你是为此而存在的。
  那一字一句,回荡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所学的,所修习的,都是为了无间。
  明知如此,那如千斤般的疲累依然无法逝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事物皆是千年不改、万年下变,他几乎对一切都失去了感觉。
  除了那在心中缓缓堆叠累积的疲倦。
  那倦累在不觉中,形成了寒冰,逐渐侵蚀他剩下的知觉。
  他闭上眼。
  初来这儿时的抱负理想,几乎要被消磨殆尽。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这么做,究竟有没有用。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终有一天,会在这儿化为一尊冷硬的石头。
  你一直走一个人在这里。
  她秀丽的面容,浮现脑海。
  他可以看见她眼里的同情,她柔弱的小手,仿佛还轻柔地覆在他脸上,温暖抚慰了他心底深处几欲冻结的那一块。
  喀——
  轻微的撞击声响起,他一愣,睁开眼朝发出声响的平台上看去。
  只见她抱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弦琴,在渡世台上跪坐了下来。
  黑猫跟在她身边,喵喵叫着。
  “嘘。”她叫猫儿安静,一边调整琴弦,然后试了几个音,才开始弹了起来。
  简单、清亮的音符流泻了出来,她的手指非常笨拙,弹奏出来的乐音几乎是不成调的,但所有的音律和顺序却无一还漏、完全正确。
  那是他吹的镇魂曲。
  他愣在当场,看着她小心却笨拙的,弹出一个又一个的音符。
  她弹得很专心,秀眉紧紧蹙着,甚至连他到了她身边,她都没发现。
  弹到第二段时,她熟练了些,不过还是有些凌乱。
  “你在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停下了弹奏,抬首见是他,才松了口气,抱着琴道:“我在弹琴。”
  “琴哪来的?”他不记得这儿有琴。
  “我和魅童要来的。”她说。
  他静静看着她,好半晌,才又开口问。
  “为什么?”
  “我想帮忙。”她睁着那双乌黑的大眼,毫不迟疑的说:“团结力量大,两个人比一个人好。”
  她的回答,教他震慑不已。
  那么长久以来,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我想帮忙。
  那么简单,那么直接。
  寂冷的心,莫名暖热。
  “再说,如果我不能代兄长受过,若弹这首曲子能让他早点醒觉,我愿意在这里一直弹下去。”
  蓦地,胸中那无以名状的不悦情绪,瞬间再现。
  “你怎么晓得这会有帮助?”他问。
  “我不晓得。”她直视着他,坦然承认,“但我知道你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这首曲子,也有可能是业火的刑罚。”他警告她。
  “如果是的话,那它也太温柔了。”她柔声道:“如果是的话,你也不会如此费心的一再吹奏它。而且,每次你吹这曲子时,猫儿都会变得很乖巧,很安静。它喜欢听,我也是。”
  他瞪着她,心绪混乱难明。
  “只要能救龚齐,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对。”她坚定的点头。
  “即使那诅咒会从他转世后便会开始生效?”
  “对。”她抱着琴,哑声开口,“我知道,这会让他们不断受罪,但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听到她这般斩钉截铁的回答,从初见她后,就不断在胸中积压的渴望瞬间高张。
  他本欲等事情查清楚后再决定该如何做,翻案有翻案的程序,天地有规、有法,没有规矩,难成方圆,但——
  不。
  别去想。
  不可以去想。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秦无明,别犯下无法挽救的大错!
  他的理智如雷般在脑海里回响,却无法阻止他的渴望,无法阻止他开口。
  “那你留下来。”
  她一愣。
  “你不是想让他重新做人?”
  他想要。
  他需要她。
  他所有的心神都如此要求。
  打从第一次从龚齐的记忆中看见她,他就不断想起她,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人,想起她照耀世间的纯净与温柔。
  看着她迷惘的表情,他明知自己该停下来,不该再说下去,但寂寞和渴望却让他把话说完,“你留下来,我就让他重新做人。”
  “留下?”云梦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说:“你愿意让我代兄受过?”
  “没有人能代谁受过。”他抿着唇,沉声道:“我说过了,业火未尽,即使转世,他必会一再受苦。”
  “那……”她不解的看着他,不懂他要求她留不是为什么。
  “我可以放他转世为人。”虽然所有的理智都在脑海里呐喊着,要他不要铸下大错,但他还是看着她,将那句话,说了出口。
  “但你要留在这里,成为我的妻。”
  云梦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没有听错,可眼前表情冷硬的男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老实说,她不认为他真的懂得什么叫做玩笑。
  “你要娶我?”她忍不住再确定一次。
  “对。”
  这男人简洁但确定的回答,教她杏眼圆睁,粉唇微张。
  他以为她会拒绝,毕竟这里不像人间,也不像天界,这地方什么都没有。
  但她看着他好半晌后,却深吸了口气,张嘴答应。
  “好。”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但她只是对着他,露出了微笑。
  那抹笑,如甘露一般,再次魅惑滋润了他。
  他朝她伸出了手,她放下怀里的琴,没有半点犹豫的将小手搁到他掌心上。
  这女子是如此美好,他拉她站起,将她揽到身前,冰冷的大手,覆着她温暖的小脸,剩下的最后一丝良心,终于让他哑声开口提醒。
  “你最好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了。”她仰起秀丽的小脸,正色的看着他道:“我说好,就是好。”
  一颗心,因她轻柔的话语而鼓动。
  明知道,这是在占她便宜;明知道,这违反了天规——
  但他已孤单太久、寂寞太久,他需要她美丽而干净的存在,温暖他、提醒他,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他还是告诉自己,她很清楚答应了什么。
  他捧着她的脸,将两人眉心相抵,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虽然觉得印堂很热,云梦仍看着他,没有试着闪躲。
  “从现在直到永远。”他贴着她的额,要求她的誓言。
  “从现在直到永远。”她感到有些晕眩,依然开口承诺。
  “我秦无明,以无间狱王之名,在此立誓,娶天女云梦为妻,死生相契,永不分离——”
  她可以听到他低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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