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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魁商号-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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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是我张某人亲自下令把海仲臣的尸体在归化城北门城头悬挂三日,事隔三载大盛魁为海仲臣做道场已属与本府对抗,今日又要我亲自出席,这不是公开为其平反昭雪吗?我堂堂朝廷钦命道台岂能如此被人挥来喝去。我原以为只是结账会议完结请我赴宴呢,哪曾想居然是这等事体,既是如此恕我张某人先行告辞。”
盛怒之下的张道台把双拳抱在胸前朝王廷相照了照,扭身就朝客厅外走。
在场的人全都被张道台的举动弄傻了,面面相觑。
“张大人息怒!”惊慌中贾晋阳扑到张道台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大人留步!”
“闪开!”
只见张道台胳膊一挥就将贾晋阳拨到一边。
大掌柜也不去追,只是沉着脸望着张道台离去的背影。
“怎么办?”贾晋阳问大掌柜,“我去把张大人追回来……”
大掌柜伸出秃手把贾晋阳挡住了。
反应灵敏的李泰追上张道台:“大人请留步!”
张道台站住了。
内院陷入一片寂静。
李泰靠近张道台低声说:“请张大人给王大掌柜一个面子……”
“哼!要我给他面子?”张道台忿忿地说着看了大掌柜一眼,指着铺天盖地的挽联挽幛说,“也成,让他先行把这些东西全都撤了!我就留下。”
没想到张道台一下就把球踢到了大掌柜的脚下。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全都集中到了大掌柜的身上。只见大掌柜黑色的长眉在眼眶上抖动着,目光凝视着张道台,半晌不说话。
“你撤还是不撤?”
张道台又追问了一句。
只见大掌柜牙关紧咬还是不表态。
“好!大伙儿可是都看在眼里了——”张道台高声说道,“不是我张某人不给大盛魁面子,现在是大掌柜他不给我面子。当着在场所有掌柜的面,我再问一句:王大掌柜,这些挽联挽幛你撤还是不撤?!”
“我不撤!”大掌柜说,“我一个不撤!”
“嗨!那就休怪我张某人无理了!”
3。“当大事”者举大义(3)
说话间张道台扭身就朝月门走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月门的后面,把一片寂静留在了内院。众人被张道台的气势震住了,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再说怒气冲冲的张道台刚刚跨过套院的月形拱门,就听得外院一声高呼:“绥远将军衙门裕瑞将军到!”
张道台就像突然间被什么魔法给拿住了,愣愣地定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正在愣怔间就见王廷相、郦先生、王福林、贾晋阳还有天义德的李泰、郭玉,元盛德掌柜等一帮大大小小的掌柜和伙计纷纷走出月门朝外院大门走去。大掌柜甚至在经过张道台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停一下脚步。是贾晋阳给了他一个提醒,贾晋阳在经过张道台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贾掌柜扯扯张道台的衣襟说道:“张大人还等什么?”
“我等什么……”
张道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回答贾晋阳。
贾晋阳笑了,说:“张大人还不去迎接裕瑞将军?”
“去,去……去迎接裕瑞将军……”
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张道台才醒悟过来,随即脚步匆匆地跟着众人走向大门。
身着一品武官朝服的裕瑞将军出现在大门内的时候,在外院的空地上已经黑压压地跪下一大片人,有大盛魁的掌柜、伙计,也有前来吊唁的各方人士,还有正在做法事的喇嘛和道士。不论什么身份,对朝廷钦命一品大官大家全都是尊礼有加。
“小民王廷相给将军请安!”
“小民郦喜元给将军请安!”
“……给将军请安!”
……
张道台急急跑过去,从人缝间挤上前,给将军跪下。
“下官归化武备道台张国荃给裕瑞将军请安!”
张道台一边给将军请安,一边心里连连叫苦:王廷相啊王廷相,我张国荃这一次又被你活活耍了。论官品,张国荃是个四品官,差将军三级呢,俗话说官大一品压死人,这大三品就更不用说了。
“各位请起!各位请起!”
“谢大人!……”
跪在前面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倒退着给将军让开一条道。
“想不到张大人已先我到了,”裕瑞将军来到张道台的面前,说道,“何必拘礼!张大人请起吧。”
“谢大人!”
张道台低着头站起身,退到一边。
一品大员都来为大盛魁捧场,四品的张道台哪敢不买账!张道台尴尬非常,支吾了一阵后,只好跟在将军身后重新返回到内院。裕瑞将军与张道台不一样,他调任绥远刚刚两年出头,对于海仲臣事件的来龙去脉并不知晓,王大掌柜之所以敢如此大肆铺张地为海仲臣吊唁,也正是打了这个时间差,而折面子的还是张国荃。此时张道台只好客随主便,神色沉重,表情自然,跟着引领小伙计走到场面的最前面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3。“当大事”者举大义(4)
在背景墙前面正中间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海仲臣的棺木。史耀哪里知道这上好的柏木棺,是大掌柜王廷相亲自选料、亲自监工,早在三年前海仲臣遇害之年就制作完成的。完成后就摆放在大盛魁城柜内院的西仓房。那里原本是一连三间放置香料的库房,后来专门腾出来放置海仲臣的棺木。那棺木正面的堵头用料是三寸的柏木板,顶料和两侧全都是两寸半的木料。底座也是用的好柏木,加在一起整个棺木重达一千八百斤!当初把做好的棺木从棺材铺拉回大盛魁的时候是用了一辆三套马车,八个精壮的汉子喊着号子才把棺木抬上去。放进房间的时候就颇费了一番周折,首先宽三尺三,高三尺六的棺木头就进不了屋门,大掌柜下令把门板卸下来,又把门框摘掉还是不行,后开干脆把连挨门的窗户也一并卸掉,才勉强把做好的棺木抬进屋子里。
三年间每到春天阳气上升大地回暖的时候,大掌柜就要把棺木油漆一遍。油漆用料也十分讲究,是从贵州贩回来的桐油。桐油滑润透亮,散发着香气。大掌柜不请油漆匠人,而是自己亲自操作。油漆的时候也不要闲杂人员在在旁边,就连贴身的小伙计善元也被他支到一边干别的去了。三年间把棺木油了三遍,再加上原来的第一层漆,海仲臣的棺木总共油漆了四遍。每次用漆是三十八斤,四次油漆总共用了一百五十二斤上好的贵州桐油!这样不算海仲臣本人,单单是棺木自身的重量就达一千九百五十二斤!
放置海仲臣棺木的房间不允许人随便进去,门窗紧闭。棺木可以从窗户缝隙看到,非常地雄伟。堵头的四周和棺盖儿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常常有好奇的伙计甚或是掌柜悄悄观看,都备感惊讶,也不敢议论。棺木在大盛魁城柜成了一个谜一样的东西,后来渐渐传出去,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张道台越想越纳闷儿:海仲臣这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事先自己就一点都不知道呢?心里责怪道台衙署的公人耳目麻木,项怀义不够尽心尽责。
在置放海仲臣的棺木的两侧,左面是喇嘛的队伍,右面是道士的队伍,各有七七四十九人。佛道两家同时念经作法,场面十分宏大。
不知为什么,张国荃心里却总觉得将军看他的眼神不大对,目光中闪烁着恶狠狠的意味。张国荃心里琢磨着,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将军大人。要知道将军可是一品大员,无论在巡抚衙门还是理番院恭亲王那里递上一句坏话,自己都受不了。于是,他尽量赔着笑脸。他也没注意大掌柜王廷相从他的身旁走过去。张道台听见王大掌柜问将军:“请将军给大伙儿说两句话吧,难得有机会聆听将军教诲……”
将军没等大掌柜把话说完:“我刚由京城到达此地不久,人地两生,市面上的事情多不了解,就不说什么了吧……”
“讲几句吧,将军!”大掌柜说,“您讲话有特别意义,对死者是安慰,对生者是勉励!”
“我就不勉强了,”将军把目光引向身边的张道台,“还是请张道台出来讲话吧!归化地面上的事张大人最是熟悉!”
大掌柜走向张道台。
张国荃躲闪着。
大掌柜说:“既然是将军亲自点名让张大人讲话,想必张大人就不会再推辞了吧?”
“这个……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裕瑞将军道,“你是归化道台,地方上的事务理应关心。张大人出面讲话是正道!”
“那……”张国荃清清嗓子说,“我来说两句。”
大掌柜在旁边看着,心里忍不住笑起来。照理说,在这种场合请张道台讲话实在是在为难他。在归化谁都知道,三年前把海仲臣吊在归化城北门城楼上的正是他张国荃!那时候围观者成千上万,张国荃恶狠狠的样子,每个在场的人全都记忆犹新!现在,还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这张嘴,他要当众讲出与三年前完全相反的话,要讲海仲臣是一个克己奉公的好掌柜,遵纪守法的好商人,是归化商人的楷模……张国荃想一想,自己都觉得牙根发酸脸发烫,脸上的汗流了下来。他扭脸看看,目光正好与大掌柜的目光撞在一起。大掌柜的目光冷峻、强硬,他仿佛听到“砰”的一声响,心里颤抖起来,马上后悔起来。
3。“当大事”者举大义(5)
“我……大掌柜!”
豆大的汗珠从张道台的脸颊上滚下来,看着大掌柜的脸都要哭出来了!那副可怜相都让大掌柜可怜了。
“大人您就不必推辞了。”
“还是请将军讲吧。”
“何必,”将军冷冷地道,“张道台不必推辞。”
“这……”
“这有何难?!”大掌柜的眼睛布满红的血丝,“想当初张大人在归化城北门外面对数万民众是如何讲的,今日还怎么讲就是了。”
数百张面孔对着他,其中许多人的眼睛里放射出迷茫的、困惑的、期许的光芒。
“好,我讲……”表情沮丧的张道台朝前跨出一步,“大盛魁诸位掌柜和伙计!诸位朋友!今天我们在这里聚会,是为了一个冤魂的归乡,他就是海仲臣掌柜……”
大掌柜端正地站着,表情庄穆。
张道台讲话后喇嘛们开始诵经。
吊唁活动的主事人是大召的主持达喇嘛。
达喇嘛宣布海仲臣的吊唁活动正式开始。接着坐在大喇嘛身后的两排总共八名喇嘛一起吹起了法号。一丈五尺长的法号一起响起,声音之大使得整个归化城全都能听得到。
张道台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法号制造出来的声波中一个劲儿地颤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感袭上来,使他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仿佛看到被吊在北门城楼上的海仲臣,那具像冰棍似的尸体在寒风中摇摆,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张道台听着。
喇嘛念经的声音低沉浑浊。一阵阵地敲击着他的耳鼓。
准备运送海掌柜灵柩的车队静静地等候在城柜大门外边的街道上。拉运棺木的牛车也是特别制作的,车厢和车辕都是加厚加长加宽了的,由三健头牵引。车队和围观的人群把整个德胜街全都塞满了,堵得水泄不通!有的人为一睹盛大场面攀上了街道两侧的大树,也有人爬上了人家的房顶。盛况空前,一切都在事先做了精心的安排,悼念仪式完后杠房来的汉子们喊着号子把巨棺抬上了牛车。
法事做了整整一个时辰。
午时一过,按照大掌柜的指令,运送海仲臣灵柩的牛车起行了。送行的人跟在车队的后面,缓缓地移动。
从大北街到大南街,沿街两侧的店铺,凡是大盛魁的相与,也就是商业伙伴们开设的店铺门上都挂出了白色的挽联。相与们都是事先得到消息的,那些和大盛魁没有瓜葛的商家争相仿效。一时间也没什么人出来号召,在整个大北街大南街的商家店铺几乎全都挂出了挽幛挽联。有的店铺甚至在门前摆出了供桌,上面置了一些简单的点心和果品,以示对死者的悼念。
院子外面也不消停,从德胜街中段大盛魁院子门口到大东街与大北街的街口,停满了各色轿车和装饰漂亮的骑马。有车倌和马夫三三两两地等候,他们表情严肃,或站或蹲都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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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当大事”者举大义(6)
在拐过大南街好几百米的地方是等候着的棺木和舁棺者的队伍。拉棺材的三套牛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牛和马的头上一概都拴着白布条子,牛车上一只小公鸡紧张地扭动着小脑袋,一会儿望这边看看,一会儿又朝那边看看,等候着。
担当司仪的达喇嘛举起一只手高呼:“有请海掌柜仲臣魂归乡里!”
人群一阵骚动。抬棺的八个汉子在贾晋阳的带领下走近巨棺。场内一下安静了。可以听到汉子们的紧张的呼吸声、咳嗽声。最先听到的是绳索勒着棺木启动的声音,吱吱嘎嘎的响声揪着人们的心!在场的每一张面孔都绷紧了,一双双惊愕的眼睛。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合着低沉的号子:“嗨吆——嗨!嗨吆——嗨!”
人们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巨棺。所有的人全都敛声静息,等候着。
杠夫们的沉重的脚步震动着脚下的土地,整个院子都跟着在颤抖!地面在颤抖!房子在颤抖!人在跟着颤抖!和着喇嘛的诵经声,香烟缭绕。
人群簇拥着,在唢呐锣鼓轰鸣声中,八抬大杠把巨棺从大盛魁城柜大院舁了出来!
巨大的棺木缓慢地移动在德胜街的街道上。
把海仲臣的棺木装上了那辆特制的牛车。送葬的车队从大盛魁院子门前启动,缓缓地移动。经大北街、大南街出归化城的南门。整个大东街、小东街、大北街、大南街全都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白色的挽幛连天接地。不到三里的路程,送葬的队伍用了一个时辰才算勉强走完。
大掌柜率领大盛魁总号全体掌柜、伙计送到大城南门外,方才停住脚步。海仲臣的棺木由贾晋仁掌柜亲自押着送往山西的老家安葬。
为海仲臣超度亡魂的法事进行了两个时辰,张国荃就跟了两个时辰。
法事完了,王福林把正要上轿车的道台大人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张国荃紧张地问。
“有事!”
“啊!还没完呐?”
“是好事,张大人!”
王福林把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从袖筒中拿出来,递与张国荃:“这个是敝号给张大人的一点意思……”
“是什么?”
王福林把嘴凑到张国荃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是两千两银票……”
张国荃愣怔了片刻,终于把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脸上现出了笑容,伸出手把银子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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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财东的无奈(1)
吊唁完毕,史耀回到大盛魁总号内院的客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从早到晚没吃几口东西,肚子饿得呱呱直叫,也顾不上饥饿的事,他和衣倒在炕上便睡了。对他来说困倦的感觉更厉害!从开始祭奠到把海仲臣的灵柩送出城,整个过程史耀晕晕乎乎的,有一种若醒若梦的感觉,疲累非常!
史耀方醒来就听见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拳师古月荃。
“史东家,您睡醒了?”
“什么时辰了?”
“已然是卯时三刻了,王财东的随从小厮过来问事情。”
“哦,我睡过时了。”史耀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您什么时辰起身。”
“王财东呢?”
“那小厮说王财东还在睡着呢。”
“哦,是这样……”史财东伸出胳膊打个哈欠,说,“那就等等吧?”
古月荃问:“东家要不要喝茶?”
“好,弄吧。”
一边弄茶叶,古月荃边和史财东聊天:“东家,这次的结账会议也太简单了吧。”
“是的,恍惚之间就已经完成。”
“不过这样也好,省却了东家好多的心思。”
“倒也是的。”
“过去开财东会我没来过,”古月荃说,“不过我听说每次都很麻烦,吵吵闹闹的,拖好长时间也利索不了。”
“人多嘴杂。”
……
喝着茶,说着话,王财东就过来了。
“今天就动身吧,”史财东表示,“住在这里我心里很是烦躁。”
“乱糟糟的,我也不安宁。”
“可是,时辰已经不早了……”
“不妨事!只要出了归化城,哪怕住在路边小店也不碍事。”
“好,既然史大财东都不计较,我还有什么呢,那就走吧。”
“月荃,你去喊赶车的马师傅,让他立马套车吧!”
“哎!”
古月荃去了。
王财东问史耀:“要知会张财东一声吗?”
“算了!”史耀说,“张财东家在杀虎口,距归化很近,他不着急。”
虽然说古月荃按照东家的吩咐去安排轿车了,但是他的心里很是不快!他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归化城,他有要紧事在这里办。
古月荃不愿意,不过他的意见不重要。在场面上他只不过是个下人。古月荃能到归化来,是东家史耀的一句话才实现的,当然也是古月荃多次要求的结果。在史家的大院里,可供史财东带出来的拳师有好几个呢。
古月荃到归化来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听侄儿古海的消息。没想到在归化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办自己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机会走出大盛魁总号的大院。白天他得跟着东家,晚上更是不敢离开一步。打听不到古海的消息,回去没法向古海娘和杏儿交代,这不能不让他着急。
只有一次在吃晚饭的时候,古月荃问和他一起吃饭的伙计:“我想打听点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事?”
那小伙计很和气地问。
“打听一个人。”
“你打听什么人?”
“一个伙计,也是在大盛魁做伙计的。”
“他叫什么名字?”
“古海……”
“……”
哪知道那小伙计一听说他是打听古海,脸色刹时就变了,同时很警惕地扭头朝周围看看。
4。财东的无奈(2)
“你认识吗?”古月荃又问了一句。
“古拳师,你听我一句话,”那小伙计压低声音说,“在大盛魁不该伙计知道的事情你千万别打听。”
“我不是伙计,我也不是大盛魁的人。”
“一样,你不是伙计,我知道你是个拳师。可是拳师也还是个下人。”
“下人怎么样?”
“下人就得多干活儿少说话。”
“怎么?”古月荃奇怪地说,“我只是打听一下古海。”
“你不要打听了……我不知道。”
说着那小伙计端起饭碗离开了,把纳闷的古月荃丢在那里。对此古月荃是一千个想不通、一万个想不通。后来古月荃又找空子问了另外几个伙计,结果大体一样。能有的收获就是——古海被字号开销了,至于下落无人知晓。
现在史财东就要返乡,古月荃还没有把海子娘和杏儿交托的事打听清楚呢,他怎么能甘心。但是正如那个小伙计对他说的,他只不过是个下人,他只有做事的义务没有提要求的权利。所以当史耀发话立即返乡的时候,古月荃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东家,就这么慌忙地走吗?”
史耀想也没想:“对,立马走!”
“您不在归化城里去玩玩了?”
“你啰唆什么?不玩啦。”
古月荃讨了个没趣只好把嘴闭上了。一个拳师在东家眼里能有多大分量,充其量也就是比下人略强一点吧。
于是史耀和王财东两人带着各自的拳师坐车出发了。
时过境迁,如今大盛魁的东家和掌柜之间虽然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仇恨有加,你死我活。但双方关系仍未全面正常化,颇为冷淡。见面除了必须说的话和一定要办的事之外,并没有多余话可说,所以史耀也就没有必要和大掌柜见面告别了。走私事件之后,正赶上左宗棠收回伊犁西路商道开通,被战乱滋扰甚久的新疆归于安静,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大盛魁抓住历史机遇狠狠地挣了一笔。于是财伙相安,大盛魁难得地过了几年平平静静的好日子。
至于王姓财东派出的的代表是个青年人,前一次到归化来的王老先生已经过世了。他和大掌柜并不认识也就无谓亲仇疏密了。
史财东和王财东的轿车还没有走出归化城的城门,王福林掌柜就骑马追了上来。
“两位财东并未辞行就要走吗?”
“就走了,这就走了。在归化耽搁了不少时日了。”
“大掌柜正责备我呢,说是否柜上的掌柜伙计对二位招待不周,得罪了财东。”
“没有、没有……”
“大掌柜说了,务必要我把二位财东请回总号!”
“不必!不必!”
“大掌柜要安排给三位财东饯行呢!”
“免了吧!”
“二位财东是不是要大掌柜亲自赶上来赔罪呢!”
“哪里!哪里!”史财东慌忙解释说,“大掌柜号事繁忙,我们就不讨挠了。”
王福林也不再坚持,牵着马跟在两辆马车的后面把史、王二位财东送出了城。
出城上马,王福林一直把二位财东送出一十八里方才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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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郦掌柜告老还乡(1)
海仲臣魂归故里的仪式结束之后,郦先生告老还乡的时候也就不远了。腊月十五,郦先生正式向大掌柜提出辞行,这是郦先生和大掌柜事先约定好了的。
谈话是在大掌柜房间进行的。郦先生走进屋里时,大掌柜正坐在凳子上发呆。
“还没歇下?”
“……没有。”
“你忘了今天的日子了?大掌柜。”
“我知道,这日子我咋能忘记。”
“我明天可起身了。”
“哦。”
……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谈话。
沉默占据了房间,压迫着一对老人。合作三十年了,用亲如手足来形容都不足以说明问题了。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离开其中任何一只,另一只都将非常别扭。而在大盛魁或者说整个归化商界,这两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时候又不平常,新的困难又出现了,俄商进入归化,其势力渗透到各个领域,宗教、文化、教育,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商业,如何应对很是棘手。形势复杂,各种力量纵横交错,早已不像前些年那样单纯了。俄商在归化已经取得了合法的地位,站住了脚跟。
“形势逼人呀……”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先生退休了,真的不是时候!”
“唉……”郦先生长叹一声。
“不说了!不说了……”大掌柜知道无意之间自己又一次把话题引入了死胡同,于是赶忙把话岔开,“咱们出去走走!”
“我也正想着出去呢,”郦先生说:“在屋子里待着很难受,憋气。”
二人信步走出城柜大院,出小东街走上大北街。大街上两侧许多店铺都还亮着灯火,行人也还不少。两个洋人从大掌柜他们的身边经过,引出新的话题。
郦先生说:“归化城内的洋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大掌柜说:“是啊,听说洋商们正在酝酿成立归化洋行总会,俄国人也想直接插手驼运。”
“有迹象吗?”
“何止是迹象,都有动作了。”
“哦,我也听说了。”
“驼运地位突现成为焦点也是正常的事情。”
两位商界大腕纵论归化商界大事。
“国家大势于我不利啊!北京传来的最新消息,俄罗斯驻北京的公使和恭亲王的谈判在亲王府已经进行了八轮。”
“据说主要是谈特惠国的条款问题,恭亲王不肯再行让步。”
“不让步也难,大清国面临的国际关系十分复杂。外国列强一个个虎视眈眈,大清国在他们眼里无异于一块肥肉,都想来吃。俄罗斯厉害,可是德国、日本的态度也很强硬,一个在东北,一个在山东……”
5。 郦掌柜告老还乡(2)
“所以总理衙门的李中堂李大人想出‘以夷制夷’的策略。”
“可是也难于平衡,你想抵制日本国,很可能让步于俄罗斯。”
“对。”
“说到俄国人的心,你我最为清楚,他们要的是北方草原市场,要的是把归化城变成第二个恰克图。”
“是啊,一旦归化城变成了第二个恰克图,还能有你我什么事?还能有我归化通司行的生存之地吗?”
“形势逼人呀!”
“是啊!”
“就是说中俄条约的签订势在必行了?”
“对,所以我们在归化地方不可与俄商对抗。”
“所以伊万和谢尔盖的风头很是强劲。”
“比利斯建天主教堂,道台府已经拨付地皮了。”
“往后这些大事谁来和我商量?”
“福林。”
“福林厚道,但毕竟年轻,人事方面的许多深层事情他还不熟悉。”
“慢慢来吧。”郦先生说,“大账房的事我已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向王福林交代了。还有信狗的训练,也都完成了。说起来很有意思,有一条名叫黄孩儿的信狗经福林调教半年,如今竟然不找我了!”
“哦,福林有调教信狗的本事?”
“怎么不是!这就是原来没有想到的么。说明福林还是有才华的,只是有我在,他显示不出来罢了。”
“这么说,你郦先生倒成了妨碍年轻人发展的绊脚石了?”
“你以为呢?很可能的,弄的不好就会是这样。”
“哈哈哈哈!”大掌柜很难得地笑了出来,“说起祁掌柜,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可惜走了邪路。”
“是欲壑难填!”
“要是祁掌柜还在,不正好么,我与你相随,告老还乡,悠哉悠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哈哈哈……”
“那才是享受啊!”
“带着孙子……”
“人才难得!”大掌柜感慨道,“你知道培养一个人多么不易!在祁家驹身上我下了多少工夫啊!”
“还有古海。”
“古海可是不一样。那孩子心地正直,他是被人陷害的。”
“说起来我心里有愧。”
“没办法,号规管着呢,不然……”
“不然怎样?”
“我真想把他召回来。你想想看,你我离去后咱大盛魁总号大掌柜有祁家驹,大先生有王福林,二掌柜由古海来做……那阵势多好!何至于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这里苦苦硬撑着。”大掌柜说到激动处话就止不住,“你看看咱大盛魁现在的局面——我已经年过六十还在苦力支撑,身旁是福林、盛桢、王锦棠……只有福林尚还年轻,盛掌柜和锦棠都是五十大几的人了,后继乏人啊!”
5。 郦掌柜告老还乡(3)
“都是史耀、祁掌柜一帮人闹的!把好好的人才都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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