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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魁商号-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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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问题是贵斌大人怎么知道这暗房子的事情的……”
  郦先生接着大掌柜的话说:“就是说要想把事情搞清楚,必须先从库伦方面查起。”
  “对!”
  “好,我立刻再写一封信给库伦分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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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丢卒保车:无头案(1)
郦先生派往库伦分庄送密信的信犬走了整整八天了还没有任何消息,这中间乌里雅苏台王锦棠掌柜发往总号的第二封密信又到了。信中说营救海仲臣和索要茶货的事情进展艰难,虽说是喜山参赞与大盛魁分庄甚为交好,但是喜山答复说——此事他也是受库伦办事大臣贵斌大人的指令办事,如何惩治海仲臣他不敢擅自作主,更不敢轻率将其开释。王锦棠当然不会自认海仲臣是大盛魁的人,被扣的茶叶是大盛魁的货,他只是假托为朋友说情而去求喜山参赞的。喜山告诉王锦棠,海仲臣的事非同小可,贵斌大人对此事是投了特别关注的,劝他少管闲事,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这消息与大掌柜对形势的估计正相吻合,说明事情真的不那么简单。
  乌里雅苏台分庄这第二封密信,给海仲臣这件事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云,这层阴云时时变幻,使人觉得扑朔迷离难辨真貌,使大盛魁总号的空气显得沉重而又紧张。每天郦先生和祁掌柜都要到大掌柜的房间来好几次,商量对策。但是在事情的来龙去脉未搞清楚之前,大掌柜是无法作出决断的。
  不久乌里雅苏台分庄的第三封密信就又到了。情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本来是关在参赞衙署门前木笼里示众的海仲臣,突然被带回牢房里关押起来。这肯定不是好兆头,依这些年朝廷打击边境走私活动的最新精神,走私犯被抓住以后一般都是扣其货物辱其人,就是说把货物全部没收,将人关在笼子里示众羞辱。据喜山透露,不久他就要按照贵斌大人的指示提海仲臣过堂,令其供出走私活动的背景。
  事情的变化大大出乎意料,大掌柜立刻意识到:从库伦到乌兰木图拉开的大网不但网住了大盛魁走暗房子的驼队,现在又朝着大盛魁总号罩来了!
  一般来说,暗房子被官方扣住,无论是大掌柜还是郦先生都不会特别着急,以大盛魁和喜山参赞的关系托个人情过些礼,人便放了,货也大部分能够要回来,损失是不会太大的;即便暗房子的货物全被没收,大盛魁也不会为索要被扣的货物而付出太大的努力,只是设法将自己的人救出来便算了事。这是因为,大盛魁家业大赚得起也赔得起;还有一点,那就是大盛魁做暗房子的生意从来都是十分诡秘的,绝对不会派字号上的“己”字号的人去,就连非“己”字号的人也不会派!走暗房子的驼队一旦出了事,大盛魁只以第三者的身份出面找有关方面说情,绝不会累及大盛魁的声誉。声誉是大盛魁的命根子,丢失货物可以,损失银子可以,甚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损失人也在所不惜——大盛魁历来非常重视人才——无论如何就是不能使其声誉受到损伤!当然大掌柜做事谨慎,出事的时候是极少的。走暗房子也只是在大掌柜王廷相手里才开始有的事情,他为字号走暗房子定了一个原则:次数要多,规模要小。这样即便出了事不得挽回,其损失也不会太大。
  由于大盛魁常常假第三者的身份为自己出了事的暗房子出面说情,日子长了竟博得了乐于助人的名誉。这名声传开,其他小字号走暗房子出了事也都来求大盛魁为他们出面说情,大掌柜也乐得做这些事情。如此大盛魁既从暗房子生意中获得重利,又在社会和官府那里赚回好名声,可谓是一石三鸟。
  可是现在大盛魁的名声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一旦海仲臣在严刑逼供之下把走暗房子的真相招了出来,这事情的结果就真的不堪设想!还有一件让大掌柜急上加急的事情,那就是眼看着三年一届的财东代表会议又要到了。如果这翻了船的暗房子驼队的事不能及时了结,到时候与财东会议纠葛在一起,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会惹出多少事来。老谋深算的大掌柜充分意识到了这里边的危险。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铺天盖地向他兜来的大网、这个深不见底的陷阱的设计人就在他的身边,这个人便是祁掌柜。
  这天下午聂先生突然来访。自打大掌柜的病好了以后,已经有半年多未见聂先生了。大掌柜正为暗房子的事在客厅召集郦先生、祁掌柜和贾晋阳商议对策,大掌柜心里烦乱,他有点不愿意或者说顾不上会见聂先生,就对古海说:“你告诉聂先生,就说我这会儿正忙,得空我去回访他。”聂先生是他的私人朋友,他想聂先生找他是不会有公事的。
  但是大掌柜估计错了,这一次聂先生正是为了公事而来的。古海返回来的时候说:“大掌柜,聂先生说他有紧要的事情非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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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丢卒保车:无头案(2)
“什么事?”大掌柜有点不耐烦,“你没问聂先生吗?”
  古海说:“聂先生说,他这次不是为私人的事找你,是为了公事而来。”
  “聂先生与我之间会有什么公事?!他又不是官府的人。”
  “我不知道,”古海说,“不过看聂先生的样子,他还真是像有急事呢!”
  “好吧,请聂先生到我的房里稍候片刻。”
  古海陪着聂先生来到大掌柜的房间,让座沏茶,“聂先生,你请喝茶——这是有名的杭州龙井,用的是玉泉井的水沏的,请您品一品看看味道正不正。”古海说,“大掌柜有安顿,说他把柜上的事稍作安排就来。”
  聂先生显得十分慌乱紧张,哪有心思品茶,已经不停地往房门看。待听得房外面的回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的时候,聂先生立刻就跳起来迎向房门。
  “大掌柜,今日你动作如此缓慢!可把我急死了,我有要事相告。”大掌柜刚一进门,聂先生便急急地说。
  大掌柜笑了:“聂先生历来以闲云野鹤自居,今日如此慌张岂不是失去了潇洒悠闲的风度!请品茶吧,这可是正宗的杭州龙井,是刚刚运到的新茶。”
  “大掌柜,你还顾得上玩笑呢,大盛魁和王大掌柜你要有大难临头啦!”
  “何难之有?”
  大掌柜看也不看聂先生,用两只假手接住古海递给他的水烟袋,仔细夹好了,待古海吹着火绒大掌柜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扑”地将烟球吹出去,接着说:“我大盛魁一不偷二不盗三不怠慢官府四不招惹黑道,从来是循规蹈矩,我王廷相历来是乐善好施睦邻地方,买卖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我想也不会有谁故意来为难大盛魁和我王廷相吧?”
  “大掌柜差矣!”聂先生面色严峻正色道,“今日来我可不是与大掌柜闲聊的,而有正经事相告——我刚才被道台衙门唤去为张道台把脉,无意中得到了个关乎大盛魁和大掌柜你的重大消息。”
  “是何消息?”
  大掌柜喝口茶抬起眼皮望望聂先生。古海注意到了,大掌柜那稀疏的长眉毛在他的眼睛上面簌簌抖动。
  “今日上午道台衙门突然接到库伦办事大臣贵斌大人的一份紧急公文……”
  “噢!——”大掌柜眼睛哗地一亮,紧盯着聂先生问道,“什么公文?”
  “公文是怎么写的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正在给张道台把脉,是道台衙门的文案在向张道台禀告那公文内容时我在旁边听到的。我心下琢磨,这归绥道本是属于山西巡抚辖制的,那库伦的贵斌大人虽然官高二品,但他却是管不着这归化地面的事情。想来那公文的内容是涉及恰克图关贸的。后来听文案一讲果不其然,登时吓出了我一身冷汗!”
  “文案如何讲?”
  “文案说——库伦的贵斌大人在中俄边境地方扣住了一支庞大的走私驼队,有人早向贵大人密报了这支走私驼队正是你大掌柜派出的大盛魁的暗房子!文案说,此案发生在中俄边境,其根子却在这归化城,贵大人吩咐张道台要他协助库伦的大臣衙门盘查此案,速速回禀贵大人……”
  尽管几十年的商海生涯练就了大掌柜练达峻健的性格,使他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沉稳应付,但是聂先生带来的消息还是像晴天霹雳似的震撼了他。大掌柜不说话了,茶也不喝了,烟也停了,他直直地望着聂先生,目光中现出了惊恐的神情。古海跟随大掌柜几年从未见过大掌柜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
   。。

1丢卒保车:无头案(3)
聂先生关切地提醒道:“大掌柜,照理说这本是大盛魁的号事,我这个局外人是不该过问的。只是我自忖这走暗房子的事实在是非同小可,我给大掌柜透个信儿,你可要有所应策啊!”
  聂先生告辞了。
  送走聂先生,大掌柜直接到总账房郦先生那里去了。这次大掌柜没有让古海跟他,大掌柜吩咐古海:“你去后院,立即备辆轿车,一会儿我要到绥远城见裕瑞将军!”
  从裕瑞将军那里回来已过了开晚饭时间,大掌柜默默地吃完饭就由古海陪着回自己房间去了。整个晚上没见任何人,也不说话,独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色阴沉得吓人,停下时便叫古海为他往水烟袋里装烟、点烟,整个晚上都是如此。
  夜至二更时分,古海听见大掌柜招呼自己。古海走过去,看大掌柜一双眼睛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熬夜的缘故变得血红,古海说:“大掌柜,您去躺一躺吧,小心累坏了身子。”
  大掌柜摆摆手:“你甭管,去——请郦先生到这里来一下。”古海朝窗户外面看看,有点为难:“非这会儿叫郦先生吗?都已经三更天了……”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完全出乎古海意料,郦先生和大掌柜一样也没有睡,古海走进总账房发现房间里烟雾腾腾,郦先生仍旧坐在大账桌后面闷着头抽烟呢,给古海的感觉是郦先生正在等他来叫呢。
  看见郦先生走进房间,大掌柜对古海说:“你去,到厨房弄点吃的来。”
  “要不要叫醒大厨子?”古海问。
  “不用,你随便弄点什么来就行了,”古海走到屋门口又听见大掌柜说,“就弄两碗汤来吧,热乎点就好。”
  夜风冷极了,古海一出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看被四周围高大的房屋和围墙切割出来的天空像一面深蓝色的镜子,许多闪烁不定的星星在深邃的天幕上边射着白色的冷光。院子的地上不时地有移动的影子晃动——那是房顶上巡更人留下的影子。沿着屋檐的回廊古海走向靠近总账房的小厨房,厨房里的灶火还闷着——现在已三更天,再过两个时辰大厨子就该起身为掌柜们做早餐了。借着灶内炭火的微光,古海打火把灶台上的油灯点着了,接着捅开火,然后环视案台上的佐料,琢磨着怎么给大掌柜和郦先生熬汤。
  过了一会儿,古海从小厨房走出来,他的手上托着一个紫漆的木盘,蒸腾着白色的热气从木盘上旋转着升起来。古海小心翼翼地托着两碗热汤走回大掌柜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大掌柜和郦先生分坐在八仙桌的两边,两个人身子向前倾着脑袋离得很近在说话。郦先生声音喑哑的半句话飘进了古海的耳朵:“只是这一手有点太狠毒了些,让人实在是于心不忍。”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大掌柜说,“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可是眼下的情势实在是把人逼得太紧了!常言道——人箍不住人,可事情能箍住人;我怕咱大盛魁两百多年了,像这种事情恐怕还是头一次遭遇上,难办哪!”
  “是啊,这是关乎到一个人性命的大事!我看这几日你的脸色很难看。”
  “脸色算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有人想要你我的性命,想要咱大盛魁的性命!你想想——一旦乌里雅苏台那边的喜山把他的嘴撬开,而张道台这边再动手盘查下来,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势。到那时咱大盛魁的事恐怕就由不得你和我了!那就要由库伦的安大人怎么处置怎么算了。”
  “是啊,那时可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助我了,我说的是还有财东会议。那时史耀趁风扬沙火上浇油搅和起来,咱这摊子事情可就真的不堪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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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丢卒保车:无头案(4)
古海把两碗热汤放到桌子上,轻声提醒道:“大掌柜——郦先生,您二位喝汤吧。”
  可是两位掌柜子的话正说到当紧处,对两碗香喷喷的热汤谁也未加理会。只见大掌柜一只牛皮假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下决心说:“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常言道无毒不丈夫,此事只能这么办了。咱心中有数就是,往后对他家的家属多加抚恤。”
  郦先生紧盯着大掌柜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巴巴响,就像举起一个他不胜任的重物似的吐出了一句话:“我看也没有别的路好走,只有这么做了……”
  大掌柜的两道目光像黑色的火炭滋滋蹦着火星,也紧盯着郦先生,四道目光凝结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大掌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住,无声地冲郦先生点了点天。
  “好!我这就去给王锦棠写信。”
  郦先生起身往外走。
  “郦先生——您还没喝汤呢!”
  古海的话追上了走到屋门口的郦先生。但是郦先生摆了一下手,头也没回,拉开门出去了。
  这个夜晚古海亲眼目睹的发生在大盛魁城柜院内大掌柜的房间里的事情,成了后来人们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
  后半夜,古海醒来了,看见大掌柜靠着被子在炕上坐着仍在想心事。油灯的火光在凌晨微光中已显得很淡白了,从窗户透进的光亮照在大掌柜的身上,他的脸看上去就像纸一样地苍白。古海这才知道大掌柜一夜都没有睡。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每天晚上古海为大掌柜铺好被窝督促大掌柜睡觉的时候,大掌柜就说:“我再抽袋烟,你先睡吧!”
  事实上大掌柜整夜整夜地在屋子里徘徊,三天的工夫被熬得眼睛也更加红了,在脸上颧骨的下面一边出现了一个深陷的坑,看上去都瘦得脱了形。
  聂先生到大盛魁城柜来以后的第三天上午,一个身着公服的衙役到大盛魁城柜来了,衙役把一个装了公文的大信封直接交在了大掌柜的手里。古海帮着把公文从信封中取出来展开交给大掌柜,大掌柜把那公文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对衙役说:“请告诉张大人——就说我王廷相随后就到。”
  古海注意到大掌柜说话的时候,苍白消瘦的脸上异常严峻。
  “我就不明白,那贵斌大人不是与您的关系很好么,去年冬天咱们到库伦的时候,贵大人还专门派了四个兵士一直把您护送到恰克图。”看着那位道台衙门的差役跨过了内院通向外院的月门,古海大惑不解地问大掌柜,“怎么这次突然就翻了脸和咱们过不去?”
  “你奇怪吗?”
  “奇怪。”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表面上看咱们是买卖人,贵斌是大臣是官宦,一个在商场,一个在官场,好像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不然,不论官人也好商人也罢,这世上奔波拼命的都是为了名和利两个字。究其实质,贵斌的库伦办事大臣衙门和咱这归化城的大盛魁总号没有什么区别,你道那恰克图商埠是属于朝廷的,这话只说对一半,实际上恰克图商埠只有一半是属于朝廷的,而别一半则是属于贵斌个人的。咱走暗房子逃了税就是逃了贵斌的税,得罪了贵斌就是自然的了。他当然要翻脸。”
  大掌柜独自坐了轿车往张国荃的道台衙门去了,他没让古海跟随。大掌柜是上午吃过早饭之后前往道台衙门的,一直快到中午时才返回来。郦先生和祁掌柜、贾晋阳、古海在城柜的大门外边候着,把大掌柜迎了回去。大掌柜面无表情,直接走进了小厨房。这中间谁也没有说话,从大掌柜在城柜门口下了轿车到大家簇拥着他穿过大院跨进月亮门走进小厨房,连同整个午饭的过程在内,郦先生、祁掌柜、贾晋阳什么话也没问,大掌柜呢只管平静地吃饭喝汤,关于他去道台衙门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有提。小厨房内响起一片交织在一起的非常克制的咀嚼声,大家就在一种压抑的沉默中匆匆地用完了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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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丢卒保车:无头案(5)
表面上大掌柜平静如常若无其事,可祁掌柜知道此时大掌柜是心如火燎,这情形让祁掌柜是何等地得意!在他的心里,大盛魁已然是另一番景象,那是一个没有王廷相,没有郦先生的另一个大盛魁;那是一个由他祁家驹统帅着的新的大盛魁!而实现这一点对祁掌柜来说只是一步之遥了。海仲臣和他率领的暗房子驼队被扣押,就是置大盛魁于死地的一招。只要海仲臣的嘴被喜山参赞撬开来,供出他是大盛魁的人,走私驼队是大盛魁的暗房子,立刻张道台就会动手将大掌柜捉拿归案。这大规模的走私罪足以让大掌柜掉三次脑袋。现在祁掌柜已不再考虑贵斌大人、喜山参赞、张道台和海仲臣的事情了,对他来说这件事算是了结了。祁掌柜想的是大掌柜被抓起来以后的事情了:这许多年他在大盛魁沉浮起落历经波折受了许多委屈,他在内心里怨恨大掌柜,但是这种怨恨还没有发展成为刻骨的仇恨。所以他不能让大掌柜死,祁掌柜他于心不忍。他想他要甩出几十万两的银子买通贵斌大人,保住大掌柜的性命。然后给他一笔数额巨大的赡养费,送他回晋中老家颐养天年……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在城柜内院的小客厅,大掌柜召集了一个重要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总账房的郦先生、祁掌柜以及城柜财会部、交际部、经营部负责掌柜,共计一十二人。会上大掌柜第一次正式地向在坐的这些大盛魁领导层的骨干说明了暗房子的事情。
  其实关于暗房子出事的消息这些掌柜们早就知道,不但大盛魁这些高层领导知道,这件事实际上已经尽人皆知。大盛魁走暗房子出了事的风早就在归化城刮起来了并且越刮越猛,风源便是库伦办事大臣衙门、山西祁县的上史家村。这件事在归化城内成为街谈巷议尽人皆知的热门话题。只是在大盛魁的院内没人敢提起这件事情,尽管从众掌柜到普通的伙计都为自己的字号捏着一把汗。他们知道这件事关乎着大盛魁和他们个人的前途和命运。
  但是大掌柜在会上语调铿锵地说:“乌里雅苏台喜山参赞的军队在中俄边境的乌兰木图卡伦扣押住一支数量达两千余峰骆驼的暗房子,有人说这支走私的驼队是咱大盛魁的暗房子。这消息已经流传很广,以至于连库伦的办事大臣贵斌大人和归化道台张大人都信以为真了。现在我要告诉大家这件事纯属子乌虚有!昨日张大人传我去道台衙门询问此事,我当即答复张大人:我大盛魁两百余年名声卓著光明磊落奉公守法循规蹈矩,这种目无国法的事情我们是绝不会做的……
  “张大人问我,‘倘若有证据证明此事确属你大盛魁所为,该当何处置?’我答复张大人说——我王廷相愿以脑袋担保!但当发现此事确属大盛魁所为,用不着道台衙门动手,我会让柜上的伙计把我绑了送到衙门上去的!”
  会议只议了这一件事情,大掌柜讲完之后向在场的人环视一圈,问道:“大家有什么话说吗?”
  众人都说没有。
  十天之后从乌里雅苏台传回来一个消息:海掌柜海仲臣猝然而死!消息传开引出多种猜测,有的说海掌柜是为了顾全大盛魁的整体利益自杀;有的说海掌柜的死不是自杀,是大掌柜为灭口命大盛魁乌里雅苏台分庄的王锦棠买通喜山参赞将其害死在狱中的……不管怎么说,这桩走私大案到此就成了死无对证的无头案,任贵斌大人和张道台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审得清了。
  但是此事并未就此了结,海仲臣的死使贵斌和张道台万分恼火,下令将海掌柜的尸体运回归化挂在北门城头示众九日!
  数九寒天北风呼啸,死去的海掌柜面色铁青乱发披散,冻僵的尸体半截木桩似的在寒风中悠荡着,惨不忍睹!
  海仲臣的死在大盛魁乌里雅苏台分庄和归化城总号引起一片震惊,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掌柜是为了字号的名誉和利益而丢掉性命的。为安抚人心,也为向死去的海掌柜和他的家人有个交代,大掌柜派人悄悄地将示众后的海掌柜收回去,用上等的柏木棺材装殓,趁着天气寒冷派人送回了山西老家;总号为海掌柜的家人一次性发放抚恤纹银一万两。
  从大盛魁库伦分庄派回归化的信犬终于送来了大掌柜盼望已久的消息:关于大盛魁走私细茶的情报,库伦办事大臣衙门是从一件密告信中得知的,告密人便是山西祁县的龚秀才!这样一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龚秀才的背后是史财东史耀。弄了半天,这场轰动一时牵动了库伦、乌里雅苏台、归化城相隔数千里之遥几座城市的走私大案,起因却在大盛魁内部。
  处理完海掌柜的事,三年一届的财东会议的会期就到了。又值冬标忙季,结账、过账、接待外地客商,总号上下内院外院忙得团团转。业务的繁忙冲淡了海仲臣事件带给大盛魁的阴影,渐渐地人们也不再谈论了;大掌柜似乎也快把这件事淡忘了,财东会议上在大掌柜做的业务报告中,把这件事情当做三年中许许多多号事之中的一件向财东代表和出席会议的掌柜们作了说明,语调也十分平淡。
  这一届的财东会议进行得非常平静和顺利,都让人有点难于理解,历来矛盾极深的财伙双方在三天的会期内居然没有发生一点争执,对于龚秀才告密的事情大掌柜一字未提。
  有一个人没有出席财东会议,他就是总号交际部的负责掌柜贾晋阳,贾晋阳在处理海仲臣后事的时候随着运尸体的马车回山西去了。名义上贾晋阳是为安顿海仲臣的后事而去,实际上贾晋阳此行身上带着大掌柜交给他的一项重要的秘密使命。
  

2 学徒第九年被开(1)
腊月中旬,身负秘密使命的贾晋阳由山西祁县返回了归化城。贾晋阳在城柜的外院下了马车,连洗洗脸换身衣服的事情都没做就直接走进大掌柜的房间。大掌柜支开了古海,与贾晋阳单独进行谈话。
  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贾晋阳在晋中与归化之间跑了个来回,在祁县期间借着为海仲臣发丧的机会多次前往上史家村、小南顺村,和住在平遥县武家堡的财东王甫仁也进行了多次的接触,在晋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他东奔西跑明察暗访几乎没有睡成几个囫囵觉。看着贾晋阳衣服肮脏精神疲惫的样子,大掌柜心头一阵阵发热,说:“贾掌柜,这趟辛苦你了。”
  话说到这儿大掌柜这才想起来他把古海支开来的时候忘记了让古海给贾掌柜沏茶。大掌柜站起来走向炉子,很困难地用他的牛皮假手把坐在炉子上的茶壶提起来,张罗着为贾晋阳沏了一壶茶。大掌柜这异乎寻常的举动使贾晋阳感到受宠若惊,他慌忙从椅子上跳起来要自己动手,但是大掌柜把一支空着的假手在贾晋阳的胸脯上一挡说:“不用你开口,一看你的神色我就猜出来了你这一趟收获不小!”
  “是的,大掌柜!”贾晋阳激动地说。
  大掌柜亲自用假手把茶杯夹着递向贾晋阳,“别着急,坐下坐下,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就不要那么急了。你先喝杯茶然后再慢慢说。”
  “大掌柜,事情果然如您所料——龚秀才向库伦办事告密正是受史财东史耀指挥所为!”
  大掌柜问:“那么史财东是如何知道暗房子的事情呢?”
  “大掌柜,”贾晋阳声调十分严峻压低声音说,“咱城柜内部有史财东的眼线!” 
  “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我不敢断定,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伙计。”
  “这当然,在城柜内连你贾晋阳这样的高级掌柜尚且不知道,更不说普通伙计;这件事其实在总号内只有我、郦先生和祁掌柜知道。”
  “还有一个人,”贾晋阳语调有点变了,“就是古海。”
  “古海?他一个伙计,想必不会与史家有什么瓜葛吧?”
  “古海是和史家没有直接的瓜葛,不过这次在上史家村打听到了一件事情——古海的父亲古静轩与史家颇多往来。”
  大掌柜感到有点意外,说:“古海的家不是在小南顺吗?小南顺离上史家村四五十里地呢。”
  贾晋阳说:“四五十里地算不了什么。史家院里的人说,每年春节古静轩都要携礼到上史家村向史财东问安。”
  “这说明不了什么吧,或许古静轩只是为了巴结史财东。”
  “不然,”贾晋阳说,“如果说只是古静轩巴结史财东,那么他们之间只该是有来无往才对。”
  “史财东也到小南顺吗?”
  “小南顺史财东倒是一次没有去过,不过每年元宵节史财东都要郑重地给古静轩下全帖子,请他到史家赴宴。”
  “史耀如此看重古静轩?”
  “还有,古静轩修盖宅院史耀一次就借给他三千两银子……”
  “照这么说古家和史家关系真的不一般了。”
  当下大掌柜安排贾晋阳去休息,将郦先生叫到自己房间,如此这般把贾晋阳在山西那边搜集来的情况说与郦先生。
  “不会吧?”郦先生捻着胡须说,显然把古海作为一个重要怀疑对象,郦先生颇感意外,而且他也不大相信这种可能。“依我看古海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么!”
  

2 学徒第九年被开(2)
大掌柜说:“依我看古海也不会的,他在号已经九年了,从来做事都是又机敏又谨慎;而且他小小的年纪还不曾出徒就已立了两次功,可谓前途无量……难道说他是鬼迷心窍啦?”
  “或许他是无意之中将这件事泄露给了古静轩?而古静轩又在无意之中把这件事告诉了史财东?”郦先生很犹豫地说着这些话,同时摇摇头又把自己的话否定了。
  大掌柜说:“事关重大,弄不好会冤枉了谁。再查查吧,也许会有别的线索。但是,不管这件事是谁干的,一旦查清楚绝不会轻饶!”
  “这事情是不能轻易放过的,”郦先生说,“咱大盛魁两百余年字号内部从未出过如此恶劣的内奸,若不把他查出来清除出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他还会再行作乱。”
  大掌柜重重地点点头。“祁掌柜到票号办事去了,等他回来晚上咱们接着再行会议。既有线索就要穷追不舍,一定要尽快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上对不起大盛魁创业的先人,下对不起字号上下八千名掌柜子伙计和工人,也对不起蒙冤死去的海仲臣。”
  有祁掌柜参加,事情发展趋势便陡然明朗起来了。首先祁掌柜证实了古海的父亲古静轩确实与史财东关系不同寻常,为此祁掌柜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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