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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富贵-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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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工进行了三天,大家的形式是静坐。
  到了第三天,公司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一个态度,人心就有些不稳,有些骚动。倒是那些港澳台人士,除了第一天的小心和紧张外,从第二天起,他们就很放松了,围成一堆,有的坐到桌上,有的站着,瞎聊天。他们其实也是一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二三。
  他们聊天内容,无非是“上礼拜回去,你女朋友送你什么?”“你老婆送你什么?”之类的话题。
  陈生从不参与他们的扎堆聊天,但也不管。美国厂长在另一头的另一间办公室,我们很少见到。陈生这两天,一般坐在办公室两个小时,也不知他干些什么,转眼就不见了。
  61
  第四天一早上班,陈生就让我写通知,通知全体员工8:30到饭堂开会。
  8点,香港分公司的梁总经理带着两个随从来了,陈生恭敬地带路。我从没见陈生对人这样热情洋溢过,在心中就骂他势利。
  在给他们倒茶水的时候,再看这位总经理,实在气度不凡,很儒雅的样子,直觉告诉我,罢工这件事,会有一个良好的结果。
  8:30,梁总经理准时站到饭堂的讲台上。
  台下同样也是黑压压的满满一屋人,但跟上次过年的热闹喜气不同了,大家的沉默中有一种期待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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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不要永别(22)
这位老总站得笔挺端正,扫视了台下一眼,沉默了大概有三分钟,这三分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然后开腔讲话。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穿透整个大厅,贯穿各个角落:
  “各位员工,新年好!站在这个台上,我能和大家见面,我感到很荣幸。”
  我不知他为什么会感到荣幸,且听他往下讲,大厅里鸦雀无声。
  “在这里,首先,我要向我的员工拜个晚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同发同发。”
  他停顿一下,陈生带头鼓掌,台下掌声稀稀落落。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又迅即消失了。
  “第二,我要诚心的感谢,感谢在坐的每一位员工,为伟力公司海南分公司成立四年来,为公司创造的每一分财富,没有你们,就没有海南分公司的今天的成就。”
  “毛主席说过,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这里我要套用一下,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一家人,厂是你们的家,家也要靠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工作来创造来建设。在这个大家庭里,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但是由于各地的经济发展不平衡,收入的不平衡和制度的不同,使我们的少数员工,在认识上,有轻视大陆员工的思想,这是不对的。在此,我要替有这种思想的员工,向在坐的曾经被这种意识这样那样过的员工,致以最真挚的道歉!”
  说着,他绕过讲台,站到台前,对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他做出了真诚的姿态,可台下仍是死寂一片。
  接着梁总又许诺,罢工这几天的工资奖金照发,所有罢工工人都不追究责任。
  最后他说:“现在散会,回去大家正常上班。”
  工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莺莺嗡嗡往外走,那种紧张压抑的气氛,已经消解了。
  虽然说对罢工的工人不追究任何责任,但一个月后,阿锋还是被炒了鱿鱼。
  大家都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没人再敢说什么。
  工人们又经历了一次情绪低落。
  62
  阿锋被炒的那天晚上,我请阿锋和若芬吃宵夜。我们要了两盘炒田螺,六瓶啤酒。
  落坐后,我问阿锋:“钱都结清了。”
  “结清了。”
  我和若芬的情绪都很低落,一个朝夕相处的人,转眼就不知要到哪里去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让人怅惘。
  “喝酒吧,不要这么悲悲戚戚好不好?叶子,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笑的时候真好看。”阿锋看着我说。
  他启开酒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
  此时,两盘田螺都端上来了,炒田螺的香味飘了过来。
  “没什么了不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不炒我,我还想炒他呢!这次,我如果应聘,决不聘什么主管,最少也要当个经理。”
  在海口昏黄的街灯下,我看着他年轻俊秀充满朝气无忧无虑的脸庞,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是一个有着正义之心,有人格,有尊严,有创造力,对生活永不言输,永远向前的人。
  “祝你成功!”
  我端起酒杯,由衷地祝福他。
  若芬也端起了酒杯,也同样祝福他。
  这半年多,他经常请我们俩喝酒,吃饭,吃宵夜,我们经常在一起畅谈各自的理想和愿望。他像大哥一样事事处处保护着我们。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充满了那么多的温情,那么多的美好回忆。
  “阿锋你走了,我们会感到孤单,会想你的。”我在心里说。
  在这之前,我们还高高兴兴,没有多少忧愁,想不到说分别就分别了。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才能再见。
  

再见,不要永别(23)
阿锋是一个基督教徒,若芬把他介绍给我后,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胸前挂着的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链,银链上印着一个银质十字架。每顿饭之前,他都要双手合十认真祷告,然后说:“阿门,饶恕我吧,主!”
  他时常说的一句话是:上帝与我们同在,要爱人,也善于被人爱。人要互相帮助。
  在这个万物重新苏醒蓬勃生长的春天,我和若芬失去了一个最好最值得信赖的异性朋友。
  63
  李伟现在每天晚上十一二点钟,都跟小广东去宵夜。他们俩像在密谋什么似的。不过,看阿康两口子,都是勤苦干事之人,没什么歪的邪的,我还是放心他们交往。
  一天晚上,十二点多钟,李伟和阿康,从外面喝酒回来,径自躺到床上。
  我问李伟:“阿伟,你最近经常跟阿康出去喝酒,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放心,他想拉我跟他一起做生意,两人合伙。”
  “咱们那点钱够吗?”
  “不用咱们的钱,我帮他干,拿提成,另外底薪两千。他没文化,谈判、接活、签约,老吃亏。这一个礼拜,他晚上带我到工地,我学得都差不多了。”
  “跑工地太苦了,李伟,你别去了,整天在太阳下晒,吃不消的,海口太阳太毒,那都是农民干的活。”
  “现在,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能干。我一个研究生,大学团委书记,不能还挣不过一个农民。”
  “你决定啦?”
  我有些惴惴,试探着问。
  “基本上吧。叶儿,有些事你不知道,我怕你担心,没敢跟你说。我们那个公司,本是个小公司,说白了,就是空手道,从别人那里代销来电脑,再加价卖出去。靠零售,房钱都挣不满,对单位销又经常结不回钱来,老板整天在外边追帐,让我替他盯摊。老板亏损,我还每月拿这么多薪水,心里实在不安。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机会。这应该是个机会。在海南,就两样来钱快,一是开歌厅,做小姐;二炒地皮,搞建筑,你看那些楼盖得多快呀。”
  64
  现在,我要讲一讲李伟,这个我一生深爱最爱的男人。
  李伟原是北京B大学的团委书记,是B大学当年最年轻的处长级干部。可正因为他年轻能干,不可避免地受到B大学最年轻的排在最后一个的副校长的排挤。也许他怕李伟锋头太盛,会取代他。
  因此,他处处给李伟设置障碍:评职称不给他评,加工资不给他加,校团委要搞什么活动也不支持,连经费都卡着不拨,使他没法开展工作。在大学,没有职称,就等于不学无术的工农兵干部,没人能瞧得起。在这种压制面前,李伟感到自己根本无力抗击,他的命运完全被别人操纵着拿捏着。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埋葬一生,但又不知如何冲破这种僵局。万般无奈又无法排遣之时,他只身一人去了新疆。在新疆,他哪儿也没去,只在疆北草原上游荡了半个月,草原的日出日落,茫茫无际,使他的心胸豁然开朗,他感到人与自然相比,是何其渺小,何其短暂,那些无尽无休的残酷的争斗,那点儿小小的,甚至还未见到的利益,是多么的不值。这世界应该更广阔,应该有更多的事情值得去做。
  65
  刚到海口的那天,我坐在出租车内,看到被大陆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淘金之地,竟和内地的小城市差不多。
  窄窄的街道两边是陈旧斑驳的砖楼和木楼,砖楼上长满苔藓和杂草,晃晃悠悠。木楼下倚着黑瘦矮小,背上背着娃娃的妇女;每一个角落里,似乎都蹲着一两个老人,满脸的皱纹,头上缠着一圈圈头巾,吸一杆长长的水烟杆;不知铺设了多少朝代的青石板路,不知被多少人踩踏过,到处是坑坑洼洼,坑中积满了浊水。
  

再见,不要永别(24)
海口给我的最初印象,像一幅毫无生气的水墨画,它的颜色是黯淡的。
  而现在,海口到处拆旧房建新屋,宽大厚重的推土机吊车到处都是,两三个月就有一栋栋高楼大厦,像雨后的春笋一样疯长起来。新开的大片大片的地基在打桩,整个海口就像个大工地,嘈杂,轰鸣,忙乱,但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街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匆忙的脚步,张贴的招工招聘招租广告。每个人都精神饱满,睁大眼睛,寻找着新的机会。
  想到这些,我心里稍微踏实一些,抱紧了李伟:“亲爱的,我支持你。”
  要丢掉现已熟悉的环境和工作,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他的不安比我更大。
  66
  第二天吃中饭时,我把这事跟若芬讲。若芬说:“男人如果决定做一件事,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和想法,你不要阻止他,要多给他鼓励。”
  67
  若芬趴在桌上,只有玻璃杯中的酒和她的头,间或晃动一下。
  我知道,她在无声地流泪和饮泣。
  咖啡厅的灯光很暗,取名“冰点”的咖啡厅,是由纯色块组合在一起的,抽象,暖昧,混乱。
  一会儿是缠绵低徊萦绕的钢琴声,一会儿是爵士鼓手狂乱的鼓点和吼叫。这一切混在一起,似乎就是刻意要把你内心最隐秘最脆弱的一处,戳穿戳破,或是为了撩拨起你平日里压抑的情欲,纵容你放荡自己。
  泡酒吧的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忧伤落寞之人,一种是淫荡放纵之人。
  “我很闷啊,叶子,你不知道,我很闷啊!”
  “我怎么办,怎么办?”
  她半侧过脸,脸上全被泪水洇湿,眼泪还在流淌,像不绝的河水。
  我帮她把歪在一边的眼镜摘了。
  “Cheers!”
  她端起杯又喝了大半杯,这已是第五杯了。
  “别喝了,阿芬,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缺钱,我帮你,我们还存了一点。”
  “我不是要你帮我,你帮不了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上次我回广州,我又去了代办出 国的那家公司,他们说,出国费用又涨了二万,我哪去挣那么多钱?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68
  见她如此,我心里发酸,我知道她攒钱攒得很苦。
  全公司所有的女职员中,只有她一个人,老板特许她不用穿工装上班。可她一年到头,只穿一套蓝色的牛仔装,如果不是那副眼镜,没人相信她是老板的翻译兼秘书。为了攒钱,她每月回广州看女儿,坐船过海买的票都是四等舱,跟那些满身汗臭,扛着大包小包的民工混在一起;为了攒钱,她每天工作到半夜一点,连一包奶粉也不敢买。
  她一直是个很自闭的人,她丈夫已经八个月没有音讯了,也没听她说过什么。
  “阿芬,别哭了,坚强点,我不想看你这么伤心,你以前是那么坚强。”
  “伤心?我能不伤心?我女儿已经发高烧四天了,我都不能回去看她,她奶奶已经不想带她了,我怎么办?”
  泪水把她的脸浸泡得苍白,她的额角一次一次捶打着桌面。
  我惊得赶忙死死抱住了她,让她不得动弹。
  渐渐地她安静下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69
  我不忍叫醒她,希望她此时能睡得久一点。
  睡吧,若芬,亲爱的,我守着你。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凝视着那半透明的液体,我想起了许多。
  想若芬的老板,那个不会说中国话的矮胖的美藉华人,一月据说挣五万多元,还住着别墅,配有专车,一年还有半个月的假期。如果他能借两个月的薪水给阿芬,阿芬不就不用这么苦了吗?她就可以和她老公团圆了,孩子也就有爹有妈在身边照顾了。
   。。

再见,不要永别(25)
我知道这不可能,我这么想很可笑,但仍忍不住这么想。
  为什么就不可能呢?
  这位暨南大学八二级的外语双学士,高材生。
  这半年,我在报纸、电视、电影上所看到和听到的,流传于海口大街小巷的各种消息里,都是南下打工仔一夜暴富的新闻和故事。
  这么多的幸运儿里面,怎么就没有若芬?没有我?没有李伟呢?
  想到李伟,我又想到了海南火一样的太阳,灼烤着人的肌肤和眼睛的热浪,和那突如其来把人淋成落汤鸡的狂风暴雨。想到了在烈日 下在暴雨中奔波的,一日比一日削瘦,一日比一日黑的李伟。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悲伤酸楚,不禁落下泪来。
  咖啡厅中回荡着《昔日重来》那忧伤、徘徊、缠绵、深情向往的曲子。
  昔日,我是快乐的处处被捧的一少女,为了理想,为了爱情,抛家别舍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时光能倒流,昔日能重来吗?
  我想到那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接到李伟电报的那一天。
  “叶儿:
  我在海口,我希望你能来和我一起奋斗。
  李伟
  1988年3月26日
  想到这几行字在我心中灌满的喜悦,想到我毫不犹豫地向厂长辞职,想到厂长那张黑沉沉阴郁的脸,想到我在当地活得有尊严有地位,获得普遍尊敬的父母,不可避免地因了我的出走,受到流言的伤害。这一点,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隐痛。我的故乡小城,那个闭塞的、懒怠的、保守的、无所事事的、无聊的、专门制造飞短流长、传播流言蜚语的故乡。我知道,今生我已成了它的过客,永远不可能回去了,回家的路不会是歌中唱得那么美好。
  父母啊,什么时候,好运才能降临到我们这些人的头上来呢?
  70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饭桌上不见了若芬,我想她是请假回广州看女儿去了。
  71
  一个星期过去了,若芬还是没有回来,我有些着急。
  第二个星期,星期一上班时,我特意早早地来到公司,去宿舍找她。旁边那些女孩说,她还没回来。我心里很着急。
  这天上午,陈生找我,让我写一份招聘英文翻译的广告。我心中更加焦急,整整一上午,不断望着窗外,盼着她的出现,直到快下班时,我也没写一个字。这是我第一次拖延老板布置的工作,违背他的意愿。
  下午上班时,我鼓起勇气到了陈生办公桌前。陈生见我进来,看了我一眼说:“林小姐,什么事?”
  “陈生,对不起,我想跟您说一下,若芬不是故意不来,是她孩子得了急病,孩子她奶奶又不想带孩子了,她没办法,才赶回去的。你能不能再等等她,她一定会回来的。”
  “对不起,这不是我管的事,她是江生的人,我不太好插手。”
  我激动得手心都是冷汗,陈生的语气,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我有些失望,但陈生是对的。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说了声“对不起”,返回了自己的写字台前。
  所幸的是,陈生再没催我写招聘广告。
  过了三天,招聘翻译和秘书的广告,白纸黑字,还是贴在了工厂的大门口。
  广告贴出的第三天,公司就招了个秀美的女翻译,坐在若芬办公桌旁的另一张桌子上。
  又过了三天,若芬终于回来了。这一上午,我都在提心吊胆地想着她。
  中午吃完饭,我和若芬没有离开餐桌。
  “阿芬,你女儿还好吧?”
  “好了,发高烧,打了半个多月吊针,现在我妈带她。”
  

再见,不要永别(26)
“你工作怎么办呢?”
  “先混着吧,找到新工作再说,我现在需要钱,孩子这次生病花了四千多块,刚存的一万多,又去了一大块。”
  若芬的工作被人顶了,新的工作又没给她安排。
  在公司,人人都以忙为光荣。忙,说明你负担的工作多,责任重,受老板重视,   有大好的前途,因此,人人都羡慕你,想靠近,巴结你。一旦清闲下来,老板不再排你工干,或少排你工干,就说明你在这玩完了,老板要炒你鱿鱼了,原来那些热情的脸,就会变得冷淡,倨傲,不屑。这时知趣的,不等老板发话就该自动辞职,保个颜面走了。
  中午,下班时间一到,我就等在办公室门口和她一起走。晚上下班也陪她到宿舍门口。我不想让她一个人进进出出,显出孤单落寞的样子。
  有一天,她笑了笑对我说:“叶子,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么为我担心,没事的,比这难得多的事我都经历过,这不算什么。公司能够让我坐在那里,给我发工资,算是对我很宽大了。进厂时,我签了合同,病事假超过三天,算自动辞职。我不想为了争口气而丢掉这个月的工资,另外,还有一千元押金。何况,我还没找到工作,我不想损失太大。”
  听她这么说,我相信她是真的想开了。
  72
  每月15日,是公司发薪日。这天中午,不见了若芬,我的心有种重重的失落感。
  我一直有种预感,没准哪天她就会走,却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快,这么干净利索,一声不响。
  我以为,她走之前,最少也应该和我打声招呼,和我告别一声。
  我有些不甘心。
  傍晚吃过晚饭,我径直到了宿舍区,打开了我和若芬共有的那间宿舍的门。她的床上已是空空如也,只有空空的床板床架,立在那里,使这间18平米的屋子,陡生一种荒寂感。
  我来到书桌旁,企图找到她留给我的片言只语,然而没有。
  也许只有成功得意的人,走的时候,才会有热闹辉煌温馨动人的告别酒会。对于一个失败失意的人,一个在困境中挣扎的人,有的只是悄悄地走,在心里默默地告辞了。
  在这傍晚的半明半暗的屋中,我暗暗对自己发誓,这一生一定要做一个成功的人,一定不要失败。失败的人太可怜。
  晚上下班,我回到家,李伟在教那几个学生学电脑。我没有进屋,今晚我觉得那间屋子太小,太憋闷,就坐在廊檐下乘凉。
  到了十二点,学生下课出来,李伟也跟出来,见我一人坐在廊沿下,有些吃惊:
  “咦,叶儿,你怎么不进屋?”
  我没出声,只摇了摇头。
  李伟走过来,倚在栏杆上,伏在我的身旁,故意侧脸审视我半天,才说:“咦,我的小丫头,今天怎么这么乖,有心事呀?是不是哪个靓仔追你,你动心啦?”
  我被逗得“噗”地一下笑了,用拳头捶打他:“你坏,你混蛋。”
  李伟见我开腔,就正色道:“什么事,能讲给我听听吗?”
  “阿锋走了;若芬今天也走了,我觉得在那做没什么意思了,我也想走。”
  李伟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说:“叶儿,别傻了,你抬头看看这天上的星星。”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第一次,我发现海口的天空,是那么湛蓝,那么纯净,那么幽远深邃,满天的星星,闪烁在这深蓝的天空中,像熠熠璀灿的钻石。
  “真漂亮!”
  我由衷地赞叹。
  “你看那颗流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远空望去。只见一颗流星,在天幕间划过一道长长的美丽光弧,似乎在向我飘来,可是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些星星还在天上闪闪烁烁。
  

再见,不要永别(27)
“很美,是不是?”
  “是。”
  “可是这颗流星消失了,是不是所有的星星都要跟着坠落消失呢?”
  李伟的声音很温和。
  我明白了李伟的意思,沉默着不说话。
  “在这宇宙中,每一颗星星都有它自己的轨道,有的星星在这里坠落了,消失了,也许在宇宙的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它们又安定下来,又找到了自己新的轨道,运行了。”
  李伟的一番话把我的悒忧之情一扫而光,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一股依恋欣喜之情,从心中油然而生。我微侧着头,凝视着李伟,在朦胧的星光下,他那略显瘦削的脸庞,是那样俊秀,英气逼人。
  我想起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次,为了推销任课教授的专著,我推开了校团委书记办公室的门,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微笑着望向我。那温和灿然的一笑,让我怦然心动。
  我心中一惊,狼狈不堪,想退出已来不及了,只有硬着头皮,拎着两本厚厚的专著,走向他。
  他一直微笑着,听我煞有其事地向他介绍教授的专著,如何之伟大,买下它,作校团委的资料书,如何之有意义……我临时编着许多连我自己都认为可笑的理由,却说得像真的似的。心里却想,他会相信吗?会不会嘲笑我?一个腐儒的无用之书,让我说得天花乱坠,但我必须说下去。
  终于,我讲完了。
  他不慌不忙地说,你把样本留下,我考虑考虑。
  听他如此一讲,我如遇大赦,买不买书,已不重要,我只想赶快逃离此地。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巧舌如簧的小骗子。
  他起身送我,我忘不了那天走在那长长的暗黑的走廊上,有一道光,在我眼前闪亮。就像今晚流星的光弧,是那么的美丽。
  他离我仅有半步远,那么近的和他走在一起,一种突如其来的温馨奇妙的感受,像一股热流袭遍了我的全身。就在那一刻,我无可遏止不可抗拒地爱上了他。我希望这走廊永无尽头,我们就这样永远相依地走下去。
  后来,只身跟他跑到几千多里外的海南来打天下。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草率,和一个自己并不太了解的男人,就这样以身相许,流浪在外。
  而此刻我终于知道自己没看错人,没跟错人。
  “发什么呆呀,傻姑娘。”
  李伟被我盯得心里发毛,竟有些羞涩地说。
  我转身搂住了他的脖子,万分柔情地说:“亲爱的,我爱你,你真是太伟大了,你真是个好团委书记,这么会做政治思想工作,你真了不起。”
  说着,我就贴着他的脸,再吻住了他的嘴。他的脸变得烫热,呼吸粗重。
  李伟轻轻把我推开一点,伸手揽住我的腰,说:“走,咱们进屋去。”
  “干吗?”我不解地问,外面的情景多美,为什么要走?
  “傻丫头,我想要你。”
  就这一句,我浑身的血一下子沸腾起来。
  73
  星期六晚上,阿莲请我和阿香去世贸俱乐部看演出。
  从第一次我们四家聚会,她就说请我们看演出,没想到,过了好几个月才实现。
  她身穿仔裤和紧身T恤,清爽利落,脸上画着浓装,手中提着个包,我估计那是装演出服的,整个人神采飞扬。
  “前段日子换老板,新老板重新编排节目,对我们这些艺员都重新考核,重新签约,最近才稳定下来。你们不会怪我,现在才请你们吧?”
  “不会。”
  我和阿香几乎同时说。
  世贸俱乐部是海口最大的娱乐性质的俱乐部,占满了世贸大厦的二三层。里面有演出大厅、演出台、迪厅、卡拉OK,还有餐厅、几十间KTV包房、桑拿浴房、游泳池、健身房、保龄球房、游戏厅、麻将室、桌球室和美容院。总之,当时海口能有的娱乐设施,它全有。
  

再见,不要永别(28)
我们走进近二千平米的大厅,见里面坐得满满的。这里的门票是180元一张,消费还要另算。我从来没想到海口有这么多的有钱人,就这价,三四个人,随便吃点喝点,一晚上一千多元就进去了。这足以抵我辛辛苦苦一个月的全部收入。
  阿莲见我大惊小怪东张西望的样子,就说:“走吧,别看了,这些散坐,算不了什么,真正的大猫在KTV包间里,进去,一晚上没有一两万出不来。海口最有钱的人,都到这里来宵夜。”
  我望了一眼那沿着墙根,绿莹莹的一间连着一间的小房子,怎么也想象不出,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值得一晚上花一两万元。
  演出已经开始,楼顶上变幻不定的红蓝绿三道激光,不停地扫射着台上台下,激烈的音乐响彻大厅,震得我们的耳膜发蒙,三个清瘦的小伙子,跳着杰克逊式的劲舞,边唱边跳,很好看。由于离得近,可清楚看见他们脸上脖子上流下的汗珠。
  “好帅哇!”
  阿香兴奋地叫。
  “他们是火鸟三人组。”
  阿莲说。
  我再看,果真,他们都染着红褐色的头发,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裤,像一团燃烧滚动的火焰。
  台下喝水、讲话、嗑瓜子的声音,混成一片,莺莺嗡嗡。                                                   没有多少人认真看演出,大多在忙着说话,时而瞄上一眼。
  黑暗中,穿着闪闪发亮的吊带裙或短裙,露着半个胸脯的小姐,端着茶水点心,穿梭不停地来来去去。走到客人面前时,都是蹲跪着伺候客人。
  大厅里,所有年轻或不年轻的女性,一律的漂亮,时髦而性感。
  “阿莲,她们怎么这么漂亮?”
  阿香由衷地赞叹。
  “漂亮什么呀?都是化妆画的,灯光照的,卸了妆就惨不忍睹了。她们都是三陪,或是老板的情妇。”
  以前听说三陪小姐时,感觉总是和低俗、丑陋、下贱连在一起,没想到今晚一见,竟一个个娇媚如影星、歌星般年轻漂亮优雅。
  “她们赚很多钱吧?”
  阿香问。
  “当然多,最少的也比我挣得多得多。”
  74
  后台的化妆间忙乱而热闹,挤满了男男女女。阿莲见状叫我们在原地等,自己返身出了门,一会儿领进一个穿着一袭黑裙,挽着黑髻,画着黑眼眶,黑红嘴唇,显得性感神秘的女人。她五官精致,脖颈白皙颀长优美,很诱人。
  “华姐,这是我的俩个小姐妹,你替我关照一下,谢谢你。”
  “交给我,放心吧,没问题。”
  黑裙女人亲亲热热,领我俩再次来到大厅,找了个空桌坐下,又叫小姐端来瓜子、开心果、花生和可乐,说:“二位请随意。”
  后来,阿莲告诉我们,这位叫华姐的黑裙女人是这俱乐部的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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