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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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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顺听刘八说过,大当家不在峰上,什么事都得等他回来定夺。他尚猜不出等待他的是吉是凶,他伸出手让刘八捆上,出了木楞房上绳,这是绺子的规矩。
“大当家的发怒了。”刘八跟在杨天顺的后面说。
“为我?”
“可不是咋的,大当家听说有兵来抢你,郑老疙瘩又被抓走,气得直打转。”刘八说的郑老疙瘩就是那个矮胖子。
杨天顺默然。
刘八叹声说:“我看你的命八成是保不住了。”
杨天顺脚步有些迈不动了。
“你这人挺仁义的,死了怪可惜的,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八叔,你快说。”
“这法儿灵不灵我叫不准,我们大当家吃软不吃硬,一会儿进门你跪下,磕几个响头,或许能求条生路。”
“这儿……”
“眼下保命要紧,别顾面子了。”
杨天顺想了想,还是打定不跪的主意,他毕竟是个血肉男儿,本来无辜遭绑架,却还要向绑他的刽子手求饶,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来到峰顶最大的房子门外,刘八冲里面说:
“肉票带到。”
“押进来。”屋内有人喊着。
这是一个筒子房,对面炕,举架低,个高儿的站在炕上直不起腰,最里面隔出个小房间。两边炕上分别坐着或歪着七八个汉子,有的在擦枪,有的用刀削着什么,还有的摆弄着纸牌,见杨天顺进来,都抬起眼,那光色冷冰冰,阴森森。
杨天顺刚才还惶恐不安,但进了门坝,意外地镇定了,甚至还多少呈出视死如归的神情,他想如果真的死到临头,就死出个样子,不能给胡子留下话柄和笑料。
细高条冲里间高声说:“请大当家的露脸吧。”
刘八暗推下杨天顺,意思让他跪下。
杨天顺一搡肩膀,不无倔强的反挺起胸。
门帘哗地掀开,一个人走出来,在地中央铺着狍皮的椅边站定,炕上的胡子都直起腰板,看得出他们挺敬重惧怕大当家。
杨天顺不看便罢,一看大惊,这个大当家是个女人,穿着一身青衣青裤,腰中扎着红布带,圆脸盘,大眼睛,肤色黑红,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俊俏,相反,给人一种强悍的美感。
女大当家看着杨天顺,冷笑说:“听说你家搬来兵马攻打我亮甲峰抓去我的人,好,抓得好,我今天要回敬你们家人,只是缺少点见面礼,我们‘青山好’不富裕,拿不出象样的东西,就在你身上取点吧,五更。”
“在。”细高条叫乔五更,腾地跳下炕。
女大当家说:“割下他一个耳朵,给杨家大院送去。再捎去叶子,三日内不把郑老疙瘩和大洋送来,我把这小子五马分尸。”
“好了。”乔五更从绑腿抽出短刀,用手指肚试试刀刃,狞笑着走向杨天顺。
杨天顺的心狂跳起来,不是害怕,他刚一搭眼便觉出女大当家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他辨认着,回想着,蓦然,他认出了女大当家是他从学校回来时,在太平镇遇到那个敢与兰炮头争吵,后被他和黄汉国救下的姑娘,名字叫……她曾告诉过他,他想起来了,同时也喊出声。
“林小凤。”
女大当家果然是林小凤,她身子一震,睁睁地愣看半晌,问:
“你咋知道我的名儿?”
乔五更已举起刀。
“别动手。”林小凤制止住乔五更,向前走近几步。
杨天顺欣喜万分地说:“林小姐,是我,是我呀。”
林小凤还没认出杨天顺,这也不怪她认不得,杨天顺五日里,担惊受怕,昼夜难眠,衣服脏破不说,眼窝也深陷下去,下颏长出短胡楂。
杨天顺提示说:“林小姐,你忘了吗?在太平镇……”
林小凤眼睛一亮,不相信,但又极肯定地说:
“你是那个书生大哥……”
杨天顺连连点头。
林小凤快步上前,不顾男女之嫌,搬住杨天顺的肩膀说:
“哎呀,大水冲到龙王庙了吗?我这个人真该死,咋对大哥……”
炕上地下的汉子都傻了似的看着,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刘八捅了杨天顺一拳,笑说:“吉人天相,你小子有救了。”
林小凤对汉子们说:“弟兄们,这就是我说过救我的那个人。”
汉子们顿时换了副容颜,和谒下来。
乔五更说:“这位兄弟,你早说呀,何必受几天委屈呢。”
杨天顺苦笑了笑,未言语。
林小凤说:“来,快给我的恩人腾个地方。”
汉子们纷纷伸出手来拉杨天顺。
杨天顺却伸不出手。
“瞧我乐得连大哥的绑绳都忘解开了。”林小凤亲自解掉杨天顺的绳扣。
杨天顺绝处逢生。
“青山好”的绺子大摆洒宴,不过这宴也实在不成样子,大碗酒,大块肉都放在炕上,五十多号人挤在一起,举着酒碗,呼三喊四,大嚷大叫地喝着,吃着。有的喝得顺脸淌汗,有的为争块肉对骂起来,骂够了再相互碰碗,比谁喝得多,也有的不胜酒力,醉得如滩泥,躺在炕沿下,瞪着血红的眼睛,嘟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稍斯文的就是刘八,坐在窗台边,喝口酒,吃口菜,而后拍着大腿,哼喝着不成调的二人转,喝一段,再吃再喝,周而复始。在这筒子房里不喝酒的只有两个人,杨天顺和林小凤。
杨天顺享受着特殊待遇,面前有个小炕桌,盅碗筷齐整,他还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这样的人,他纳闷的是这些年令不等的汉子,为什么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为什么集聚在这种地方,若说为了钱财,又看不出富裕,为了一张嘴?他们吃的并不好,莫非是喜欢这种生活方式?如果说喜欢,男人尚可,而身边的林小凤怎么也掺合到这帮粗野人中?他看清了,林小凤是亮甲峰上的唯一女人,也是最年轻的,若不是亲人所见,听别人讲,他一定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联想起那次在太平镇,他见林小凤性格泼辣,,断定这个山里女子不简单,万没想到她是一个绺子的大当家。
“大哥,你咋不吃不喝呀,想啥儿呢?”林小凤放下筷问。
“你……你的白马呢?”杨天顺不知为什么问起这个,是无话找话?还是那匹白马,红斗蓬在他脑海中印象太深的缘故?
“白马?噢,你在想着以前的事儿。”林小凤指着窗外,说:“你看,它在那儿。”
杨天顺看见一匹白马松着缰绳,在小树林里啃着青草,他似乎得到某种验正,窘迫地笑了。
“大哥,你叫啥名儿呀。”
“杨天顺。”杨天顺说着拿起筷子蘸着酒,在桌面上写出来。
“我不认识那勾勾巴巴的东西,瞧我这双手,天生就是使枪的。”
林小凤的手的确壮实,但不失女人的纤细滑润。
乔五更端着酒碗,摇晃着走过来说:“大当家,还有这位兄弟,我敬你们一碗。”
杨天顺说:“对不起,我……我不会喝。”
乔五更舌头都硬了,说:“你……你不喝,是看不起我,还是记我的仇?”
“不,不,我真的不会喝。”
林小凤端起酒盅,小声说:“敬酒你不喝,他们会不高兴的,你少喝一口吧。”
杨天顺忙举盅与乔五更碰了一下,随即喝了一口。
乔五更喝下半碗,哈哈大笑说:“兄弟,够朋友。我说大当家的,你放他下山,可……可别忘了让孙家大院放……放了郑老疙瘩。”
“这事儿我能忘吗?”林小凤问杨天顺:“你打算啥儿时候走?”
“我这就走。”杨天顺归心似箭,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家里。
林小凤一笑说:“你急啥儿呀,嫌我们这儿吃住不好?是啊,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当然在这儿呆不惯的。”
“我……我怕家里人挂念。”
林小凤嘴一撇说:“想你媳妇了吧?”
杨天顺脸红说:“我……我还没成家呢。”
林小凤眼里掠过异样的光色,继而咯咯地笑了。
杨天顺离开亮甲峰,只有林小凤一人相伴送行,林小凤说下山有事,与他顺路走一程,杨天顺隐约听见她与乔五更、刘八说谁病了,她要去陪几天。
两人并着马头,走在山路上,她问他或他问他,一问一答说着话,不过,杨天顺问得认真,回答却心不在焉,他的疑团未解开不说,而且越来越重,他不时地看着林小凤的白马和红斗蓬。
“你看啥儿呀,是不是想问我一个姑娘家,咋当上胡子吧?”林小凤虽举止说话呈男子形态,女人的细腻及聪慧时不时也表露出来。
杨天顺点头,这不需要隐瞒。
林小凤笑着说:“我想讲给你听,又怕吓着你。”
杨天顺天真地说:“我不怕,你讲吧。”
林小凤咯咯地笑了,并没讲,她似乎不想给这个男子留下另种印象。
“大当家的,你讲啊。”
“这不是在峰上,你也不是绺子里的人,你还是叫我小凤吧。”
杨天顺也觉出,此时的林小凤与在绺子时判若两人,但她一个姑娘为什么要当胡子,这真是个难解的谜。
前面出现了岔路口,其中一条路奔宝和屯方向的,林小凤勒住缰绳说:
“大哥,咱们在这儿分手吧。”
杨天顺油然升起措别之情,他与她同行一段路程,话题虽不广泛,相互了解也不多,但他却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他与她不但偶然相识,而且还有某种天然联系,其最简单的证明是,他不会忘记她,她也不会忘记他,这从她那双清澈的目光中可看出来的。
“小凤,你去哪儿呢?”
“你回家,我也回家。”
“你也有家?”
“我也不是石头蹦出来的,咋没家呢。”
“小凤,你别误会,我没旁的意思。”杨天顺听小凤说有家,心里透出一丝喜悦,问:“你的家是在……”
林小凤狡黠地说:“我还是不说出好,我要是说住的尼姑庵,你会信吗?”
杨天顺摇摇头,他以为林小凤不愿告诉她的家址,才这么说的。
林小凤大笑,笑声又亮又脆。
杨天顺想,不能再问下去了,便说:“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你没当够肉票啊?”
“不,我是说……”
林小凤意识到杨天顺要说什么,她收敛起笑容说:
“能不能再见面,那只有老天爷能知道。”
杨天顺还想说什么。
“哎,别婆婆妈妈的,快走吧。”林小凤说着扬起鞭,照杨天顺的坐骑抽了一下,那马往前一蹿,扬开四啼哒哒地跑起来,林小凤哈哈大笑,但随着杨天顺的远去,她笑声减弱,最后敛住,默默地凝望着,就在杨天顺欲回头的一瞬间,她拨马飞奔而去……
杨天顺回到大院,家中已把四仟块大洋装在箱里,准备明天一早押着郑老疙瘩去亮甲峰换人,见杨天顺突然出现在面前,人们先是一愣,继而整个大院都沸腾了。
杨仁德踉跄上前,抓住儿子的手,左看右看,老眼中分明泡上泪水。
天顺妈抱住儿子哭着说:“我的儿呀,你再不回来,妈就得急疯了。”
杨天福咧开嘴笑问:“兄弟,你是咋逃回来的?”
杨天顺望着家人的热切面孔,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嫂子淑英抹着泪,小奎、小梅各抱住杨天顺的一条腿哇哇大哭。
刘小帽不住地说:“大喜,大喜呀,我让后院宰口猪庆贺庆贺。”
杨天顺扶父亲坐下,安慰着,又细看着父亲,短暂的分别,父亲又苍老许多,大概是以前未注意到父亲的变化,通过这次绑票,他似乎真正领悟了父亲的慈爱。
“天顺啊,他们为啥儿放了你。”杨仁德接过淑英装的烟袋。
杨天顺在路上时,曾想过到家后,把自己如何获救经过讲述出来,家里人一定要吃惊的,听父亲这一问,他又改变主意,不是怕人们不相信,而是若讲,必然讲出林小凤,他不愿意听人们议论这个女大当家,不论抵毁,还是赞誉,他都不想听到,他对父亲说,他说通了“青山好”的大当家,保证放回郑老疙瘩,提起这话楂,他让哥哥赶快把郑老疙瘩请来。
杨天福说:“反正你已回来了,管他呢。”
杨天顺说:“做事得讲信誉,我的命是他的命换来的。”
杨仁德说:“照天顺的话做。”
不一会儿,郑老疙瘩被押进来,他看见杨天顺愣住了。
杨天顺忙把郑老疙瘩按坐在椅子上,对他解释一番。当天晚上,郑老疙瘩离开杨家大院,杨天顺留他再住一夜,郑老疙瘩不肯,杨天顺选了匹快马,又把郑老疙瘩匣枪还给他,杨天顺送他到屯外,侧面向他问起林小凤,郑老疙瘩很警觉,只说她是大当家的,其余的什么也没讲,打马走了。
林小凤并没有骗杨天顺,她的家确实住在尼姑庵。
这个庵堂叫静谷庵,在望云山西南面的不高的山坡上,整个庵院遮掩在树林里,长长的青石台阶从山下直至庵门,院墙是暗灰色,院子不大,一个正房,两面三个厢房,墙边有口井,据讲此庵是清代一个三品巡抚的夫人所建,那三品巡抚遭诬陷,被皇帝赐死,其夫人悲戚,削发为尼,在此了度残生,后来,静谷庵香火不断,现在的主持是个四十来岁的尼姑,法号###,是林小凤的二姨。
林小凤把马牵到静谷庵后院,那儿有个马圈,给马添上草料,她跑进了佛堂。
###正敲打着木鱼,做课,她身着灰色长衫,尼帽,脸微胖又白,眉毛细长,看得出年青时是极俊美的。
“二姨,你又起来了。”
###还在念经,仿佛已进入超脱的境界。
林小凤靠在二姨身边,说:“这经少吟几天能咋的,身子要紧啊。”
###睁开眼睛,说:“胡言乱语,你在庵院长大,咋能说这话,不怕菩萨怪罪?”
“二姨别生气,我向佛主认错。”林小凤合掌做揖,对着观音菩萨像调皮的说:“佛主在上,弟子多有得罪,看在我二姨的面子,饶了我吧。”
###忍不住笑了,亲昵地打了林小凤一下,说:
“你这个贼丫头,又回来干啥儿?”
林上凤搀扶二姨回里间住室,说:“我不放心二姨的病。”
“有菩萨保佑,我死不了呀。”###病了好长时间,林小凤请过郎中,给二姨诊视,那次去太平镇就是按郎中开的单子抓药,不想惹了一肚子气,回来对二姨说,后悔没带枪,不然非蹦了兰炮头不可。
###怕林小凤惹祸,再也不让她去太平镇抓蕴含,自己调弄一些草药,吃下去已渐好转。
林小凤端午节就是在静谷庵陪着二姨,在庵中,二姨有三个弟子,但林小凤还是放心不下,回亮甲峰看看,又返了回来。
两人坐下,一个小尼端茶进来,笑说:“小凤姐回来了。”
林小凤回报一笑,她与庵中的小尼相处得亲如姐妹,她们虽天天吟着不杀生的佛经,却非常崇拜专干杀人勾当的女大当家,林小凤也常留心带回女人喜爱的东西,分给她们。
小尼出去了。
###问:“绺子上没啥事儿吧?”
林小凤每次回来,都讲一些绺子发生的事,借以给二姨解闷,若她不讲,二姨便问,天知道二姨对绺子为什么那么感兴趣。林小凤这次讲的自然是绑放杨天顺一事。
“啊,那肉票是杨家大院杨仁德的儿子?”###猛地站起来,眼里射出少有的冷光。
“是啊。”
“你……你把他放了?”
“他救过我,我能不放他吗。”林小凤才注意到二姨的神态,愣住了:“二姨,你……你咋的啦?”
###的五官都错位了,脸色铁青,走近林小凤,举起手,“啪”地抽了林小凤一个嘴巴,恨骂说:
“你个孽障!”
这一掌打得太狠了,林小凤的左腮隆起五道红印,但她没觉出痛也没躲,因为在她记忆里,二姨从未打过她,而这次……
###颤声地说:“该死的丫头,你……你为啥儿不告诉我就放了他,你说。”
林小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以前多次绑过肉票,二姨从未过问呀。
“你给我滚出去。”
林小凤醒过腔了,扯住二姨的袖头说:
“二姨,我做错啥儿了,你说出来呀。”
“滚,滚出去。”
“二姨……”
“滚。”二姨举起茶碗,摔在地上。
林子凤知道二姨在气头上,再说什么也没用,她默然片刻,顺从地出去,心里犹如塞上团乱麻……
血证(11)
孙玉环来到静谷庵,她是这儿的香客。
她订婚了,但姑娘那种订婚的喜悦和期盼却不属于她,相反她心中更加郁忧,整天躲在闺房中,平日喜欢的书也不读了,她曾想抗争,甚至想离家出走,但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她自问向何处去,她除了去过县城,别的地方,具体说就是省城及沈阳都是听表哥描绘的,她一个孤身女子,到了那儿陌生之地,该怎么生活啊,求表哥霍颜平照顾?不,这条路走不通的,表哥已有明确的答复,她不能怪表哥的绝情和懦弱,似想,她处在表哥的位置,她能承担那么大的责任吗?再说,那一日镇边泪别后,她已不知表哥去了什么地方,她自小体弱多病,现在又是这种心态,难免日渐消疲,并时常伴有咳嗽,夜里盗汗现象。
孙贵发以为女儿过一阵子会好的,后见女儿忧悒成疾,他慌了,他不忍申斥女儿,而是用央求的口吻劝着女儿,他不住地表白,他选黄汉国做姑婿,是为女儿的终身着想,他请来郎中,在全生堂抓来最好的药,让老妈子熬参汤,炖童子鸡,总之,尽一切办法,但这些都未奏效。他实在想不通女儿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尽管如此,他对女儿的婚事未改初衷。可是女儿这样下去也不行啊,他劝女儿出外走走,散散心,比如去静谷庵,他以前最反对女儿去这个地方的。
孙玉环答应了,又说要在静谷庵住几天。
孙贵发派几个炮手,用马拉轿车送女儿到静谷庵的山下,定下五日后来接,而后炮手返回。女儿到静谷庵是安全的,静谷庵都是尼姑,不必担心胡子绑票,胡子有“七不夺,八不抢”的山规,寺庙庵堂,胡子从不涉足。
孙玉环自前年起,每年来静谷庵两次,一是为母亲操度亡魂,二是她喜欢这里的清静幽雅。
孙玉环的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对独女的喜爱自不用说,她常对女儿说,若不是恋着女儿,她早就出家了。孙玉环问母亲为什么想出家,母亲不说,随着年令的增长,孙玉环知道母亲是因受父亲的虐待才有了出家的念头。父亲对母亲并不打骂,据父亲说,父亲年轻时打过她上了岁数不打了,但母亲又说,她宁可让丈夫打骂,也不受暗气,这暗气指丈夫在县城逛窑子,嫖女人,有时十天半月住在外面。母亲常偷偷地哭,她不让丈夫看见,也不让女儿看见。大概在母亲去逝的前半年,母亲常巨烈地咳嗽,郎中说她患的是痨病。母亲临死前,与父亲大吵一仗,孙玉环窗外听得真,父亲说他要讨小老婆,他说玉环的母亲已管不了家事,他要娶一个能帮助他的女人。母亲说她早知道她在院外藏着个女人,是从省城窑子里赎出来的,叫小桃红。父亲冷笑说他不能守着个中看不中用的病老婆。孙玉环稍懂这中看不中用指的是什么,她脸红了,气愤父亲不知羞耻。母亲哭求说,她活不了多长时间,她只担心女儿,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咒骂丈夫说,她死后,进门的小老婆若给她女儿气受,她做鬼也要抓紧破丈夫的脸。孙玉环听父亲声音低下了,说玉环是他的女儿,那个小桃红敢对女儿不好,他也不会让的。母亲叫丈夫起誓,他真的起誓了……孙玉环哭着跑开了,为母亲,为父亲,也为自己,她怕母亲弃她而去,但母亲还是永远地离开了她。
母亲的丧事办行很隆重,棺木在灵棚停放七天,鼓乐手昼夜吹着哀曲,五个和尚,五个道士诵经。还请来个风水先生,在离太平镇三十里处,选了一块地。孙贵发亲自送葬。孙玉环恨父亲,见父亲也流下泪,她又恨不起来,不过她心中始终没有原谅父亲。在母亲逝去不久,父亲便把小桃红接进家中。这更使她觉得母亲是父亲和小桃红逼死的。她从不搭理小桃红,至今,她与小桃红说话都是有数的,慑于父亲的威严,她不能把小桃红怎样,更何况母亲不在,她在大院倍感孤单,也许就是因为孤单和对母亲的怀念,她每年除在母亲祭日,去坟上拜祭母亲外,还在清明和七月十五鬼节来到静谷庵,做佛事,寄托对母亲的哀思和怀念之情。
静谷庵的主持###,特别喜欢孙玉环,每次在孙玉环来去时,她都破例地远接近送,吩嘱弟子细心照料,让孙玉环住最干净的禅房,怕孙玉环害怕,让弟子在外间轮流守夜,佛门吃素,###想法单给孙玉环弄些可口的菜肴。孙玉环与###熟了,也喊###二姨,###也改称施主为玉环。
孙玉环来了,忘不了给###带些点心,给其他小尼一些小礼物,临走时,还要留下不少钱,说是买香烛的。
孙玉环与静谷庵结缘两年多,但对庵中人包括林小凤,未暴露是孙家大院的小姐身份,她知道父亲虽然在这一带名气大,可名声不好,她不想因父亲得到厚待,也不想因父亲而受到蔑视,庵里人从她使钱的阔绰和每次有人在山下接受,猜出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林小凤曾问过她。孙玉环说母亲给她留下一大笔钱,而有钱是不愁雇不着人和车的。
###不过分细问,出家人不问凡间事,施主的身份与她无关。
孙玉环和林小凤很要好,林小凤叫孙玉环姐姐,孙玉环初识林小凤,为她在庵中久住,却未剃度,感到不解,###说她这个侄女尘缘未了,早晚要离开庵门,孙玉环相信了,但还是对林小凤抱有疑团,就说去年七月十五,她在庵中住了三天,也未见到林小凤,她问###,###说小凤串亲去了,可孙玉环记得林小凤说过,她只有二姨一个亲人,她又问###,小凤去那个亲戚家,亲戚家住什么地方,###闪烁其辞未答,孙玉环断定###骗她,为什么要骗她,她猜不着。
孙玉环在静谷庵住下来,但不象以往那样在庵院前树林读书或去院后的小溪边嘻闹。这次她在庵堂里,看着###和弟子敲木鱼诵经。时不时面对佛像,双手合十,喃语祈祷着。
###看出了什么,便问:“玉环,你此来心事重重,到底是咋的啦?”
孙玉环默然,她真想把心中的苦处说出来,但婚嫁之事说给一个庵堂主持听,似乎不便。
###又问:“是婚姻大事,还是琐事缠身?唉,不管大事小事,你都要想得宽,看得开,佛经上讲……”
“二姨,我想出家,你能收下我吗?”孙玉环打断###的话。
###一愣,说:“玉环,这话可不能轻易说出口,佛门清静,但也清苦,你是大家闺秀,咋能受得了呢?况且,你六根未尽,佛祖也不会收留你的。”
“那就请二姨替我向佛祖求求情吧。”
###苦笑着说:“玉环啊,我入佛门二十年,还不知佛祖收不收我为徒呢。”
“二姨不是已身在佛门了吗?”
“身在佛门不等于心在佛门啊。”
“这么说二姨也心事重重?”
“罪过,罪过。”###没有正面回答,这罪过二字也不知指责于谁。
孙玉环来到静谷庵第二天,林小凤回来了,她在院外听一个小尼说孙玉环在庵中,忙把双枪让小尼藏好,连衣装都未更换,兴冲冲跑进上房。
孙玉环闻声迎到门口,与林小凤抱在一起:
“我的好妹妹,想死我了,我去年来就没碰到你,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去亲戚家了。”
“我不信,我看你找婆家了吧,小凤,你要是出嫁时不告诉我,我不会饶你的。”孙玉环对林小凤真的起了疑心。
“你比我岁数大,你都没找婆家,我敢找吗?八成是你着急了吧?”
“鬼丫头,嘴还是这么厉害。”
此刻,一个千金小姐,一个山野丫头,全不顾姑娘的羞怯,放肆地说笑着。
两年前,林小凤初识孙玉环时,瞧不起孙玉环,认为孙玉环是来这儿解闷寻乐的,后来,她发现孙玉环并不摆阔小姐架子,待人和气,且还会读书写字,能讲许多她从未听说过的事,她敬佩孙玉环这个女秀才,在她看来,世间上最有本事的就是绺子上的大当家和能看天书的秀才。
孙玉环退了一步,仔细地端祥着林小凤的装束,不无惊讶地说:
“哎呀,你咋这身打份,象古书里的女侠士。”
“玉环姐,你别寒谗我了。”
“你这斗蓬……”
“我骑马走山路,斗蓬压风。”
“唉,还是妹妹好啊,日子过得自由舒心。”
“好啥儿呀,说不定哪时脑袋搬家……”
###站立一边多时,干咳一声。
林小凤凑到###身边,轻声问:“二姨你还生气呀?”
孙玉环问:“小凤,你惹二姨生气了?”
林小凤调皮地用手拍了自己脸一下说:“都是我不好。”
###瞪了林小凤一眼说:“你记住我的话了?”
林小凤收敛住笑,点了点头。
孙玉环不解两人话意,不过,她看出林小凤与###有背着她的话要说,便走开了。过后她侧面地问起林小凤,但林小凤支吾地搪塞过去。
半月前,###为放掉杨天顺的事好个生气,当时林小凤问二姨什么原因,二姨未答,过后,二姨把也喊到房中,沉默半晌,说出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叫郭魁,一个叫杨仁德,二姨眼中闪着可怕的冷光说:
“小凤,这两个人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我听说郭魁在太平镇当警察署长,杨天顺的爹杨仁德也成了老太爷,苍天有眼,世道不平,这样人咋越活越洋棒儿,小凤啊,我这辈子怕报不了咱们娘俩的血海深仇,就指望你了。”
林小凤隐约知道二姨心中有桩仇事,她不解的是,二姨身居佛门,怎么会与远离静谷庵的两个人有仇,而且还是两个头面人物。
“二姨,你为啥儿恨他们俩呢?”
“我只要你杀了他们,别的就不要问了。”
“二姨,你不是常对我说,不夺不明钱物,不杀清白之人吗?”
“这话不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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