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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舞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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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想上帝只有灵而没有形。在这本写满教义的圣书里,据说由摩西开宗明义地告诉人们:“上帝只有灵而没有形,而我们凡人却只有形而没有灵。”
  这里仿佛暗藏一个宗教玄机: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上,这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凯瑞想起了雏燕掠水而过的情形:春天来了,微风撩拨着岸边垂柳,袅袅娜娜,鹅黄翠柳,新绿扬絮,挥挥洒洒,仿佛洋洋得意地向自然倾吐一冬的情绪积淤。这时候,雏燕新飞,不时地掠过水面,在水面上弄出翩翩跹跹的样子,贴着水面飞翔时而远去,时而近来,轻盈自在,柔弱可人,令人心旌摇动。
  凯瑞想象着美好的春天图卷。她离开教堂时心情舒畅,情绪很好,宛如自己像雏燕新飞一样,在水面上飘逸着。
  ##流动哲学书6
  凯瑞的香港姨妈来凯瑞家作客时,得知凯瑞已经离异,觉得年轻人的处事方法总是过于草率。香港姨妈每次见到凯瑞,都会给她许多教诲。有时喋喋不休,令凯瑞心生厌烦。好在香港姨妈薪水高,每次见到凯瑞都会送凯瑞一大堆礼物。从衣服到书籍,从化妆品到零食,每一样都是凯瑞喜欢的。
  香港姨妈至今仍然独身。她五十多岁了,还没有结过婚。如果说她把时间都贡献给了古典文学,那是不得已而为之。香港姨妈也向往夫妻之爱,儿女情长。爱情是滋润她不枯萎的法宝。她拥有过几次爱情,虽然都令她爱得死去活来,情深意切。然而最终都没有结果。那些与她恋爱中的男人,仿佛是免费光临她丰饶福田的使者,是洞开她大地之门的勇士。
  
流动哲学书1(9)
香港姨妈在没有爱情的日子里,埋头古典文学之中,常常怀念她的那些使者与勇士。这让她仿佛得到遐想中的爱情的雨露滋润。她的皮肤细腻有光泽,脸上也没有五十多岁人的黄褐斑和蝴蝶斑。除了体态胖一点,香港姨妈贵妇人的模样,独具魅力。
  现在凯瑞正与香港姨妈,坐在沙发上聊天。凯瑞去过香港几次,她还是比较喜欢香港这座城市。尤其喜欢香港的夜晚。夜晚的香港是无比奇特的。阡陌纵横的灯海,烁烁地流淌。风驰电掣的地铁,穿越着黑暗的隧道。尖沙咀一带人潮涌动,不同肤色的人在共同呼吸和雀跃。半岛酒店、YMCA青年会、文化艺术中心、中环一带各具特色的高楼大厦,以及赋予灵气的海水,都在夜晚闪闪发光。
  夜晚是美好的。
  当缆车沿着陡峭的山壁行走,林立的大厦排山倒海般倾来,窗外的灯火如流星般划过,揽车便渐渐爬上了山顶。这就是太平山顶。山顶的风,很狂野地吹着。它裹挟着海的啸声和腥咸的气息。而海面上,也正隐匿着无数座阴谋的暗礁,然后展向无际的洋面,连接着繁星闪烁的天空。
  此刻,凯瑞没有与香港姨妈聊香港。她与她聊的是关于信仰的问题。凯瑞与香港姨妈都信仰基督教,但都不是教徒。她们一致认为,信仰不是一种自我解脱,一种自我安慰。信仰就是认同受苦,就是对自己的存在身份的体认。有一本书叫《在期待之中》,这是法国一位伟大的女性S—薇依(SIMOWE WEIL)写的书,她在书中说:“我们要走到美的背后,但是,美是一层表皮,它犹如一面镜子,把我们对美好的渴望反射回来。人生活中的巨大痛苦,就在于看和吃两种不同的行为。”
  薇依是一位带着自己生命体验,进入基督信仰的,也是带着对困扰人类的不幸、不义和自由等问题,以及带着属于每一个人而非某一个阶级的问题去寻找上帝的。她的信仰从一开始,就背负着社会和人的切实问题的重负。她在不幸中仍然对生命、生活说出含泪的肯定。在困境和艰苦中,依然挚爱着、希望着。凯瑞喜欢这个法国女人薇依。尽管她在1943年8月就去世了。但她终生做着拯救人类,拯救自我的事。这让凯瑞受到莫大的启发和感动。凯瑞想她将为人类做些什么呢?
  电话铃声响的时候,凯瑞以为是母亲打来的。自从凯瑞离婚后,与母亲的联系就多了起来。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阿芒。阿芒与她仿佛一个世纪没有联系了。凯瑞听着话筒里阿芒的声音,心里有点激动。她激动地说:“阿芒你在哪里?”
  “我们是否能见面谈谈?”阿芒的声音是柔和的,怯怯的。
  “现在吗?”
  “是的。”
  “好,我这就来。”
  凯瑞出门的时候,香港姨妈便回母亲家去了。香港姨妈与母亲一样,总想凯瑞早点嫁出去。凯瑞已经很久没见阿芒了。她在出门前,经心挑选了衣裙。她的衣橱里有很多衣裙。母亲每次见到凯瑞买衣裙,都会说你已经很多了。其实,凯瑞每个季节的裙子最多只有六条。而且,其中有些式样已经陈旧得让她不喜欢了。凯瑞从不辩解。凯瑞知道母亲是一个正直得缺乏灵活的知识分子,同时又固执得像墙壁一样不可动摇。活得认真是母亲天生的秉性。遗憾的是凯瑞也继承了她的这一秉性,并且把某些特征发挥到了极端。“不到黄河心不死,摔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母亲总是这样说凯瑞,而凯瑞总是在“此路不通”的前提下,硬是把自己的双脚煽动得奋勇向前,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牺牲精神。凯瑞知道人总是在幼稚中成长的,尽管她的“成长”迟缓又不如人意,但她并不后悔。后悔与烦恼,都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表现。凯瑞与大多数喜爱自省又沉湎于后悔和烦恼里的女性不同,凯瑞已经不会去后悔与烦恼了。她的理智也已经能够让她充满信心地勇往直前。
  凯瑞来到秋水咖啡馆时,阿芒已经早早地等候在那里了。凯瑞发现阿芒的眼睛里有一缕凄凉的哀怨,那是她从前不曾看见过的。久别重逢,两个人都感到内心的喜悦,却又都感到有点儿拘谨。他们寒喧一阵后,默默地坐着,搅动杯内的咖啡。这时阿芒的思绪在徜徉,他突然发现凯瑞与徐赛玲之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她们的温柔、她们的切实入微的体察、她们敏感的迎合与适当的疏忽、她们将男人拥入怀抱时那份深切的慈爱,以及用微笑拒绝他人时流露出的那份对信念的崇拜。还有她们善于指出男人的丢人错失,但又不失时机地表明她们的宽容。她们在纵情声色时,忘乎所以的迷醉之态是阿芒永远不会忘记的。
  现在徐赛玲已经离开了阿芒。而且是永远离开了的。凯瑞发现阿芒眼里凄凉的哀怨,那是来自徐赛玲失恋后的割腕自杀。徐赛玲的自杀,成了阿芒永远的内疚和痛楚。那一天徐赛玲从母亲家回来,她一个人坐在家里胡思乱想,例假期间的忧郁、沮丧让她的情绪十分低落。她禁不住地流泪,脑袋里闪过的镜头是战争、流血、死亡。死亡,是一个对她来说多么有诱惑的词语呵!她从小在母亲医院里,体会着病人的死亡。死亡的气息,像鬼魂般弥漫在四周时,她知道那是上帝的招唤,那是即将飞升天国的魂。于是徐赛玲眼前一片发黑,她想到了死,她要让自己死在血泊中,给阿芒一个沉重的报复。
  
流动哲学书1(10)
徐赛玲这时候的脑子是简单的。糊涂的。残忍的。她用刀片割断了静脉,手腕上鲜红的血口像喇叭花那样张开着,猩红的血一汩汩地流出来。她躺在床上,头发散开在枕头上,像一蓬燃烧的火。一会儿,猩红的血缓缓地从床上流到床下。再从床下,流到门的底缝里,流到楼梯过道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让许多邻居闻讯而来。他们对死亡很感兴趣,仿佛平庸生活中,添了一帖兴奋剂。他们交头接耳、惊讶、叹息,但更多的是破碎的议论。
  “她有什么事想不开?”
  “什么坏男人把她害死了?”


  “她还年轻,这么早魂归西天实在可惜。”
  ……
  阿芒把徐赛玲的故事叙述给凯瑞听时,内心带着极大的悲哀与自责。作为女人,凯瑞同情徐赛玲。然而作为女人,她又认为这种过于对生命不负责任的自杀不可取。在男权社会中,女人虽然是最容易受伤害,但女人往往在对抗与挣扎中,无奈地被逼进一种狭隘地带。她们或是充当娇柔的情妇,或是苦熬成淑女,或是沦落为娼妓,或是无奈地做着母亲,一辈子被孩子、家庭所累。女人扮演着悲剧的角色。所以凯瑞想,女人怎样才能真正地自我觉醒,从人的生存困境、性别扭曲中走出来,这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流动哲学书7
  凯瑞与阿芒自从秋水咖啡馆约会之后,明确了两个人的恋爱关系。他们都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清明时节,他们一同去扫徐赛玲的墓,凯瑞父亲的墓和凯瑞可可叔父的墓。凯瑞一到父亲墓前,就会想起父亲去世时的场景:蜡烛点起来的时候,就是祈祷亡灵走向天堂的时刻。凯瑞跪在父亲的灵柩前,对着苍茫的寒气和香火缭绕的祭品,默想灵魂的归宿。这是凯瑞第一次真正懂得死亡气味的强烈与平淡。她不会忘记,父亲临别时掉下的两滴眼泪。那是他对人间的弥留啊!父亲直到自己停止呼吸,也不知道自己患了晚期肺癌。在医院的一个多月中,凯瑞总是扶着他越来越瘦小的身子,在走廊和庭院里散步。各种各样的疾病,吞嗜着这座医院的人。父亲十分害怕,有一天自己也被疾病吞嗜了。
  父亲活着除了写书,还爱好摄影。他善于从身边平凡的生活中,发现并捕捉到精彩的瞬间。凯瑞特别喜欢他摄于1963年的那张《交通警察》,画面中交通警察的身姿手势、以及他的神态、似乎忘情地陶醉于舞蹈之中,不像是在繁忙的街头指挥交通,倒像在大自然的山谷间指挥着一场欢乐的交响乐的演奏。那时候的城市街头,还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多车,警察才有了一如他动作一般的好心情。凯瑞给父亲照过一次相,相片上的父亲纯粹是个美男子。他那样美的头发、眼睛、鼻子和下巴,在凯瑞寻找的男友中没有找到、没有相遇。凯瑞扶着父亲散步时,父亲冰凉的手掌让她恐怖。她知道父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他已经咽不下食物了。可她还是为他炖了他平时最喜欢吃的甲鱼。甲鱼的气味弥漫在他床头,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第二天,也就是腊月初七的晚上,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凯瑞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合眼了。葬礼后的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时,晨光已穿透窗棂,透破习习浮动的白窗纱,洒在被子上。凯瑞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信箱,信箱里每天都有一大堆报刊杂志和信件。今天惟一的信件,是一个远在美国的朋友寄来的。他告诉她要来看她,这让她兴奋也让她不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这些年世界变化很大,每个人的变化也不小。凯瑞好像做什么事都觉得没有意思。孤独、寂寞还有苦闷,常常伴随着她。她只有不断旅游,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才能摆脱一些东西。那个夏季她来到三亚,三亚旖旎的风光常常让她想起蓝色的海洋,想起在海边梦魂缭绕的日子。
  现在她离开牙龙湾沙滩,来到她居住的宾馆餐厅。她临窗而坐,要了几个冷盘又要了一瓶葡萄酒。葡萄酒灌进肚子里,令她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她喜欢那感觉,是因为这样既不醉酒又有激情,且让她文思泉涌浮想联翩。她第一次微醺,是在P城墨雨河旁的一座小木屋里。那时候她与阿芒还有蒙丹与伊聚在一起。他们喝酒唱歌,还共同欣赏一本书的一小节内容。那内容凯瑞如今还依稀记得:“没有人能够使我们,对于古希腊精神之再生的迫切希望萎缩。因为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看到由火一般的神妙之音乐的日耳曼精神的更新与纯化的希望。否则,在今日这种荒废的文化里,能给我们任何健全之未来的承诺吗?我们寻找一个丰腴之土地,一个强有力的根本,但我们是白费力气了:我们所看到的只是泥土、尘沙、沉闷与倦怠……
  我们的迷糊的眼,向一切沓远的、混乱的东西观望,因为它们所看到的乃是从地底下升起的,到了那金子般的光耀夺目的,那充足的、青翠的,那丰富的生命力。”凯瑞离开那座城市的第二天,那里正进行着一场著名的战争,蒙丹失踪在那片带着血腥味的广场上。伊气喘吁吁地给凯瑞打电话时,凯瑞正在电视上看战争中,那些优美的流弹划破夜空的场景。可如今她已记不得伊的容貌,更不知道蒙丹的下落。她在寻找他们的那段日子里,几乎每夜都浮现出她微醺时,与他们共同阅读那段文字的气氛。
  
流动哲学书1(11)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凯瑞望着线一样纤细纯粹的雨丝时,她餐桌对面的座位上,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他黑黑亮亮的大眼睛,不时地注视着她。她回避他的目光,不想与他搭腔,可她还是与他搭腔了。
  “你来三亚多久了?”
  “三天。”
  “你是江南人吧?”
  “不错。”
  “江南水乡很美。”
  “你去过?”
  “没有。”
  凯瑞没饮完酒,便匆匆地离去。夜晚很凉爽。她躺在床上,听雨声敲打窗棂时发出的嗒嗒声。那嗒嗒声,让她的思绪游荡到遥远的海边。海边居住着她父亲的一个朋友,那个父亲的朋友最喜欢对凯瑞说:“我就是这样活出来了。”
  凯瑞知道生命是一种个体的经验,要真正活出来才有价值与意义。然而这些年她都活了些什么呢?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她打开门,只见餐厅里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说:“你有雨伞吗?”
  “没有。”凯瑞没好气地嘭一声关上门。
  “别这样不客气。”那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说:“我又不是坏人,你怕什么?”
  “谁说你是坏人啦?”凯瑞一边说一边打开门,他趁机走进了凯瑞的屋子。他说:“你很像我的妹妹,可惜我的妹妹去世了。”
  凯瑞沉默无语。他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烟雾顿时在房间里缭绕。他闷闷地吸了几口烟,突然说:“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时对死亡的恐惧。”
  凯瑞想想也是。
  ……
  第二天黄昏,他身穿一件很宽大的汗衫,来约凯瑞去海边走走。他们沿着沙滩走得很远很远。天空在他们头顶,形成无数变幻不定的色彩。那色彩让她感到格外空虚和孤独。他们很少说话,也许沉默更适合他们此时的心情。凯瑞的心情不算很糟糕,但离不开死亡的阴影。
  “你想什么?”他问
  “没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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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潮水奔勇而来。又一阵潮水奔涌而来时推上来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凯瑞惊叫起来。“别怕,这是上帝安排他来与我们相会的。”他拉着凯瑞的手,一边朝尸体走去,一边说。
  凯瑞点点头。
  这是一具男人的尸体。他全身只穿着一条紫色的泳裤,而紫色的泳裤已被潮水撕裂成碎条。
  “紫色。”凯瑞脱口而出时,天空与海水仿佛把他们包围了起来。他们在尸体前蹲下去,尸体的头部已被海水浸泡得很大,几条小鱼从他的鼻孔和耳朵里游出来,凯瑞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死去后灵魂的挣扎?她的手触摸着这具尸体。她的恐惧一点点消融在她独立的指尖上。一种触摸的快感像网一样密布在她胸间,她很想解开死者的谜。他是谁?他是谁?这时候一阵海风吹来,她仿佛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黑子、黑子……”
  凯瑞曾经在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想过,总有一天她会死在海里,海水同样会漂浮着她。她目睹死者重又被潮水卷走后,忽然觉得潮水卷走他的不仅仅是尸体,还有智慧、年轻、振奋、蔑视和失败。她相信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们的目光久久移不开这片惨淡的阴影。仿佛双膝陷进沙里移动每一寸世界就将爆炸。不知过了多久,当黑暗吞噬着他们时,他们才离开沙滩回到宾馆。
  “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他肩膀轻轻晃动着说:“我叫明儿。”
  凯瑞静静地站成一条线,站在桔黄色的窗帘前。她沉默的神态,让他突然意识到她在想另外的事情。她告诉他那个被大海卷走的尸体叫黑子。她耳朵里总是缭绕着一个喊黑子的女人的声音。他说那是你的幻觉,你对那具尸体的想象而已。她说不管怎样我要去找那个喊黑子的女人。她一定存在着。
  第三天,凯瑞跳上开往家乡的列车。列车载着她,载着火车上的姓氏和食品的名字,以及各种不同的人的容貌,同时也载着她的梦幻。她靠在茶几上,很快进入了一个恐怖的梦。梦里她看见海面浮起一排排人形队伍,他们都张着大嘴发出怪异的声音。那怪异的声音好像在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英子。”
  ##流动哲学书8
  在一场初秋的暴雨中,凯瑞湿漉漉地拎着旅行袋回到母亲家。母亲正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编织毛衣。母亲一针一线地编织,丝毫没有发现凯瑞的到来。凯瑞知道母亲从心里缓缓流淌出来的悲情,已汇合在手指中、汇合在黑色的毛线上。那是一件已经织了一半的父亲的毛衣,它像光彩熠熠的火焰,又像黑色蟒蛇一样,使母亲的眼睛发出光芒来。凯瑞不忍心破坏母亲的这一境界,轻轻地走进了一个小房间。这时候母亲感到了凯瑞的到来,她忽然站起来对凯瑞说:“凯瑞你有信。”
  母亲递过来一大叠信。母亲知道,凯瑞很多时候是生活在书信里的。这些书信使她立足本地,放眼世界。此刻,她在一盏昏黄的枯灯下读信。信中的友人,从四面八方向她走来。那份温馨连同纸香,让她浮想联翩。她不得不承认,信是任何高科技通讯设备都不能替代的,一种保持距离的艺术美。当然除了读信,凯瑞还喜欢写信。写信使她最常光顾的地方是邮局。而邮局又是她生活中,最感亲切的地方。它每次寄走她的希望,就留给她一份等待,使她与世界相连。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内心仍然感到深深的孤寂?
  
流动哲学书1(12)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凯瑞读完了这堆信中的最后一封。那是一个远在北方的教授的来信。他的来信总让凯瑞觉得,有一种父亲般的亲情。说实在,凯瑞出生时就不在父亲身边生活。父亲这个有声有色有形有质的男人本身角色,凯瑞知之甚少。所以前些年当凯瑞回到父亲身边时,父亲让她既熟悉又陌生。她不得不通过阅读父亲的作品,来理解他。这令父亲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怎么会是这样呢?”
  这会儿凯瑞打开门,站在凯瑞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说她是凯瑞父亲的同事,凯瑞让她进屋坐。她却说:“你领我去你父亲的墓地吧!”
  凯瑞点点头。
  她们去父亲墓地的时候,雨过天晴。一股清凉的风吹得人无比惬意。她们走过街道、桥梁、原野、最后来到一个高高的山岗上。这里集中了全部的死亡。父亲的墓地在最南边。她们默默地沿着一条山道前行时,凯瑞耳边忽然响起了艾略特的声音:
  天空中什么声音高高回响
  是母性悲哀的喃喃声
  那些戴着头巾,在
  无际的平原上蜂拥,在裂开的
  只有扁平的地平线环绕的土地上
  跌撞的人群是谁
  凯瑞听见女人的哭泣声,又听见乌鸦的啼叫声。凯瑞的双眼掠过山岗高高挺立的芒草,看见一块墓碑前站着一个穿黑裙的年轻女人。凯瑞十分惊讶,这是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凯瑞决定看过父亲的墓地后,到她所在的墓地去看看。父亲的墓座在13。13是凯瑞比较喜欢的数字。这不仅仅因为凯瑞与父亲的生日都在13号,还因为13与她有缘。有一年她到南京出差,回来时原定的班机是12号,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到民航售票处把机票改到了13号。其理由只是她喜欢13号起飞。她的这点理由,后来使她逃过了一场空难。也就是说,她的这条命现在是捡来的。所以她常常不顾性命地去做事。这使她尝到了勇敢的乐趣。
  父亲的13号墓地到了。那女人在父亲的墓地前献上一束鲜花。然后轻轻地说着些什么。那表情让凯瑞怀疑,她是不是父亲生前的秘密情人?凯瑞很想与她说话,了解她的一些情况。但她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好暂时离开她,独自朝远处那个穿黑裙的年轻女人走去。她快走到黑裙女人身边时,一晃眼黑裙女人就不见了。黑裙女人去了哪里?她来到黑裙女人站过的墓地前,发现这里还燃着几支香,香气袅袅地朝她袭来,她知道这是黑裙女人点燃的香火。她在祭奠谁?她的亲人还是朋友?她看着一块并不起眼的墓碑时,赫然入目的“黑子之墓”让她震惊。“黑子、黑子”,她仿佛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喊叫声。她继续往下看,在墓碑的左下方她看到:“妻,英子。”这几个字。
  荒诞的想象变成了事实。这让凯瑞觉得世界很玄妙。人的预感、直觉很玄妙。茫茫宇宙,人类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可人类却拥有预感、直觉这种玄妙的东西。
  “我要找英子,我一定要找到英子。”凯瑞这么想。毫无疑问,那个黑裙女人就是英子了。而英子在哪里呢?凯瑞回到了父亲的13号墓地,那个女人正好祭奠完毕,她拉着凯瑞的手说:“走,咱们走。”
  凯瑞回到母亲家,已是黄昏时分。母亲说你陪那女人去了哪里?凯瑞说去父亲的墓地时,母亲显得不高兴了。母亲说要她去干什么?凯瑞仿佛做错了一件事。她面对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蓝色的忧郁,这忧郁在她房间里四处流溢。她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布满忧郁的男人的脸,他正缓缓地向她飞越而来。她知道那是阿芒。阿芒总是以他独特的深情,表示对她的深情。那深情就像醉酒一样,让她但愿长醉不愿醒。
  后来,凯瑞终于找到了英子的家。英子引领她从客厅走进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画室。这是黑子生前的画室。画桌上,还放着他未完成的一幅油画《竞争者》。《竞争者》的画面,是两个女人在挑水。她看不出还有哪里未完成?她忽然问:“黑子怎么死的?”
  “被潮水卷走的。”英子说:“那天黄昏我在三亚海边一个小宾馆里洗澡,黑子的朋友明儿约黑子去海里游泳,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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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黑子的尸体。”凯瑞说:“我也见过明儿。”
  “那么黑子的尸体呢?明儿又在哪里?”英子急切地问。
  “尸体后来又被潮水卷走了。”
  “为什么不抬上岸?”英子气愤地说:“明儿太没有人性了,我要找他算账。”
  明儿居住在重庆山城,英子决定去山城找他算账。英子说:“你陪我去山城吧!你是最好的见证人。”
  凯瑞想了想说:“好,我陪你去山城。”
  第二天中午,她们来到机场。机场候机厅,正嘈杂纷乱地聚集着东西南北的人。这些人拥挤着向入口处争先检票,生怕被飞机丢下,赶不上这一历史性时刻。其实,旅客的心情大多都是这样。只有那些遇事沉着冷静的人,才会坦然地面对一切,以不变应万变。她们不着急,是因为她们一直在聊天。英子说:“你的直觉真灵。”英子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望着凯瑞。凯瑞发现她的脸庞,既有冷峻与温柔,又有沧桑与天真,还有特别浓郁的女人味和艺术家气质。凯瑞心里想女性就是女性,要超性别是不可能的。即使女性的精神超性别,但她的精神状况由生理反映出来的,依然是女性本质的东西。女性要自强不息,除了追求、探索、觉醒外,只有站在女性的立场上,性别才不会被扭曲。
  
流动哲学书1(13)
英子的女人味,让凯瑞喜欢。
  这会儿,凯瑞和英子将乘坐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去那个凯瑞从未去过的山城。现在还有半个多小时,她们就要离开自己的故乡。故乡养育了她们三十多年,回想起来她们一直在这块土地上寻找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凯瑞是一个女人,从小在耳朵里就听到“男女平等”的口号,这口号伴着她寻找和等待了那么多年,可如今她却觉得她们所要提倡的不是性别平等,而是要人格平等。
  凯瑞与英子,不慌不忙地坐在候机厅里。凯瑞看了看表,离飞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凯瑞对英子说要去一下卫生间。她不习惯在飞机上,男女共用一间厕所。这样很容易让她觉得无性别。而人类怎么可以没有性别呢?英子笑着说,她也不喜欢用飞机上的厕所。那里如果外面等着一个男人,她在里面就不能从容,生怕时间久了会令他胡思乱想。
  英子与凯瑞,一起去了卫生间。女人的卫生间就是与男人不一样。女人进卫生间,不仅仅是解决负担问题。许多时候,还要在镜子前补一下妆。就像上舞台一样,她必须做一个好演员。
  她们在卫生间补完妆时,听到播音员小姐的呼叫声:“前往某城的旅客请迅速登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她们赶紧走到候机厅,这时候机厅里已一片空荡,那些拥挤的人群,转眼间已杳无身影。她们提着旅行袋朝入舱口走去。英子一边走一边对凯瑞说:“我很想要一个孩子,但已要不到与黑子的孩子了。”凯瑞想女人能摒弃许多东西,但却无法摒弃与生俱来的母亲身份。母亲形象所包涵的意义,几乎作为潜意识,隐藏在每一个女人的心理。激烈的西方女权主义者,可以颠覆传统的男权规则,却无法摧毁自己性别中的这一天性。于是凯瑞对英子说:“你想要孩子,也就是说你要尽女人的责任、尽母亲的责任了。女人,养育孩子与男人上前线打仗一样,功不可没。”英子笑笑说:“上帝是最公平的,男女分工不同。那些歧视女人的男人,实际上是最浅薄的人。”
  凯瑞非常赞同英子的观点。凯瑞说:“女人是种族繁殖的象征,理应得到社会的尊重与厚爱。但是历史学家、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们并没有让历史、让社会、让法律去厚爱女人。女人大同小异的角色是:弱者、荡妇、女巫、贞女,或者男性化。女人成了一个角色、一种命运,女人的行为便有了太多种说法与归类。所以,生为不甘遵从男性规范的女人,在妇女解放的社会中,同样有一份独自咀嚼的辛酸,一份不为外人知,亦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
  ##流动哲学书9
  凯瑞与英子,到达雾气迷蒙的山城后,她们的目光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一座石屋。英子说明儿居住在一间石屋里,但她一下子想不起那石屋的门牌号码,也找不到明儿的名片。她们只得漫无目标地寻找,这给她们带来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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