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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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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都夭折了,她们在心理上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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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第二部 五侯(5)
许?看起来并不好,有点消瘦。她先慰问了班媞的身体,班媞照答了。但看起来,她反而比班媞更虚弱,更需要照顾。许?轻声说:“妹妹,我遇到麻烦了。我刚刚跟皇帝吵架,现在他都不愿见我了。”
等班媞把贴身的宫女们都支走了,许?才说:“现在未央殿中地震,又有日食。结果那班大臣又说这是因为后宫才导致日月错讹,要求皇帝整肃后宫。先说是后宫将会因为争宠而互相残害,又说后宫将有人有失妇道,还会妨害圣嗣。妹妹你是知道的,我是这样的人吗?”她不等班媞回答,又继续说,“可是皇帝罔顾事实,就是为了平息那些人的话,要裁减我的日常用度。他怎么能这样呢,只听他们,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这次日食班媞也听报了。她心里算了一下,笑着说:“说地震与中宫有关是根据《易》推算出来的,不算空穴来风。殿下你也知道点天象星历,应该明白。皇帝本来就信这种东西,他现在抓住了《易》作为根据,他怎么会听你的呢?”
“我心里也明白。问题是,现在朝中的儒生显然占了上风,这些儒生哪里讲什么原则,就算谈灾异,也完全是被政治利益利用和左右,天象反倒成了各派争权夺利的借口了,这种灾异之说早就不值得探讨。可惜现在我说什么都迟了。妹妹,现在皇帝最听你的话了,你去跟他说说吧。”
“殿下,不是我不想帮你,但你怎么会认为臣妾说的话管用呢?我人微言轻啊。”
许?有点不高兴了,冷哼了一声:“算了,是我找错人了。我哪有婕妤那么宽宏大量啊,还主动请皇帝裁减自己的用度呢。就是上一次皇帝开了先例,以后一碰到什么事,就喜欢用削减后宫预算来搪塞了。在你面前,我倒像小人。”
班媞心想不好。皇后怎么知道那个建议是自己提的?上次的确是有点突兀了,没有思虑周详,万一别人知道是她提出来的,只怕一众妃嫔都对她有意见,白白地招致怨恨。而且,她感觉到,刘骜虽然下诏嘉奖她,其实并无感激之念。
幸好,眼前的许?是个直肠子,班媞也看出了这个女人的外强中干。班媞的心反而软下来了,说:“殿下,其实这不是皇帝的本意,他肯定是不想为难你的。你想想看,是谁最先向皇帝提出要整肃后宫的?”
许?说:“听说是王凤的军武库令杜钦。他是合阳侯梁放举荐来的。”
班媞想了一下,笑说:“就是那个盲杜钦吧?这我就有办法了。”
班媞解释说,这个杜钦是先朝太仆杜延年的儿子,现在是大将军王凤的人,所以事事都针对皇后。许?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先笑了,说:“殿下,你难道不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杜钦自身管束不严,亲属犯了霪乿,他有什么资格来指摘皇帝的宫闱私事呢?”经班媞的提点,许?很快想起来了。去年,王太后因为妹妹王君力与杜钦的侄子私通,曾经大怒。像这类的闺门不修,事可大可小,倒是可以打发掉杜钦。不过,许?还是有点不放心,问:“杜钦之子杜邺不是娶了颍邑长公主吗?公主会不会帮杜钦说情?”
“不会的。颍邑公主至今无子,无人可以封侯,她一直觉得脸上无光,不好出面。况且,皇帝能打发掉朝廷的闲话,他也乐见其成啊。”
送走了皇后,班媞让人取来十匹上好缎子,悄悄地唤来了李平,吩咐道:“想办法,去打点一下你在暴室主事的那位老乡,把上次得罪皇后的那两个宫女讨出来。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不是官锦,也不是宫里的东西,叫你老乡放心。”看到李平还是有点不明白,班媞接着说,“这个不妨。你就直说,我打算把这两个丫头要过来。”
李平问:“那皇后会不会有意见?”
班媞朝李平使了一下眼色,李平笑了一声,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那两个宫女一直是班媞的噩梦。李平不说,宝儿不说,然而,班媞从她们的小心翼翼就看得出来,大家都在惦记着,不是惦念着救她们,而是在各自揣度着自己的小命有多贱。她们俩是经班媞的手送进暴室的。尽管班媞当时是千般委屈万般无奈,可这是事实啊。这已足够令李平她们心寒了。要不想一世背这个恶名,就只能冒这个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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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二部 五侯(6)
在许?正式回诏给刘骜之后,第二天,她就听闻杜钦告老还乡了,杜钦的奏议自然也就搁浅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黄门又送来了刘骜的诏书,还是老样子,要求省减椒房掖廷用度。这回,刘骜的诏书里大量引用的是谷永的奏折了。他表示近期的灾异连绵不绝,白气、井溢、河决、日食、老鼠上树,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喻示着以阴侵阳,所以咎在后宫,后宫之主应当自责。
一想到谷永,许?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负责督察的御史大夫,他好阴阳学说,通晓经史诸子,总是一派堂堂正气,忠心耿耿的样子,还说随时准备为汉家天下牺牲。其实,他不过是王凤的幕僚,次次都为王凤开脱,次次都替王凤说话,前些天地震,大家都说是外戚干政导致的异兆,只有谷永一个人说王凤无辜。谷永什么居心,还当别人不知道呢。
读完奏折,许?的心渐渐凉下来了。赶走了杜钦,还会有谷永;就算赶走了谷永,还会有刘向、史丹等——这些人不是为王凤卖命,就是典型的腐儒。天象在他们嘴里是可以根据现实需要随意解释的。到底是形势比人强啊。看看诏书上,刘骜都是怎么欺负她的?他要求从即日起,椒房的各种仪仗法曲、御服舆驾,皇后诸官署的花费以及营造用钱,还有赏赐外家的用度,都恢复到元帝竟宁年间的标准了。那么说来,她的生活水准将不足现在的三分之一。
陪在刘骜的身边这么多年,她方才知道这个皇帝的权柄是多么荒诞无稽的一件事。虽然重要的奏章和决议都必须由刘骜签署,实际上,他做不了什么主,他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把她摆在祭坛上,生死由人。一次两次牺牲她,还可说是暂时的妥协;然而,现在刘骜已习惯于把她当做挡箭牌,越用越顺手了。
许?记起班媞对自己的劝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执笔写回诏。可是,写了又写,改又改,还是觉得不妥当。她决定亲自赶到未央宫,求见刘骜。
刘骜踌躇了许久,最后还是出来和许?见面了。他实在怕和许?吵架,可是这一架看来又是不可避免的,他毕竟理亏。
不过一见面,刘骜有点放心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和颜悦色态度温和,一点都不像来吵架的。许?笑笑说:“臣妾想和陛下说一说裁减后宫用度的事情。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我觉得与陛下面谈较好。”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刘骜,“开始我还以为是陛下生我的气,才不肯见我;后来才明白,是陛下对不起我,不敢见我。是吗?”
刘骜的眼神有点躲闪了。
许?忽然觉得自己真傻,处处那么耿直,容不下渣滓又有什么用。她入主椒房以来,自问所有日常使用和赏赐并没有超过定规,件件有据可查。凭什么皇帝赏给我汤沐邑,就要削减我应得的薪俸?不对,症结根本就不在于我的奢侈,而是我挡住了别人的道。只要我存在,就有人看不顺眼。那还有什么可吵的?许?心生悲凉。
刘骜也很不高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忍着种种责备和非议,公然地袒护许?,这次不就是省点钱嘛,她怎么还不能体谅我?一年不过四季,许?数百身衣裳还不够,还在赶制新衣;心情一好就赏赐下人,动辄数十匹绫罗。连年灾变,宫里的给养哪里经得起你这么耗。前朝后妃都能节省,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放到她身上就这么难?
他们争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一个说的是收入的来源,一个却在说收入的使用,各自都在躲闪着对方的问题。来之前许?还对自己千叮嘱万吩咐,不要发脾气,要镇定。可是很快,大家的情绪都失控了。许?又开始尖笑了,说:“陛下真健忘啊。竟宁年间,节俭倒是节俭了,丢脸也丢大了。贵为妃嫔还那么穷,还要对侍婢的好布料巧取豪夺,私自买卖。如果你要后宫都按竟宁的标准来,那好,我也只好想办法四处骗取一点布料了。”
“你别那么胡搅蛮缠好不好?”
“难道我有说错吗?”许?从鼻腔里发出鄙夷的哼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啊?现在朝中那些大臣,只知道拿着灾异来唬人。要说奢侈,陛下为何不去看看王凤金碧辉煌的阳平侯府?我又不四处购置房产、营造宫室,吃吃喝喝能花多少钱?你奈何不了王凤,就每次都拿我来开刀!陛下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请太后废掉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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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第二部 五侯(7)
“许?,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朕不敢!”
“你就干脆立班媞为后吧。她又听话又柔顺,知道怎么讨你欢心。”
“对,你提醒了我。”
“是啊,立了她,就水清河宴,风调雨顺;立了她,就日月齐辉,天下太平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照办!”
许?彻底失控,纵声大哭:“你敢!你敢!”她拽住刘骜,又撕又打,还用头去撞他的胸口。她头顶的钗花把刘骜戳痛了,刘骜一把将许?甩开了。许?的手腕被捏得又辣又疼,她操起一个玳瑁漆器笔筒就往刘骜身上砸。刘骜被她的忽然发作大为诧异,还是本能地闪开了,笔筒刚好砸在他的颧骨上,然后弹到地上,骨碌碌地滚着。
刘骜被砸得眼冒金星,吓了一跳,伸手揉了揉。天啊,好疼。
从没有见过那么刁蛮的女人,还知书达理,大户人家呢,她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刘骜也气狠了,抓住她的胳膊,伸出巴掌就要去扇她。许?凛然地挺起胸膛,闭上眼,把脸迎上去:“你打吧,反正你也早看我不顺眼了。”
刘骜的手不由得松了下来了。他这辈子都没打过女人,连宫女奴仆都没打过,他下不了这个手。然而巴掌自身的愤怒还没泄掉,它一把推开了许?。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许?的妆都被泪水化得稀里哗啦了。她擦了擦眼泪,推开殿门就走。门口一众侍从赶紧滴溜溜地一路小跑,跟着,扶着皇后上了肩辇。
刘骜连夜诏谷永、刘向等人,给皇后起草了新的一封诏书,申明前议不变。大家看到刘骜脸上淤青一块,就像是冲积平原上隆起一片丘陵,都在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刘骜看到大家的表情,忍不住摸了一下脸上的伤,无可奈何。
许?接过诏书,上面写什么,她早就猜到了。裁减椒房的用度是肯定的了,他连打我都敢,那还有什么不敢啊。皇后你就乖乖地听话,做好后宫的表率吧。她读着读着,一个人笑了起来,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整个人趴在榻上,捂着肚子。
每一回,许?想到刘骜曾经对她的好,心里有个坎她就过不去。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刘骜每次对她的拥抱都像是下了死力似的,只有爱了,百感交集了,才会有。还有替她梳头替她簪钗,那种细腻雅致,把她像一朵花似的含在手心……他的心柔软得像一个女人,她是到死也不会忘的。可就是这,让许?更恨了。这几年,每一样东西都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抢走她的刘骜,瓜分她的刘骜,而她犹自蒙在鼓里。他曾给她的有多美,夺走的时候就有多么残忍;捧得越高,就跌得越重。许?也许可以和一个具体的女人对抗,可是,她无法与他的职责、他的朝廷、他的国家去争抢他啊。
许?笑累了,觉得没意思了,直直地倒在床榻上,把绡巾蒙在脸上,大哭起来。04
又到了一年的秋天。这些天,刘骜一有空就在太液池边转,他看上了这里。有几个晚上,他都带着班媞,到这里来散步。秋风微凉,湖边水汽氤氲,湖中小洲斜斜地长满了芦苇。刘骜一身黑色的縠边毛锦大氅,给风吹得猎猎作响。而与他并肩站立着的班媞,披着一件厚缣长袍,围上披风,长身玉立。
夜很浓了,黑得就像空虚一样。刘骜扶着班媞的肩,另一只手轻按在班媞的腹部。这是他和班媞的第二个孩子了。她笑笑:“陛下,她才四个月,还不会动呢。”他讷讷地抽回了手,挽住了她。她怀中的骨肉日益成为他们感情的实证,然而却加重了这种不真实感,美好得像是假的。
两人在黑夜里头站着,都不再说话。刘骜喜欢这种沉默,沉默之中,仿佛有着比言语更稠的浓度,让他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眩晕感,隐藏着某种叫幸福的东西。刘骜只觉得班媞那么好,那么好,他不相信天下还有比她更聪明、更善解人意的女人了。
班媞倒是很平静,她只是不太喜欢那种情调。在这里,似乎有一种脱离了平凡和日常的气息,让她有点不熟悉起来。他和她,只适合在世俗生活的维度上共存,甚至谈情莋爱,甚至生儿育女,都可以;这是她的身份所在。可现在这样,仿佛刘骜看她的神采里有了爱的意味,她没来由地觉得抵触,只怕自己拿不出同等的感情来回报。每次刘骜突如其来的浪漫和柔软,只会令她变得更为僵硬、别扭,可是又无法表露。班媞总是觉得自己欠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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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二部 五侯(8)
然而,两个人还是安静肃穆地站在一起;他们都是美丽的,俨然琴瑟和谐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刘骜让水衡都尉带着上林、均输、御羞、禁圃几位官员,开始在太液池边修造宫殿了,作为他游宴的行宫。宫里很久都没有大兴土木了,诸位大臣虽不无异议,但提案总算通过了。刘骜忽然燃起了新的热情,亲自过问整个宫殿的进程,有时下了朝还带着几个官员来到太液池边上,看着工匠们敲敲打打,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支起棱,竖起椽,装上窗棂,把雕梁画栋都粉上新的颜色,刘骜觉得心里慢慢爽了,顺了。省察工程,甚至成了他的乐趣:这可比在案牍文海中纠缠要有意思得多,而且,看得见摸得着。
刘骜已经给这个宫殿想好了名字,就叫做霄游宫,他要趁着黑夜的时候过来。他还要用漆把柱子都漆成黑色,把殿里的帷幕都铺挂成黑色,把使用的器具、穿戴的服饰和乘坐的车马,一律都改用黑色,要在这里和心爱的人一起安静地消失,消失在夜的尽头。
霄游宫快要建好的时候,已是初冬,宫里和朝中的秩序已有了一些变化:班媞再次搬离增成舍,搬进了拓馆待产,而不是已被视为不祥的阳禄宫。刘骜和许?已言归于好,虽然椒房的衣食用度不得不裁减,但刘骜对椒房也重新进行了修缮,并不时陪许?晚膳,甚至为此惹得王太后不满。谷永被王凤勇猛地擢为光禄大夫了,刘骜不痛快,因为谷永不过是光明正大地为王凤做说客。但刘骜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而王凤对霄游宫三千斤黄金的预算,有保留地同意,也是对刘骜知情识趣的回报。
在刘骜的亲自过问之下,霄游宫仅半年多时间就已修整完毕。他又去寻找新的乐趣。刘骜白天上完朝之后,晚上便喜欢在浓黑的夜色中悄然出游。天气已冷得很深了,为了出门方便,他特意制造了一座飞行殿,面积一丈见方,内外均敷上厚厚的暗黑色,又挂上黑色的帘幔和绡纱,所有的颜色一进去,就仿佛被这种深不见底的黑色吃掉。只有坐褥用上了毛茸茸的蓝紫色,因为这是许?的最爱——有时,他会带着她一起出去玩。
第一次坐上这辆车的时候,一放下幔子,许?就后悔了。那么黑,黑得整个人都往下坠。“陛下,这么暗,我看不见你了。有点害怕。”
“朕也看不见你,但是你的指甲已掐到我的肉里了。”
许?没有松开手,掐得更紧了,只觉得耳边呼呼如同听到风雷的声音。刘骜告诉她,这辆辇车,叫飞行殿,又叫做雷云宫,因为它是由三十二个精挑细选、身强力壮的羽林军背着行走的,如同飞一样迅疾。仅仅为了能步调一致,刘骜一共挑选了一百多人训练了一月有余,训练的内容就是走路。
刘骜很得意,他带着许?下了辇。许?再次看到这个巨大而奇怪的飞行殿,在黑夜里淹没得没有了边界,而那三十二个精壮的羽林军都着黑衣和黑手套,他们的身体消失了,凭空在漆黑里悬挂着三十二张精力旺盛的脸。而脚下的路,一直伸到远处,都是宽大而轻绵的毛毯,像踩在棉花糖上,悄无声息。刘骜说:“在这个偌大的宫殿里,朕连灯烛都不点,可以像鬼魅一样飘忽不定。没有人知道朕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朕要到哪里去,朕可以随着这个飞行殿消失掉。”
许?嗤的一声,不以为然。她心想,算了吧,太后或者大将军朝你钩钩指头,你还不是得照样从黑暗里钻出来?
许?对这套锦衣夜行的把戏没有多少兴趣。她实在不能理解枯坐在这么阴暗的房间里有何乐趣可言。刘骜则不然,他迷上了这个飞行殿,花了不少精力去改进它的速度和舒适感。先是把靠褥全换了,换作了麂纹的;然后又把随行侍卫的鞋底全部加了软垫;在轿的内壁贴上软狺皮;又置了金鸭和博山炉。刘骜坐上了飞行殿,开始频繁地在未央宫里穿梭往来。他去到一些平日步履罕至的地方,在皇宫里找到了一些隐秘的罅隙,甚至还因此宠幸了数位很少见面的妃嫔。后来,那些宫林园囿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想象了,他开始往宫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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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第二部 五侯(9)
刘骜自幼生长在宫中,围绕他身边的空气仿佛都特别干燥,生硬,要么冷得像块铁,要么热得地气烘烘地往上升,连阳光的颗粒都特别粗。放眼望去,没有山川,没有水汽,也没有一点温婉的余地,他的视野永远都在别人精确的控制当中。连刘骜都对自己失望透顶。天子当得不顺当也就算了,他还缺失了太多的东西,包括童年,包括青春,如果青春不等同于女人的话。刘骜甚至不觉得自己年轻过。他理想中的年轻就是那种纵马飞腾的,在大雨中狂奔的,在落叶下吟诗的——一种恣意的、昂扬的感觉。可惜,他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就成年了,还没有来得及调皮、撒娇、放肆,就担了一身的责任,什么都赶不上了。
而今,这个奇怪的交通工具,让天子的活动半径忽然扩大了。当刘骜把手手脚脚都缩进黑暗的时候,他觉得放心了,安稳了,合上眼帘,就看不见压力了。这时,他的忧伤就扑棱棱地飞出来。
在宫里,恣意感伤就是一种了不得的奢侈。只有龟缩在这里,看不见人也不被看见的地方,他才有安全感。
05
这个时候,班媞已生下了一枚女婴,在拓馆里滞留调养了三个月之后,回到了增成舍。鉴于宫中已夭亡了多名婴儿,小公主一出生,便送到温饬宫,交由专门的保姆和太医看顾。这个小公主体弱多病,不过,太后却很喜欢她,觉得长得像自己,还亲自给她起了小名,叫翼儿。
班媞奉命抱着翼儿去长信宫拜见王太后。她看到,王太后正在殿中与刘骜下棋。班媞施了礼,坐在一旁,看了一会棋,看着看着,她的注意力转到了这两位棋手身上。她闻到了一种家常的松弛的温暖。已有近一年没有来长信宫了,班媞觉得眼前的太后与天子之间那根长年紧绷的弦拧松了,节奏也变了。她甚至看到太后欲悔棋时,对刘骜抛下一个嗔怪的眼神,是绵软而温柔的,几乎就有一种卖俏的味道。
班媞忽然觉得自己变成局外人了,不明所以。
没一会,棋就下完了,刘骜和王太后开始逗小公主玩。翼儿才四个月,正熟睡得像个小动物,睫毛已经全部长起来了,又长又密。刘骜从保姆手中把她抱起来,王太后含笑轻轻捏了捏翼儿的手,摸着她手背上一个个的小肉窝,心疼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不一会,翼儿就醒过来了,也睁着豆子一样的大眼睛,与太后对视,完全没有畏葸。
三人闲闲地聊了聊,又围着翼儿玩了好一会,刘骜便抱着翼儿,与班媞一起告辞王太后,要亲自把女儿送回温饬宫。
回到增成舍,班媞问:“陛下,太后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刘骜停了一会,有点不情愿地说:“今天,朕在朝上分别给五位舅舅封侯了。”
班媞整个人的情绪都掉下来了。两人拉着的手也松了下来,开始沉默。刘骜又一次做了蠢事,天大的蠢事。他像是嫌王家的权势还不够大,竟然让王家一日五封侯。他脑子里到底有没有想东西啊。
最后还是班媞,轻轻用手指抚着刘骜的手背,安慰说:“封了就封了,让太后高兴了,就当是尽孝吧。”
刘骜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这次,是他自愿的,太后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提出要求。可是,这几个月,他一再疏于朝政,能闭一只眼就绝不睁着,只晓得驾着飞行殿逃之夭夭,他不是不心虚的。朝臣们暂时还没有人抗议,只因为现在大家提的奏章通过的多,否定的少。刘骜不敢和许?再谈政事,班媞又不在身边,他一时过敏了,神经了,走神了。生命如此无聊,于是,他一天之内把王太后的五位兄弟从关内侯全部加封,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是刘骜自己,头脑发昏,完成了王太后的夙愿,怨不得别人。
刘骜像是有一句话在舌头里烫得打滚,一直说不出来;班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刘骜不知怎么就在里面读出了轻蔑,读出了不屑。他反而豁出去了,把话说了出口:“刚才在你来之前,太后还要求朕加封异父舅舅苟参为侯。朕心里实在不愿,只得说回去与群臣商量。”班媞说:“此事是天子家事,也是朝廷之事,陛下看着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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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二部 五侯(10)
说完,班媞又有点后悔了。这句话太硬了,像是在跟他赌气。看刘骜乞怜地望着她,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班媞觉得自己也不该坐视不理。苟参是王太后之母李氏与王禁离婚后,改嫁到苟氏之后生的儿子,是太后的同母异父兄弟,这可难办。沉吟了片刻,班媞说:“陛下可以封苟参为闲官,而不封侯。我推想,太后一定会以孝武皇帝也曾封田汀碛烧 F涫担涞鄯馓锸媳纠淳筒皇钦荆銮姨锿‘位高权重,却不得善终。陛下就这么回太后吧。她虽一时心中不快,然而,王氏子弟位皆列侯和势官,给苟参封一个都尉之类的官,她也就没有什么话说了。”
刘骜不得不承认,班媞提的建议的确很有操作性;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她的话里有了揶揄的味道。他知道班媞不是针对他,也没有存心笑话他的意思,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那么成竹在胸,仿佛天下运筹帷幄,尽在手中。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只有愈发反衬出自己的无能。
他在内心油然生出了深深的倦怠。他怎么就会喜欢上这样英明神武的人呢?有她在,刘骜的失意和落泊就会成倍地放大,讨厌得想上前去给她就是一脚。他再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嫉妒自己的妻子。
刘骜克制住自己。关于克制情绪这一点,他能做得很好。他甚至温文尔雅地拍拍班媞的脸,以轻微的调情,作为告别。
但现在,除了班媞的提议,刘骜实在没有办法给王太后其他交代了。他还是给苛参封了个水衡都尉。王太后在落寞中忍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到他长成的那天,就是为了让他赐予整个王氏家族荣耀与光明。她伸长了手,一再索取,有时,刘骜甚至疑惑,到底是儿子亲还是兄弟亲?到底是天子有权还是大司马有权?王太后太偏心了。刘骜试图祛除王凤兄弟势力的任何努力,看来都是一场笑话。
可是,他无法对母亲说不。
说到王太后,她的命数也是一个奇迹。她名叫王政君,父亲是廷尉史王禁,一共生有四女八男;母亲李氏后来又改嫁苟氏为妻,又生一子,人丁兴旺得很。传说早在她的祖父时就有过预言说“八十年后必有贵女兴天下”,李氏怀着她的身孕的时候,又曾梦见月亮入怀。这就有点神了。王禁开始教王政君读书、弹琴、淑女礼仪。
王政君曾经定亲,没嫁过去未婚夫就死了;后来东平王聘她为妾,还没过门东平王又薨了。占卜者看了王政君的面相,都非常惊奇,“当大贵,不可言”。王禁很把这当做一回事,十八岁的时候,就把王政君献入宫中,作家人子。
本来,她也许一辈子就当个宫女了,但不到一年,当时的皇太子刘姡不兜乃韭砹兼凡∷懒耍郾闳没屎筇艏肝患胰俗邮毯蛱樱渲芯陀型跽A鯅'其实一个也没看上,但又不好违抗母后的好意,便说:“随便一个就可以了。”但长御和皇后会错意了:他们看到王政君坐得靠近太子,又穿得和其他人不一样,便以为就是她了。皇后便派侍中和掖廷令把王政君送进太子宫,她因此而得御幸。
此前的太子后宫娣妾数十人,有的御幸长达七八年都没有儿子,而王政君一下子就有了身孕。甘露三年,在甲馆画堂生下刘骜,为世嫡皇孙。宣帝非常喜爱这个小孙子,便让小刘骜陪伴左右。刘姡У腔螅蹑窳⑽樱跽⑽兼ィ旌罅⑽屎蟆D切┰ぱ怨宦涫档剿砩狭恕!
然而,王政君自从生了儿子,封了皇后之后,就再也很少见到元帝了。所谓恩宠,也不过一时新鲜,就那么回事。靠一个少女羸弱的身躯,既不受宠,又无亲戚强援,如何能抵挡宫中葳蕤纠结的各种复杂关系?这些年来,王政君难得接近元帝,只能看着儿子刘骜沉溺于宴乐声色,看着元帝对刘骜的日益反感,看着元帝迷上傅昭仪,看着元帝与定陶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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