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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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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笑着答:“不等便不等,我不信偌大的涂家庄还能让客人挨饿不成?”
“来,咱们坐一块儿。怎么去了这么久?爷爷恐怕是人上了年纪就变得罗嗦起来了?”
涂三姑娘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非让我坐了她上的位置。涂家庄上这次来的客人着实不少,光姑娘们就坐了一张长桌,**个人,有的下午见过,有的没有见过。涂姑娘的话看似无意,我也答得淡然:“涂庄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涂家庄实在太大,来来回回的光在路上耗时候了。”
巫真笑着说:“你走了之后我们玩得极开心,魏姑娘还做了诗呢。”
魏关脸上微微红,小声说:“做得不好,取个乐罢了。”
众人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将那两位陈姑娘里头的妹妹给忽略过去了,吃完了饭天已经黑透了,涂姑娘又让小丫鬟打着灯笼送我们回客房。巫真小声说:“那位小陈姑娘说话不慎,恐怕是得罪了涂姑娘了。”
“她说了什么?”
“还是你走前说的音律的那事儿惹起来的。涂姑娘说论曲韵音律之美,南边强于北地,被那位小陈姑娘抢白了两句,还说若是涂姑娘自认南边的好,正好她是北边来的,两人可以比一比……”
“她们比了?”我大为奇怪,涂三姑娘可不象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更何况她是主人家,又比那位小陈姑娘大些,该不会同她一般见识才是。
“比了呀,那位小陈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激越处声似裂帛,响遏行云哪,涂三姑娘的箫吹得也好,可是两人这么一比,就显得不如小陈姑娘有声势了。”
我想了想,问一句:“她们比试时,都还有谁在?”
“都在呀,嗯,除了你,那位涂少爷和文公子也在。”
我猜就是。
“你呢?你说什么没有?”
巫真摇摇头:“她们说话,我哪儿插得进去。”
我暗自懊悔不该这么问她:“嗯,不说这个。回去把明天要穿的衣裳预备好。你穿哪件?”
巫真想了想:“我喜欢那件红的。”
“红的是好,你要喜欢你就穿吧。”
可她再想了想,又摇头说:“还是算了。那位涂姑娘看起来是极喜欢红色的,况且明天是人家的好日子,她必定要穿的鲜艳,我还是穿那件粉的吧,你穿哪件?那件黄的?”
屋里收拾的洁净精致,看来是专招待女客的,与外院那简陋的客房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儿比。我鼻翼轻轻张翕,转头看时,屋角的小屏风后摆了一只青瓷熏,袅袅烟气正从里面吐出来。
我把门一掩,示意巫真拿起茶壶来递给我。
她不解我的意思,递过茶壶来。我旋开上面的瓷盖,将茶水注进去。
里面燃的香被茶水一泡,无声无息的湮灭了,烟气也不再涌出。
“怎么?”
我微微摇头,把瓷盖旋回原处,跟她说:“把窗子开开吧。”
巫真会意地把窗子全都打开,还回头和我说了句:“这天气热,要是下场雨就好了。”
“你要怕热就洗个澡先睡。”
我们简单收拾了下便躺上床,巫真贴着我耳边时才问:“那香不对?会是什么人做了手脚?”
“香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绝对熏不死人,只是……若这香味闻上一夜,明天只怕便爬不起床来,也去不得寿筵了。”
巫真只疑惑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怒气冲冲,还要硬压着脾气小声说:“涂家庄欺人太甚!明明是他家邀客我们才来的,可是来了却如此欺人!我……”
“不要声张,这事儿还是瞒着人,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涂庄主和涂夫人是不会这么干的,涂家其他人和我们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所以是谁动的手,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巫真被这件事情折磨困扰,翻来覆去,半宿都没有睡好,连带着我也精神不足,早上险些爬不起身来。可是今天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我和巫真互相帮对方梳头,她梳了一个飞仙髻,插了一只珠钗,描了眉毛抹了胭脂点了唇,看起来人一下子鲜亮精神了不少。我不喜欢脂粉,头还是梳着日常式。
丫鬟红莲送了早饭来,摆饭时顺口说:“二位姑娘睡得可好?”
眼看巫真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我岔了句:“还好,换了新床总是不那么踏实。”
红莲点头说:“正是呢,一到了新地方总得折腾几天才好,奴婢也有择席的毛病,一换了床便睡不着觉。”她盛好粥摆上碗筷,小声说:“二位姑娘肯定还不知道,听说有位客人被烫伤了手啦。”
“是谁?”
她指指西面:“陈家的姑娘。”
我和巫真对视一眼:“好端端的,怎么会烫着手?”。。。
第二十七章 拜寿 一
第二十七章拜寿一
“奴婢也是在灶房听人说了一句,好象是想倒茶时壶炸裂开来,就烫着了,还有碎瓷伤的。唉,客人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这还不敢让夫人知道呢,今天可是好日子,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似乎觉自己话多了,闭上嘴不再吭声。
茶壶裂开?这种事不是没有,可是生在此时此地,总让人觉得事情不会是一件单纯的意外或是巧合。
“是陈家的哪位姑娘?大些的还是小些的?”巫真问着,转头对我说:“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是那位小陈姑娘呢,看着是个性子活泼的姑娘,只怕不当心也是有的。若是大陈姑娘,大概就不会烫着了。”
我拍拍巫真让她回过神来:“别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我们都没有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点便让红莲收拾下去。巫真心里藏不住事,脸上自然就带了出来:“你说,她……会不会也是让人算计了?这涂家庄到底是什么回事儿?这到底是做寿,还是办鸿门宴哪?”
“你别一惊一乍的,自己吓自己。”我安慰她:“烫着手多半是意外。”
她看向那个熏炉的方向,又转头看我,眼神明明是在问:难道那香也是意外?
当着红莲我们没说起那香炉的事,回来若有人再去注意那香炉,自然能现里头的香料不是燃尽的,而是被水浇灭。
我就是想让那人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算计的,也让她有个警醒。
我们吃过了早饭,过去看那位小陈姑娘。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头痛楚难耐的呻吟声,还有大陈姑娘在柔声劝慰,郎中多半已经来过了,屋里一股浓浓的药气。
大陈姑娘从里头迎出来,她面带忧色,眼圈儿红红的:“多谢你们过来看她,刚吃了药,这会儿有点昏昏沉沉地要睡了——只是还一个劲儿的喊疼。”
我们没进内室,隔着纱帘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睡得并不踏实,时不时抽搐一下,我似乎看到她两只手上都缠着白布。
“难道两手都伤了么?郎中怎么说?”
“一只手是烫的,另一只手是烫着后又被碎瓷片儿划的。”大陈姑娘说着说着声音越低:“郎中给了外搽的药膏,也开了止疼化热毒散淤的药煎上了,我就是怕,会留下疤。她可是个姑娘家,受罪经不经得住是一回事,要是手上留了疤,那可就……”
巫真不顾我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问:“好好的,怎么会烫着了呢?”
门口丫鬟说:“三姑娘来了。”
涂三姑娘走了进来,一脸忧色,急着问:“人怎么样?我才起来听说,就急忙过来了。要用什么药只管从库里拿,我已经吩咐了人去请镇上专治烫伤热毒的郎中来了,陈姐姐你先不要着急啊。”
她身后的丫鬟递过来一个药盒,涂三姑娘说:“这里头是五毒膏,治烫伤最好的,要不要先擦上看看?”
“刚才大夫给了膏药,已经涂上了。”大陈姑娘垂下头:“多谢你一番心意。”
“快别这样说,你们在涂家遇着这样的事,自是我家的过失……”
巫真却注意到旁的事:“五毒膏?怎么听着……这么吓人呢。”
涂三姑娘转过头来,她的目光在我们脸上着意打量了几眼,轻声解释:“五毒膏是毒攻毒的,治烫伤是奇效,巫真姑娘没听说过么?”
巫真被噎得说不出话,我拉了她一把,和大陈姑娘说了一声,便出了屋子,到了院子里头,巫真回头看了一眼:“肯定就是她搞的鬼!”
我也直觉是她。但是俗话说,捉贼拿脏,你就算认定了是她,你有什么凭据?
再说,我们现在在人屋檐下,有的事情还是要好好细想想,总不能用猜测和直觉当理由,就怀疑主人对客人不怀好意。
我倒觉得,香的事情应该与涂三脱不了关系,但这个茶壶的事——可能真不是她。白天小陈姑娘和她的争执比试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而现在小陈姑娘出了这样事,只怕难免就有人将这些事串连起来,得出一个最能自圆其说却没有真凭实据的结果。
我不了解涂三姑娘都在想什么,不过想起刚才小陈姑娘缠得结结实实的两只手。会不会落疤痕我不晓得,我只是想,这双手以后再弹起琵琶来,是不是还会象巫真形容的那样声遏行云,激昂动听?
一双巧手,若真是这样毁了,那真是可惜。
今天的寿宴两位陈姑娘都不能去,我们先约了去给涂夫人拜寿。涂夫人那儿已经有些人早来了,都是妇人打扮,笑语奉承。我们进去时,屋里头的人齐刷刷转头看过来,那目光里什么含义都有,复杂难辨。
涂三姑娘站在前头,我们是客,站得靠后,一起给涂夫人拜寿。涂夫人今日穿得是一件银线纹锦绛紫绸衫,头上满是珠翠,笑呵呵地说:“赏,都有赏。大家瞧瞧,这齐刷刷得跟一把鲜花儿似的,都是漂亮的小姑娘,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
涂夫人赏的荷包里沉甸甸的,我捏了捏,又掂了掂重量,心里暗自说一句:涂家庄还真是阔气啊!
我们到一旁坐下,涂夫人还不知道那位小陈姑娘的事,若是知道了,绝不会象现在这样轻松得意。
“怎么……好象缺了几个人哪?”
涂姑娘笑着说:“您记性还真好,我还预备着您要不问我就不说出来了呢。许姑娘去了外头,要和她的师兄一起回来给你拜寿,我也没拦住。”
涂夫人说:“不错,人家既是一个门派,又是一路来的,要一起代表师门拜寿,也说得过去。”
涂夫人又问:“陈家的两个丫头呢?不会躲懒了还没起床吧?”
“哪里是没起床,您别乱编排人。人家起了,不过小陈姑娘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她姐姐也留留了下来照顾她。
涂夫人有些疑惑,关切地问:“病了?什么病?厉害么?有没有请郎中来瞧过?”。。。
第二十八章 拜寿 二
第二十八章拜寿二
“小病,不过是水土不服。不打紧……”涂三姑娘说得极为自然:“已经请郎中来瞧过了,也开了药,只是得静养,所以她姐姐不放心,今儿的寿宴也就过不来了,还让我给老太太告个罪呢。”
“唉,小姑娘家家的,长途赶路到这儿来,是容易病倒。养病要紧,反正昨儿她们也和我说过话了,今天来不来的不打紧。倒是席上有好吃的东西记得给她们送去一份。”
“是,我已经吩咐厨房了。”
然后众人纷纷送上礼物,这就一下子显得我和巫真尴尬了,我们俩可是空手带着封信来的,买的寿桃寿面进门时也已经放在外面。涂夫人只笑着说:“哎哟哟,你们小孩儿家哪来的东西?快快自己留着吧。”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看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其实她还是很想收礼的。
许贵红拿出的礼物我格外着意。她那个盒子打开后是一面菱花镜,两面皆可照。正面是金铜色,后面是银色。
“这是鉴尘镜。”许贵红从来不多说一个字:“反面照可以看见过去,正面照能得见未来。”
旁边的人嘈嘈称奇。盯着镜子看,象是每个人都恨不得把镜子拿来照上一照。巫真小声嘀咕:“什么呀,不就是把鉴心术錾刻在镜子上么……”
我扯她一下,巫真这会煞风景可不是时候。她也明白过来,看看旁边,旁人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依旧对那镜子热情不减。
“能照见过去未来?那可不成了仙家之物了么?”涂三姑娘笑着将镜子从涂夫人手中接过来,正反端详打量:“好精致,可是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神通啊。”
本来就没什么神通,只是一种惑心术而已。
这东西可算不得好东西,有时候甚至是害人用的,许贵红拿来送寿礼,实在比我们空手来还不如。
涂三姑娘把镜子拿起,巫真嘴唇动了一下,我猜着她是想说不要照那镜子。
可巫真还是没说出来。
许贵红的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神色,她紧紧盯着涂三姑娘的神色,一向冰冷的神色中竟然透出一股热切之意来。
反常即为妖。
看上去和乐融融,你好我好大家好似的,可是转过脸去人人都另有一副肚肠。
我开始有些明白父亲为什么不肯来,他并不是不出门的,他也带着我出去游历过,走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人,有的是旧识,有的是陌生人。但是他不愿意来涂家庄。
这后院里头一群姑娘家已经在勾心斗角,为着一个文飞。众人间波涛暗涌……应该,还有些别的原因,不只为了文飞而已。
他就算清俊,就算儒雅,就算是让这一群姑娘心如鹿撞,也还不至于有这样重要——人们总把美貌招祸的女子叫祸水,那男人呢?这种男人该叫什么?
障子边上的长穗被风吹得微微摆动,帘子的阴影落在她的额前,看起来仿佛看相术士们常爱说的印堂暗乌云罩顶。
涂三姑娘没照反面,只望镜子的正面望了一眼。这一眼望进去,似乎就拔不出来了,她盯着镜子,似乎里面充满了一种难言的诱惑——
巫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面镜子绝不是仙人镜,不可能让人照见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这镜子就象刚才巫真说的那样,只是一种有所变改的惑心术。人从镜子里看到的只是自己最想得到的将来。饥寒交迫的人也许便看到的是自己得到了吃不尽花不完的美食和钱财。心怀仇怨的人看到的也许便是自己手刃了仇人终于扬眉吐气……镜子其实不过是照出了你的**。
而镜子的反而,却会照出你曾经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事情,也就是,你心底最恐惧的回忆。
许贵红送上这件礼物,不象是给人拜寿的,却象是来找麻烦的。
“姑娘,姑娘?”身旁的人唤了两声。涂三姑娘缓缓转过头来,脸上通红,两眼亮,不知她在镜里看到了什么,眼神让人觉得有些隐约心惊。
“你瞧瞧你,真是怪不害臊的,自己就拿了照起来了。”涂夫人笑着说:“快收起来吧。”其他人虽然还眼馋这面镜子,可是涂夫人这样一说,自然也不好再说自己也想看一看。涂三姑娘紧紧攥着镜子,似是舍不得将它交还出去。捧着盒子的丫鬟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又转头去看涂夫人。
“三丫头?”
涂夫人声音轻柔,涂三姑娘却身子一颤,终于象是回过神来,将镜子慢慢松开放进盒子里头,丫鬟将盒子盖上,同其他礼物放在一处。
“行啦,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到前头去了。你们不用担心外面人多眼杂,冲撞了咱们,我已经说了,你们啊单坐,用影纱壁一隔,你们能看见外头,可从外头却看不见里头。来,走吧。”
丫鬟扶起涂夫人,涂三姑娘也凑了过去:“老太太今天高兴,少不得还要受众人的磕头,又要撒一把红包出去,却是要破财了。”
“这财呀。我破的高兴。”
巫真和我落在后面几步,她小声说:“当心许贵红这个人,我总觉得她心术不正。”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人的神情,说话,行事,都难用常理猜度。我抬头朝前面看,魏关和她并肩走着——魏关却是一个怎么看都极娴静温柔又玲珑八面的姑娘,似乎与每个人都能交好,连许贵红也不例外。
我倒觉得……更应该当心的,应该是这位魏姑娘。
“嗯,也要当心魏关。”
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巫真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不过我用另一句话概括了我想说的意思:“咬人的狗不叫。”
巫真一怔,有些疑惑地往前瞅着那两人,小声说:“不会的吧……”
厅里熙熙攘攘都是人,乌压压的坐了足有百桌。这种八仙桌上有的一桌坐了八个人,有的却只坐了两个,四个的。涂夫人进来时众人静了下去,不少人便纷纷见礼,乱糟糟的一团。涂夫人笑容满面地说:“各位且坐,不必多礼。”
隔着影纱,我们能影影绰绰看到外头的情形。一些晚辈纷纷叩拜寿。而涂庄主与涂夫人便端坐受礼,自然红包是一定要给人的。厅外面已经搭上了三座台子,正中那台子上突然爆出一团瑰丽的紫色雾气,蒙胧莹泽,乐声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厅里被映成了淡淡的紫色,仿佛罩上了一层霞光。那颜色还在不停变幻,浅紫,深紫,丁香,粉色。酡红,浅绛……
“咦,这不是紫气东来么……”巫真小声说:“会不会是我们见过的那个暗香班?”
我微微点头,眼角扫到许贵红的神情。果然她也在留意,只是看起来不太在乎。这是自然,在修行幻术的人看来,这些粗浅的跑江湖的小把戏实在不值一提。
酒菜流水价的送了上来,看着色香俱全,吃着味道却也一般。这种大宴席,菜都是大锅菜,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且用的油多,肉多,吃着腻。
巫真也不喜欢这菜色,倒是对一盘小菜还情有独钟,那是一味椒盐的酥炸鱼干儿,吃起来倒是酥香鲜咸,并不油腻。我也尝了一口,看着外头的幻术表演。
“还别说,哄外行是足够了,看着五彩缤纷的,实在够热闹。”
“人家就靠这个混口饭吃,天天练天天演的就是这一式,再演不出热闹好看来,那可不要饿死了?”
坐我们旁边的一位朱姑娘闻言笑了:“说的是呢,跑江湖混饭吃的,总得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本事呀,我们寨子里就有个卖杂货的,他的货也不见得比人好,价格也不比人低,可是吆喝得特别好,一套一套的词儿听着就让人喜欢,所以总是卖得最好最快呢。有时候我们闲着没事就坐在窗子边,听着他打院外头过,吆喝贩卖,声音又响又脆又嘹亮,可解闷儿了。”
巫真对她大起知己之感。点头说:“正是呢。要说外头这幻术实在不入流,可是这么多人一起使,每人只单做一样,比如你专放红光,我专放紫气,还有跟着吹奏的,使配药的,唱曲吆喝的……这也算是本事。”
涂三姑娘坐在席上,可是却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活象丢了半个魂儿。我猜她的另一半儿是被那镜子勾了去了,到底涂三姑娘在镜里瞧见什么了,把自己迷得这么迷迷怔怔的样子?
巫真与朱姑娘说得投机,你一杯我一盏的吃起酒来,不知道是说得兴起还是酒劲泛上来,巫真的脸有点微微的红。她们杯里虽然是果酒,淡薄可口,可是这样吃法也会醉人的。
“巫宁,我们去后头,你去不去?”
我料想她们是去净房,摇头说:“我不去了。”
涂夫人兴致颇高,让人将影壁转了个角,我们便移了下位置,涂三姑娘坐到涂夫人身边,我们便都坐得近了。从这里看外面的热闹倒是更清楚了。
许贵红起身走过来,在我身边空的椅子上坐下,眼直直盯着我。
“你是山阴派的?”
我微微一笑:“我也不知自己该算哪派,我的功夫是家传的。”
“咱们切磋切磋,如何?”
虽然问得是如何,可是口气却强横得很。
我不想理她,和她脾气不相投,话也不投机。。。。
第二十八章 拜寿 三
第二十八章拜寿三
“我师傅时常提起百元老人来,十分推崇。她说,这世上能胜得过她的人不多,即便遇上剑术极高凡入圣的人她也不怕。可是她说若是遇到百元老人,那是必定要输的,而且会输得奇惨……”
“尊师过誉了。”
“不,我师傅从来不说那些客套话。”许贵红的眼光亮得惊人:“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必然是如此。巫姑娘若是觉得只是切磋没什么意趣,我们可以各拿一样东西出来做彩头赌一赌,若是切磋下来你赢了我,尽管将彩物取去。若是我侥幸赢了而你输了,那也不用放在心上……”
我想起来,若干年后许贵红的徒弟也似乎继续了这个习惯,要和旁人赌这赌那的,原来渊源是打这儿来的,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不过许贵红和她后来的那些小徒弟们不一样,那些女孩子后来和巫真赌赛输了贵重饰等物,那是因为她们心高气傲将世上的人都不放在眼里。许贵红却显然不是如此,从昨天见她,她一个多余的字都不会说,恐怕没把握的事,也是不会做的。
她笃定能赢我?
为什么?
既然她说想和我赌一赌,也许……是因为我身上有她极想要,极需要的东西。又或是,她只是好胜心极强,要将我击败打翻,让众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不,她看起来绝不是虚荣的人,旁人的看法对她来说也是不疼不痒,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若不为胜负之争,不为了争个名,还能为什么?
我和巫真两手空空来拜寿,身无长物,巫真身上还带着柄短剑做做样子,我连短剑都带。
还是……她从她的师傅那里知道些别的什么人什么事?
我藏于袖中的手缓缓虚握,幻真珠就在我掌心中。
若是说有什么引人垂涎的东西,多半是与这珠子有关——
可是幻真珠何等隐秘,除了父亲和我,连巫真都不知道,许贵红又怎么会知道了呢?
“喏,我身上最好的便是这两根线。”许贵红将袖子微微提起些,乍一看没有什么,仔细瞧的话,能看到她的手腕上细细的银色光亮。
“这是……”我微微讶异,看得出她手腕上是缠了一圈细细的柔亮的丝线。
“巫姑娘也是同道中人,这是什么,你大概能猜着。”
我仔细看了两眼,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一件东西来。
“这……这难道是幻蚕丝?”
许贵红笑了,这笑容在她脸上显得很生硬别扭,似乎这人从来没笑过,嘴角也从来没有扬起过一样,让人看着极不舒服,仿佛一眼看上去,这笑容就在告诉你,面前这人其实心肠刚硬性子乖戾,这笑容好比夜猫子啼鸣,那是另有所图的。
“不错,巫姑娘真是识货的人。”她说:“这幻蚕培育不易,我师傅费了九年功夫,才采了这么点丝,分做两缕,这次出门时师傅将它给了护身……巫姑娘你看这样东西如何?我给它取名叫缠丝,可攻可守,好处一言难尽,算是咱们习练幻术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了。我拿它下注,巫姑娘觉得如何?”
我觉得她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纯是没安好心。
“巫姑娘应该也有些异宝吧,不如拿了出来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我身上能称得异宝的,只有幻真珠。
可这个不但是父亲所赠,是母亲的遗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就算要了我的命去,幻真珠我也不会交给旁人的。
“巫姑娘,你瞧这个……”她伸手又想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忽然转头朝外看,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影壁前头有个小厮快步走来,正和涂三姑娘的丫鬟说话,那丫鬟过来又小声跟涂三姑娘说:“姑娘,外头又来了……”
下面的话被嘈杂声盖了过去,我只听见涂三姑娘说:“既然这样,就请客人进来,吩咐人不拘哪一桌给他找个位子坐了便是了。”
“是。”
那个丫鬟出去,身后跟过来一个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到了影纱壁前便不再走近,丫鬟将那个木盒接过来,递给了涂夫人。
涂夫人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疑惑地朝外看看,问:“是哪家的孩子?来得这样晚?”
隔着影纱壁,瞧不清楚那人的脸。
“不清楚呢,不过外院的人进来说的,应该是有请柬的,只是在门口处便将请柬留下了。”
涂夫人点头说:“也是……”
涂三姑娘也探头看了一眼外头那人,并没怎么在意,指着盒子说:“不知道这盒子里头是什么的新奇寿礼,没在外院上账,拿到里头来了?”
涂夫人笑着将盒盖打开,忽然间盒中跃出一道红光,快得让人看不楚究竟生了什么事,涂夫人脸上的笑容诡异的凝固着,人却缓缓地歪倒在了椅子上。
影纱壁后面顿时一静,接着涂三姑娘尖叫出声,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老太太死啦!”
“住口,你胡说什么!你奶奶还没有死!”
涂庄主大步过来把涂夫人扶起,他的手法极快,从涂夫人领子上捏起一只细细的蜈蚣,旁边涂七忙说:“庄主,当心!这是剧毒。”
“这蜈蚣只能喷一口毒!”涂庄主将那只蜈蚣掐成了两段抛在一边,弯下腰来替涂夫人调顺内息,又有人送了一颗药丸来,应该是解毒用的,只是涂夫人看起来全是一副生机已绝的模样,一动不动的,不管是喂药还是喂水,都没法让她吞咽。
外面的人一阵呼喝,把送盒子来的黑衣少年力团团围住。昨天见的那几个少年赫然都在。只是今天是来拜寿的,大家都是空着手没带兵刃。。。
第二十九章 解药 一
第二十九章解药一
众人凝神屏气,要听那少年到底问什么。
有的人朝前凑。有的人朝后缩。朝后缩的多半是老成之人,这少年敢在这样的场合难,又是使毒的,不定还有什么厉害后着。看他负手而立侃侃而谈的样子,没有半分惊惶惧怕,要么就是拼着一死的心,要么就是有恃无恐。不管是哪一样,这事儿定不能善了。
“明华居的主人托我问一句,你把明华居的牌匾怎么处置了?”
明华居?那是什么地方?
涂庄主顿时脸色煞白,他定定的瞅着那个少年,嘴唇颤动,似乎想问什么,可是却没有问出来。
少年不紧不慢,又问了句:“是烧了,砸了,还是埋了?”
厅里静得很,我看着旁边的人的脸色,显然都不明白这里头的玄机。那少年肯定是来寻仇的,只是不知明华居是什么地方,这里面又是什么仇怨——可是父亲一定知道。来时父亲的神情,还有他说的关于涂庄主的那两句话。都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会有什么事情要生。
涂庄主的面色和缓下来,倒不慌不乱不急不躁起来,轻声问:“你是他的后人吗?”
“这你不必多问。”
涂庄主点了点头:“其实……我这些年来,从没有哪一晚上能睡得踏实,总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来。就怕有这么一天,好象还就盼着有这么一天。这一天在我梦里出现过许多次了——”他顿了一下:“我夫人与这件事不相干,请你放过她。”
“她也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了。”
涂庄主神情坦然:“不错……这几十年来她过的日子也是极舒心富贵的……”
涂庄主没有再说什么。他看看四周,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那个少年嘿的笑了一声,那一声笑冷得人骨头缝里寒。他转头向外就走,满堂宾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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