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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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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的目光象是要急于点穿什么,但还是没有点破,他只道:“请娘娘多保重。”
秦颜笑的十分柔和,道:“不管怎样,你也是为我好,多谢了。”
阿德连忙将身子压得更低,惶恐道:“奴才不敢。”
看了看通往旌德宫道路两边的宫灯,皆已经被风吹灭,秦颜转身对阿德道:“就送到这里吧,你自己路上小心。”
阿德犹豫了一下行礼告辞。
秦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踱着步子回宫,刚到宫门口便见到环儿正在等她。
她问道:“谁来了。”
环儿有些奇怪道:“一个小宫女,先前还到我们宫里找过太子。”
秦颜走在前面道:“叫她在内殿等我。”
见秦颜神色泰然的样子象是早就猜到那宫女会找她,环儿是个聪明人,连忙依命去领那宫女去内殿。
想来是怕被人认出,小蔻进来内殿时,全身被斗篷裹的密不透风,秦颜暗想这样才更引人注目吧。
小蔻取下帽斗正准备下跪行礼,秦颜有些不耐道:“又不是来朝拜,这个时候还要那么多礼节作什么。”
小蔻只好起身道:“奴婢今日来是有事情要禀报娘娘。”
“我知道。”秦颜将手撑着额头道:“你不必管我,尽管说就是,我不大喜欢说话做事优柔寡断。”
点了点头,小蔻开口道:“前几日娘娘来琴宫,杨大人跟着也来了,奴婢无意中听到杨大人说起娘娘,奴婢听的不是很清楚,后来还隐约听到什么诏书,对了,是说献王想取诏书,奴婢怕牵扯到娘娘,所以特来告之。”
经小蔻一说,秦颜不禁猜想今晚宫里的骚乱或许与献王有关,杨溢口中所说的诏书恐怕就是先皇当年交给太后保管的传位诏书,如今旧事重提,无非是想为造反正名。
秦颜神色一紧,对小蔻道:“今后你要多加小心,不要轻易暴露自己,我这里也不要常来了,若是有人怀疑到你头上,你就对杨妃说出上次晨妃陷害我一事,杨妃会保你的。”
听秦颜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小蔻心中一热,但还是迟疑着说道:“娘娘,奴婢想了很久,有些怀疑那晚娘娘溺水的事或许别有隐情,因为当时跟娘娘在一起的太监奴婢并不认识,他听了奴婢的话去叫人,本该对来人说是太子落水,可后来没有任何人提起太子落水一事,若是晨妃想故意陷害,也不至于拿太子身边的一名宫女来诬陷娘娘,后来的结果,更是于情于理都不合呀。”
秦颜心中暗暗一笑,这小蔻虽然反应慢了些,但也不太笨,那太液池最后一级石阶因为浸了水,有一层青绿色的石苔。落水那晚,石阶上面根本就没有滑落的痕迹,她当然知道没有人落下去,所以后来在水中捞到发丝,秦颜是万万没有料到的,以至于太过震惊引发旧疾。
秦颜面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她只柔声道:“宫中人心复杂,有很多事情难以想象,你若想平安出宫,便按我说的做。”
小蔻感激一笑,深深的看着秦颜道:“奴婢其实知道娘娘早就认出我了,可娘娘依旧没有拆穿,小蔻也知道娘娘是真心为小蔻好,谢谢娘娘,小蔻会记住的。”
被这样深切的目光看着,秦颜心中微有不适,轻声道:“是我谢你才对。”
第二十一章
偏僻的深院中,一道暗影一闪而过,在寂静的夜晚里形如鬼魅。
黑影乘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的躲过一班值夜的卫兵,掩藏在院子的一处角落里,然后警惕地倾听四周的动静,确定无人路过才闪身的来到一座房门前。
这座房屋的门上并未落锁,黑影先是伏在门板上,半晌才伸手将门板轻轻的推开,轻微的开合声中,现出屋内的情形。
屋子并不大,借着月色一眼便可以望到头,活人看不见,死人倒有一个。
这间屋子本是专门用来停放宫里一些猝死的宫人尸体的,是皇宫最偏僻的地方,平日极少有人经过,因为今晚刺客一事,宫中加强了守卫,所以才有卫兵巡逻到此。
黑影将房门合上,借着窗棂外的月光来到屋子正中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前。
这是一块木板,上面被白布覆盖着一具尸体,正是今夜来皇宫行刺的其中一名刺客,刺客的尸体被暂时停放在这里,明日一早将被送往刑狱司验明正身,因此今晚是最后的时机。
黑影轻移脚步,来到尸体前站定,黑夜中的双眸被月光染得出奇清透。
侧在身下的手突然一握,黑影缓缓伸出手将尸体覆面的白布小心揭开。
白布被揭开的一刹那,一阵血腥味迎面扑来,黑影眸色一动,微眯着眼查看死者的伤口。
黑影伸手去解死者的衣衫,一摸之下,正在行动的手微微一顿,感受到掌中十分潮湿,原来是衣料吸满了血显得十分沉重,因刺客穿了黑衣反而一眼看不出来。
黑影终于将死者的衣衫解开,就着满手鲜血,一寸一寸的翻查死者的伤口。
死者身上大约有三十多处刀痕,一刀伤在腰侧,较为严重,其他伤口皆不足以致命。死者的死因排除一刀致命,或许是因剧烈打斗以至失血过多,未能及时救治而死。
黑影眼中微微浮现嘲讽的笑意,一边继续用左手在死者伤口处摸索,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黑影手中的动作在死者肋骨处一滞,左手动了一动,从肋骨伤口的缝隙处拈出一小块油纸卷,上面沾满了鲜血。
不出所料,死者身上的几十处伤口是用来混淆视听,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掩人耳目,完成他该完成的使命。
黑影将纸卷迅速摊开,借着月光一看,纸上的字迹被血液浸的有些模糊,黑夜中一时无法辨认清楚。
黑影匆匆瞟过一眼,突然抬头,察觉到附近有动静,黑影飞快的整理好现场,将白布重新为尸体盖上,然后几步来到窗棂边,借着来人开门的空隙,轻巧地一跃而出。
旌德宫。
秦颜命环儿取好了水,谴退一众服侍的宫女,来到屏风后宽衣,准备沐浴。脱去中衣,只着白色里衣,衣服刚褪到一半,她突然听到宫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将衣服随意一披,秦颜正欲唤人进来问明情况,走出屏风时,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烛影随后动了一动,待回过神时,秦颜的脖子上便多了一柄剑,一柄泛着血腥味的剑。
秦颜的目光还没有从那把饮了血的剑上抽回,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接着环儿的声音突然道:“娘娘,殿外有禁卫兵来查,说是宫中混进了刺客。”
秦颜正要说话,架在脖子上的剑突然一紧,秦颜下意识的疾退一步,剑峰如影而至,忙乱中秦颜身子微微后倾,披好的衣衫也滑落肩下。
身子站稳,秦颜抬头与挟持她的人对峙,刺客一身黑衣,蒙面,仅露出一双眼,不经意时眼尾上挑,惯带着十分嚣张,此刻正定定的看着她。
刺客压低声音道:“你不乱动,我不会伤你。”
秦颜一脸冷凝的看着他道:“你现在还有一线生机,我是惜命之人。”
言下之意是若是刺客敢伤了秦颜,有羽林军在外,他半分活路也没有。刺客本就是在出言恐吓,所以秦颜料定他不会轻易动手。
恰此时环儿因为听不到房内的动静,声音变得有些焦急,呼道:“娘娘,娘娘?”
秦颜身子微微一动,将滑落的衣衫拉好,朝门外平声道:“我正在沐浴,你命他们先在殿外搜寻一番,待我穿好衣物再让他们进来。”
环儿应了一声,只听到脚步走远的声音,片刻后门外没了动静。
秦颜低头看了一眼离自己脖子已有三寸远的剑,再朝那黑衣人看去,看着他略带疑惑戒备的目光道:“你若是不想死,便要信我,若是信我,便要听我的。”
看着秦颜坚定无疑的目光,黑衣人举剑的手略微一动,终于如放弃般落在身侧。
秦颜着装妥当,羽林军已经在殿外搜索完毕,正侯在门外。
秦颜道:“进来吧。”
一声令下,门被推开,数名羽林军恭候在房外,这里毕竟是皇后内殿,他们不可轻易逾越造次。
室内烛光晕染,秦颜微侧着身子站在正中,双手端在腰间,沾着湿气的长发如流泉冰瀑倾泻在身侧,一身披纱长袍摇曳在地,此刻正神情冰冷的看着他们。
一股极淡的花香漂浮在空气里,众人突然从这幅情景中惊醒过来,领头的军官立即拱手道:“启禀娘娘,今夜宫中混进了刺客,被属下们发现,追踪至此便失了踪迹,为保娘娘安全,多有得罪,请娘娘勿怪。”
秦颜右手突然一扬,众人不解的看着秦颜的动作。
秦颜见他们一脸呆滞,也不进来,脸上有些不耐道:“要搜便快些,我困的很。”
众人闻言,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们早就听闻皇后性子冷淡,不爱与旁人打交道,没想到今日所见比传闻更胜。
领头的军官带头进来,他身后的人见有人在前领路也跟着鱼贯而入,慢慢的在寝宫里打量起来,看了看床榻下,衣柜后,动作小心翼翼,也不敢太造次。
进来的人没有秦颜想象中那么多,如无意外,想必旌德宫的后院此刻必然是重兵包围。
寝宫虽大,却依着秦颜的喜好摆设的物件不多,一眼便可以望穿,最后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屏风后,秦颜沐浴的地方。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秦颜突然动了动,肃声道:“诸位是否还有顾虑?”
那领头的士兵面色尴尬,拱手道:“属下也是为娘娘的安全着想。”
秦颜点头,面无表情道:“我不为难你们,你们快些就是。”
那领头的军官看着秦颜的脸色有些胆怯,但迫于职责又不可不违。正在僵持间,秦颜突然出人意表的来到军官面前,抓着他的手将他几步带到屏风后,然后甩开手道:“我原以为大男人做事应当干脆利落。”
那军官本就被秦颜的动作吓的面无血色,听她这样说,只管胡乱看了一眼浴桶中的水,只见水上面飘浮着零星的花瓣,一眼看去再不敢耽搁,那军官连忙行礼道:“查明无恙,属下们还有职责在身,这就告辞,多有打扰,请娘娘恕罪。”
秦颜微笑道:“那我便不送了。”
那军官哪还敢让秦颜送,连忙作了个手势,带着一帮人迅速撤离。
见他们火烧屁股的模样,秦颜竟觉得有些好笑,笑过后,便吩咐一直侯在旁的环儿带上房门出去。
秦颜缓缓步到屏风后,一摸水,水温已经散去。她褪去衣衫,将身体浸入水中,待水没到胸口,垂落的发丝顺着水面上蜿蜒浮散。秦颜四肢舒展,眯着眼望着前方微微失神。
人总是有盲点,比如在卫兵推开门的一瞬间,他们便会习惯为眼前的事物所吸引,自然不会分心注意到身后,所以秦颜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在他们踏入房间的那一刻,隐藏在门口的黑衣人便乘他们不注意迅速逃走。
而秦颜方才一扬手的动作其实是一个指示,这可以算作人的另一个盲点。
一般人太过拘泥于自己的一贯的思维,这些卫兵带人搜查时会想到为防止刺客逃逸在四周布下重兵,但因为他们是从正门而入,料定可以迎面受敌,所以正门口反而是个突破点。
秦颜一挥手,指的恰是东面正门,可以算作一个提示,想必那人也应当懂得。
有些疲惫的垂下眼,秦颜将手从水底托起,上面沾着几片花瓣,将手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清淡的花香沁入心脾。
“真是难为他了。”秦颜心道。
她有些好笑的想,一个平日里如此嚣张跋扈的人,竟要委屈到做这番偷鸡摸狗的行当。
近来许多宫人传言皇宫要举行宴会为南越世子送行,会请许多民间颇负盛名的班子来宫中表演,为防止闲杂人等混迹入宫,连日里皇宫守卫森严,巡查的比往常更加严密。
秦颜难得花了些力气避开巡查的卫兵,待到了冷宫时,没想到冷宫大门正开,院子里一白衣女子正坐在石桌旁,见秦颜来也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端着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怎么才来。”
看样子象是等了很久,有些牢骚。
她敛目轻笑,不似方才逃避巡卫的满身戒备,秦颜落落大方的踏进院子里道:“他必定不会对你讲这四周布置了多少暗卫。”
白衣女子闻言,神色一动,眼中露出一丝迷惘,口中却冷冷道:“你能进来自有你的办法,届时这些麻烦想必也为难不了你。”白衣女子本来就生的极美,眉如青山远黛,眼如秋水横波,唇角微挑,脂粉未施,冷漠的神色透出一股坚韧的力量,一眼看去便觉得她是个不屈命运的女子。
秦颜不禁想起九曲回桥上,一身玄衣的李绩拉着白衣女子的手,追上几步与她并肩的情形。此时,眼前的女子与当日的白衣女子气息相重叠,再无分别。
突然不愿再看到她的面容,秦颜转而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因为已近深秋,花草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丛,那树丛本该开出一种名叫折颜的花,花朵兰色,香味清淡,她曾经有幸从太子那里取过一朵。
“你知道这种花么,名叫折颜,存世极少,有人千金难求。而在这偏僻的冷宫里却生长着十数株,若是让世人知道了,该是怎样的痛心疾首。”秦颜突然笑道。
白衣女子因秦颜的话也转头看着那片树丛,冷漠的神色瞬间淡去几分,她口中却嗤笑道:“即使将全部的折颜送与我又如何,往事不可追,他所做的,我永远不会原谅。”
“我不曾劝你原谅他。”秦颜偏着头笑了笑道:“他现在是我的夫君,他喜欢你,我管不了,可他一直在骗我。”
“难道你还想报复他不成?”白衣女子随意道,可她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真正的心思。下一刻,她目光一低,迟疑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想了想,秦颜轻笑道:“或许你说的不错,但我日后还是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随你如何,只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秦颜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衣女子一眼道:“你若是想反悔还来得及。”
白衣女子闻言,放声大笑,象是听到十分好笑的笑话,她一字一句道:“他杀我顾氏满门一百八十三条人命,难道你还指望我跟一个灭门仇人在一起么?我们这一生都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顾御珈。”秦颜朝那女子叫了一声,冷笑道:“你父亲当时本就存了谋反之心,有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你能象现在这般悠然的坐在我身旁说话,不过仗的是李绩他喜欢你,若无于情,你什么都不是,至多是第一百八十四个数字。”
“好,好……”顾御珈被秦颜的话气的口不择言,她怒极反笑,道:“你说的对,李绩他偏就喜欢我,而你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你说的不错。”秦颜微微一笑,握在身下的手掌被指尖掐出了血,她面上依旧带着微笑道:“喜欢也好,利用也罢,我的名字入了宗册,是他正统的妻,作为妻子,又怎能计较太多。”
轻笑一声,顾御珈眼神不屑道:“这些我从不在意。”
秦颜眼神略带轻蔑的笑道:“你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人。”
顾御珈被气的一时无言。
秦颜再也不想与她多说,起身离去时,顾御珈在身后冷声道:“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出卖了你?”
秦颜脚步一滞,带着笑意的声音道:“我说过,你若是想反悔还来得及。”
不待顾御珈回话,秦颜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二十二章
从冷宫出来,外面依旧是青天白日,日朗风清。
慢慢的走着,一步一步,头顶上阳光十分温和,秦颜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
顾御珈的话还在耳中回响,明明是百感交集,可秦颜心中一阵茫然,千头万绪聚集成一堆,她只觉得烦躁不安,无处发泄。
不知是如何回的宫,只见殿外多了许多羽林军守侯,秦颜眼神一清,重整神色进入正殿。
进了正殿,秦颜抬头看时,李绩正坐在殿堂上方的椅子上,厚重的袍服层层叠开,尊贵庄严至极。
李绩见秦颜进来,轻轻的笑了笑,端起桌旁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道:“皇后这是去了哪里。”
察觉到李绩语气中的质问,秦颜敛目道:“只是出去走走。”
“怎么也不知道带上些护卫,最近宫里有些不太平。”李绩放下茶杯,状似无意的瞟过一眼站在殿下的环儿道:“是不是宫里的人使的不称心,如果是的话朕可要好好惩罚才行。”
李绩的话音方落,环儿顿时脸色苍白,身体不住发抖,却强忍着不去看秦颜。
秦颜闻言,蹙起眉头,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冷道:“确实如此,他们凡事都要过问,让人不胜其烦。”
李绩闻言不禁失笑,他边笑边指着一边的环儿道:“那就让朕今天为皇后出这口气好不好?”
秦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环儿正扑通一声跪倒下来,惨白着脸看着秦颜道:“请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秦颜看着环儿的动作,心中一缓,面上若有似无的浮现出一丝笑意,被一直看着她一举一动的李绩收入眼中,他摸着茶盏,不动声色的看着秦颜做何反映。
秦颜想了想,突然道:“仗击吧。”
大厅里似乎陷入了一种恒久的寂静里,环儿怔怔的看着秦颜,露出茫然的神色,李绩手上的动作一滞,他看着秦颜漠然的脸,找不出一丝破绽,甚至有些无动于衷。
秦颜沉寂片刻,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越矩,又开口补充道:“如何处置,但凭皇上做主。”
李绩深深的看了秦颜一眼,秦颜有些不明所以的迎视他的目光,只见李绩勾起一抹笑容道:“如此,便罚她二十棍就好,她毕竟是你宫里的人,传出去也不大好说。不过皇后日后可不能如今日这般任性,要知道保护主子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秦颜眼中显得有些失望,敛目道:“臣妾日后会注意的。”
见秦颜如此低眉顺目的自称臣妾,象极了当日她在千驼山将箭呈与他的情形,李绩微怔,片刻后回过神来,对身旁的羽林军使了个眼色,羽林军立刻会意,拖着环儿出去行刑。
环儿被羽林军拖拽着经过秦颜身旁,秦颜微回头看了一眼,转头时神色如常的站在大厅正中。李绩从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跨下三级台阶,走到秦颜面前,殿外突然传来环儿的痛呼声,夹杂着仗击声,显得十分凄厉。
似乎被这声音弄的有些不快,李绩眼中浮过一丝厌烦,面上依旧微笑着对秦颜道:“既是皇后便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后不要做些让朕担心的事情。”
李绩说这句话时,将担心二字咬的极重,秦颜知道他弦外有音,当下不避不闪的迎上李绩的目光,眼神坚定道:“臣妾会注意的。”
看了秦颜一眼,李绩越过她向殿外而去,秦颜怔怔的站着,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直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松开垂在身侧,手中一丝血线划落,凝固在指尖。
秦颜蓦然回首,白日下玄衣墨发的背影行走时袍带飞扬,飘逸且不失威仪,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眷念,如同他的人一般冷漠不近人情。
秦颜不自觉的眯起眼,眼尾因此弯出一条柔和的线,微上挑,近乎缠绵。
待环儿被人扶进殿时,已经满头大汗,脸色透着青白。
秦颜谴退了多余的人,连搀扶环儿进来的宫女也一并让她们退下。
环儿趴在地毯上,背上血肉模糊,看起来伤的极重。
秦颜几步走过去,伸手小心的将环儿上半身扶起,也不顾她身上的血污,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秦颜本来冷漠的神色突然散去,她神色不忍道:“对不起,你该知道,我不能叫人来替你诊治,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环儿靠在她怀中,有些虚弱的笑了笑道:“奴婢明白,方才娘娘这么做是为了保住奴婢的性命,在宫中这么些年,有些事情奴婢还是分的清的。”
秦颜听她这般说,苦笑道:“事情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你。”
环儿听她这样说,几乎要坐起来,又因背上的伤跌回秦颜肩上,她只好急忙道:“奴婢的伤并不严重,娘娘你不要太过自责。”
见秦颜不发一语,环儿跟着补充道:“其实皇上只是在怀疑奴婢,奴婢……”
环儿口中的话突然停住,她睁大着眼,目光惊慌的看着秦颜。
秦颜只顾低着头,象是没感应到环儿的目光,自顾的将她方才乱动的身体调整好,让她尽量靠的舒适些。
环儿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开了口,她声音干哑无力,道:“娘娘,您不问我?”
“问什么?”秦颜仍是低着头,一心专注着自己的事,只道:“皇上无非是想试探我的心意,他既然用得苦肉计,我自然懂得如何以退为进。你方才做的一切都很好,我知道这些便足够了,再多就没什么用处了。”
环儿还想解释些什么,秦颜却突然问道:“你还能走么。”
环儿只好点点头。
秦颜双手绕过环儿腋下道:“我扶你起来。”
环儿借着秦颜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她微微踉跄了一下,被秦颜眼疾手快的托住。
环儿感受着扶在她背后的手,纤细却有力,如同秦颜一贯的性格,刚劲直诚,她顷刻间竟有些能理解秦颜的感受。
分神之际,背上的一阵钝痛迅速拉回她的神志,环儿不禁呻吟一声,秦颜即刻停下来,有些紧张的看着她道:“很痛吗?”
难得看秦颜露出这样的神情,环儿心热之余笑道:“只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娘娘不必如此紧张。”
“我没有紧张。”秦颜收回目光,声音平板道:“忍忍就好,忍到最后,就不会再觉得痛了。”
有时候身体的痛随着精神的消亡便感受不到了,最麻烦的是你偏偏清醒的很,能时刻感受到那种锥心的刺痛,所以做人还是糊涂些的好。
在宫里,宫女有专门的住处,低等些的便是睡通铺,人挤人,象环儿这般有些地位的宫女通常会有单独的房子,虽然十分简陋,但也是一种身份的标别。
半夜,环儿趴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伤口未能及时处理,伤口感染,背后的肌肤上象被灼伤般发烫,细微处如芒在背,刺痛一阵一阵袭卷而来。
环儿只觉得又累又痛,无法安眠,只能强撑着睁开眼,等待疼痛过去。渐渐的,背上的痛倒没有先前那般强烈,象是已经麻木了,可精神却越发清醒,真象秦颜所说的,忍忍就过了,好象她已经身锤百炼似的。
环儿正想着,只听到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极轻,在半夜这种力道控制的正好。
环儿浑身的神经在瞬间绷紧,她死死的看着门外映出的人影,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因为在后宫里半夜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很多白天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会在黑夜中进行,今日皇上突然来旌德宫,就已经开始对她起疑。
环儿挪动着身体,眼睛仍戒备的看着房门,她尽量使自己不发出声音,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好让来人找不到她。
门外的人敲了几下便没有再继续,也没有马上离去,看身影还是两个人,环儿心中升起无边的恐惧,她不想死在这冰冷的后宫里,她还要回家。
就在环儿的恐惧已经到达极至时,门外的人影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环儿,不要怕,是我。”
这声音环儿再熟悉不过,即使被刻意压低也分辨得出其中的平板淡薄,音调近乎无情,此刻听来竟有一股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让环儿胸口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她差点就要哭出来。
环儿几乎是跑着奔向房门,然后迅速打开。
门打开的一刹那,环儿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秦颜和一名年轻的男子。
环儿先是觉得这名男子有些面熟,于是迅速的打量了他一眼,只见月色下年轻男子面容清俊,身型有些消瘦,一身孺袍被穿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他左手正抱了个药箱,见环儿在看他,不禁报之一笑,笑如春风。
环儿立刻想起他便是上次秦颜落水时来替她诊治的骆尘骆太医。
“伤口不痛了么?”秦颜忽然开口。
环儿突然听秦颜一说,猛回过神来,背上的刺痛也随之而来。方才因为情况紧急,环儿紧张到忘了自己身负重伤,现在情绪放松,刚才动作过大引起的疼痛顿时如影随形,环儿扶着门框差点倒下。
不等秦颜出手,骆尘迅速用空着的一只手小心的托起环儿,将药箱递给一旁的秦颜,头也不回道:“拿好。”
秦颜接过药箱,转眼看去,骆尘已经将环儿扶到床上趴好。
骆尘回头取走药箱,朝秦颜笑道:“多谢。”
秦颜看也不看他,只指着环儿道:“替我医好她。”
环儿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她不明白秦颜怎么会放心去请宫中的御医来替她医治,难道她不怕被皇上看出端倪么。
骆尘倒象是不介意秦颜的无礼,道:“医者父母心,你不说我也会尽心医治的。”
秦颜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骆尘放下药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开始为环儿处理伤口。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骆尘将伤口处理完毕,他直起身子道:“伤口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没有伤到筋骨,应该是留了些手的,休养几日便好。”
环儿只觉得背上一片清凉,舒服很多,她感激的对秦颜道:“多谢娘娘费心。”
秦颜默不作声的移开目光,环儿已经十分习惯她的性格,心中也不以为意。
骆尘正在收拾医具,待他收拾好东西,才开口道:“严格说来,你应当谢我才是。”
环儿不禁因骆尘的话怔住。
秦颜眉头一皱,但口中依旧对骆臣有礼道:“今晚麻烦你了,我还有事,恕不相送。”
骆尘听秦颜这样说也不介意,依旧和颜悦色的对环儿道:“好好养伤,若哪里不舒服只管说。”
环儿点点头,对他感激的笑了笑。
走时,骆尘不忘朝秦颜行礼,秦颜见他出去了,跟上去将房门关上,然后转身朝环儿走来。
环儿见状不禁疑惑道:“娘娘不回寝宫么?”
秦颜来到床榻边坐下,微眯着眼,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迷离,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环儿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你陪我一下吧。”
第二十三章
近来吴蜀之地频起祸乱,朝中不断派兵前去镇压,情况暂时被压制,派兵依旧在原地驻守。朝中事多,李绩整日与内阁大臣们朝会商议,难得有空闲的时候。
崇和宫是皇帝的寝宫。
李绩去早朝后,阿德吩咐宫人将寝宫里的衣物收拾好送往尚衣局,正在整理时,突然听到寝宫外有人语声,其中还隐约提到他的名字,阿德有些疑惑,口中吩咐好下人,便走到殿外一探究竟。
出了大门,发现一名宫女正在同两名守卫说话,守卫见阿德来了,连忙道:“德公公,这名宫女说要见你。”
阿德顺着他们指的人看去,立马认出那名宫女是旌德宫的环儿,他们早就见过数次,只是在宫里办事,很多事情都心照不宣。
阿德连忙将环儿拉到一边,轻道:“环儿姑娘是要来见皇上么?”
环儿点点头,有些胆怯道:“这次又要麻烦公公带奴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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