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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家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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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歹说,大事完毕了。本该轻松一下过平常人的平常日子了,意想不到不久六大娘又旧病复发,得了“单腹胀”一病不起。单腹胀就是现在的肝硬化,在农村那时就是绝症。一年以后,六大娘在大年初四咽下最后一口气,年仅52岁。可怜啊,她休息了,长眠了,不再和谁争风斗气了,但他是个有志气的人。
初三那天晚上,六大娘回光返照,显得精神了许多。她向家人草草地说了几句嘱咐的话,然后就双目紧闭了,眼角流出了两行热泪。少顷,她又睁开了眼睛,四处望了望,又嗫嚅了一下嘴唇……我赶忙走近她,她示意我揉揉她涨得很大的肚子。我轻轻地搓揉着,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似乎认定是我在她的身边。她积蓄了一会力量,我终于能听清她要说的话:
“你二哥办事不行啊,以后你多帮他啊……”
这时,六大娘推了我一下手,意思是不要再揉肚子了。然后她就安静地平躺着,双眼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凌晨5点多,她不吭声了,脖子上的动脉一鼓一鼓地跳动,频率很低。我不住地注视着微弱的脉搏,好半天也不动了,突然有力的跳动了一下,便戛然而止。随之,眼角又流出了一股浑浊的眼泪,那是伤心泪。
她死了,死得明白。她留恋这个家庭和这个她充满希望的世界,还有他曾经怀抱的孙子。听说,人要死的时候都会留下这样伤心泪的。
2 我的先祖(秦制萧随)(6)
2我的先祖(秦制萧随)(6)
14年后的1989年1月1日,六大爷也去世了。
二嫂董淑英不像她的婆婆那样“到得去”,但却有一颗“到得去”的心。二嫂遇事总喜欢横比,比别人家如何如何盖新房了,娶新媳妇了,而不考虑自家的实际条件是否成熟。急着给儿子娶媳妇这一点倒随她的婆婆了,也那么处心积虑。
为了很体面地把儿子媳妇娶进家门,非要把本来可以住下去的三间砖瓦房扒掉重盖个北京平。二哥默不作声,心里不是那么情愿,但也只好听之任之,他和我六大爷一样凡事都听女人的。我不忘六大娘对我的嘱托,就很委婉地同她理论利弊。二嫂表面上答应了,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可背地里却在热火朝天地编制盖新房的程序。
儿子结婚、翻盖新房,都是大宗的消费,对于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了。他们手里那点积蓄想办成两件大事,简直是杯水车薪。后来我服气了,觉得二嫂和她的婆婆一脉相承,集成了她居家过日子的所有衣钵,只是没有我六大娘能说会道而已。手里没有钱,他就到处张罗,求亲靠友,拆东墙补西墙,这不是当年六大娘办事的翻版吗?大有“秦制萧随”的味道。
我不再对她家的事“参政”了。先是翻建新房,欠下一笔巨债,到了迎亲的时候早已两手空空了。我不忍心看他们债台高筑,还是那个宗旨,得对得起死去的人,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姑娘家不挑剔,婚礼的规模越小越好。我说:“你们家小门小户的随往少,过于铺张就是浪费,再说了,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钱,早晚是要还过去的,何苦拿钱买那张脸呢……”
二哥说的不算数,二嫂心中自有其数,一意孤行。
孩子结婚那天,她依然我行我素,几乎满天的贴告示,请了那么多不该请的客人来“捧场”。结果,酒席预备了不少,到场的人却不多,当场就赔本了。
为了给儿子弥补孙子办喜事落下的亏空,六大爷又去了沈阳一家养鸡场打更了。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要自己照顾自己,实在是无奈之举。在家的时候,他自己都不会做饭,现在只好将就了。就这样,他身心都很累,很难把自己照顾周到,大祸就临头了。
1月2日我公休。刚刚吃过早饭,二嫂就慌慌张张地闯进门来报丧。我很吃惊,一面安慰她不要着急,一面让她通知应该通知的人。
十几分钟过后,我和二哥的几个妹妹都到了二哥家里,屋里屋外乱作一团。
二哥二嫂和他家的妹妹们都被这突然的噩耗击昏了,个个不知所措,二嫂恳请我出头露面和鸡场方面交涉。我当即对她们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到现场不要“七三八四”地乱讲话。我的思路很清晰:首先要确定死因和责任,而是求得有关部门和相关人员的同情和支持。这样就可以多得到一些补偿,尽快了结后事,少劳动活人……
这一次二嫂还很听话,她不言不语,甚至我不让她哭,她都不哭一声。
经公安部门鉴定,六大爷死于1月1日半夜11点至12点前,系煤气中毒所致。按当时的责任事故的界定原则,场方的责任不大。按照当时的有关规定,养鸡场给于六大爷的“补偿”比同类案件要多许多了,算是仁至义尽吧。在交涉中,我们保持一种“严肃”的态度,但没有一点无理取闹的成分,这是对方没有想到的。对方对我们的态度和做法十分敬佩而感动了他们,处处都做了最大的让步,多给了六大爷1000多元的“丧葬费”,那时他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职工的工资也是这个数额。这就叫“争之不足,让之有余”吧,悲情中我们掌控了主动,“悲中有喜”,何再必搭进去不尽的烦恼烦躁。
六大爷火化后和六大娘合葬了。二嫂原想把六大爷的骨灰安放在家门口祭奠一下,背我说服了。古语说得好:穷儿不可富葬。
四大爷得知他二弟的死讯,更是一番感伤,他是在沈阳见到他弟弟的骨灰的。对如何安排后事,我和他探讨。他深知侄子李巨元的经济条件,就对我说“穷儿不可富葬”的道理。回家后我又对二嫂说了,说这是四大爷的主张,她只好点头。你想,你还要“铺张”吗?你还有能力铺张吗?
唉,六大爷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死去的,怎么会客死他乡。但他却知道儿子高筑的债台是难以拆除的,所以才活出命来也要尽一臂之力的。
六大爷在世的时候,从小到老就是个爱唱,嘴里总是哼哼唧唧的。我有许多会唱的歌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比如:美丽的鞍山,是宝石山,宝石山的宝贝采也采不完,炉火熊熊铁水滚呀……那时刚解放时候的歌,他心里和铁水一样的火热亮堂,燃烧着年轻的激情,奔放着对未来美好的热情。现在一切都化为灰烬,一切都成为一块铁板——可以盖棺定论了。
年少时,他和家父还有五大爷李若柏,一起离家到新城子读“国高”,叫做“国民高中”吧。家里对他们管教很严格,从来不许他们下饭馆,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零花钱。六大爷忍不住“美味”的诱惑,又不敢花大钱吃喝,就去煎饼铺赊账。到了年终岁尾,煎饼铺掌柜的就来家里讨账,这才露馅。由此,六大爷落个“李大煎饼”的外号,还挨了他大爷爷一顿臭骂。大爷爷就是我曾祖的大哥,那时候他是当家的,老哥几个生活在一起。
比起四大爷还有二大爷李若春这些李家的“败家子”,六大爷勉强够得上小巫见大巫中的小巫吧。
说起来这话就长了……
2 我的先祖(八三冤魂)(7)
2我的先祖(八三冤魂)(7)
六大爷在1957年之前也是一名教师,后来因故被精简务农了。他不像我对“怀才不遇”而“耿耿于怀”,认命了,尽管不那么心甘情愿,只能面对现实了。他死后,我在他的住处那里,从他的身上找到了他保存了50来年的学历证明——“国民高等中学毕业证书”。纸黄字犹在,写着他曾经有过的追求与奋斗,理性与夙愿。所以把它踹在怀里,是他看它为生命,像黄金一样的价值吧。
作为李氏后人,繁衍至今至少也有二百多人了,六大爷的脉系是唯一自始自终固守家园的一支人。其他五大支系(五位曾祖)或在解放前就迁移到外地了,或像我们这一支系也在十年前远走他乡了。从这一点上来看,六大爷的支系是守着祖坟过日子的孝子贤孙。
50年代末(或许是1960年初春),辽河日益南浸,辽河边上的祖坟眼见被辽河吞淹了。其他李氏人家不在也不知祖坟的险境,六大爷一人把祖坟迁到沈北大堤之南。二三十座旧坟“举家”搬迁,确实是个大工程。旧的棺椁腐烂了,还要换上新的木匣,我们叫“精匣”,类似棺木,耗时费工不说,还得花许多的银两。六大爷为李氏家族做了一件功高至伟的大事,实在令我们后生感激他。
1960年冬,我家从外地搬回来了。除夕的时候,我们才有幸拜谒先祖的陵寝,也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小时候不谙世事。
陵寝在堡子以东一华里,背靠沈北大堤。沈北大堤高十四五米,站在七星山上鸟瞰大堤就像一条蜿蜒的长龙,横卧在曲曲弯弯的辽河之阴。陵寝的东西南三面均为平坦的耕地。其南面比东西两面要低很多,俗称郎家沟,原是一道水系,后开辟为田亩。这块洼地合作化之前属于我们家的,因为低洼就种些小麦等早熟作物。小时候家父还有孟二舅就在这里拔过麦子,是在水里“捞”麦子。那时我来玩,记忆很深刻。
六大爷把祖坟迁到这里,是因为这块地曾经是李家的,先祖到这来就有“灵归旧地,落叶归根”的意思吧。同时,这也是六大爷请了风水先生选定的,北高南低,高的是山,低的是水,倒是一处风水宝地了。
陵寝占地不是很大,南北各40米上下,呈正方形。最北面的坟头最高最大,埋葬着始祖李岳的遗骨,往南依次是太祖李焕绪、高祖李发。再往南,正对着高祖的是我的大曾祖,这是有说到的,就是“排山葬”的葬法。大曾祖西面是二曾祖,即我的曾祖,东面是三曾祖,曾祖们的次序自西至东为“2…1…3”。那时我的四曾祖还健在,但有他的位置,应该在二曾祖的西面。五曾祖在外离世,他的子孙没有把他的遗骨迁回,我们早就失去了联系。曾祖们的南面,有我的大爷(大曾祖的儿子)、二爷(李巨元的爷爷)、三爷(我的亲爷爷),三个坟茔落座。还有许多爷爷辈的遗骨没有迁进来,一是在外死亡没有机会迁回,二是“少亡”者按祖制不得迁回,我的过继祖父李春园就属于这一类的先人。那时那里还没有父辈们的坟茔,他们大都健在,有去世的又不能回得来。
六大爷还在陵寝周围栽植了许多树木,都是些杨榆树,忌讳柳树,所以没有一株柳树。长到那时,树都一人多高了,显然栽的是大树了。
从那以后,几乎每年的清明节、农历十月初一和春节,我都要去扫墓祭奠。
“文化大革命”来了,“破四旧、立四新”风起云涌,所有的古墓荒冢都实行了深葬。至此,先人的骨骸长眠地下了,再也不受风吹雨打了,真真正正的一梦千秋了。
四大爷和六大爷的亲弟弟叫李若成,于1957年深冬突然去世,太年轻了,可惜了。他死得很惨烈,追因为烈士,但同样不能进入祖坟。一是不是正常死亡,二是死在本溪安葬在公墓了。
李若成是我的九叔,自幼就聪明机灵。我记得,我刚记事的时候他就空手逮住一只火红的狐狸。后来他是怎么处置它的我就不知道了,只记得大家都夸他“太有能耐了”。
解放后不久,九叔就去了本溪工作,后来就当上了科长。1957年社会上兴起一股干部下放到农村锻炼改造的风“运动”,第一批就有九叔一个。这批干部和部分欢送他们的家属,一共有80多人,乘坐一辆大客车,从本溪市内向郊区牛心台开来。
车过太子河时,这一边欢送的队伍锣鼓喧天彩旗招展,那一边的农民队伍名放鞭炮扭起了大秧歌。突然间,“咔嚓”一声,太子河冰破车沉,全车83人无一幸免,都淹死在车内河中。刹那间,喜剧变成了悲剧,欢呼声变成了一片绝望的哭嚎。
是冤家路窄吗?数九隆冬,冰冻三尺,这里竟然是薄冰。区区太子河夏日常常可以涉水而渡,偏偏冬日的此处水深流急!早不停车,晚不停车,正赶上车行驶在冰面上,一个女孩哭着要停车上厕所。他们和那个大人捡了两条命,一泡尿还没洒完,一车人却命丧黄泉了。
83个冤魂生时一处,死也一地,后来被本溪市政府安置在牛心台的一个山坡上,俗称83烈士陵园。
九婶自九叔走后领着三个儿子,靠政府定期补贴维持生活。她含辛茹苦把三个儿子养大成人了,头几年九婶也过世了。听到他离开了人世,她已经走好几年了,我真不明白,这些年来,九婶是怎么熬过来的。
2 我的先祖(李家铺子)(8)
2我的先祖(李家铺子)(8)
1970年冬,我去本溪买自行车首先看望的就是九婶。
那时候自行车很不好买,别说是永久牌凤凰牌的,就是沈阳产的东方红牌(前身是白山牌的)的在城乡几乎脱销,听说本溪有我就去买了。
那时候的九婶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对老家来的人更是亲热,就提起我小时候如何如何的虎头虎脑,她很开心。
我到她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是按照六大爷给我的地址找到她家的。九婶怕我饿着,连忙到厨房去烙饼。第二天通过九婶我找到了我的小叔李若凤,也看到了我的小姑李淑云和我的继奶奶冯氏。
本溪的确有很多的商店卖自行车,我买了一台轻便东方红牌的,花了132元。我们生产队的地离家很远,最远的地块有八九里路,为了上下班方便,很多人都有了自行车。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卖了一部分口粮,就买一台相对廉价的代步。
从本溪回来的时候,九婶的大儿子李鹏元非要跟我回老家看看不可,九婶答应了。为了省几元车票钱,九婶通过一个铁路的熟人把自行车放在机车里,我们坐车在沈阳站下车了。随后,我领着李鹏元去大东区看了我们的姑奶奶。
那时李鹏元初中刚毕业,整天没有什么事可做就鼓捣半导体收音机,拆了又装,装了又拆,似乎着迷了。九婶没有闲钱给他玩,遇上了我他很开心。在沈阳我们走了好多家商店,买下不少电子元器件,够他玩一阵子的了。他不好意思对我说:“哥,这可不是小数目的钱啊,我一定想法还你的。”听后我只是笑,什么也没有说。
李鹏元要回老家看看他的亲大爷大娘的目的在沈阳已经达到了,我又给他拿出路费让他早点回家,省得九婶惦记他。
他回本溪了,我自己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走,90多里地的路程。那天天气很冷,北风也很大,我没有穿棉衣,来时就打算骑车回家,图的就是剩下钱给孩子们买一些糖果什么的,他们一年到头什么也吃不到。
车子骑起来很沉,汗水结成了冰,所以冻得发抖,恨不得一步迈到家。
孩子们见到糖果高兴得不得了,还有一个小竹凳是给大孩子坐在饭桌前吃饭用的,他很喜欢。我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走到家了,路上没有吃一点东西,孩子没百盼望一会就好。
人到家了,心似乎还在本溪,还在回忆远方家族的人。
我的继祖母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她的长子李若桐在本溪钢铁公司工作,后来去了湖北,叫做支援三线。次子李若凤在本溪钢铁公司的焦化厂上班,那时他还没有结婚。她的女儿是我的八姑,长相和我的二妹妹一模一样,见证了血缘基因的遗传性。我到本溪后,小叔八姑对我都很热情,尽管继奶奶和我祖母曲氏曾经不那么和谐。
小叔领着我几乎走遍了本溪各各买自行车的商店,终于买到价格相对便宜的“东方红”。随后,小叔又领我去了他的家,见到了我的继奶奶,那时我的祖母已经去世了,继奶奶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有些哮喘。
小叔住在山腰处的平方,是自己的产权。八姑住的是楼房,有好几个孩子,她和姑父留我吃饭,我答应了。
在我的印象中,八姑有些老了,她很坎坷,离婚了又嫁。小叔还是那个样子,虽然比我大两岁,体貌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土改的时候,他家是地主,小时候他的脖子上生有鼠疮,所以30来岁了还没有对象。后来听说他结婚了,还娶了一个漂亮小婶,我们不认识。那一次见面后,至今未曾再面。这几年来我多次与他们联系,但始终没有他们一点信息,我还在努力。
我们李氏家族从曾祖那辈算起,一共五大支系。我曾祖这个支系是人丁最为兴旺的了。大曾祖李瑞田有两个儿子,是我的大爷和四爷。大爷的名字叫什么我记不得了,四爷叫李春和,小时候我常到他们家玩。
民国年间,无论是按长幼之序,还是持家的能为,大曾祖当家理所当然。大曾祖人送雅好李水珍,都称他为“李大爷儿”。他仗义疏财又有胆识,口碑很好。其他兄弟四人无论什么事都听他们大哥的,我母亲结婚的时候哥五个还在一起生活着,实在是难得的大家庭。至于李家为什么发财,又拥有那么多的田亩,其中自有蹊跷。
据很多知情的人说,大曾祖是发了俄国人的财,他是用柴禾换“枪帖”发家的。那么什么是枪帖呢?知情人说,枪帖相当于现在的支票。我想,大概是帝俄政府为了战争费用而发放的债券吧。日俄战争中,俄军溃败,以为这枪帖是毫无用处的废纸了,就要烧掉。大战争见到了,就用柴禾把枪帖换下来成了暴发户。
这种说法李家的老辈人承认,外姓人也有板有眼地讲述,我没听说过李家其他的发财之道,只好相信了。
大曾祖当家理财很有一套,也很公允。可他的堂孙们乃至我的祖母和母亲都说他有些偏心眼儿。
他的嫡系孙子李若柏(四爷儿子)、李若堂(大爷儿子),是我的五大爷和三大爷,同我的家父和六大爷年龄相当。五大爷和三大爷读书的时候花钱如流水,要什么就有什么,甚至是西装革履,大有大家公子相公的气魄。李大爷和家父与他们比起来迥然有异,只能去煎饼铺捞点油水,还落个“李大煎饼”的外号。
对外,大曾祖为人豪爽和善有求必应。十里八村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他一到场就好使,问题就解决。至今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一提起“李大爷儿”还是不住地啧啧称道。他应约去人家说和事,肩上总跨个钱搭子,总能派上用场。一般说来,邻里纠纷、兄弟阋墙、夫妻反目……大都起因于经济问题。李大爷儿钱串子一向下,一切矛盾自然化解。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多人家没有了隔夜粮,大曾祖要是知道了,肯定差人送去。即使有人登门来借,他也一定让人家满意而归。
听我祖母说,家里专门有一个粮仓是答对玍子的。玍子借粮除了维持生计,就是上门找茬儿,看你李大爷儿怎样对待我。
这个粮仓装的粮食从来不多,遇到这样的人来借粮,大曾祖干脆就把仓子里的粮食都送给他。那人就觉得李大爷儿真够意思,他还能说什么呢,一肚子的气没了。仓子空了,大曾祖再令人把别的仓子里的粮食再装到这里一些,预备下一个求借的人。
李家那么大的家业和田地,从春到秋没有一次失火。这和大曾祖为人处世的周详,还有他城府的心计不无关系。大曾祖常说“穷的可交,富的可为”,都给别人一点东西,总比给你点一把火要好吧。
秋收一到,大曾祖也常去地里看看庄稼有没有什么损失。一次,他发现有人在偷地里的高粱,他没有喊抓贼。那人背得太多了,一时站不起身来。大曾祖不动声色奇……書∧網,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向上扶他一把。他嘴里还说:“多来一趟,背多了摔倒了怎么办,满地的高粱茬子像刀似的……”
那人怎么会想到帮他忙的是李大爷儿啊,以为是熟人,背起高粱就走了。第二天,大曾祖差伙计给他家送去了秫米,并说新高粱是不能磨米的……
那人很惭愧,他对来人说“昨晚上我还背了人家的高粱”。
李家几十口人,还有二三十个伙计,平时所需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自然不会少的,足够一个专人去采买了。大曾祖为方便和节省计,便开了一个小铺。这个小铺子相当于现在农村的小卖店,生活用品宗宗样样倒也齐全。大曾祖遇上孩子们来买米面肉什么的,一定要问清来了多少客人,从来不多卖人家东西。逢年过节卖年货更是替人家着想,生怕别人浪费分文。对一些家境困难的则是买一送一。这个小铺子不挣钱,大曾祖图的就是自家和邻人的方便。直到解放后,有人问我们家里的孩子是谁家的,我们都会说是“李家铺”的。李家铺成了我们李家的代名词,响当当的。
2 我的先祖(多舛人生)(9)
2我的先祖(多舛人生)(9)
李家与人为善名传遐迩,即使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家也是强盗不抢土匪不夺。八路军来了也从不为难我们,我们不是土豪劣绅。相反,八路军区大队的官兵常以我们家作为根据地进进出出。“区大队”在关内叫武工队,队长姓萧叫萧烈。萧烈在我们当地很有名气,解放后任山西省人民银行行长,新民县志对他有很详尽的记述,我曾整理过他的材料。他把大曾祖当成自己的同盟,有些是还同他商量,对大曾祖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大曾祖也从不以此自居自傲干预区大队的正事或借机来报复人。
大曾祖同当地的绅士宋亲侯的关系也十分密切。宋亲侯是个饱学之士,为当时新民县很有威望的参议员,“李水珍”的雅号就是他给贺的号。
用当今的话说,大曾祖算得上黑白两道的人物了。所以,在朝秦暮楚的年月里,李家则是家泰人安秋毫无损。
大曾祖确实是个人才,有目共睹,人所共识。但是,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是谁帮组大曾祖呢?
大曾祖兄弟五人,他最信得过的就是他的二弟,我的曾祖,人称“二当家的”。曾祖忠厚,事事让人,从来不会计较什么,更不患得患失。大曾祖不在家,家里的事就由曾祖说了算。遇上什么大事,大曾祖都要和曾祖商量,意见一致了才操作。家里来了客人,大曾祖就把曾祖拉上陪客。在外人的眼睛里,他们就是双胞胎,有些人根本看不出他们谁是老大老二,言谈举止内心外貌处处都像。
大曾祖终于老了,他是李氏家族中兴的奠基人,他的精神也是永励后人的财富。他一生为后人留下的,除了几千亩田地,还有有口皆碑的人格。
大曾祖的丧事办得很隆重,除了两支鼓乐队昼夜轮番地吹打,还请来了两方喇嘛咏经诵灵,丧事历经三七二十一天,筵席酒宴不绝,笙罄之乐不断。期间,街坊邻里亲朋好友纷纷前来吊唁,沈城南北的大小商号也携重礼为他送行。
曾祖早已有了吩咐,除商贾之礼却之不恭以外,其他人等的丧礼一概不纳——这种办理丧事的做法叫做“大善席”,行善之席。丧事期间,全屯各家各户均不开火,老少人等一日三餐俱在李家候用。
从丧事的规模和“大善席”上看,曾祖无疑是大曾祖的“智囊”和贴心了。
大曾祖临终前,按兄弟五人把家产分为五股,兄弟五人就分家了。树大分枝,理所当然。四个弟弟念大哥劳苦功高,也为他的百年之后做了安排,分爨前从共有的土地中,拨出一方上好的地块作为他的“养老送终”的积蓄。一方地是多少?那是旧社会土地的一个单位,一共240亩。
按传统惯例,其余的土地哥五个“五一添作二”,每人一份。曾祖的人口最多,哥哥弟弟想多给他一点,被曾祖拒绝了,他不想开这个先例。曾祖的土地再往下分,轮到祖父和家父那,自然就更少了。李家的子孙的土地此处就拉开了距离。所以土地改革时,家父的成分才是上中农,即富裕中农,这时我记事了。所以,其他李家各户则是清一色的地主成分。
大曾祖的大儿子我不曾谋面,没有关于他一点的记忆和了解。他的二儿子是我的四爷李春和。小时候我们住在孟家窝铺时,我经常到他家和他的孙女李丽娟、孙子李福元在一起玩。四爷和四奶都是很精明的人,更为和善,对待我就想对待他的亲孙子一样。只要有东西吃,哪怕是饽饽头他们也给我留着。他们是地主成分,解放后自食其力,四爷开了一个磨坊。这个磨坊专门磨小麦卖白面,一家人倒也吃穿不愁。所以,四爷给我的印象就是不论春夏秋冬总是一身的“白粉”,脸色总是灰滔滔的白,眼睫毛像挂了霜似的。
四爷四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李若柏我叫他五大爷。他念的书比家父多一些,解放前在吉林集安“当差”,听人说是个税务官。解放后五大爷回家务农了,继而去了学校当了教师。1953年辽河发了大水,河堤决口,几乎涝倒了堡子里所有的房屋。
那一天上午10点钟吧,五大爷回倒塌的房子那给他的孩子们(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弄些吃的,想不到灭顶之灾已经走近了他。
五大爷用自家的面粉烙了许多饼,转身就往回走。在家与河堤中间是一条很宽很深,流得很急水流。五大爷不会游泳,就和姓刘的共四个人扶着簸箩过这道“河”。走到“河”的中间,那三个人的手松开了,簸箩自然就向五大爷这边扣过来了。他被簸箩扣在水里,没有了身影。也许是他挣扎了吧,过了一会五大爷冒出水面,踉踉跄跄地爬上了河堤对面的岸上,还理了理头发。这时人们高声喊他“往前走!别回头!”
可是,五大爷被水呛懵了,后退一步又跌湍急的水中,再也没有路出水面来。
这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四大娘和他的孩子也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切。四大娘疯了似的喊“救命,救人!”可是有谁敢冒死下水啊,没有船,没有木棍和竹竿,奇书网下水就等于白白地送命。五大爷就这样溺水身亡了……
洪水过后,五大爷的尸体才露出来。
他溺水后,死死地抓住一个树根,在那里一动未动。那个树根离他落水的地方不到15米,太遗憾了,只要会一点水,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凄惨,那时他才30岁。
少怕丧妻,老怕丧子。四爷没有了儿子悲痛欲绝,四大娘更是肝肠油煎丧魂落魄。四大娘姓杨,是新城子区马门子的娘家。四大娘通晓一些诗文,在妯娌中是最有文化的女性了。他曾写诗怀念她的丈夫,我年幼记不得了,好像有一句是“空留丽人在阳间”,我是听大人们感慨时说的。
四爷四奶年事已高,又怕触景生悲,不久就投奔远在黑龙江的二儿子李若栋那里。但是,他没有逃出悲惨的命运……
2 我的先祖(在劫难逃)(10)
2我的先祖(在劫难逃)(10)
李若栋排行第十,是我的十叔。他的个头比他的哥哥李若柏高大魁梧,长相和说话的语音特像他的父亲。在我的记忆中,他很爱逗我们这么大的孩子,不把你逗哭不拉倒。我有些讨厌他逗我,但有愿意和他接近,因为他的兜里往往有糖。
50年代初,十叔在沈阳就有工作了,大小还是个头。他回家时,他的未婚妻就过来看他,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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