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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佞!给朕跪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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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皇兮

【】

当朝奸佞

当今圣上,曾赐予丞相谢临十二字的评价——

不卑不亢,无喜无怒,为臣不臣。

传入丞相大人耳中时,大人正端起一杯茶,闻言,将茶一饮而尽,勾唇一笑,“谁说臣无喜无怒?臣闻此话,简直喜极而涕。”说完此话,茶杯掉落在地,碎成无数片,吓了众人一跳。

却见丞相大人似乎在笑,却笑未入眼。

时人常为之胆寒,对陛下十二字评语,深以为然。

万兆二年,刚进年关,大雪飘扬。边塞大雪纷飞,直指京师。

一道又一道急报,由边关派遣使者,快马直奔京师,夷国精兵压境,守城将士几乎抵制不住,向京城急报,望遣援兵相助,大退敌军。

然而京城方向,却似毫不理会。边关急报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边关将士一见便知,京师已对边塞采取放任态度,只怕夷国大军向京师城逼近,京城里的那个人,也稳如泰山,毫不理会。既然如此,边关将士们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吞,自力更生,奋勇杀敌,也许拼出一条血路,还能有几分胜算。

因为人人皆知,京城那个站在权力顶峰的第一人,不是皇帝,而是历经三朝,重权在握的谢丞相,谢临。

谢丞相不批准增兵救援,便是皇帝说发兵,也一定会被驳回。

奸佞当道,竟能一手遮天,忠臣谓曰:此实属百姓之大不幸,此奸佞不除,天下公理难现。

遂密谋,欲捉其把柄,将其与之同党,一并铲除,然后向圣上递折子。

谢临翻开弹劾自己的折子,却微微一笑,大笔一挥,写下两个鲜红的大字,“不准”。

语句不顺,前后不明,但折子一加玉玺大红印,还有谁有胆子口称圣上言语不通,不懂批阅奏章之道?

只得大拜痛哭曰:苍天无眼,有此奸佞当道,社稷危矣。

尉迟正方从边关快马轻骑到了京师时,闻此传闻,尚且不信。心说以讹传讹,若天下真有此佞臣,怎还会如此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

他奉命从边关传急报而来,一路疾驰,累死了好几匹马,终才到达京师,便欲面圣,将急报亲手传与当今圣上。

谁知皇城守卫不长眼,没等尉迟正踩进门,就被推了一个趔趄。尉迟正本就又累又饿,身心俱疲,这一下,差点就直接坐倒在地。

他强撑起眼睛,直起腰板,以示自己是一个军人。“尉迟正身负急令,有要事要面奏圣上,劳烦两位大哥放行。”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轻蔑一笑,“这段时间常有边关急报,这位兄台,我觉得你这一趟是白走了。”

尉迟正露出诧异神色,“何出此言?”

另一个守卫见他从边关疾驰到京师,尚还算英俊的脸,此刻也狼狈不堪,大约心有怜悯,“在你之前,已有十二名边关士兵来京师报信请兵增援的,但是全都被拍于案下,连回信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别耽误时间了,有空骑马来急报,还不如在边关多守一会是一会,你还是原路返回吧。”

尉迟正十分愕然,但原路返回,还是心有不甘,“这是为何?边关有难,一旦边关崩溃,夷国大军将直指京师,长驱直入,京师亦将陷入危险,为何却不发兵,莫非……”

他没说完,两名守卫却已面目肃然,“如今朝野,只有那人说的算,阁下既然明白,那便请原路返回吧。”

尉迟正发现,这两名守卫虽然面目严肃,似乎对那人有几分恭敬,但眉毛高挑,有几分愤然之色。

正说着,那两名守卫忽然脸色一变,还冲尉迟正使了使眼色,挺拔腰板,站得更加笔直如松,一面装出尚未与他交谈的样子。

尉迟正尚且奇怪,便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飘然而来。

只见那人身着金蟒袍,金色赧底,黑发由赧带拢起,白面如玉,眼眸如星,虽龙行虎步似的大步而来,但气质之儒雅尊贵,生平仅见。

那人于三人面前站定,眉目一扫,尚带冷意,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两个守卫,此刻便大气也不敢出,令尉迟正感到啧啧称奇。

“怎么回事?”那人说,声音清越,却有几分沙哑。鹅毛大雪之下,那声音更难辨认一些。

两名守卫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大人,此人自称有身怀急报,欲面见圣上,我们二人正要打发他回去。”

那人这才好似注意到尉迟正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方才狐疑道:“边关无人,竟让你这等人物来京师请援增兵?”

尉迟正暗叹对方好眼力,方才拿起腰间扣着的令牌,双手恭恭敬敬地递过去,“镇远威武大将军座下副将尉迟正,有急报面见圣上,请大人通融,让下官得见圣颜。”

尉迟正看对方既然身着织金蟒袍,金线赧底,那是圣上钦赐的朝服,名贵无比,非无高位无皇族血脉无功勋之人所能穿着,且对方气质之尊贵,生平仅见,只怕是王孙贵胄的可能性比较大。

至于对方既然是王孙贵胄,那为什么大雪天到宫门却不乘轿,这就不在尉迟正考虑之内了。

总之他知道,今日如要进此门,关键正在此人。

那人听了,皱了皱眉头,就这一个举动,尉迟正发现,身旁的两个守卫身体似乎抖得更加厉害了。

半晌,那人方道:“你即便进城面圣,只怕也难得增兵,也罢,你们两个,”他冲着那两个守卫说道,那两个守卫立刻眼对鼻,鼻对心,立正站好,“放他进去面圣,回头好好招待他,务必使这位镇远威武大将军座下副将,感到宾至如归。”说着,他对尉迟正冷冷一笑,便推开他,走进大门内,扬长而去。

尉迟正看他逐渐消失于禁宫之中,想到方才那俊美容颜露出的刺骨冷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道:“这人是谁,莫非是什么公子王孙,或者哪个藩王郡王?”

他只觉那人气质凛然,几次威慑,若非自己常年行军打仗,见多了血腥,只怕也要败下阵来。

守卫把手指按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别那么大声,然后瞅了瞅他,又做贼似的看了看那人消失的方向,低声对他说:“那个人,就是京城里权势的顶峰人物,一手遮天的三朝元老——”

“丞相谢临。”

没想到谢临如此年轻。

尉迟正本以为,当朝丞相,又是三朝元老,不说年近不惑,怎么着也该三十而立,方才所见,却觉那人好似年方弱冠,面目清秀,姿容俊美,气质华贵。若非气势凛然,怎么看也不像当朝丞相。

守卫言道,谢临十年为官,如今方才二十六岁,不喜蓄须,更显得面庞丰神如玉,眼眸如星,作为一个十年前便一榜拿下探花名的读书人,气质难免斯文儒雅,尤其数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更使其气质锻炼得尊贵超然,好似哪家王孙贵胄。

守卫讥讽,若为奸相,一切究极原理,都是“装”之一字。

尉迟正心说,若装就能当丞相,那你也装一个看看?

****

觥筹交错,歌女霓裳。

边关常年风雪,缺女人,少歌舞,尉迟正几曾见得这副景象,差点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圣上首座,向臣子表示亲近之意,“尉迟将军,天朝盛世,这歌舞,只怕边关难得一见,尉迟将军可要好好看看才是。”

尉迟正脸色苍白,汗涔涔落,顿时叩首,“陛下,下官身怀急报,不敢耽搁,请陛下增派援兵,下官感激不尽。”

尉迟正声音本就刚正不阿,此时听来,如撕裂空气一般嘶哑,众人骇了一跳,手中的酒杯几乎握不住,歌女也吓得呆了,歌舞几乎进行不下去。

唯圣上座下一人,手握酒杯,面目沉静,似毫无知觉。

圣上似在沉吟,却半晌不语。

尉迟自然知晓,派兵增援,此事自然十分重大,不可草率决定。圣上迟疑,尉迟正自然等得起。

却听圣上缓缓道:“各位卿家,对此事可有高见?是否增派援兵?”

尉迟正本以为,当今盛世,歌舞升平之景象,必定朝堂上你来我往,忠臣群雄纷纷表态,以供皇帝决断。

却不想大殿上顿时僻静如一人也无,众人脸色苍白如洗,嘴就像被针缝住似的,一个个一个字也不吐出来。尉迟正还注意到,有几个臣子还偷偷地把目光递向皇帝座下那人,似在打量他,又似在瞧他脸色。

圣上此时却发话了,众人连忙低头,尉迟正听着,却觉得圣上的话似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似的,十分怪异,“尉迟正跪下接旨。”

尉迟正连忙跪下叩首,“臣聆听圣恩。”

“增派十万援兵于漠北,即刻发兵,一刻不得拖延。”

“臣领旨谢恩。”

一增兵就十万,尉迟正虽然早历副将,大风大浪经过无数次,此刻也不禁大喜过望。

臣不敢跪

圣上圣旨既出,众人皆以为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决无翻转悔改的可能,不想此时却有一人高呼一声:“慢着!”

众人愕然回头,便见圣上座旁那人,宽袖锦袍,面如冠玉,此刻却沉着一张脸,面有忧色,“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那人缓缓站起身来,恭敬道,“陛下此时发兵,与天时地利人和,皆十分不宜。”

皇帝见他面目沉静,好似胸有成竹,本来还十分自信,此时却脸色一变,“丞相此言何意?”

谢临侃侃而谈,“陛下此时发兵,唯三不宜。天时不宜,寒冬入时,大雪压城,我辈将士虽然威猛,却不善于如此寒冬大行兵马,此其一。”

“地利不宜,敌方乃漠北夷国,边塞风沙,本国将士畏风沙,夷人于本土作战,却占据地利之便,此战必不能胜,此其二。”

“另外,”谢临手抚下颚,微作沉吟,“万兆初年,圣上正刚刚登基,本已大赦天下,奈何国内人力不足,为陛下基业早做筹备,因此调遣兵部兵力,以充作罪人徭役,为我万兆建设之用,此其三,人和不宜。”

“试问,天和地利人和皆不宜动兵,尉迟将军意欲增派援兵,却打必败之仗,置增援将士于必死之地,”谢临看向尉迟正,“倒不知尉迟将军,打算对圣上,如何交代?”

皇帝脸色越发青黑,似有不喜。

尉迟正一介武官,倒未考虑甚多,然而此话一出,倒教他惊出一身冷汗,忙跪下谢罪道:“臣只为此战得胜,并未考虑甚多,请陛下原谅臣不智之罪。”

当朝皇帝怏怏站在那里,瞪着这位副将军的后脑勺,若是目光能杀人,只怕他早就在那上面瞪出个窟窿来。

此时增兵救援,确实不仅无益,反倒有害。京师号称百万大军守城,其实也不过那些人,若是悉数增援,万一战败,只怕对方已打到城下来,却毫无阻力。

倒不如使这些将士于本土留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若边疆此战得胜便罢,若是失败,尚且有回转余地。

可圣旨已然发出,皇帝金口玉牙,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便收回成命?

谢临微微一笑,尉迟正本跪着谢罪,低眉顺耳,然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恨不得偷偷在谢临脸上也跟着瞪出一个窟窿。因此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

此时见他展颜,好似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颇有春风回暖之意,尉迟正骇了一跳,忙低下头去。

那谢临好似早已洞彻圣上心思,恭敬道:“陛下可曾令臣等聆听圣谕?臣等正请指示,陛下却只字未言,令臣等好生心焦。”他回头,面露疑惑之色,“诸位今日可曾听过圣上口谕或圣旨?若有此圣谕,谢某一定细细了解,好生研读。”

皇上说过的话,就是圣旨,谢临这番话,却是让自己,让臣子,都当做没听见,就当金口玉牙的皇帝,刚才不是说话,只是放了个屁。

什么金口玉牙,一诺千金,我们臣子只是听了个屁,没听见话!

尉迟正本以为谢临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就罢了,居然还当众问问别人也要不要一起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想到在座满朝文武一听此言,直接跪下叩首,“臣等未曾听见。”

谢临回身,看向尉迟正,“尉迟将军只怕也什么都未曾听见吧?”

他说假话不可怕,他逼满朝文武皆说假话,还要逼自己也跟着说假话,这才是最可怕的。

谢临既然有本事,能让满朝将士睁着眼睛说瞎话,自然也有本事,让自己也跟着睁着眼睛说瞎话。

权倾朝野的奸佞谢临,尉迟正便是只在边关,也日日听说,这位奸诈狡猾,手段毒辣的丰功伟绩,若自己说实话,只怕出了这大殿之后,一定就没有好果子吃。

“臣……”尉迟正方顿了一顿,便见那谢临还是低眉顺眼,站在那里,清清冽冽的目光,看向自己。

太冷了。饶是自己数年驰骋沙场,手掌千军万马,此刻却仍不禁冷汗涔涔。这时,后面一人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时方才察觉,只这一瞬间,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尉迟正扭头看过去,见后面拍他肩膀的人,正用力地给他使眼色。

尉迟正看明白了,正是叫他稍安勿躁,此时勿要顶撞谢丞相。

尉迟正皱了皱眉,这才一咬牙,“臣……也未曾听见……臣只愿将士保住边塞,勿使敌军来犯!”

谢临微微一笑。

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双手一合,对尉迟正一揖到地,“尉迟将军果然忠心为国,其情可敬,本相相信,以将军为首的军队,必定以一当百,杀敌人一个片甲不留。”

尉迟正脸色一变,更是心中烦闷。

随后歌舞照起,尉迟正却也没心思听了,酒喝到一半,尉迟正已觉自己似乎醉了,便向陛下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然后直接扭头便走。

这当朝奸佞,果然名下无虚,朝中政务为此人把持,国家动荡,只怕顷刻之间。

早些安身立命,或铲奸除恶,唯此二途。

尉迟正不懂朝廷礼数,尚未行三跪九叩之礼便即退却,皇帝本就心中烦闷,此刻一见,更似不愉。

谢临见了,只是端起酒杯,以长袖掩饰了,一边叹道:“边疆副统领尚且如此不知礼数,只怕这镇远威武大将军,也有名无实,边疆要务,十分重大,予其三十万兵马,尚且防卫如此吃力,竟还要增兵救援,只怕陛下,应当早做决断才是。”

谢临言语似有萧索之意,如星眼眸,敛于眼帘,眉毛微皱,似有忧色。外人不知,只怕还以为此人当真忧国忧民,乃国家栋梁。

圣上思忖,常闻谢临自比前朝王姓范姓等宰相,欲变革却欠缺天时地利,时不我与,颇有壮志难酬之慨。

奸相还想自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朕看你是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

于是龙颜大怒,圣上霍地站起身,重重踢飞了面前的案几,汤酒撒了一地,拔出随身佩剑,直指谢临咽喉。

圣上所配之剑,拿在臣子手中,尚且有先斩后奏之能,圣上拿在手里,臣子自然只有眼睛一闭,等死的份了。

众人惊慌失措,歌舞立毕,尚有歌女尖叫出声,大殿顿时混乱如一锅煮沸着的粥。

群臣立跪,“陛下息怒。”

谢临反倒缓缓站起身来,剑尖随着他细瘦的脖子一点点移动,锋利的剑,反射着青寒的光,直接照到奸相脸上去了。

谢临脸色青白,瞳眸如夜空般漆黑,被泛青色的剑光打上去,更是青白得慎人。“不知臣所犯何罪,令陛下以宝剑直指臣咽喉,臣惶恐。”

他一步也不后退,直接双手相互一抱,也不惧宝剑锋利,直接腰一弯,做了一个鞠躬的动作,那宝剑发出轻轻地“擦”地一声,立刻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留了一道血痕。

还是圣上向后撤了一步,方才避免了他自残的行为。

谢临虽五官清俊,然这脖颈,却白皙如凝脂一般,那剑往那里一碰,割破了皮,鲜红的血立刻从伤口里争先恐后地跃出来。

圣上忍不住一边偷偷看了看他脖子上的血迹两眼,一边咳了咳,心口怒火莫名退了大半,沉声道:“谢临,你不知你所犯何罪?”

“臣不知,莫非臣有何失德之处,还请陛下明示。”

失德,失德,你一个奸佞谢临,你的“失德之处”,难道还少吗?

皇帝看着他,面色森冷,似乎额头上尚有青筋暴露。

谢临一看,便知这皇帝似乎不乐意了,连忙安抚,“不,臣知罪。”

“你又知罪了?你刚才不是不知么?”皇帝的话,似乎是从金口玉牙里憋出来一样,咬得咯吱咯吱地响。“谢临,你真知你所犯何罪?”

谢临想了想,又低头道:“臣,知罪。”

圣上闻言怒不可遏,拍案而摔盘子,盘子掉在地上,直接“噼里啪啦”碎了个干净。

“即已知罪,却还不跪,谢临,你好大的胆子!”

谢临想了想,还是低头,“陛下,臣不敢跪。”

做臣子的,如果知罪,不是应该直接跪下叩首,高呼“臣万死”,然后祈求圣上原谅么?怎么这个谢临,总是与人不同,反其道而行之。

圣上眯起眼睛,目露凶光,“为何?”

若你敢说一个“不”字,朕立刻治你的罪,丢进刑部大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凌迟处死!

谢临低头,恭恭敬敬地说:“先皇曾言,免臣终身跪礼,臣不敢忘,因此不能跪。”

谢临三朝元老,如今官居丞相,那也是十分有道理的。谢临十六岁金榜题名,中探花郎,入中枢府,三年便得了个从五品京官坐一坐,后来一路向上,直至上任皇帝时,谢临已经官居正四品。上任皇帝才当了两年就驾崩西去,上上任皇帝没有子嗣,因此其弟弟接任。

谢临曾在那两年之中,以身挡箭,救了先皇一命,先皇感其忠心,又听其巧辩,才思敏捷,言谈之中,屡有收获,因此谢临承蒙皇恩,连升四级,拜一品大员,授相印。

先皇本欲授其免死金牌,但遭当时皇后,即现在皇太后阻止,于是收回成命,改免其跪礼,见皇亲国戚,一概不拜,便是皇帝,也可以一般读书人作揖之礼示意恭敬即可。可谓极大恩宠。

当朝皇帝乃先皇之子,便是有极大的道理,出于对先皇的尊重,也不可随意更改先皇所制。

因此如今的圣上明重谋,憋着一张俊脸,额头上青筋直跳,也不能说什么。

只听金属落在地面上,发出“噼啪”地两声,圣上手握佩剑向地上一扔,大踏步直接向殿外走去。

“陛下。”谢临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明重谋顿足,脸色一整。

若谢丞相当真知错,愿意跪下认错——

圣上心忖,也许也就不用把他送往刑部了。

那细瘦白皙的脖子,仿佛一扭就断了,血迹沿着脖颈向衣襟里流……如果手在那么一抖,只怕这权倾朝野的谢丞相,便顷刻就此没了呼吸,那也……有几分可惜。

圣上正想着,却听谢临轻飘飘的声音传来,“陛下身染水渍,臣会派宫女替陛下更衣梳洗。”

皇帝驻足,方才注意到他刚才为惩一时之气,踢飞了案几时,有一些汁水撒到龙袍上,水渍氤氲,有几分狼狈。皇帝俊脸一整,冷冷道:“谢丞相果然国事繁忙,连朕的家事,也要一一管到位,真是对朕十分体贴。”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年纪轻轻,刚刚束发配冠,如今亲政不到二年,根基不雄厚,只怕总被那奸相,欺负到头上去了。

此刻圣上咬牙切齿之意,只怕在座各位,皆耳闻其中。每日每夜上演的戏码,众臣已然习惯,皆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谢临听闻圣上此话,权当赞美,立时恭敬回答:“为陛下分忧解难,乃臣等职责。”

皇帝听了,重重一哼,抬脚离去,“不必唤别人了,谢相一会亲自动手帮朕即可!”

冰水混合物

当朝丞相谢临,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博取如此高位时,谢临年纪已然不小,二十有六尚未婚娶,未免奇怪。

以文武百官对其荒唐昏聩来看,虽未娶妻,但纳几房小妾,也还在清理之中。

何况本人丰神如玉,面目清俊,不看品德的话,让女子们动春心的几率,也不是没有。

谢临自知名声不佳,既然是当朝奸佞,骄奢淫/欲,也是免不了的,自然也就顺应民意,纳了三个漂亮女孩填作自己偏房,没事让她们在自己面前唱唱曲,跳跳舞,养养眼,倒也十分不错。

谢临回到丞相府后,就将妾侍之一的淑霞端过来的醒酒汤,一口喝了,背后还有机灵可爱的墨儿在服侍自己更衣,清秀可人的绮罗,为自己铺床熏香。

若自己当真是男儿,只怕确实艳福不浅。三个漂亮女孩对自己悉心服侍照料,哪个男人能经受得起这等诱惑?

“只羡鸳鸯不羡仙,不羡仙哪……”谢临把本来装着醒酒汤的碗,递到淑霞手里之后,忍不住发出这番感慨来。

墨儿咯咯地笑出声来,“丞相这是思春了?”

谢临转过头来,清俊的面庞满是迷醉,他轻轻抬起墨儿的下巴,嘴唇凑过去,轻轻笑了笑,“既然知道我在思春,那便今晚过来暖床,在此之前,先吻一个……”

眼见谢临的嘴唇就要凑到墨儿的唇上去,不想墨儿急急躲开了,“大人啊,您不伸手,我怎么给您更衣啊。”

当今对女子所束甚严,妾侍地位更是卑微,往往不能称“我”这个字。但这个墨儿说话,却似乎对夫君全无畏惧,更是自称“我”字。看来妾入谢丞相府,也仍极受善待。

谢临听了墨儿的话,似乎酒还未醒,迷迷蒙蒙地,两臂一伸,亵衣已被脱了下来。却见谢临白皙清瘦的上身,挂着一个绣着戏水鸳鸯的红肚兜,墨儿把它也解了下来,谢临却仍未光裸,而是腹部上方,缠着寸长的粗布条,一圈一圈地绕过谢临肋骨。

谢临挑眉,调戏地笑了笑,“怎么?墨儿要看爷光洁白白的上身?”

墨儿的俏脸红了红,一旁的立刻淑霞嗔道:“大人就爱说笑。”

“说笑?”谢临将束着胸口的布条,一圈圈地拆了下来,“爷从来不说笑,别说墨儿要看爷光洁白白的上半身,就算下半身,墨儿想看,也可看得!”说完,布条已拆了个干净,谢临此时真是光洁白白的了,白皙的肌肤,似乎吹弹得可破,在香烛下,透着动人的光泽。

墨儿“啊”一声,赶紧用手捂脸,但手指留着缝隙,还在偷偷地往外看。

正在铺被的绮罗,在一旁窃窃地笑了。

淑霞无奈,把醉了酒的丞相大人,扶到床前,让他躺卧在床,用被子把他光洁白白的上半身也盖了个严实。

丞相大人却还不安稳地睡,直直拧起眉毛,叫嚣道:“今儿不是说了么,让墨儿侍寝?墨儿你别光捂着脸哪!”

他伸出手,拉扯着淑霞不让她走,“要不,淑霞你今晚留下来?”

对着醉鬼,淑霞只能无奈安抚,“大人,您刚回来那会,还说圣上还有事找您,让您先在榻上小憩一会,您怎么就给忘了呢?”

醉迷糊了的丞相大人,这才想起来,“哦哦”两声,闭上眼睛,“一会叫我起来,一会就叫我……”

一会,他就睡过去了,呼吸均匀起来,也不再吵闹。

三个女孩皆摇头苦笑。

这哪里像是朝堂上侃侃而谈的当朝丞相?

分明是个泼皮无赖。

淑霞把他弄乱的被子盖好了,绮罗熄灭了烛火,然后和墨儿退了出去,留下淑霞在里面守着。

XXX

这一守,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

当谢临满脑子清醒,站在圣上面前的时候,圣上已经怒不可遏,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这个奸佞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陛下……”谢临一躬身,自从被先皇免去跪礼之后,这已经是谢丞相的最高礼仪。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谢临也不必向别人鞠躬行礼,唯一需要鞠躬行礼的对象,居然还嫌弃。

水汽氤氲,说起来,永留皇帝,也就是先皇的兄长,是个热爱享受的家伙。自从发现这里有温泉之后,永留皇帝就命人开凿,然后把此处圈为“皇帝禁地”,意为非皇帝进不去的地方。

如今,谢临却尴尬地站在这里,穿着一身朝服,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行礼。

皇帝明重谋赤着身体,背对着谢临坐在温泉之中。谢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瞟,只得目不斜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行礼的时候,就像是在翻白眼。

好在明重谋背对着他,尚还看不见。

“谢丞相,给朕搓背。”

谢临苦笑,“臣以为,臣只是来帮陛下清理龙袍上的污渍的。”

“你说那件龙袍?”皇帝拍拍手,“既然脏了,朕已命人丢了。”

“……”

新皇登基,根基尚且不稳,行事如此骄奢铺张,果然不愧是永留皇帝的亲侄子。

谢临低头,嘴角微微弯起,闪过一丝讥嘲,却更加恭敬地说:“臣以为,陛下英明神武,后宫佳丽三千,愿意为陛下搓背梳洗调情的女子,不尽其数,思慕陛下者,以臣所知,大有人在。不需臣这等粗鄙之人,玷污陛下圣目。”

“谢丞相,”圣上霍地转身,面对谢临,语调慵懒,“你怎么知道,思慕朕者,大有人在?何人如此这般思慕于朕,朕若知晓,必不辜负她,将她纳进宫来。”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此刻赤/裸身体,大喇喇地坐在温泉之中,谢临隐约看见,那人健硕精瘦的腰身下,一条白布,斜斜遮于腰间。

万兆皇帝明重谋,善骑射,不善读书,自小练得一身好武艺,本欲辅助其太子兄长,战场杀敌,成为一代名将,然当时皇太子英年早逝,先皇又只坐了两年皇位便驾崩西去,皇位便着落在这不善读书的明重谋身上。明重谋答应得勉勉强强,然而黄袍加身,你便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不喜欢皇权,也得喜欢!

善骑射善武艺的万兆皇帝,笼在龙袍下,尚且看不出来,此时一见,一身蜜色皮肤,肌肉健硕有力,哪有半分养尊处优之态?

谢丞相本来还未醒酒,圣上豪迈地展示裸/体,倒把他给惊得醒了三分,忙躬身道:“事关女子名节,臣不敢断言,但陛下不可不信。”

朕信——

朕信个屁!

明重谋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谢临,赶紧过来给朕搓背!”

“……”

皇命已然示下,身为皇帝臣子,自然不得不从。

谢临将朝服下摆往上卷起,扎在腰间,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后一步,向一旁侍守多时的宦官要了块毛巾,这才走上前去,手指扯着毛巾,到温泉中浸湿。

蓦地,谢临忽觉一道热烈的视线死死地盯在他手上。不知是因为那目光太过热情,还是因为温泉的温度确实太高,谢临只觉这温泉似有些烫手,把毛巾沾了沾水,便拿出来。等他抬头看向皇帝的时候,那人正在闭目养神,仿佛方才那刺人的目光,只是错觉。

谢临将毛巾搭在皇帝背上,轻轻擦拭。一道道肌理,坚硬的肌肉,因为流水浸湿了,反着蜜色的光。

擦拭到陛下上臂的时候,谢临稍微顿了一顿,那上面有个疤,是陛下十八岁上战场落下的。夷人实在猖狂,砍中了当时的郡王一刀,郡王重伤落马,从此被永留皇帝禁足,不准其再去战场冒险。郡王郁郁,每日纳新妾入府,过了好一番骄奢淫逸的生活。

谢临只是稍作停顿,便不再理会,接着擦拭。

也许静谧的气氛,或者刚刚喝了点酒,令温泉中的君王产生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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